簡介

上司、同期…みんな敵!? 新人官吏・秀麗編スタート!!

官吏への道を歩き出した私、紅秀麗。けど、朝廷では女ってだけで嫌がらせを受ける始末。…まさに前途“全”難ね。でも、私を支えてくれる影月くんや、信じて待っていてくれる劉輝のためにも、負けないわ!!

翻譯

上司、同期...大家的敵人!?新人官吏・秀麗篇開始!!



http://books.rakuten.co.jp/rb/%E3%80%90%E4%BA%88%E7%B4%84%E3%80%91-%E5%BD%A9%E9%9B%B2%E5%9B%BD%E7%89%A9%E8%AA%9E%EF%BC%886%EF%BC%89-%E7%94%B1%E7%BE%85%E3%82%AB%E3%82%A4%E3%83%AA-9784048545440/item/6645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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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eans Vol.15裡,有4個新的小故事,但都是極短篇(聽說1個是4頁的,3個是2頁的)。另有一篇清雅的新圖,以及角色人氣調查結果的發表!
4篇小故事裡,有3篇都比較重要,另一篇則比較輕鬆。前3個故事都是和之前雜誌裡發表過的插圖相配的。

4篇故事的標題(括號裡是中文暫譯)以及對應的插圖所在雜誌期號分別為:

1.【最後の魔法】(最後的魔法) THE BEANS VOL.7
2.【いつかまた、花の下で】(花下,何時再…)THE BEANS VOL.8
3.【ある日の御史台】(那日的御史台) THE BEANS VOL.13
4.【藍の月】(藍之月)(似是十三姬和雪那的一段談話,月擁有似乎是“龍眼”的東西)

話說,在The Beans. 15裡,發表了角色人氣投票的結果,還有幾篇小小說。我沒有買這本雜誌,所以不知道裡面的故事內容,但似乎是:1篇關於紅家,1篇關於惡夢國試組,1篇關於御史台,還有1篇關於藍家。事實上,那篇關於藍家的故事裡有十分重大的揭秘!一會我再細說。先看看投票結果。

1. 秀麗

2. 燕青

3. 劉輝

4. 靜蘭

5. 清雅

6. 黎深

7. 絳攸

8. 皇毅

9. 龍蓮

10. 蘇芳

11. 悠舜

12. 邵可

13. 楸瑛

14. 鳳珠

15. 璃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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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日本的出版社表示,害羞的由羅カイリ希望低調,因此不只是讀者、連媒體也一概無法進行攝影,所以也只有當天在現場的粉絲們,可將有氣質和美麗的老師身影留在腦海中了。
以下為簽名會現場與漫畫家由羅カイリ的 Q&A 整理,由羅カイリ簡稱為「由羅」。 

Q. 由羅老師創作過像是《安琪莉可》、《彩雲國物語》等以女主角為中心,周圍環繞著許多男性角色的作品,可否與大家分享一下在創作這類型作品時的樂趣、以及困難之處? 

由羅:我想我在創作的時候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找尋、發掘每個男性角色的特色和優點,然後想辦法加以強調。困難的地方的話,就在於我的作品多半都是已有原作的角色設定,所以必須想辦法不要讓每個角色的形象重複,在角色的區隔上我會特別的用心去處理。 

Q. 請問由羅老師最喜歡的角色是哪位呢? 

由羅:其實我每次在雪乃老師跟我說有新角色的時候,就會被吸引住,簡單來說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笑)?我以前是比較喜歡秀麗的爸爸邵可,不過現在的我最喜歡的角色應該是黃奇人吧。 

Q. 由羅老師認為主角秀麗的感情最後將會如何呢? 

由羅:嗯…我最近覺得劉輝也是個不錯的男人啦,但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可憐他,總之有種「希望秀麗不要丟棄他啊!」的想法(笑)。 

Q. 《彩雲國物語中》最難畫的角色是誰呢? 

由羅:或許對大家來說會有點難理解,但是好男人真的很難畫,反倒是有點怪的角色反而比較好表現。 

Q. 未來是否有想畫的新角色呢? 

由羅:當然還有有很多想畫的,但漫畫的故事或許不會像小說中出現的這麼快,還請大家期待。 

Q. 靜蘭這個角色與實際的年齡有差別,請問老師如何去表現他? 

由羅:其實我在靜蘭身上下的功夫最多,也是我最用心畫的角色,因為他的粉絲應該是最多的吧(笑)。 

Q. 作品中的邵可有三種不同的面貌,包含了平時瞇瞇眼的溫柔父親、暗殺者黑狼還有紅家宗主,請問老師如何區別這三種不同的個性呢? 

由羅:很簡單,用眼神來區別就對了(說著用手比出瞇瞇眼的大小)。 

Q. 在作畫前會和雪乃老師討論嗎? 

由羅:嗯…雖然我在猶豫的時候還是會找她討論,不過雪乃老師總是跟我說:「請盡情的自由的發揮吧!」給了我很大的創作空間啊。 

Q. 未來是否會想要畫原創的作品? 

由羅:本來我就是從事角色設定和小說插畫的工作,所以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會想要畫以可愛女主角和帥氣男生為主軸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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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發文(被毆)

最近雨下的很大

加上選填志願

害版主的心情很鬱悶

不過

一看到彩雲國相關的消息

鬱悶馬上就消除了

話說9月的ASUKA

居然沒有彩雲國連載

可是贈品卻有彩雲國小冊子

這是在逼我掏出錢嗎(淚奔)

版主可是個窮學生耶

好了

不廢話了

小冊子有六短篇漫畫

有五篇內容了無新意

只有一篇16頁全新內容

報告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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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

瑠花比之前更為在意的注視著自己那已經可以活動自如的手臂,輕聲呼喚著那個正走進來的年輕的巫女。雖然瑠花對於自己能夠卸下作為大巫女的大部分職責而感到格外欣慰,但是,自從知道是珠翠接替自己擔任大巫女一職,臉上露出了非常複雜的神情。真的是,相當的簡單易懂啊。

“……立香。過來這裡。”

“是。”

對於瑠花的呼喚,立香看起來似乎非常高興的走了過去,在瑠花的腳下跪了下來。

瑠花飛快的伸出手指,抬起了立香那纖細的下巴。因為力道的緣故,立香的下巴瞬間有些泛紅。

“……那些是妳幹的吧”

“咦?”

“是妳和那傢伙一邊私通,還一邊隨意的把‘暗殺傀儡’借給他,並且成為他在這裡的眼線,將這裡所有的情報都通報給他了吧?”

在這中位以上的巫女和術者為了守護各地的神器已經全員出動了的時候,只有“無能”的立香留在了瑠花的身邊,成為了一手掌握極密情報的重要人物。對於為了盡量要減少使用過多的術的瑠花而言,就讓立香代替了自己的“眼睛”從而經手了所有情報。從這邊開始切斷了所有的聯絡方法,對於從對方那邊發來的情報也只接不回。

立香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的困惑。

“私通……”

“既然如此,那就從藍州開始說起。妳對那傢伙沒有說過關於神器的話?”

腦中閃過的一些情景,使得立香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僵硬。

“如果是聽了我說的被打破的鏡子是假的這話引起了他的興趣,恐怕就是在那之後,他可能就試著派人去將真正的寶鏡打破了吧。縹家和碧家因此而被弄的天翻地覆,這件事妳難道沒有對他說過?在真正的寶鏡被打破後沒多久,藍州也接連不斷的下起了奇怪的大雨,這些他也是早就得知了吧。並且,碧家的‘羿之神弓’在那之後也慘遭折斷這件事。難道不是妳跟他一邊聊天一邊說出去的。”

“……茶州的事情……也什麼都……”

“茶州的事情他更是瞭若指掌。”

瑠花頓時變得很頹然。由於看到瑠花的怒氣已經散去的緣故,立香便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那個……雖然可能有說過那個話,不過,也只是無心之言。就算對他說了那些話,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也只會覺得迷惑而不會那麼容易就想到那一步的。那個人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那麼,這下可怎麼辦呢。雖然大致看起來是個普通人,但是,內在也未必就是普通人。”

連瑠花自己都覺得說得恰到好處。真是過了好久啊,那個東西終於露出了頭。就算在那之後被什麼東西附體也無所謂了,本來身上附有妖星之星的人類就很稀少。甚至就連天象也可以打亂,使一切判斷全部失常。更甚至他還有著如同魔物般聰明絕頂的頭腦。

“確信了是妳,是在入侵者把在 ‘時之牢’中把珠翠作為目標而趕來之時。因為那樣就可以直接使珠翠人頭落地了吧。”

那是在瑠花對立香說過無論是誰為了救珠翠而闖入‘時之牢’都全部放任不管,並且在立香確認了這個話之後而進行的。

“……以那傢伙的能力,應該是已經知道了。在我說過的那個‘放任不管’的地方,有他想要的目標物,而妳卻將我說過的‘珠翠是生是死都行’這個話當成了‘殺掉也可以’,然後就將通往時之牢的捷徑告訴了他。”

立香咬著唇。是的,就是那樣的。自己覺得珠翠如果從時之牢中活著出來的話,又會成為瑠花的煩惱,只有殺了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說起來即使珠翠死掉也只是成了一具空殼而已,瑠花還是會進入珠翠的身體,這一點都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但是,如果……是把珠翠的頭砍掉的話,那麼……。

瑠花的手指從立香的下巴滑向臉頰,長嘆了一口氣。

“……立香,雖然妳完全被那傢伙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我卻並未覺得妳是在向縹家和我復仇而做出此等行為。假傳我的命令將‘暗殺傀儡’派遣去襲擊紅秀麗,也正是因為聽說了紅秀麗打算抓捕我之類的話吧。比起我使用誰的身體這件事,妳選擇的是為了確保我的安全而要將之全部抹殺掉,哪怕是違抗我的命令也在所不惜。……是不是?”

立香點了點頭。到這時總算,注意到瑠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對自己發了脾氣。

“立香,難道妳還不明白嗎?那傢伙怎麼會在不親自動手的情況下,就把全部的事情交給妳──或者說是身為‘縹家人’的妳來做?妳應該注意到他是確定了那會將我和縹家的所有人的腦袋都送上斷頭台才使用了這招借刀殺人之計”

“瑠花大人。”

“在一族中被那傢伙巧妙的操縱於股掌之間的,不僅僅只是妳一個人。與此次的神域和神器事件有關的,那些術者的力量也有必要進行適度的調查。在那些年輕人之間,我想對於藍州的神器被毀壞而非常歡欣雀躍的那種人也是大有人在的吧。就是因為現在的縹家對於政事非常厭惡,一直都謹慎的避開它,所以,現在縹家的地位也才能保持一直高高在上……之類的。但是也正因此,碧州的‘羿之神弓’才會和在茶州的英姬在同一時間就輕易的被肅清了。是的,傳來的就是這樣的報告。這麼說起來,在這些荒唐至極的事中,那個到處破壞神器的,除此之外不正是隸屬我縹家之下的人,在報告上不正是表明了這件事。”

連大雨也好,地震也好。也就是說如果被別人知道是縹家人搗鬼的話,那麼一切就會徹底反過來,這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吧。而且話說她現在就連是被誰操縱著這件事,直到如今也是一點都沒察覺到。

立香因過於驚愕而不安的扭動著身體,瑠花一邊思索著一邊看著那樣的立香。

“……不滿的情緒是極易滋長的。族中的年輕人也同樣可能像妳那般不知不覺的就被那傢伙轉換了思想。而後又趁機煽動妳們,情報也就如他所願的那樣源源不斷地流入他手裡了。”

然而,直到此時立香終於嘟噥著為自己辯解。

“但是,我既非縹家人,也沒有力量,就連唯一的身體也不能被使用,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為瑠花大人所用,簡直就是一無是處。就只好在瑠花大人離魂去‘外面’的時候,背著您做了那些事。因為我一直都想──”

真的不僅僅只是那樣。只有在這到處都陷入混亂時,立香才總算有機會到瑠花的身邊服侍。照料她的飲食起居,被她呼喚名字,這樣的日子如果能就這麼一直繼續下去就好了,在立香心中的某個地方真的僅僅只是這樣的想法而已。

為了縹家,為了瑠花,那個人就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於是──那個人──”

“立香”

瑠花嚴厲且冰冷的喝斥使立香噤聲不語了。

“──到此就行了。這樣就可以,從今以後,再也不許提那個人的名字”

瑠花俯視著立香。立香也雙唇緊閉,抬頭看著瑠花。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在那個眼神中,瑠花接受了這一切。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瑠花對立香和一族都視若無睹。也正是因此,所有的事情才會以這種形式一舉回到自己身上。

瑠花並未生氣,只是靜靜的鬆開手指,然後輕輕的放下手臂。

“……把她帶下去,不要殺她,先把她關在那個地方。”

“暗殺傀儡”出現了,從兩側挾起立香的肩膀將她帶下去。在這時,初次看到立香的臉頰蒙上一絲恐懼之色。

這個地方──

一直以來,也僅僅只有這裡給了自己安身之所,然而現在,卻要讓她失去它,失去瑠花,這種從未有過的恐懼頓時襲上心頭。

“瑠花大人!!求求您,請讓我留下來吧!

瑠花沒有回答。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在此時閉上了眼睛,而是直到最後也一直看著立香的眼睛。

這時,從黑暗的角落裡,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瑠花一邊用手托著下巴,一邊看著隨著腳步聲的臨近而出現的紅秀麗。

“想知道名字嗎?”

“當然。”

“如果知道的話,那麼,不論是立香也好,還是妳也好,都是會沒命的。……他就是那樣的對手。妳有覺悟了吧。

“當然,即便如此,在此番談話結束時,那也是妳必須要知道的名字吧。”

瑠花用那種年長的貴婦般的眼神凝視著秀麗。

“……那麼,妳要談些什麼呢?”

要談些什麼呢?被如此反問的秀麗,稍微思慮了一下之後,便做出了選擇。

“與藍將軍一起的,司馬迅──迅是受了‘誰’的命令,來到縹家的?”

“那麼不如妳試著猜猜看吧。”

“在九彩江的時候,迅是和妳在一起的。那時的迅又是因為受了‘誰’的命令而暫時出借給妳的。珠翠那時似乎也是如此,直到那個夏天,如果是因利益相符,出借人手也是常有的事。迅的‘主人’,在以前我就覺得,是朝廷中的‘大官’吧?”

瑠花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選擇了以其他的詢問的方法進行了回答。

“妳啊,司馬迅所選擇的主君你不是已經體察到了嗎?”

秀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小)璃櫻的母親所留下的話中,不論如何考慮最終能想到的名字只有那個了。

“……門下省長官旺季大人,是吧。”

瑠花雖然笑了,不過,仍然沒有說是或否。真是個格外謹慎的人啊。

“司馬迅是以‘何種身份’,帶著怎樣的目的來這裡的呢?”

“這個我也正在考慮。不過,在碰上他本人之前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秀麗雖說瞪著眼睛,等來的是持續的沉默。不過,秀麗自己也在考慮著那個另一半的可能性。

“我為了集中力量,從這邊切斷了全部的‘通路’。至於旺季是怎麼想的那種事我就不知道了。他吩咐迅來這裡大概是為了刺探封鎖的理由,以及在此次的蝗災中,縹家──和我會採取怎樣的行動,然後順便再搜尋一下關於蝗蟲的驅除之法吧。”

瑠花很有興致的注視著,因這番話而突然皺起眉頭的秀麗。

“迅應該是這樣被吩咐的。‘查清瑠花和縹家是否有行動。如果縹家的人知曉蝗災並且有人行動的話,那麼幫一下忙也沒關係。”

秀麗想起了迅對(小)璃櫻的態度。迅一邊說著‘我不是敵人。至少目前不是’這樣話,一邊幫忙做著事。並且也在很多事情上給了秀麗多方面的協助。

“旺季在那方面可是很不簡單的。‘如果誰也不行動的話,就由你來調動。如果要對瑠花提出某種交易作為交換的話,那麼交涉權也委託給妳。但是,如果一旦到緊急時刻,就去她的本體所在地,抓住她的本體作為人質脅迫她。如果還是不行,就殺了她。然後,將縹家全權移交給羽羽大人暫為管理。如果什麼都不做,那麼她的存在也是個麻煩。’旺季大概就是這麼說的也說不定。但是──”

“……但是,‘到了查清一切的時候,就殺了瑠花姬’……?”

那還真是不好說出口,不過,確實挺可笑的。迅不管是對縹家的過往也好,還是從前的瑠花在應對災害方面非常擅長的事也好,都做了很好的調查。那麼他應該是想與其讓瑠花死在無用的混亂中,倒不如在此靜待瑠花拿出應對災害的好對策來。這麼說來還是──。

“……我認為來殺你的那個所謂的兇手,並非迅”

瑠花緘默不語。

“如此一來,這也就不是迅的主人旺季大人的命令。那麼,而是另有其人。簡單的說,就是認為殺了妳比較好的人,並且恐怕在立香背後的那位‘大官’是另有其人吧”

“紅秀麗!”

瑠花如同喝止立香那樣,用低沉的聲音輕聲責斥秀麗。

“妳還真是有膽量在那之前踏入這裡。說起來當初妳會進入後宮,也正是出於那個原因吧。應該還不至於傻到做出那種打草驚蛇的事來吧。”

“查證事實是我的工作。”

“如果太深入了可是會被殺掉的。”

這句話勾起了秀麗那記憶深處似曾相識的一幕。被殺掉。彷彿在以前被誰也像這樣輕責過似的。

─────


到底是誰呢?此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在您說此番談話結束時,會告訴我那個我必須知道的名字時。……那個感覺真的是很詭異啊。雖然和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種不協調的感覺。但是,如果是說是有兩個人同時存在的話,──那一切就很明白了。”

剛才,瑠花大概是故意如同投放餌食般的說了那番話。其目的就是確認迅來到縹家是為了打探封鎖的理由這件事吧──。

“聽迅說──旺季大人是‘不知道封鎖的理由’這件事的喲。儘管他與當時將迅出借給妳的那件事有關,但是,那件事他並未參與。或者說至少他沒有深陷進去。如此一來,就說明指使立香攪亂縹家的‘那個某人’是在旺季大人以外另有其人。所以,目的也不同”

旺季會派迅來此,就說明了他只是為了在蝗災中盡可能的借用縹家的力量而已。雖說如果不行,就殺掉瑠花也是備用手段,然而那並非最終目的。但是,另一個人卻截然不同。聽說他在縹家內部用散布是非的方式攪亂縹家,最後再收拾瑠花。那個手段實在是既惡毒又高明。

“看上去他瞄準的是,縹家的封閉體制中最薄弱的地方,只有這樣才能徹底的削除妳的力量。能利用的時候就徹底利用,不過,如果事情結束之後,那麼不管是縹家也好還是你也好都如同是擺脫掉的麻煩,暫時不會礙事那樣可以任意攻擊。因此,妳確實有想過是誰要來殺自己”

瑠花並未生氣。她自己也早就注意到了吧。

“要殺我也不是那麼輕鬆的事。至少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已經有一些應對之法了。儘管只是將他的注意力轉向你,多少也會有所不同吧。……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再來殺我了吧”。

就是那樣。對方的目的幾乎已經實現了。遛花已被迫讓出了大巫女的位置,而且力量也已快要耗盡了。如此說來莫非是,就連只是將自己轉移至替換的身體中的神力,或許也已沒有多餘的也說不定。如果是那樣的話,即使什麼也不做,瑠花的壽命也已經──。

“……即使是由珠翠接替您成為大巫女,在應對多方災害及神域的異變上,豈止只是暫時與表面的政事有關。而且與神器有關的事情,或許還──”

瑠花突然皺起眉頭卻並未接秀麗的話茬。

“還有一件……讓我非常在意的事。在妳和那個‘大官’的利益一致期間,卻僅僅只是向他借了人力……看起來是這樣的。而且聽說妳在九彩江對王說過‘他不適合當王,更加適合做王的另有其人。不認可他的不僅僅只是縹家。’這樣的話”。

瑠花到底都未曾回答。

不認可他的不僅僅只是縹家──以及瑠花。

“……大概,就是那樣吧,我想。”

這半年來,在御史台親自經手的案件就如同排列剪貼畫一樣慢慢顯露出來。

而且,說起來迅在秀麗面前,並未克意隱瞞旺季早就是自己的‘主君’這件事。就算被秀麗知道也無所謂,因為已經到了即使不隱瞞也沒問題的地步了。是的,秀麗就是那麼認為的。

秀麗有些急促的吸了一口氣。

就如同被什麼東西一點一點的包圍起來了,以蝗災作為一個開端,到最後再繞回來那樣的感覺。

大概,那樣的旺季與在瑠花的心目中適合做王的人,在某些方面,或許還是有些差異的吧。雖然事至那時都是互相合作的,但是,在那之後就很難說了。而且事到如今瑠花還被他先發制人的方式制約住了。

還剩一件,想再問一下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不認可劉輝?大概,您所謂的‘適合做王的另有其人’這種話,多半也只是妳自己單方面的想法,我覺得只不過是如此而已。”

從了解瑠花的那一刻開始,秀麗就越想要讓自己變強。

如果她是真的想要推翻劉輝的話,那麼就應該會更加不留餘地的反覆籌謀,運用一切手段也要將之從王位上拉下來。而現在,卻像是瑠花讓別的什麼人在做這些事一樣。

如果是那樣的話,瑠花的做法也太過懶散了吧。而且,就連要打破縹家一慣所遵守的那個傳說中的中立立場的行為,以及所謂的意志也沒看到。與其說是迷茫,倒不如說是精神恍惚需要幫助比較好,總之感覺似乎就是那樣。

正因如此,秀麗才覺得此番自己來到這裡就如同是被趁機設計了那樣。

秀麗同時也感覺到瑠花認為劉輝不適合做王,而覺得其他適合做王的是另有其人,這些想法或許都是事實。但是,瑠花的做法卻不合常理。

雖然給予瑠花如山多的藉口這種事是能夠做到的。但是,最終還是含糊著說出了與真話非常接近的東西。或許,再也不會被任何人用這樣的言辭來說自己了吧。那個使瑠花為之迷惑的東西。

“……就因為是那個男人的兒子,所以,不管在哪裡都會受到刁難也說不定。”

紫戩華。那個讓司管神事的縹家再也不能左右王座的男人。儘管那些是瑠花唯一的信念。但是,只有那個男人是,由於某種原因,無論如何都不被她認可。然而,不管有多麼正當的理由,從那個一慣遵守的規定被自己打破之時開始,瑠花已經漸漸的在改變了也說不定。或許就像偶爾想起過去的事那樣而出手做一些事,就和想起所謂的那個男人的兒子(劉輝)是同步的也說不定。在瑠花那零零散散的記憶裡,為那個男人而被絆住手腳是同樣的道理。

“至少與那個年輕的王相比,我確實覺得還有其他更適合做王的人選,這是事實。並且事實上,對方還處處勝過他。是的,處處都勝過他,就連血統也是”

僅此一時,秀麗沒有反應過來。……血統?

“無論如何,也未曾聽說妳對其他人有過特別的感情。那這麼說來,認可只是個幌子。在妳心裡僅僅只是覺得那個人即使做了王也不是壞事的緣故,而借力給他。並非是為了私人感情而認為那個人適合做王……所以,他即使成為王,縹家也沒有異議”

如果瑠花在此這麼說的話,那麼,其他的官吏呢。

實際上,從蝗災事件開始,秀麗也在一點點的改變自己的想法。

儘管如此。

“瑠花姬,請照實回答。此番攪亂縹家的人──那個人的名字是?”

注視著秀麗的臉,瑠花托著下巴,並且喃喃的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聽到了那個名字的秀麗,低下了頭,在經過了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平靜的抬起頭。

“──我知道了。那麼,瑠花姬……請在此交出治外法權,我要將妳逮捕歸案。從這塊領地開始,就算是妳再次離魂──即使是去‘外面’也決不允許。

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保護瑠花,還是只是履行自己身為御史的職責,根本無從判別。

不過,可以確定的,哪怕只有一次,瑠花也有可能出去‘外面’,正是想到這個,所以她才說了之前那番話的吧。

這可真是,令人滿意的處理方案。因此,還是讓她繼續留在這裡吧。

“妳要回去‘外面’嗎?”

這還真是一語雙關啊。

那個身體,是的,秀麗似乎想到了曾經聽過的話。

“在妳聽到那個名字之後,如果還要從這個領地裡出去的話,與其說壽命不如說自尋死路。如果待在縹家的話,倒還可以倖免於難。不然,那副身體也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即使是在縹家,也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珠翠和……弟弟,可是會高興的哭出來。對我而言……新的身體已經不需要了。”

下任大巫女的事,總算因此而確定下來了。

秀麗對於白棺中的女孩,卻隻字未提。她已經聽到瑠花的答覆了。雖然就如瑠花所說的那樣,但是,這種事因人而異。

因此,給瑠花的回答也非常簡潔明瞭了,因為人各有所好。

“我要返回‘外面’去了。由於蝗災的事,不回去奔忙是不行的。”

秀麗微笑著。

“還有很多要做的事等著我去做。”

瑠花在那瞬間,憶起了昔日的自己也說過同樣的話。因為還有很多要做的事等著我去做。那時的花是邊哭泣著邊使用著‘白子女孩’的身體的。但是,這個女孩就這樣自己微笑著出去了。

秀麗對於瑠花的大概壽命已經能夠估算出來了。但是,還有一些話沒有傳達。

“請再稍微堅持一下。”

瑠花的疑問就如同是未經思考,隨意的就蹦了出來似的那種感覺。

“為了什麼呢?”

“──為了自己。”

“這樣啊。”

瑠花閉上了眼睛。再次,回想起來。在很久以前,離開縹家的那個也說過這句話的人。

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路,那是條只有幸運之物的旅程。

“那麼,除了離開以外,似乎沒有別的辦法了。……祝您好運,我的公主”

秀麗轉身,隨後離開了房間。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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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所以,一刻也不能耽擱趕緊早點開門吧!?不明事理的臭老頭!”

“(小)璃櫻君……你這樣說有失身份喲”等等之類的話,此時的秀麗是一次都沒有說過。
而且也很有同感的樣子。真是個頑固的臭老頭。而且連臉都不給人看的肯定是個臭老頭。

“就是這樣!這是仙洞令君和御史正式的請求。是刻不容緩的,你們明白嗎。你們再拖時間的話,我那個冷血的御史長官可是會直接殺到你們那邊的神社裡去,把你們那裡變成淒慘的不毛之地連一毛都不剩喲!到那時你們就後悔莫及了!”

無論秀麗和小璃櫻百般勸說,到最後就連與身份及不相稱的自暴自棄的理論都搬了出來,對方仍然是非常堅決的沒有讓步。而且在秀麗和(小)璃櫻兩人過來請求之前,對方就早已對他們把與蝗災有關的全部對策大致上準備完成的這件事弄的一清二楚了。在蝗災之後如果只是馬上就去向對方提出請求的話,那麼不論是誰都不會聽的。正因消息被切斷的緣故,所以對方覺得在瑠花身上──在縹本家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嗯,那,那個還是老樣子能有什麼事呢!)

在一連串的勸說以失敗告終之後,秀麗垂下了肩膀。

“……(大)璃櫻大人之前所說的,還真是一點沒錯啊。真的是,這樣,或許就跟(小)璃櫻君請令尊讓出宗主之位,並沒有什麼不同。非但如此,或許是(小)璃櫻君你曾經對瑠花做過什麼惡劣的事情導致你不能成為縹家宗主,被人猜疑成了更加奇怪的事情也說不定。”

雖然對於秀麗無意中所說出來的話,(小)璃櫻驚詫的目瞪口呆。不過也確實是那樣的。因為那位本來就已經是連續遭受惡評的二代男宗主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讓(小)璃櫻君請自己的父親讓出宗主之位的話,或許就會由於別的事情從而將爭鬥的火星引向縹家,說不定到時就連驅除蝗災的對策也顧不上想了。此時所說的那位不認步的父親,莫非他是知道那件事的也說不定吧。

“請珠翠去往瑠花姬所在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呢……”

(小)璃櫻再次沉默了一會,然後一個人靠近了那個正在打開著的“通路”。

幾何圖樣的“通路”方陣,映射出淡淡的光芒。比(小)璃櫻的喊聲先一步,他聽到了對方說話的聲音。

“(小)璃櫻大人,您還在那裡嗎?”

那耳熟且嘶啞的聲音,正是最初同(小)璃櫻他們說過話的那位長者。不僅是在“外面”的縹家一系的神社及寺廟,就連首屈一指的大神社及寺廟也歸他管轄,雖是縹氏一族的人,不過,由於沒有異能,所以順著算下來應該已經過了七十高齡了吧。

“嗯嗯……在”

“讓您覺得我們是一群頑固的臭老頭,真是對不起。因為我們最了解過去的瑠花大人。”

(小)璃櫻突然間,抬起了頭。秀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過,卻沒去湊近細瞧。

“(小)璃櫻大人,對於您之前那番口無遮攔的話,老夫感到非常吃驚。雖然很失禮,但是,說起來對於稍早之前太過文靜的您而言,現在的您簡直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小)璃櫻明白這並不是稱讚的話。不管在或不在該存在總是存在著,就是這個道理。

“……只是因為伯母大人一直在累積著的那些東西,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來嗎?”

“正是如此。即使那個是幾十年前的功績也罷,然而一直守護著我們的都是瑠花大人,而不是您。令尊也是如此。在縹家也屬於柔弱之人,由於無能,沒辦法之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最後的避難所,儘管只是瑠花大人一個人,但是,一直以來只有瑠花大人默默地守護著這裡。(小)璃櫻大人,您想說的事老夫都明白。您是想說‘您與從前的伯母大人是不同的’──是這樣吧”

“…………”

“或許是有所不同。雖然不清楚在祭神儀式中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在這一級災害的蝗災中也將縹家的大門關上,她下達了這種前所未有的指示,也就是說……或許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瑠花大人了。這數十年來,縹家的空氣正一點一點的變得沉重、污濁了。或許我們也是想直接確定瑠花大人最終還是完全變了也說不定。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就只能向前進了。儘管現在的瑠花大人已經變了,但是,年輕時的瑠花大人給予了我們很多,因此這件事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老人家……”

“(小)璃櫻大人……令尊還真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一個人。我們是不會追隨他的。儘管此時對於剛才的您……我們還不了解。不過,卻讓我們想起了那位曾說著即使違抗那位可怕的大巫女,也要出去尋求幫助的瑠花大人哪……。因此,(小)璃櫻大人,老夫決定──追隨您吧。不過,僅限此回。”

(小)璃櫻慢慢瞪大了眼睛。
“……?”

“蝗災是第一級災害。這我們非常明白。雖然這數十年來都沒有發生過,不過,那上回的最後一次蝗災我是親身經歷過的。真是不願再回想的那十年。無論何時從不曾磨磨蹭蹭的等待著瑠花大人。用我的判斷使大神社及大寺廟的門全部敞開吧。當然,那個蝗災的驅除之法也……就如同從前的瑠花大人所做的那樣,也一起給予你們。”

就在此時。

“──正是如此。”

莊嚴冷靜如冰質般清澈的聲音回響了起來。雖然不是大聲喝斥,然後,卻有一種使人為之顫慄的威嚴。

(小)璃櫻如果朝上望去,就會看到瑠花如同天女般慢慢飄落下來。秀麗突然站起身來。

“瑠花姬!”

一晃眼,瑠花看到了秀麗。

“……妳不過是個小小御史而已,竟敢調動我的屬下。紅御史。”

“是。”

秀麗只是微微傾身,兩手低低的在胸前交握,向瑠花行了一個平等的禮儀。

一介小小御史,竟然視自己與縹家的大巫女為同等地位?真是太自大了。

但是,最終將瑠花從幕後拖了出來。在“外面”改變了珠翠,改變了(小)璃櫻,並且將這兩人送回縹家的罪魁禍首正好就是這個女孩。儘管她之前很亂來,但是,最終還是找到了縹家秘藏的蝗災驅除法,並從大神社中將之找了出來。

“竟敢傳喚我,妳真大膽。本該來參見我的不正是妳嗎?”

“嗯,對,對不起!我是想在處理完蝗災的事之後再去的。”

比起十惡之首的謀反,她優先選擇了會讓數萬人很快死去的蝗災。

……想起來了,同老翁的話還真是如出一轍啊。或許做那件事的時候……也是有的吧。

這個女孩,甚至就連瑠花,大概也多少有點為之而改變了。不,是被迫使之回想起來的那些回憶。

如果是在以前,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至少不是現在這樣,由於運用某些策略之後,肯定是能夠處理的。譬如說,就如同在九彩江的那件無法被忘記,並且懸著多處疑點般的那件交易。最初時也當然是那樣打算的。

這個縹家的最終決定權,是瑠花一手掌握。秀麗和(小)璃櫻不管如何奔走,最後總是在被稱為“縹花”的牆上碰壁。如果自己不親自動手的話,就什麼都做不了。最後的關鍵總是瑠花掌握著。無論那是怎樣的交易,也只有吞下去了。那時就是那樣想的。但是──。

看見了這個連接各大神社及大寺廟的長者的“通路”。

“因此,(小)璃櫻大人,老夫決定──追隨您吧。不過,僅限此回。”

……如此一來的話,即使那個交易之類可以先置之不理,但是,這個女孩與──(小)璃櫻,或許是要實現所有的願望也說不定。而且最諷刺的事是感動那位老翁的竟然是“昔日的瑠花”。
突然,腦中一片茫然。在記憶消逝的瞬間。瑠花用力皺了下眉頭,便甩開了那片茫然。

此時,提出那個交易的話多少也是可行的。當初的預定也是那樣的。但是,滿不在乎的將據說在蝗災中成千上萬的死者,與和朝廷之間的交易,放在天秤上衡量這種事也是有的。

“我已經從珠翠那聽說了。──紅御史,將妳的要求看作是來自朝廷的正式要求。”

在瑠花的身後,描繪著各種各樣幾何圖案的“通路”全部打開了。

瑠花是為了自身的驕傲因此而這樣做的,正是這個女孩使之回想起來。

正是因此,紅秀麗使瑠花的思想產生了動搖。無條件的,讓瑠花說了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那樣。

“──請接受吧,紅御史。縹家雖是司神事一族,然則此並非其本質。根據古槐樹的誓約,正是弱者的擁護者,這最後的堡壘正是縹家生存的意義。不管是誰,在別人需要幫助時卻甩開手的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這正是縹家最引以為傲的,絕對的不正文的規定。”

在“通路”對面的縹家一系的全部神社及寺廟都清楚的聽到了瑠花方才的那番話。

“妳等覺得我之所言是為了使妳等感動的嗎?與其在此想些無聊的感傷之類的,還是趕快想辦去滅掉蝗蟲比較好吧。──這是命令。以縹瑠花之名,此刻馬上,將縹一族及縹家轄下所有神社及寺廟的大門全部敞開。”

在“通路”的那邊,如同被這份威嚴震懾住了一般,像是明白似的沉默了。

“所有的神社及寺廟,即刻起大開門戶,全員出動與朝廷一起參與百姓的救援工作。朝廷在這十年間一點也不像有所準備的樣子,眼前的情況只有暫且先這樣處理了。在各神社及寺廟分別有儲備著南檀、糧食、醫藥、知識、預防及驅除之法,我命令你們即刻全部投放出去。特別準許將儲存了一百年份的糧食即刻開倉賑災。”

(小知識:南檀,釋名旃檀,為雙子葉植物藥檀香科植物檀香的心材。理氣,和胃。治心腹疼痛,噎膈嘔吐,胸膈不適。本草匯言: “如陰虛火盛,有動血致嗽者,勿用之。”既是檀香的一種也是藥物)

秀麗聞言驚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最後,說的什麼!?

“一百年!?”

“……是啊。是有的。因為根據伯母大人的指示,醫藥和糧食平時都要儲存一百年份的。在技術上也如此。全縹家轄下的神社及寺廟其總數約有數千座,而且都有田地和山林。大部分都因治外法權的關係,也很少納稅。因此才能積攢下這些東西。……各州都想搶奪,經常大張旗鼓的去討要,不過,此刻要來不來都無所謂了。”

瑠花此時忽然看向(小)璃櫻。然而,此時的(小)璃櫻卻並未移開視線。但是,伯母大人這麼直接的看著自己,或許這種事是第一次也說不定。不是看著父親大人的兒子,而是直視自己本身。

“……那麼。一切都是為了此時。對付蝗災所用的鳥兒也已全部放出。如果是每天一邊辨風向、觀天象、研究氣候及土地,一邊悠閒的生活著的縹家的話。那麼,各地的風向、濕度、氣溫、水土全部都在計算之內,命令你們與朝廷共同應對災害。──明白了嗎,你們在據點上修建了各種神社及寺廟,現在正是被問到其真正的價值的時候。去村莊裡幫助人吧。──請不要忘記,縹家的驕傲。”

因這最後的一句話,秀麗他們聽到了在“通路”的那邊齊聲跪拜的聲音。

“──遵命。瑠花大人……有幸在祈禱中再次聽到您那番話時,小人甚感高興。”

如同喃喃低語般有人在那邊低聲訴說著。聽起來像是那位老翁的聲音。

──在漫長的歲月裡,堅固的守在“外面”且已被關閉了很久的縹家大門,終於再次全部敞開了。

……在“通路”關閉之後,秀麗抬頭看向瑠花,這回是極恭敬的向瑠花行跪拜之禮。

“……謹在此代表當今陛下,衷心向您表示感謝。縹家的大巫女,縹瑠花姬。”

聽到‘陛下’這個詞,瑠花回過頭來。

“……妳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是的。第一點,有人想趁機在這場蝗災和天災所引發的混亂中想要殺掉作為縹家重心人物的您,也就是說,那種伺機削弱縹家的整體力量的人還是存在的,是這樣的吧。”

瑠花面無表情的促使秀麗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聽說有人要去砍下珠翠的頭。或許那時要殺掉珠翠的目的就是‘要搶先一步除掉將會成為大巫女’,又或者是‘減少縹花姬將想要奪取的身體’,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如果考慮成我接下來被殺掉的話也就是說殺掉‘將要成為花公主下一個身體’的我,那麼就與兇手的目的進一步有所關聯了。……總之,有人不希望有您以外的大巫女存在。直接瓦解作為縹家核心人物的您。我聽說如果身體的頭被砍掉的話,那個身體就不能再被使用了。”

“正是如此。如果身體死了,那麼魂也會死掉。無論有多麼想要妳的身體,如果頭被砍掉的話,也是不可能再用的。從朝廷來的要封我口之人,我早已料到了。只要殺掉借用的身體,那麼我就只能回到自己的本體‘避難’,但終究還是沒了可以使用的身體,我即使返回自己的本體也只有死路一條。也就是說即使減少可以借用的身體數量也是很有效果的。那第二點是什麼?”

“來襲擊我的,正是‘暗殺傀儡’。那應該是您最忠實的部下吧。”

“……”

“(小)璃櫻君,也說在縹家內部起了某種變化。聽起來是一伙,要徹底攪亂縹家的宵小之輩在從中作梗。總而言之,在縹家內部,有和朝廷的‘某人’相互勾結的內奸存在。在縹家內部有火種,而且還四處散播著。因為妳一直在為縹家的事務而東奔西走。所以根本沒空理我。現在我們必須要邊工作邊找出內奸。”

瑠花凝視著秀麗。

“此次雖然妳召喚我來此處,不過,妳本應當前往我之所來拜見我。──那麼,今晚,請在大巫女寶座前等侯著。珠翠能夠打開那裡的門。要繼續的話,請到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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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瑠花感覺到了某些變化。

她緩慢地抬起了眼皮。

看到那個通過“門”悠然走過來的男子,(瑠花)嘴角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

像是早就預料到他會來一樣。

“哼……在哪見過的臉呢。不是已經走了嗎。“

“還忘了一件東西呢。“

男子如若唱歌一般的說著,隨即“嗖“地拔出劍來。

“還差一顆妳那滿是皺摺的腦袋。“

隨即便形同削木一般,“嘩”劍光一閃,劍直逼著瑠花的脖子而去。

眼看瑠花即將命喪劍下。

在這迫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快要砍入的劍卻被勉力地擋了下來──從其他方向來的“干將”和“莫邪”。

在劍被擋住的同時,有一個人將劍給反彈了回去,又有另一人朝那名男子一腳飛踢上去。

這種情況下,兇手應該是完全躲不過的,但他卻在眼前一下不見了。

楸瑛看了一下迅。當時一聽到有人可能伺機去刺殺瑠花,就立即和珠翠火速的趕了過來──這是預料之外的事。迅居然救了瑠花。

迅愕然的看著和他一起闖進來的楸瑛。萬萬想不到他(兇手)竟然到這裡來了。

“……是小姐的授意吧?真是的呢,她變得越來越聰明了。”

“秀麗大人說了,大概有一半的可能性會是你這傢伙呢。”

“那倒正好是猜對了。── 一半的可能性的話,也有可能會是我(來殺瑠花)。但是另一半的話,是瑠花會被放過,讓她活下來,(你們)是這麼被告知的吧。雖然都快要得手了,但到底還是來了吶……“

無論被迅怎樣踢打,但那個兇手就像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的樣子,立刻就挺身起來。楸瑛怒瞪著他,這個人就是那個在“大迷宮”中想要取珠翠的首級的那個兇手。

“莫邪”就像能感知到兇手是誰一樣,配合著迅去砍殺他。

“就留給瑠花自己去做這事吧。現在不可以被你這家伙給殺了喲。”

兇手就像失去了興致一樣,(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一頭波浪似的長髮也隨之輕輕搖擺了起來。隨後就乾脆地走掉了。

因為迅並沒有追上去,所以楸瑛也留了下來。如果不顧一切追過去,就把瑠花、珠翠和迅他們三個留在一起,那情況就會變得十分危險了。

瑠花皺了皺眉。

“紅秀麗真的是忠實的在遵守著約定,讓藍楸瑛代替自己過來嗎。那麼……那邊那位,到這裡來這樣的事情,迅。這樣好嗎?連我都救了。”

“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麼。但是現在還有一件除了你任何人都辦不到的事,所以才讓你活到現在。好了,這樣的話,到此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給這些傢伙了。”

迅看了一眼楸瑛,同樣,楸瑛也看了看迅。在這個縹家裡,曾經有一瞬,他們有一種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雖然是某個不會再回來的時間,但就算如此,那也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在一陣眼神交流之後,迅將“莫邪”扔給了楸瑛。便轉身走了。時間已經到了。

“還給你。要是帶著這個回去的話,會有麻煩的呢。……再見了啊,楸瑛。”

他們心裡都十分清楚,他們兩個人是不可能背叛他們各自所選擇的要效忠的那個人。

“母親大人……”

就像是接替迅的位置一樣,珠翠慢慢地朝著瑠花的寶座走了過去。

瑠花冷漠地注視著她。

──這個大巫女的大寶座,不但直接連接著(外面的)“通路”,還有著可以將藍楸瑛直接送回(宮中)的神力。

只不過有一個人,即便逃了出去,卻又從“外面”回來的那個女兒。

在這些將瑠花留在縹家而出去的眾人當中,只有這個女兒回來了。

有點像很久之前,那個儘管逃到了大槐樹那兒,卻又回來的瑠花當時的神情。

(珠翠)在那個“時之牢”中清醒的忍耐了上千個時辰,終於具備了成為接納瑠花所有神力的完美容器而回來了。

“……哼,真懸疑呢,妳來的似乎挺及時的,珠翠。當代的大巫女只能有一人,不會是兩個人。要殺了我然後成為大巫女嗎?“

就像從前的自己一樣。

珠翠慢慢的向大寶座走上了三階,與瑠花正面相對。這對既曾是“暗殺傀儡“,又曾是“風之狼”的珠翠來說,是一個輕而易舉就能奪取瑠花性命的距離。楸瑛在稍微遠點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在縹家的問題上,對于楸瑛來說是既不能插嘴也不能插手的。

“──不,母親大人。我應該已經說過了。我是為了改變這一切才回來的。”

忽地,瑠花的眼睛動了一下。……十幾年前,有個嫁入縹家的女孩曾說過同樣的話。

“若說是不被承認這樣的事,那是無論如何都要和母親大人抗爭到底的。但我並不是為了要殺您才回來的。為了改變這一切,……為了幫助您,所以我回來了。為了接下母親大人您一個人承擔的,為了一點一點將現在的狀況改變,為了將那些變得沉重的東西回歸到原本的狀況。”

這個女兒抬起頭坦率地看著瑠花。

被封印異能,被洗腦,被投進時之牢中並被困在那,即便如此也解脫了出來。一度逃出之後又再次回來。儘管回來在某種意義上應該是一樣為了所謂的改變那樣的目的。但最後的最後,相比用肅清一切來結束的花來說,珠翠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早就對可能會發生同樣的事做了準備。……僅僅在最後,和預料中的有所不同。

“母親大人……璃櫻(小)大人和監察御史紅秀麗大人都在恭候著您。我在此正式請求您,希望您能在災害發生的關口,開放縹家一門所有的知識,發動救濟。母親大人……請您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對”外“關閉的門打開吧。做出縹家應該有姿態。”

“……小姑娘,很好的夜晚啊。“

不可思議的是,儘管珠翠已經被花這樣冷言冷語的說著,但她還能笑出來。

珠翠開啟了“耳“。從”時之牢“中出來之後,珠翠變得似乎能使用更多的異能了。

通過“耳”,她聽到了秀麗和神社在“通路“之間的對話。

“這裡就由我掌控。母親大人,縹家的全部神社……雖然察覺到這數十年都沒發生過的蝗災之時動身已晚,但加以確認後,各個神社都已經將這次的蝗害確認為縹家的第一級的災害,大家反應似乎全部的救濟準備都已經完成了。“ 

“……全部的準備都已經完成了?中等以上的(巫女、術士)已經全出去了吧,應該沒有那樣的空閒來準備才對吧。” 

“準備是由家中代代都到‘外面’的神社服務,沒有異能的一族族人做好的。儘管和縹本家及仙洞省被切斷了聯絡,卻因此在察覺到蝗害發生時都分別根據各自的判斷行動起來並進行準備工作。說是像以前的瑠花大人您所做的那樣,將救濟和知識一起送出去。“

 “……我不記得了。” 

瑠花小聲的說著。

對,是真的不記得了。在這個地方,想要記憶東西的確是很困難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腦海中轉瞬即逝。雖說如此,但大概不是那樣的原因吧。記不起來。那就是自己所有的感覺。但這和以前的自己是不一樣的。在蝗害發生之前就應該先做點什麼的自己,現在卻毫無作為。……要是以前的自己,會指示去做一些別的事吧。以前的自己任何時候都毫不懈怠的下著指示──對,那時候的自己就像現在的紅秀麗一樣。

 “然而如果沒有大巫女縹花親自下的命令就不得行動,因此對於全部的神社,無論是璃櫻(小)大人的勸說也好,紅御史的勸說也好,都嚴厲的拒絕掉。說在知道母親大人您的平安之前是堅決不會行動的。”

 瑠花僅僅對璃櫻(小)的名字有了些許反應。那個雖然是無能但卻為了蝗害而四處奔走,為此忙碌的姪子。即便是無能,但也有能做的事,如果瑠花和璃櫻(大)不去做的話,自己就去做──他曾說過。

 那些話瑠花不但沒有聽進去並且無視他。……儘管如此,縹家的全部神社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

 也許是瑠花看錯他了,可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有了弱小的人就什麼都幹不了這樣的想法。 

“縹家的全部神社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現在只差母親大人您下達命令了,請下命令吧。我會來輔佐您。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不會有為了不離開這裡,因而不能有所行動那樣的事。我──來掌控給您看。”

 那些不應該下的雪。但是,現在大概全部都停了吧。

 那不是瑠花存在的理由。 

那是眼下,雖然具有作為大巫女的一切神力及資格,但是在瑠花僅剩的生命結束前都會一直輔佐她的,年輕的候補大巫女的神力。

 “母親大人,縹家的所有神社被您掌控著並服侍著您長達七十年。對於他們來說,無論(我)是‘大巫女’亦或是候補大巫女都是不行的……到現在為止。對他們而言,母親大人您的話還是很重要的。”

 迅曾說過的只有瑠花才能辦到的最後的一件事。讓她活下來的理由。瑠花手托著下巴。 

“那麼,就工作吧。我來和他們聯繫。要忍耐一下。”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瑠花手一揮。 

──咚,珠翠的全身便承受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便難以喘氣。

 (珠翠)覺得體內奔流的力量正在流出。 她搖搖晃晃的用雙手扶著膝蓋,勉勉強強的跪坐了下來,開始調整氣息。只覺眼冒金星。

 (……(為了)這、這樣的……東西,八十年── 一直) 

自己一個人,在忍受著。 

“妳自己去調節並計算分配好那些要送出去的流動的救濟。應當將‘羿之神弓’被毀掉的碧州放在第一位。將通路全部打開並送去糧食救濟。準備都做好了吧。” 

這種有著別的意義的暈眩似乎依然在繼續。雖然一直認為瑠花同時使用多個法術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沒想到是這個樣子。然而某個不知從哪來的笨蛋毀掉了神器──這樣的攪亂一切,瑠花當然怒氣大發。珠翠也十分氣憤。這種事豈是兒戲。 

“……如果要讓我看到了那個毀掉神器的笨蛋……絕對要好好地教訓他……”

“打算來殺我。太天真了。”瑠花冷漠地說出這句話後,以少女的姿態在“通路“中消失了。

 也許是錯覺吧,感覺似乎聽到了一些笑聲。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在此聲明

因為某些原因

導致彩雲国物語 蒼き迷宮の巫女進度落後

只剩下6-2和終章

還請各位耐心等候


-----我是分隔線-----

7.6更新

請注意4-6章及4-7章內容稍作修改

有興趣的人可去觀看





目前進度嚴重落後

真的很抱歉

我一定會把全部發完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為了感謝支持我的部落格的人

特地在此有獎徵答

獎品是柯南最新的電影特映券

問題來了

請問

柯南最新的電影名稱是什麼

請留言回應

至22號截止

共有4張

請把握機會




6.22更新

請回答的人再留言一次

留你的住址和姓名

謝謝


我會盡快寄出


6.23更新

7/9全台上映戲院

網址http://conan14.pixnet.net/blog/post/7457879

此為電影官網

http://movie.conan520.net/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9) 人氣()

是的,還有很多其他不同的方法,不管他們用多麼華麗的言辭來做藉口,我都可以將之全部反擊回去。

但是,直至最後的最後,也未做任何辯解。別對我寄予期待,即使不論是在何時他都笑呵呵的說著那種挖苦的話,自由任性的活著,然後死去。以後就隨你們喜歡。這就是他最後的遺言。

旺季覺得或許自己想錯了,先王雖然在自己的理想中不是那種的值得自己欽佩的男人。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說法。他只是從那為數眾多的方法中,選擇了那個方法而已。然後就直接導致了最終的血流成河,有無數的人死去的結果。

“……不得不承認。不問身份起用有能之士,開始實行國試制度。廣開門戶,培育人才……使之成為了與之前相比更為富強的國家。更重要的是……結束了那暗無天日的戰爭。對於這些我做不到的事情,那兩個人……用那種也不能說是錯誤的做法做到了。雖然還是”

沒有說那是錯誤的。但是,還是不願承認。應該還有很多別的方法的。或許是打算傾其一生來證明先王的那個做法是錯誤的,所以迄今為止才會一直努力四處奔忙也說不定。旺季有時也會這樣想。

“……為了討厭的東西,才一直努力到現在。就像你那樣為了‘喜歡’的事物而努力等等而從未考慮別的事情。只想著實現百姓或者他人的願望,一次也沒有想過那些事是自己的政事職責。那只是純粹的自我滿足而已。”

“……?”

“……臣在此對陛下所說的事情,還請陛下能都仔細的想一想。至少我,並不是以逐步實現大臣和百姓那所謂的‘願望’為目標,而是以想方設法減少那些讓百姓‘討厭的東西’才在政事上一直努力至今的。對於飢荒、乾旱、水災、瘟疫、天災的準備與應對,對於偏見,差別,不正當的行為,以及毫無根據的迷信行為的消除工作……儘管以上各種必須減少的‘討厭之物’堆積如山,但是卻從未曾對此迷惘過。不論對錯,甚至在以前,在政事也是全部都須做到的。對此大可不必太過在意他人的評價,也不必煩惱那樣做會引起大臣和百姓的討厭什麼的。”

劉輝額前的髮絲,隨風微微地拂動著。

所謂討厭的事物,最初時旺季那樣的問話。

就是那個意思。

“我並非是因為所謂的‘喜歡’才做政事這種工作的。葵皇毅、孫陵王他們也一樣。……恐怕,紅官吏也是這樣。”

劉輝猛然回過神來。旺季對秀麗的稱呼是紅官吏。他用“官吏”這個稱謂來稱呼秀麗這還是初次聽到。

“她,也並非是因為所謂的‘喜歡’而以莫名其妙的官吏來做為志願的吧。所謂的‘喜歡’不過是一種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容易就淡化的感情,待到感情消逝時就什麼都做不到了。無論怎樣的工作若是抱著那樣的感情最終的結果都只能是那樣的。即使是能夠繼續工作,也只不過是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而已。就算是為了養家糊口也好,已經不想再看到那樣的景象了,已經不想再有那樣的回憶了。既然已經有了想要看到的世界……那麼”

那是在最初之時,秀麗對劉輝所說過的話。已經再也不想有那樣的回憶了──她是這麼說的。

“即使只是人力,能改變的事情,也還是有很多的喲”

所以,我要成為官吏──她是如此說的。

對劉輝來說,那就如同給池塘的鯉魚投餌似的簡單的就可以給予,並且是毫無猶豫的就簡單的回應了那個“請求”。

與那強烈的言辭相反的是,自己竟然不可思議的未曾感受到一點批判諷刺之意。只是一片安寧。旺季的指尖仍舊彈奏著琴弦。為何他選擇的是,如同安慰又好似搖籃曲般溫柔的曲調。

雖然又是一首好像不知在何時何地聽過的曲子,但仍未能想起來。

“……我並未覺得陛下您有多麼得天獨厚,也沒說您為了喜歡之物才登上王座這件事是錯誤的。那也不過只是一個事實而已。……至少是我的話,會在討厭之物與惡戰苦鬥之間權衡輕重,若是發現那會使自己所珍愛的人們一個一個的死去的話,就決不會去犯那種愚蠢的錯誤。”

這最後的言語使得劉輝非常的吃驚,抬起頭正要反問旺季的時候,不料,卻同旺季那深沉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但是對此,我並不後悔。不管是迷惘也好,煩惱也好,即便如此,這都是由自己所決定的要走的路。我並不覺得那是錯的。正因如此,陛下,我才無法相信……”

非常坦率的,旺季的目光注視著劉輝。

“為討厭之物而努力至今的我,無法相信為了所愛之物而登上王座的你以及你那處理事情的方法。正因如此,你經常會將那些不喜歡的事情拋之腦後,棄之不顧。就像我們門下省一直以來都被您無視著那樣。……陛下,在被您無視的人裡面,就有我們的身影。為了侍奉您,就算作為眾多大臣中的一員,也會在默默的您的身邊存在著。……一直如此”

儘管我們存在著,儘管我們高聲疾呼,但是仍然如同被熟視無睹著那般,被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裡。

那是何等危險的事情啊。

“如果所愛之物有所改變的話,你也會跟著一起改變,進而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日復一日,世界仍舊繼續著,但是不管在何時你仍無法一成不變的做到如同昔日的你那般。就同清苑公子那時如出一轍。你無法做到如你父王那般的強勢,不論怎樣都能保持著一如既往沉著冷靜的表情出席朝議。這一切正是由你那份溫柔所致的緣故”

對此,劉輝一句也沒有反駁過。

是的,當時不想成為王而在後宮閉門不出的理由,確實是為了清苑王兄。回想起來,從那時起自己彷彿就從未改變過。不論是實行女子國試制也好,不想結婚而到處躲避也好,都是為了自己所珍愛的那個少女。就連藍州之行也這樣,當時也是說著“為了帶回楸瑛”這樣的話。

旺季對那些事總是全部都挑剔著並且反對過。但是,劉輝全都充耳不聞。是的,那時的劉輝只是覺得旺季是個難于應付的人。或許正是因為劉輝了解他的嚴厲並非是出自於愛或其他。他的嚴厲純粹只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而且不只如此,他也對於劉輝的為人處世表現出一種極為不悅的態度。對於那樣的旺季,劉輝每次都避之惟恐不及,哪還有心思認真的聽他講話。

“您是王。您的肩上擔負著這個國家的一切以及萬民的請託。只要有一次失誤也會招來禍事。如果到那時才後悔就為時已晚了。”

但是,旺季是不同的。即使不喜歡劉輝,不管在何時也不帶任何私情的以嚴謹認真的態度與之相對,在需要之時也會及時的給予必要的忠告。誠實的完成自己的“工作”。然而,由於以自己的好惡來待人,將所有的一切都葬送掉的正是劉輝自己。現在,那些全部只不過是因劉輝的錯而導致的最壞的結果罷了。

“你呀,我雖然不認為你的想法是錯的。但是,對我來說,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為了喜歡之物而即位,如果只是為此而活的話,那麼不論何時世界都是美好的。討厭的事物是誰都不願意去想的,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只有這個朝廷,只有王,不可以做那種事。那是我的信念與生存方式。不管是在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打算改變它。……對於之前你所問的自己是不是昏君那個問題,而這就是回答”

劉輝露出了如同吞下了黃連般的表情。

你就是昏君。不會再有比這個說詞更明確的表達了。

“陛下,我有想要看到的世界。因為戩華王與霄太師的那個時代的遺產在我們這裡還繼續保留著,所以,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盡管現在仍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但是,那些都是你,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的。因為你現在正擺著一副猶如人生已經崩潰了似的那種苦澀的表情,然而,據我所知,現在正是最好不過的好時代。盡管如此,對你而言依然過於沉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王座就是那種冰冷、無情,而且與孤獨長相伴的地方。然而,你卻是最無法承受那份孤獨的一位。只是認為自己可以承受住那份孤獨的理由,還未找到而已。……我說錯了嗎?”

“……”

“如果覺得很痛苦,那麼逃掉也沒關係。”

旺季非常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到現在為止,一次也未曾說過的話竟然就這樣平靜的說了出來。

劉輝猛然瞪大了眼睛。用嘶啞的聲音,呆呆的反問著。

“……逃跑,也可以……?”

“是啊。從現在開始──在我不在朝廷的這段期間,對於你而言就是到現在為止了,之後將會是那些最辛苦、最繁重的工作全部壓到你身上之時。老實說,我並沒指望你能承受住這些。而且事到如今,也不會再說“請您堅持”這種話了。對你,這太困難了,如果覺得沒有希望的話,就像藍州那時一樣遠遠的逃到其他地方也可以。……只不過,那就是最後了。與那時不同,你再也不會有機會再次登上王座了,請好好想想吧”

這時,在劉輝的胸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激烈之情直往上衝。

這股衝動的熱流與憤怒極為相似,懊悔、悲傷、可恥以及那各種難以言喻的感情相互交織混雜在一起,在身體中捲成漩渦。與迄今為止所受到的任何指責、痛斥、嚴詞相比,都最為沉重。雖然被說成即使逃跑也可以,即使不努力也可以,沒想到對這話卻生出了一種如同頭暈目眩般猛烈而衝動的感情。恍然明白自己在旺季的心中已經是昏君了。現在就算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已經對劉輝再也不會寄予任何期待了。

在那個瞬間,已經從心底深處深刻的領悟到,要挽回旺季的心是真的連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沒有了。

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如同極力忍耐般似的,一顆一顆地滑落著,然而,那溫熱的淚水還是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從眼眶中湧了出來。終未能忍住的那份感情,使他越像個孩子般抽泣著哭了出來。

突然間,意識到。莫非在秀麗心中,對自己也是如此的想法吧。劉輝想起了自己讓秀麗辭去官職──簡直就如同是自己告訴她說即使不做官吏也沒關係的那個夜晚,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對自己說出了“好的”這樣的話的。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對劉輝微笑著。

在猶如發呆般的沉默之後,看到了被遞到自己眼前的白色手絹。

若說收到的是手絹的話,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絲絹,而是那種如同隨處就可買到的白色棉布手巾一樣。雖說衣冠與儀容都很整潔,不過,對於官服的材質呀、手上和耳朵上的首飾之類的根本就看不出來貴重的樣子,劉輝也開始關注他了。自從開始注意到旺季之後,終於發現那些地方。是啊,因為以前都只是從自己喜歡的東西開始關注的。

即使如此,劉輝的行動也為時已晚了。就算注意到了,一切都已不可挽回了。

“……我說你啊……在我面前,總是這麼肆無忌憚的哭。這點倒真是讓我深表佩服。”

“對、對不起。……這、這個,我、我沒打算哭……”

劉輝將接下來的話語吞了下去。在劉輝的心中即使一直充滿了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那樣的迷惘,但是惟有此事是自己心知肚明的。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對他說出“請聽我說說吧”這樣的話,旺季的心也不會為之所動了。一直以來,自己說話的傾聽者從秀麗開始,然後變成了絳攸,接下來是悠舜,而如今竟然要朝著旺季靠攏。

或者正是由於自己這樣的態度,才成為了旺季討厭自己的最大的理由吧。並且對覦現在的劉輝,他已經連任何的言語都吝於再給了。正是因為旺季已經知道那些。所以,旺季才會非常平靜的說出,你就是昏君這樣的話。這不過只是旺季陳述的事實而已,同時也是對自己宣布了王位繼承權的結束。

旺季邊看邊擦拭著被劉輝的淚水沾濕的古琴,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儘管很失禮,但是像你這樣的皇子是怎麼從你父母那裡被生下來的。即使到現在,我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啊”

正拿著手絹顫抖的擦著淚水的劉輝,聽到了一陣優美的琴聲在自己耳邊響起。是一首完全不知道的曲子,然而為何,卻有一種如同不知在何時何地聽過似的那樣令人懷念的感覺。很久很久以前,在王兄的身影從王宮裡消失之時,也還沒有遇見邵可之時,僅僅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後宮中彷徨徘徊的,那空白的一年。

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這首如同搖籃曲般古琴曲,總是在自己獨自一人時陪伴著自己入眠。

(那是)

在那時彈著古琴的,莫非是……旺季。

在劉輝停止嗚咽時,那首曲子也已終了。那首曲子並非是正式的古琴曲,而是如同那種隨時隨地都能彈奏至終一般的,近似諛於即興之作的曲子。

“……請盡早回宮吧,陛下。天已經快亮了。再過幾個時辰之後,天亮之時,臣就要起程去紅州了。因為時間寶貴,就不再與您寒暄了。……這就當作是最後的辭行吧。臣就在此拜別了,陛下。下次再會之時是──”

旺季言至於此時,卻並未再繼續說下去。但是,劉輝卻有預感。下次再會之時,彼此或許都會與此時全然不同了吧。到那時,劉輝與旺季,就連那在形式上僅有的唯一的一點羈絆都會消失殆盡吧。這樣的相遇,甚至就連這樣的對話也,或許都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吧。真的很想永遠的在這把椅子上一直坐著。然而,劉輝仍是,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薄霧朦朧,夜色漸褪。東方的天空,漸漸的從暗夜之色轉為淡薄的蔚藍色。如果一直看著那些的話,那藏在唇邊的最後的話就會劃落出來。

“……旺季大人,紅州就拜託了。請務必解救那些受災的人們……”

最後再一次,注視著旺季的臉。一直的。沒想到,能夠如此認真地注視著旺季的時間,竟然如此的屈指可數啊,自己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點。

忽然,一種不可言喻的沉默籠罩著這兩人。也不對,與其說是沉默倒不是說是被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視良久的旺季在隨後也用同樣的眼神凝視著劉輝。

莫非王,並非是為了到現在為止的那番談話,而真的僅僅只是為了等自己的那兩句話,才造訪旺季的府邸也說不定。如果說在暗處設有埋伏的話,那麼就只有那個與自己相比說王非常合適的傳說中的紅邵可了吧。

旺季閉上了眼睛,迅速的交疊雙手垂首躬身,向王行了拜別之禮。

“──臣遵旨”

劉輝點了點頭,還是那樣一臉懵然的表情,轉身,回去了。

目送王離去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薄薄的晨霧中之後,旺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黎明前的空氣,雖然格外的冰冷,然而,那清澈甘甜的空氣,卻盈滿肺中。

最初感覺到的那如同“濁物”般討厭的空氣,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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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季總算將全部的奏章都批閱完畢,才放下筆。看向窗外,已然是夜半三更了。歐陽玉已經領先旺季一步動身帶領羽林軍的精銳向碧州起程了。工作已經全部處理完畢了,旺季明天早上也動身起程去紅州了。

(……那麼,現在要做點什麼呢……)

旺季朝仙洞省的方向看了看。之前,被羽羽大人拜託了若是有空了就去彈彈古琴。雖然曾經找機會在府邸彈過幾次,不過,在這裡最近總是不合時宜。並非因為有太多繁雜的公務,而是不知為何在心底深處總是有些掛念。雖說羽羽大人並非那種對什麼事都很癡狂的人,然而,比什麼都要……(省略號指的就是癡狂)那時那個樣子的羽羽大人是從未曾見過的。

空氣,有些詭異。不能具體說是哪方面的,而是有種非常不太好的感覺。

這種時候,即使不被別人拜託,也會非常想要彈琴。旺季走到了靜夜中的庭院,自己在準備著一些東西。說起來也就只有三樣東西而已。放置古琴的小桌和椅子,然後再就是古琴。古琴與古箏有所不同,它大小適中,攜帶方便。

雖然沒有沒有放置燭台,不過,庭院中的燈籠中燭火通明,而且,天上也是一片星月輝映。若是只使用旺季的手的話,那麼也沒有看手下的必要。一切都準備就緒了。要小心謹慎的給古琴調弦的話,首先第一曲,開始反覆練習著彈奏一些短小的曲子,卻在第二曲結束時,突然停手了。

“在這夜深人靜時還一個人出來走動,這樣不太好吧,陛下”

要怎麼辦呢?真的很不知所措啊。

從露台上輕輕的走出來時,就想向他(旺季)打招呼的,不想,卻沒能出口。本想過一會就回去的,卻越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了。但是,沒想到旺季竟然也在庭院裡。

正想著他在那裡有序的準備著什麼,卻見他帶著一把古琴出來了。沒想到旺季竟然在彈琴──而且還是一把非常珍貴稀有的古琴。在自己正在磨磨蹭蹭的時候,那古琴的音色又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靜謐而不奢華,多麼清澈純淨的音色啊。

為何劉輝會覺得那音色是如此的令人懷念。就如同很久以前曾經在哪裡聽過似的。

或許是在第二首曲子彈至一半時才注意到的,劉輝的腳步,順著琴聲之處走了過去。

雖說不被認同而且剛剛還被訓斥了,讓劉輝有些鬱悶的低頭。即使如此,他仍然堅定不移的走了過去。

“那個……稍微,可以聽一會嗎?”

雖然旺季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劉輝)的靠近而吃驚也說不定。

不久,‘請’,旺季如此說了。

“請自便。不過,我的椅子因為是彈琴所必須的,所以不能讓給你”

“……不生氣了嗎?那麼……有空的話,可以聊聊嗎?”

“若是有要事的話,那麼無論是誰,即使在任何時候來都沒關係,都可以來向我講。即使是陛下也一樣。若是有事,那就敬請留下來吧;若是沒有,那麼理應盡早回宮吧。”

劉輝在沉默了一會之後,點點了頭,靠近了旺季的身邊。由於沒有椅子,就悉悉索索的在旁邊的地上席地而座了。這時的旺季,對他(劉輝)此等失禮的行為竟然沒有感到生氣。

再次,開始彈奏起了悠揚的古琴曲。

不可思議的琴聲頓時在耳邊縈繞不絕,劉輝如同被琴聲陶醉般的閉上了眼睛。

陷入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之中。真是令人懷念啊。在心中,泛起了陣陣如漣漪般的思念之情。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經聽過的這個聲音。是誰曾經給劉輝聽過呢。

(……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陪伴在劉輝身邊的,僅僅只有清苑王兄一人。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盡管如此,那個聲音,還是給劉輝的心帶來了一絲安靜的撫慰。

在半夢半醒間,一曲終了。雖然還沉醉在那綿綿不絕的餘音中,不過,接下來很快就沒有了。

睜開眼睛看去,旺季正在認真的給古琴調弦。

“……每一曲終了之後都要進行調弦嗎?”

“嗯。因為不管彈多少曲,每一曲之後聲音都會被打亂。”

劉輝那油然而生的好奇心頓時湧了上來,隨即便彎著腰在琴桌週圍來來回回的觀看。

“這種在彈奏古代樂曲時才被使用的古琴。很多的彈奏者或許都已經不在了,孤能如此之近的看到它這還是第一次。它與古箏真是有著很大的不同啊。有弦卻無碼,弦也是七弦的吧”

旺季不知為何一直沉默著。劉輝突然摀住了嘴巴。

“……與王不相稱嗎?!”

“不是。因為你講了與過去完全相同的話。”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劉輝非常的吃驚。從前?

“?你是說,孤在這之前曾經聽過這古琴的聲音嗎?”

雖說正著手調弦的旺季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不過,卻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要試著彈一下看看嗎?”

“可以嗎?”

“我教你吧。從調弦開始。”

突然劉輝有些畏怯了。──從調弦開始?!

(不只是讓我不能隨意的彈琴,而是要從調弦開始?!)

然而就如同正在逃竄中的獵物被鷹環伺著似的被旺季的目光射穿了,輕易的就敗下陣來。

“……請……請多多指教”

被旺季強行按座在椅子上。

“真的從弦的調節方法開始──不是,是要從古琴的製作方法開始教起”

“……啊?製作方法?”

“嗯,如果有時間的話,從現在起我想就從如何去搜尋上好的桐木開始說起吧。古琴是由自己雕琢制作出來的東西。這副琴也是我自己制作出來的。這可是一副貨真價實的可以彈奏的古琴。再追溯至稍早之前,說起來琴者通常是根據自己的喜好來制作古琴的。而對於別人製作出來的琴之類的都視之為邪門歪道。”

這哪裡是從調弦開始的講的,這完全就是從彈琴的歷史開始講起的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但是,旺季親自去到山野中尋找上好的桐木,即使還將之雕琢制作成小巧輕便的古琴,也還真是讓人完全無法想像啊。不過也確實如此啊,擺在眼前的這副小巧輕便的古琴,作工精良,還真是副被很好的運用自如的美麗的古琴啊。

“首先要正確調好五弦七徽的泛音,其次是七弦的調節──”

洗耳恭聽著,旺季所說的那個順序,從一弦至七弦依次正確的調弦。

“這是,在彈奏傳統古琴曲時所用的調弦法。那麼,既然說到演奏,那麼就要注意在這裡排列著的十三個徽位。這個就是被稱之為‘徽’的印記。從一徽至十三徽依次排列,稱之為十三徽位。在左手按住琴弦時用來標記音位的節點。左手輕點弦於相應徽位處,右手同時彈弦出聲,這就是古琴的調音。”

雖說同箏相似,但是卻無弦碼,另一方面卻有代替弦碼的東西,就是在琴的表面排列著十三個像點一樣的印記。

“自己坐的位置,是在四徽至五徽之間。就如同目光總是只看著左手似的,右手憑直覺開始彈奏”

“直覺!?”

“因為若是不用眼睛盯著進行彈奏的話,這樣就可憑感覺記住位置。所以,不要去看彈琴的右手,而只用看著按弦的左手就行了。因為也沒有琴譜的緣故,所以,曲子也請用耳朵憑直覺記下來吧。”

又是直覺。在很久以前,似乎宋太傅也說過與此相同的話。“用眼睛去追趕對方的動作。──用直覺使身體下意識的記住就行了。”……旺季在某些方面來看其實性格似乎也很飄忽啊。

劉輝因為領悟性好,音感也不錯,只要將平時不怎麼使用的手指使用至習慣的話,那麼很快就能抓住訣竅的。雖說有些生硬,在一曲簡單的曲子彈奏完的時候,旺季贊許的為劉輝鼓掌。

雖說自己彈的很拙劣,但是卻獲得了贊許的掌聲,劉輝感覺到非常的高興。

“……旺季大人”

劉輝握緊拳頭。在心中,突然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思緒翻湧而出。

等到發覺時,劉輝已經在言語中表露了出來。

“……孤是昏君吧,旺季。不論如何努力也不行嗎?

旺季在月亮與燈籠透出的微光中,忽然凝視著劉輝。那是一種非常平和的目光。並且,那是即無輕視之意也無恭維之意的眼神。

劉輝頓時明白了,剛才那樣的問話,並未在旺季的心中留下絲毫的痕跡。

在長長的沉默之後,旺季閉上了眼睛。

“……你,有討厭的東西嗎?陛下”

“……討厭的東西?……”

“換句話說吧。我想你一定是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才讓自己坐在這個王座上的吧。”

旺季一邊隔著琴桌走到劉輝的對面,再次對古琴進行調弦。

“……另外,之前所說的並不是要冒犯您的意思。不管是為了誰也好,或者是為了別的什麼而登上王座,都絕不是壞事。那樣……總比為了自己而登上王座,要好很多。”

旺季擺好調弦的姿勢,彈起了優美的音色。劉輝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旺季最後的那句話所指的人,正是已故的父親──戩華王。

旺季就那樣,站在那裡,慢慢的彈起了古琴。

“不僅僅是紅秀麗,還有一直以來注視著你的紅邵可、藍楸瑛呀,李絳攸以及茈武官等等……因為那樣重要的人還有很多吧。我想你或許是為了守護那些以你為中心,對你而言不能失去的重要之人,為了那些喜歡之人的願望,而一直保持那樣的心情吧。”

是那樣的。而且,劉輝並未覺得,那是錯的。

但是,如今的自己,確實是把什麼弄錯了。因為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就會錯的更多,不管是被誰責難,自己甚至就連身體也不能隨便動一下。所以,劉輝為了不想做錯,就一直閉口不言。劉輝的下巴,微微有點顫抖。

旺季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彈奏著古琴。溫柔的,如同夜晚的森林般安寧而平靜的琴聲。

“……但是,陛下,我卻不同。”

夜風中,樹木沙沙作響,遠處,燈籠的燭火輕輕搖曳著。

“我是為了討厭的東西,才努力至此的”

“……討厭的東西?”

旺季格外用力的彈撥了一下琴弦。

“──我,非常討厭你的父王。”

那個音在最後那句不容輕忽的話音中落了下來,看起來如同否認似的。但是,在擅長武藝的劉輝聽來是不會弄錯的,旺季同時也是應該知道這點的吧。正是如此,才如同僅僅只傳達至劉輝的耳中似的。

劉輝驚呆了。此前,似乎還從未有過說父王討厭的人。

先王戩華。被稱作流血的霸王,被譽為蒼玄王再世的英雄之王。同時也是王兄清苑最為敬愛的父王。

旺季的手指彈撥著琴弦。那個聲音,紛紛乘著夜風,已不知被送往何處了。

“真的很討厭啊。對於弱者絕不眷顧,對於礙事者全部格殺勿論,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要向他俯首稱臣。我絕不認同那個人。……絕不認同。我,並非如你那般為了守護所愛之物,而是為了與討厭之物戰鬥,並且改變一切才努力至今的”

在宋將軍那裡聽說過。直至最後,作為對手與父王一直戰鬥到底的那位將軍,正是以前的旺季。就是那樣的事。

“說起討厭的東西啊,那還真是堆積如山呢。戰爭、飢荒、疫病……還有那不管走到哪兒都堆疊如山屍體,雖然那只是‘普通’的東西,但我仍然討厭那樣的‘普通’。非常的想要改變它。在領地呀,莊園之類的地方盡可能多的雇傭人,在歉收的季節裡種植生命力較強的農作物,並且為了救濟貧民而四處奔走。在還未舉行國試制度之時,大多數的貴族、官吏都是不學無術的(指文盲)。終日只知道作一些狗屁不通奇奇怪怪的古詩,在墮落的鶯歌燕舞中流連忘返。……也或許他們是明白的也說不定,因為馬上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要來臨了。滅亡之日降臨了。只因早已心知肚明,所以只管一味的從現實中移開視線從而繼續自取滅亡罷了。”

簡直就如同在腐爛落下之前的果實那樣。正因為全是早已掉落下來的,所以才會散發出奇怪又甜膩的腐臭味。

“……當時的我,與現在的你相比也並未年輕多少,也沒有力量……即使如此,我也深切的體認到立於上位的貴族與官吏等若是不改變的話,那麼一切都只能是空談。我一邊對各地的貴族子弟進行指導,一邊將他們送出官場,說起來也正是這個原因。……但是,由於當時的我無權勢,所以什麼也無法改變。不久,戩華公子即位了。他對那些貴族和官吏並未曾抱有任何的期待。所以,對於所有的家族派系,一個不留全部誅滅。正是因為令尊不會變通,所以就只好選擇了毫不留情全部肅清的方法。……即使是在即位之後,那種作風也未曾改變。那個,您也應該是知道的。”

劉輝別開目光。就是那樣的。在五位王兄公子中,如願以償的只活下了被流放的清苑。劉輝的血親已經一個都沒有了。雖然由於王位之爭而被暗殺的其他王兄也有活下來的,但是,結果最終還是由於父王的命令而全部被處決了。不管是活下來的皇子也好,妾妃也好,甚至是那一族也好,就連有權有勢的貴族與官吏,也一個不留的全部誅殺了。

那時的劉輝,雖然也知道那些事,但是在心中卻並無任何感情。原本就不喜歡那些王兄和妾妃們,所以也從未想過要為他們去懇求父王。即使是聽到他們被處決時,只覺得那個遙遠的世界發生的變故與自己毫不相幹,也從未想過父王的作法有錯。僅此而已。就連那最後的憐憫,也一並忘記了。

忽然,劉輝對以前的自己從心底湧起了一股寒意。說起來在父王將王兄以及母妃們依次處決的時候,原本對一切毫無感覺的正處於十多歲的自己,初次感受到了一些異樣的心情。

“……你是說……父王……他做錯了嗎?”

事到如今再去追問那些過去的事情,本身就已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了。只不過是毫無價值的談話而已。

旺季正在彈著古琴的指尖,停住了。曲餘也斷然終止了,曲子的餘音如同點點碎片般消逝在黑夜中。

“……那個人和霄宰相出色的做完了我做不到的事。即使血流成河,即使有無數的人死去。大家都異口同聲的說著‘沒辦法’,是的,為了結束戰鬥這是沒辦法的事。可是,相當的不可思議啊。僅僅只有身為當事人的戩華王與霄宰相,卻一次也沒有說過那句話。……若是哪怕只說過一次也好,那麼,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指責他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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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版主吃飽太閒來逛台灣角川(因為統測考完就呈現放空狀態)

意外挖到這則大消息

台譯的彩雲國漫畫總是以龜速的速度來出刊

總算期盼到了

剛好那時我的荷包剛好夠了

超想趕快買到

不囉唆了

趕緊進入主題了

網頁如下

http://www.kadokawa.com.tw/details.asp?id=6013

內容簡介


在國試即將舉行的重要時期,秀麗卻掉入冬季結冰的河中,受到風寒。理所當然地,得知消息的眾家男性(尤其是一國之王&秀麗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的〝叔叔〞),展開了必然導致一場混亂的探病戰役…不過!?同時收錄了描寫邵可、黎深、玖琅…紅家三兄弟年輕時的未公開新稿番外篇!!

由外傳近朱者赤中的番外編收錄「夢は現に降りつもり」、「ひとつの小さな願い事」 

『夢は現に降りつもり』は劉輝が秀麗のことを想っている話、

『ひとつの小さな願い事』は秀麗が赤ちゃんの時の紅本家での話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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縹家宗主,在秀麗扔掉二胡的那一刻,就像沒事人一樣的快速離去了。

在珠翠處理傷口,沐浴,用膳的期間,秀麗忽然感覺到了一些變化打開了窗子,瞬間瞪大了眼睛。雖然那樣會讓雪飄進來,但是,都是一些小雪,就是飄進來了也會很快溶化掉。

“雪……很快就會停了。而且,氣溫也會回升吧。這麼說來──”

“聽說在縹本家的術者呀、巫女們多數都比較安定,但是……”

還是發生了這麼多太過戲劇化的事情。難道說?璃櫻看著珠翠。珠翠像是被什麼拉著下巴似的,僵硬的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從‘時之牢’中出來了。似乎事情已經進行了一半了。”

“那麼,‘時之牢’果然是──”

“……嗯。原本似乎是為了那個而建的場所。由於已經用異常的方式使用了幾百年之久,所以已經相當嚴重的扭曲了,但是……”

只有一次,在時之牢中想到了瑠花。

不管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她仍舊像質疑似的冷眼相對。

那個眼神的意思,現在已經能夠明白了。

斟酌著珠翠已經平靜下來的時候,秀麗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關於制止蝗災的方法說不定也只有在關閉著“通路”的對面的神社或者寺廟裡才有。珠翠聽完之後,表示同意的點點了頭。

“那麼首先,關於那個制止蝗災的方法是否存在,得向各個神社及寺廟確認才是先決條件。秀麗大人,我可以先開通幾條‘通路’,雖然要開通全部的通路就目前而言有些困難,但是……大概,若是只開通幾條的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可以辦到嗎?”

(小)璃櫻似乎頗為吃驚的又重複問了一遍。“通路”在平時有多數術者和巫女都可以使用。不過那時,就像是開沒有上鎖的門一樣,根本不須使用任何力量。但是現在,已經被瑠花加上了非常牢固的枷鎖。那可是就連羽羽拼盡全力也無法打開的堅固之鎖啊。

“嗯。大概……我想若是現在應該能夠開通吧。但是,如果說要開通全部的‘通路’的話,只有大巫女才能做到。我想那就只能馬上去見瑠花大人才行。”

秀麗被嚇了一跳之後才反應過來。然後,轉過身來打算向珠翠詢問關於瑠花的住所的事情。

“珠翠──那個與之相關的,我有個請求。”

“明白了。瑠花大人的所在地是──”

“不是的,我想說的並不只是讓妳用‘千里眼’去看瑠花姬的所在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現在就請妳暫時代替瑠花姬坐在大巫女的位置上。我知道這是我自己任性的請求,但是,如果是妳暫代了大巫女一職的話,那麼我就可以不用直接與瑠花姬見面而是直接與妳對話了吧。不論關於蝗災的事也好,還是關於‘通路’的事也好。──最後的決定權都不用被瑠花姬的判斷所左右著。”

在縹家即使想要做什麼,最後都會被“縹花”撞見而制止。花不會那麼簡單的就聽從秀麗和(小)璃櫻所說的話吧。那麼要是──換個大巫女就可以了吧。在聽說了花的力量正在逐漸衰弱的那個時候,關于那點秀麗也考慮到了。如果是珠翠,的話。

“但是,不是為此才讓藍將軍去幫妳的,那些什麼異能,大巫女之類的統統都是次要的。這不是交易。即使妳現在拒絕也沒關係,但是,希望妳能夠好好考慮看看。”

“……秀麗大人,我也打算再見一次瑠花大人,所以回來了。”

珠翠看著自己那稍顯纖細的雙手,帶著毅然決然的眼神那樣回答了秀麗。

即使她什麼也不說,秀麗也已經覺察到了珠翠下定決心所要做的事了。

很沉重,但是,即使忍耐著也是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的,那麼,就去那個地方吧。

……不過,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或許是因為珠翠沒有明確的說明緣故,如此說來,這時的珠翠肯定是對秀麗隱瞞了什麼──

“……珠翠,(小)璃櫻。說起來大巫女之間,是怎麼樣更替的呢?有回去隱居的嗎?”

(小)璃櫻像是嚇了一跳似的別過眼去。珠翠猶疑著說出了那個事實。

“大巫女一職,一次不能二人共職。所謂更替,……是指只有在當時在位的大巫女死了之後才可以。”

注意到了這點的秀麗,緊緊的握著珠翠的雙手。秀麗看著像是決定要隱瞞什麼似的珠翠的臉。

“珠翠,我雖然說過已經沒有時間了,與其改變瑠花姬,還不如更替大巫女的方法要更好一些,但是,若是要讓妳為此而要背負些什麼的話,那種事情絕不是我所期望的。如果說要那樣選擇的話,那麼我一定會選擇無論如何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去說服瑠花姬的方法。”

(小)璃櫻在那之前也想過殺死大伯母是最簡單的方法,但是,被看穿之後,所以才會別過眼去。現在也,真的是只有一點點那樣的想法了,因此才默不作聲。但是,即使如此面對秀麗的回答是,是這樣的:那麼我一定是以璃櫻為說服對象。

珠翠臉上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秀麗真的是相當的不容許那個簡捷的方法啊。但是。

“……秀麗小姐,我現在不能回答妳。這一次,請讓我按照自己原來的想法去做”

秀麗與珠翠互相凝視著對方。突然,想起了不知在什麼時候司馬迅忽然消失的事。

珠翠還沒來得及使用“千裡眼”, 花的所在地也“看”不見了。但是──。

“……(小)璃櫻,瑠花姬的所在地,在縹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吧。非常親近的人,應該是知道的吧。一個人應該是不可能做所有的事情的吧,絕對是有人照顧她的吧。”

“嗯,只是,不知道在哪裡啊……”

迅對縹家的事情了解的很詳細。雖然不知道在飛燕姬寄出來的除蝗災之外的與縹家相關的詳細記載他已經了解到了何種程度。但是,迅是早就知道了的,不─ ─莫非,從最初開始,就有可能已經知道了瑠花姬之所在了吧。只不過是,到目前為止一直都在等待時機吧。

秀麗緊緊的咬著嘴唇。如果,預感正確的話。

“──珠翠,又要再拜託妳一次。如果幫我開通有可能存在關於制止之法的神社及寺廟的‘通路’的話,我想請妳和藍將軍一起,另外去個地方。這邊就由我和(小)璃櫻兩個人就可以了。”

秀麗和(小)璃櫻在目送珠翠他們離開被稱作“通路”之間的房間之後,與那描繪著幾何圖樣光芒正開始打開的方陣相對了。

這是,仙洞令君與監察御史的工作。

(小)璃櫻輕觸連接著其中一條“通路”的方陣,低聲詢問著。

“我是仙洞令君,縹璃櫻。有關蝗災的事情想拜訪諸位大神社及大寺廟的長老。”

全縹家管轄下的神社及寺廟中,只有這個大神社及大寺廟對關於蟲害的應對做了相當大的投入。

也是學術研究生們經常頻繁做研究的地方。──秀麗把記載著歷代研究者的冊子與手中的名單依次相對照之後的結果,……發現果然就是在這個大神社與大寺廟裡。。

“請稍等,從‘通路’那邊傳來了聲音。是溫和中有點沙啞的年長的男性的聲音。

“……哦,終於開通‘通路’了嗎?到底,在本家發生什麼事情了……雖然在這裡有聽說,不過──還是要先回答方才的問題喔,有何貴幹?”

“是關於蝗災的治理辦法之事。。人為的將蝗蟲向毀滅狀態逼進的話,會導致蝗蟲開始發生大量群飛,想請問一下這樣一來可能會發生怎樣的事情?──譬如說,像鹿毛島那樣的瘟疫。”

像是感到非常震驚似的沉默不語了。似乎沒想到對方已經完全知道那件事似的。

回答是非常的簡潔。

“──有”

雖然如此,但是接下來。

“現在,我們還不能就此事而展開行動。──除非有瑠花大人的命令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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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如同湖面般清澈而唯美的二胡之音在那充滿悲傷的空氣中的回蕩著。秀麗回到了“靜寂之間”,在那裡拉奏著二胡。二胡的音色同“干將”似乎作出了反應,接著迅所持的“莫邪”也發出了微小的顫動。對於初次聽到秀麗所拉奏出的二胡之音的迅,已經震驚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姐,沒想到妳有如此厲害的絕技,話說……(小)璃櫻,這個有用嗎?”

“大概吧。李絳攸那時也是如此,二胡的聲音成為了引導他的路標。使能夠聽到二胡聲的身處在那個世界的人得以找到方向安全返回吧。“干將”與“莫邪”也與之有連接,而且……縹家的“神之樂器”正是二胡。不過如果是這個聲音的話,……那麼即使沒有雙劍,或許也能夠傳達到那個世界吧。”

雖然璃櫻也聽過幾次秀麗的二胡,但是感覺與之前相比似乎變得更加熟練了。讓人不由得深深的喜歡上了那純熟的音色。而且,就連一直以來極不穩定的縹家,也在這二胡之聲開始回響之後,頗為意外的平靜了許多。

“……對了,喂,璃櫻。那個紅傘巫女,她……是人吧?”

“不啊,是幽靈。那個身影我想應該是家中先祖裡的某位身處高位的巫女吧。這在縹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因為妖怪什麼的也時常隨意在這裡出沒啊,聊天什麼的,就如同家常便飯一般。”

“還真是自由啊……不過,降妖除魔不正是你們的工作嗎?”

“那都是一些淘氣的傢伙。那種被人類被追趕著四處逃跑的妖怪也好,縹家也好,都不過只是弱者罷了。幽靈與人類的不同之處在於它們不會撒謊,所以,那個女人所說的事,我想應該是正確的。”

那位手持紅傘的巫女在講完‘時之牢’原本的作用之後,就將二胡親手交給了秀麗。

“為了‘珠翠’,請盡全力拉奏二胡。如果妳的二胡能夠充分的奏出作為引導之用的聲音的話,那麼就應該可以救她。……雖然我能做到的就到為止了……”

那帶著寂寞的微笑,就如同真正的人類般踩著優雅的腳步聲離去的巫女。

(……只是有著人類的樣子,卻拿著比什麼都重要的二胡,她生前肯定是個地位顯赫的高等巫女……說不定,是哪個時代裡的大巫女呢)

正仔細的想著時,突然,有誰來到(小)璃櫻的身邊,優雅的坐下。

無意中看到了旁邊之人的(小)琉櫻,瞬間的驚訝使下巴像是快要掉下來一樣。那是坐在椅子上,就如同在自己的房間般慵懶閒適的身姿,正輕鬆自在的開始聽著二胡的有著一頭銀髮的那張臉。

(父、父親大人──!?就連五十年來固步自封討厭見人的父親大人竟然也被召喚出來了?)

哇,這下聲音肯定是傳到珠翠那裡去了,(小)璃櫻心想。即便如此,父親竟然沒有一絲迷惑的就來到了(小)璃櫻的身邊。總覺得,有些奇怪啊。

(大)璃櫻閉起眼睛,聽著秀麗的二胡。從前的自己,是“薔微姬”親自教導著學會了二胡。

……然而,自己卻想著放棄一切,逃的遠遠的。

只有那二胡的聲音,似乎才是屬於自己的。想到這裡,(大)璃櫻,微微有些悲傷的笑了一下。

為了她,自己唯一不能忘記的,也只有二胡了。

那個,在璃櫻的心裡,勾起了一絲不可思議的感覺。

“父親大人”

兒子的聲音使他很慵懶的微睜開一只眼睛,(小)璃櫻向前一步,神色緊張的說。

“……珠翠的事情,還請您指點一下,我們將不勝感激。”

璃櫻沒有回答,那整齊如扇般的睫毛又闔了起來。與往常相比,心情好了許多。。

……不久,迅的“莫邪”又發出了鳴叫聲。

……與柔和的風一起,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藍楸瑛,還有一個人是--

珠翠微笑著,看著拉奏著二胡的秀麗。真是讓人懷念的二胡啊。還有那與夫人相同的音色。

如果看到秀麗的臉,無論有過怎樣的不愉快都會一下子煙消雲散的。溫暖的感覺直湧上心頭。

“……真是有好久不見了啊,秀麗小姐。”

秀麗扔掉了二胡,跑向珠翠,卻是一臉哭泣的表情。

“珠翠!!”

對著一邊哭泣著一邊跑過來的秀麗,珠翠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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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珠翠小姐,你為什麼要問我有沒有帶吃的…”

 楸瑛並不想知道珠翠允許他擁抱自己的理由不過如此簡單──她餓壞了,毫無力氣。自從成為追求者,楸瑛開始理解王對於秀麗小姐那種複雜的感覺。之前,楸瑛曾覺得有趣而戲謔劉輝,但現在他認真地想為此道歉。

 楸瑛解下披風,鋪在冰冷的岩石上,然後把沒力氣移動的珠翠放在上面。他想讓珠翠靠在自己身上,但他還是先幫她舒展雙腿,讓她自己坐好。

 “對不起。我真的累了…啊!乾大米…真是令人懷念啊!”

 累?畢竟身為軍官,即使只有一點點,楸瑛還是隨身帶著應急口糧。他把乾糧都交給珠翠,還遞上在路上所接裝在竹筒裡面的水。

 珠翠慢慢地嚼著乾糧,表情顯得幸福。因為是軍隊應急口糧,雖然富含營養,但是毫無味道和水分。就算這些東西並不怎麼好吃,看珠翠的樣子仍然好似在享受美味。這和她之前面無表情、玩偶一般的臉截然不同。她的每一個姿態和表情,甚至是手指的動作,都吸引著楸瑛的目光。可惜他不得不把視線轉開,楸瑛的手指在微微顫動。

 楸瑛不想提到這些煞風景的事,但是不得不開口相詢。 

“珠翠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真的…都做好覺悟了。” 

一邊慢悠悠地喝著水,珠翠猶豫地思考該如何回答。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唔…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話…到現在為止,我就好像一直在做類似於“打地鼠“的事情…?” 

“…咦?”

 “好像自己在迎戰,躲避,驅趕那些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攻擊我的傢伙?…我對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那是最後的了。它們還真的非常頑固。”


 “???呃…”

 楸瑛一點都不明白,但察覺到,她應該和自己穿越鐘乳石洞和蝙蝠作戰差不多,陷入了一場和“地鼠軍團“的殊死戰鬥。她打敗了邪惡的家伙,之後,在那最後一刻…她回來了。 楸瑛把珠翠扶起來。他明白珠翠的話。他早已做好如何面對那時的珠翠的準備。無論她狀況如何,他都要和她一起回去,照顧她一輩子。但是,珠翠最終打敗了鼴鼠大王,並於千鈞一髮之際,全身而返。這不可能僅如珠翠口中所言般的簡單。

 楸瑛拿起珠翠的手──她那纖細的手被楸瑛輕易地捧在掌心。 

他問出最重要的事。

 “…已經沒事了嗎?”

 珠翠凝視著這雙總是被自己揮開的手。 一幕幕畫面閃過。

 “…珠翠小姐…我來接您了。請醒過來。”

 珠翠真的想過如果楸瑛拔出“干將”…那也沒關係。那樣的話,一切問題都會即刻解決。當珠翠試圖從自己體內驅除最後的鼴鼠──那棘手的像蛇一般的惡靈時,它突然發狂,奪走身體的支配權,然後攻擊楸瑛。 珠翠知道楸瑛會拔出“干將”。因為別無他法。但是,他並沒有。當她意識到楸瑛直到最後都真的不會拔劍,而且還放棄了所有的戰意,珠翠認為自己真的會殺了他。 …她及時地恢復了神智。 


“是的,現在沒事了…但是,為什麼你不逃跑,哪怕只有一點點?如果我沒有及時恢復理智,你真的已經死了。這明擺著是向女人的眼淚無條件投降啊?!” 

“及時?…… 嗯,確實如此……但我已經決定了一件事。”

 “什麼事啊!”

 “因為總是從妳這裡逃走,我決定再也不逃了。本是來幫妳,卻把妳殺掉,這可不是開玩笑。妳在哭泣,所以我希望這次可以在妳的身邊,輕柔擁抱,但如果因為你要殺我,我就突然改變主意逃跑,這可一點也不帥氣。” 

珠翠眨了眨眼睛。 也許在那個時候,楸瑛意識到了珠翠認為“自己死了的話也是沒關係。”。他把自己的劍扔在一旁,說“不要胡鬧,這可不是玩笑。”,然後等待。 為了不殺楸瑛,珠翠不得不把內心深處最後的那點負面想法─“不得已時,死也無妨”─給遠遠拋開。她記起那條蛇…也許,那最棘手的惡靈正是以此種想法為食的種類。 直到最後,楸瑛不給珠翠一點機會產生那種“就算我死了也沒關係。”的想法。確實,每當珠翠時不時地低落鬱卒,楸瑛都會改變她的情緒。雖然他自己並未發覺,最後的最後,楸瑛可能拯救了他們兩人。 即便如此,因為一些自己也不甚明瞭的感情,珠翠輕打了楸瑛一巴掌。

 “……呃,剛剛那一小巴掌的意思是?”

 “我就是想打。不過,沒錯,由於你幹的這些蠢事,我沒能陷入絕望,拼死抗爭,才能回到這裡…或許多虧了你,我才能安然無恙。”

 突然,珠翠想起來在後宮的日子。不知為何,她覺得那段時間裡,其實也是一樣。 

“──那麼,藍將軍,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請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包括你們是如何來到這個縹家的經過。還有,你在來見我之前都幹了什麼。” 

聽完楸瑛的敘述,珠翠久久地閉上眼睛。 

“我了解了。我的“千里眼”對於找到“母親大人”的所在是必須的。”

 “…珠翠小姐…” 珠翠看著望著她的楸瑛,淺淺一笑。 

“不是諷刺。我們馬上就出發。這對於解決所有問題都是必須的──我也一定要見到‘母親大人’。哪怕只是早一分鐘,我也要見到她──尤其是現在。”

 珠翠突然住了口。 

“首先,秀麗小姐和其他人在哪…他們在等待著我們。”

 珠翠闔上了眼睛,一陣輕柔的風飄來包裹著二人。

 突然,楸瑛意識到了什麼。那自從他們來到這裡,就彌漫著的沉重的,讓人厭惡的空氣瞬間被一掃而空。那股神力──

 最後,楸瑛聽見了珠翠的聲音。 

“說起來,我說過這個嗎?感謝你來這裡接我。但是…我不能和你永遠在一起。因為我的應該去的地方──已經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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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暗向珠翠那最後的碎片伸出魔爪的時候,一陣溫暖的微風包圍過來,安慰著她、擁抱著她。

 “我一直在這裡守護著妳。”

 誰曾經對我說過這些話? 一股熟悉的氣味乘風而來,輕觸著她的鼻子。那是檀香木──珠翠最喜歡的味道。與那香味一道傳來的,還有似讓人清醒的靜電一般的力量擊在胸口。

 有人在呼喚著珠翠。 

“我來找妳了,珠翠小姐。”

 (……來找?不是別人……而是我?) 

“抱歉,我來晚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當珠翠意識到這是誰的聲音時,她睜開了雙眼。

 (等、等一下,難道是藍楸瑛?啊?不可能吧?!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那個像孑孓一樣的傢伙總是會突然冒出來?他到底是怎麼來到縹家的?) 

對常年在後宮與他爭鋒相對兵刃相接的珠翠而言,藍楸瑛這個名字一躍入腦海,便足以上緊她的發條。只要是這個傢伙出現的場合,珠翠都不得安寧: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我得好好想想,珠翠心裡這麼想著。

 問題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答案是:在“時之牢”中慢慢死去──她覺得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過了一會,珠翠的手指動了動。等、等一下,你這個笨蛋禁衛將軍! 

(不對!他只是個普通人,甚至也不是縹家的人,竟然還打算進入“時之牢”?他這是去送死啊!雖然我也是如此,但楸瑛這個傢伙的頭腦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呃,如果是他的話,是有可能做出此等蠢事而不經過大腦考慮。不過沒關係,因為他沒有異能,最起碼不能打開通路。但是,這裡難道不是有一條任何人都可以進來救人或者逃亡的路線嗎?嗯…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這個巨大的迷宮) 


沉寂,通常這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還是有可能的。

 黑暗稍稍變淡,但是珠翠沒有注意到。 

(…等一下…他並沒有那張‘地圖’…這已經被封存了百年。於是就算那傢伙帶著它,百年前的地圖也不會派上太多用場。這是一個石灰岩洞,流水可以輕易改變石頭的形狀。即便如此,楸瑛他又是如何來的呢?赤手空拳嗎?什麼,那麼他還算是將軍嗎?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了。)

 在鐘乳石洞這個天然形成的巨大迷宮裡面漫無目的地探險,外加赤手空拳──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絕對是想要自殺抑或是愚者的行動。

 珠翠開始尋找著被緊緊封閉在自己體內某處的異能。借著那人們在緊急情況下才會爆發出的力量,她在連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那被緊緊封閉的”眼“。封存“眼”的地方已經被牢牢地封印上了,但是珠翠在情勢的緊逼下,撕裂絲帛般撕開了封印。她打開了千里眼,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可以毫無阻礙地觀察。珠翠全方位打開視野,立刻被拖入一片炫目的紅色之中。 

(藍將軍!他真的來了…)

 藍楸瑛以驚人的速度穿越鐘乳石洞。雖然也曾抱怨蝙蝠擋路,但他依舊以那連“戰鬥傀儡”都望塵莫及的速度一個接一個地穿越障礙。到目前為止,珠翠所見的藍楸瑛已經十分強大,但這一切還是太驚人了。即使珠翠用盡了全力對付他,楸瑛的力量還是強大到如搶走嬰兒手中糖果一般輕而易舉地把她壓倒在地。

 珠翠從來沒看過楸瑛的臉上出現過這樣的表情。在他直上九彩江去幫助王的時候,那份態度已經讓珠翠對其刮目相看。但是現在楸瑛的表情比那個時候所見的還要嚴肅──那是無所畏懼的表情。 

為了某個原因,楸瑛真的毫不猶豫地來到珠翠的所在。直接了當的。 

“我來接您了,珠翠小姐!我們一起回去吧!”

 這已經是珠翠所能看到的極限了。在因為用盡力氣而闔上“千里眼”前,她並沒注意到楸瑛的臉上是何種表情。由於打開了“千里眼”,珠翠的精神和體力都即刻用盡。

 珠翠察覺到某些曾經被驅趕到遠處的東西又再次爬回來,好像已經看透了這一切。

 珠翠嘗試著笑,但她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她已經太久沒有笑過了,雙頰都變得僵硬起來。 

(藍楸瑛…你飛速地趕到這裡,但是…你根本沒有考慮過“如何回去”這個問題。) 

“這真是愚蠢至極!”,珠翠笑了。藍楸瑛肯沒考慮過要“回去”。不,就算他考慮到了,這也是毫無意義的──只有一條路才可以“平安無事地回去”。但是,楸瑛沒辦法這麼做…而且,也許他自己也知道這點。即便如此,楸瑛還是來了。 

藍楸瑛一心所想著的都是朝珠翠所在的方向前進,心無旁騖。 

…就算是暫時的,也還沒有人能夠像這樣為了珠翠犧牲一切。因為在珠翠所珍視的人們的世界裡,總是有其他人被放在最重要的人的位置存在──她永遠不是那些人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在這裡守護著妳。”

 珠翠感到有什麼東西從她身體的毛孔裡流了出去。雖然耗費了不可想像的精力,但還是不能阻止珠翠很快變為一具空殼。最後一塊碎片被蠶食,“珠翠“就會立刻消失,然後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魑魅魍魎便會爭先恐後地進入她的身體。

 珠翠閉上她的眼睛…那份絕望,也許也是一種魔物。

 (…如果藍將軍…可以安全的離開這裡…只有這件事…我不能讓他在這裡被殺掉…坐在王座上之人,會哭的…)

 珠翠已經好久沒見過王了。當她想到那孤獨的王,淚水從眼角滑落。珠翠不能讓“雙花”中的其中一朵為了她在這裡凋零。同時,她意識到了其他的事情。 

(藍將軍不可能只為了我的事情而單槍匹馬前來縹家…秀麗小姐…也在縹家。)

 那些魑魅魍魎正在侵佔珠翠體內所有的空間,並試圖吞噬她。

 珠翠闔上她的雙眼。在那一刻,那顆被逐漸削弱到能夠被魑魅魍魎侵佔的心,做了決定。 

…從某處傳來她所熟悉的二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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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某處傳來小小的抽噎聲,像是在哭泣。

雖然很微弱,但確實是輕輕的哭泣聲。扇子顫抖起來。楸瑛能夠感受的到那聲音裡的疲憊,痛楚和悲傷。想起過去,她雖然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卻已然感覺不到希望。她的心已經太疲憊,步步緊逼的感覺讓她想要尖叫嘶吼。現在,她就要要消失了。雖然接受了這個結果,仍希望能再等等,就再多給她一些時間。

因為,她可以再做點什麼。

“──珠翠小姐!”

他叫的聲音太大,才發現這是來這裡以後第一次用自己的聲音大聲叫她。這讓他覺得有些後悔。

如果他叫的是她的名字就好了,即使沒有用也沒關係。

喊聲歸於寂靜。

停頓了一會,恍若短短一瞬又彷彿一輩子那麼長,楸瑛感覺就像被扔到了哪裡。

腰間的“干將”已經震動的更厲害了。即使是楸瑛也能看出這裡潛伏著的黑暗與到百間迴廊完全不同。他覺得那就好像在他被扔的瞬間聽到的一個聲音。這種溶化般濃稠的黑暗令人非常不愉快,感覺就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身體的每個毛孔往裡鑽。有一種憎恨和壓抑的感覺,讓人難以呼吸,他感覺到一陣彷彿貧血般不舒服的眩暈,耳邊嗡嗡作響。身上直冒冷汗。

她居然在這樣一個地方。待了這麼久。

他擺出一副防衛的姿態跳起,先開始尋找珠翠。這個空間大的讓他想到了玉座之間,浸染在一種有著奇異美感的暗淡的藍光裡,珠翠就在最中心的位置,像一個被撕過的花一樣癱在那裡,旁邊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正默默地凝視著珠翠,然後,用一種與週圍環境不符的優雅姿態拔出劍。他的目標是那個纖細的脖頸。他是要砍下她的頭。

楸瑛跑過去,還有有十步左右的距離。

楸瑛立刻縮短步伐,這種步法他很少使用,即使是面對迅的時候。

他知道腰間的“干將”正在發熱。

但楸瑛決定忽略掉它。他有一種感覺,當他拔出了它,即使是面對珠翠以外的人,有些什麼就會結束。他拔出那把熟悉的“花菖蒲”劍,衝到兩人之間,擋住了那個男人砍下的劍,並反擊回去。

那個男人並沒有表現出訝異,只是輕輕地皺了皺眉。他的反應有點像一個因為被闖入者打斷了表演而生氣的孩子。

楸瑛繼續攻擊,他的劍術令人眼花繚亂,眨眼之間,他就讓那個男人從珠翠身邊退離。對他來說,能接下楸瑛的劍就說明劍術不錯了,但是他的技巧卻不如楸瑛的,力量僅與靜蘭相當。雖然他確實夠強,但是,當楸瑛認真的時候,他就完全比不上了。這個男人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越來越陰沉,虛晃一下,他拉開了自己和楸瑛的距離。

楸瑛也暫時收回了劍,最後,直打量著這個男人的臉。他比楸瑛老一些。他覺得他不像“暗殺傀儡”,但不知怎麼他覺得他也不是縹家的人。他有一雙像貓一樣的眼睛,一頭柔順的長卷發,優雅漂亮的臉孔,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頹廢無精打采的感覺。(可惡的茶某,氣死我了。)

他以前從沒見過這個男人。但是,他也覺得他的長相很像某些他認識的人。

“……你有非常棒的身手,藍楸瑛,很厲害。我很欣賞你。”

瑠花稍微降下來一點。她注視著這個男人,嘴唇放鬆,露出一個高貴的笑容。不是譏諷的或類似的笑,讓人忍不住惡意的猜想她為何盛怒之中仍能笑的這麼迷人。

“……我就猜的到是你回來,但是你卻比珠翠晚?你是一個非常謹慎的謀略家。藍楸瑛,現在馬上砍下他的頭。有了這個,我一半的問題就解決了。”

“啊?!”

那個男人依次看過珠翠,楸瑛和瑠花,突然他的表情變了。

他瞇起了貓樣的眼睛,咧嘴笑了笑。

“妳說的可挺卑鄙的,我根本贏不了藍楸瑛。真糟糕,那我要回去了。”

這是這個男人說的第一句話。

拋下這句話,這個男人突然轉身然後消失了,就像熔入了這個藍色黑暗中。他離開的身影太模糊,楸瑛無法看出他是使用了符咒或是那裡有一條路。

瑠花咂咂舌頭。

“……沒有用,至少我能確認。用這個……我就能搞清楚。”

楸瑛並有沒問這個或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她大概不會告訴他。

“……謝謝妳帶我到這裡……然後?”

楸瑛再次轉身面對瑠花,背對著珠翠,好像在保護著她。

瑠花並沒有在看楸瑛,而是看著他身後一動不動的珠翠,冷冷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然而,她也好像是在靜靜的觀察她。

“……我也已經為了你使用了過多的能量。時間到了……藍楸瑛,給你一個建議,別試圖帶回珠翠,你應該馬上用“干將”殺了她。”

“什麼……”

“珠翠在這種情況下,遲早會被某些邪惡的東西控制。縹家的女人製作的容器很厲害,通常一些只能駐進死人的東西現在卻可以在她還活著的時候進入她。她的生命力會從內部被消耗掉,到那時,她會殺死身邊的人,無論是誰,然後吃掉他們……殺了她吧。”

說完,瑠花像一縷煙霧消失了。

現在週圍沒有其他的人,這裡又回到了那種近乎恐怖的寂靜中,楸瑛轉身面對珠翠。當他支撐起被扔在那裡,如撕壞的花朵般的珠翠時,她的手滑了下來,就像那些玩偶。她的心跳還在,而且,雖然體溫很低,但至少還在。他用手帕擦拭掉她臉上的髒污,順沿她額頭上的頭髮,然後把手放在她冰涼的鵝蛋型臉頰上,輕輕地搖了搖她。

“……珠翠大人……我來找妳了,請醒過來吧。”

當他將她小小的頭抱在胸口喃喃地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睜開了。

當楸瑛低頭看向她時,他的表情扭曲了。她的眼睛異常緩慢的眨著。

那曾經經常遠遠注視著的眼神不在了。

她再也看不進任何東西了,儘管其它所有的都沒有變。

“珠翠小姐……”

不需要瑠花來告訴他,他也知道即使珠翠正陷入睡眠中,她失去的不僅僅是意識。在他聽到那聲聲抽泣時,他就知道了。

楸瑛的臉依偎在珠翠小小的頭上,臉皺了起來。

當他抱緊她像破碎的花一樣的身體時,淚水流了下來。

他沒能趕上,過去到現在總是如此。

“我們一起回去吧,珠翠小姐……然後,我們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珠翠的眼睛像娃娃一樣眨動著──然後,突然變了。

她的眼睛像蛇的虹膜一樣,發出紅色的光。“干將”開始變的暖和,發出光芒。

隨著一聲不像人類發出的尖叫,珠翠用一種大的不可思議的力量推開楸瑛,然後跑開。

同時,她拔出了“花菖蒲”劍。

楸瑛向後一跳,想起之前瑠花說過的──她會被一些不好的東西支配。

“干將”發出熱量仿佛正等著被拔出來。

一把除魔的劍。如果他拔出它來,很可能最後它會親自殺死珠翠。珠翠已經拿著他的另一把劍,“花菖蒲”劍。

他看見珠翠眨了眨眼,可能是無意識地,一行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滑了下來。

那一瞬間,楸瑛既沒有離開也沒有試圖壓制住她。

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劉輝的臉。可能僅僅就在他想起國王的那一瞬間,他潛意識裡認為他應該行動,雖然他並不想這麼做,身體自動做出了反應。他的身體不加思索的進行了防衛,並倒了下去。他盡力沒有做出防衛的姿勢。

珠翠向他逼近,並且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向他。

(我很遺憾,尊敬的陛下……)

儘管如此,也只有如此。

劍刺下,發出一聲鈍響。

……楸瑛眨眨眼,看向珠翠。

劍尖僅僅刺在了他肩膀上一點的地上。

珠翠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她的長髮垂了下來,柔柔的落在楸瑛的胸膛上。楸瑛用手指卷起一綹她的頭髮,輕輕地拉了拉。

“……珠翠小姐?”

珠翠的眼神立刻劇烈地動搖了。

當眼淚滑落的時候,珠翠直接看向楸瑛。

“……為什麼不阻止?”

在那時,楸瑛感覺就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 ─會是嗎?

楸瑛伸出兩隻手,輕撫珠翠的臉頰,然後把她拉向自己。當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時,發現在裡面看不出任何情緒,空洞的眼神,充滿了孤獨。楸瑛一直在追尋這雙眼眸,卻沒有意識到。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楸瑛說了一些雖然有點蠢,有點花言巧語──但絕對真誠的肺腑之言。

“……因為對我來說,無條件謙讓一個哭泣的女人是一個不能動搖的原則,即使我會因此喪命。”

珠翠鬆開了握著“花菖蒲”劍柄的手。

楸瑛閉上眼,等待珠翠的巴掌打下來,然後,臉頰上發出小小的一個聲音,他確實被打了,但是卻是溫和的一掌。

“……接下來,我要再打你一巴掌……你根本沒有意識到什麼是“花”(花菖蒲)……陛下不會再次哭泣嗎?……但是……謝謝你……嗯……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楸瑛笑了,溫柔地抱住了珠翠,珠翠沒有反抗。他覺得這會有用。他用手指拭去他的淚水,用魅惑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是的,什麼都行。你要問什麼?”

“……你有……食物和水嗎?”

珠翠的肚子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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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還在懷疑這是不是真的是最近的通路,紅傘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即使在洞裡,雨也在下……”

一進鐘乳洞,楸瑛就決定使用那把紅傘了。不知為什麼,石灰岩的表面不停的有水流出滴落,他的腳幾乎都浸在了水中,而且冰冷的水滴打在頭上宛若冰雨。如果他沒有那把傘,現在一定會全身濕透最終凍死吧。大量蝙蝠四處飛舞,使這裡看上去像是幻想中的妖怪屋一般。楸瑛沒有抱怨,因為他才是那個闖入蝙蝠棲息地的入侵者。

洞中有條似乎是人造的路,但當他進入鐘乳洞中卻發現沒有。楸瑛只是完全按照扇子的指示,悄然無聲的前進。石筍混亂地豎在那,雖然擋道,他卻能通過缺口爬到岩石上表面並擠過去。即便有那把傘,一路下來他還是濕掉了。

“雖然有所謂滴著水的美男的說法(注1)……但那也是指細雨的情況,濕成這樣可就魅力全無了,(要是)靜蘭之後(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嘲笑我……”

他嘟囔著向深處前進,那裡有不少年代久遠的屍骸,有的已經被水撕裂開來。水實在是太多了,有的屍體已經變成了屍蠟(注2)。楸瑛走過幾具屍體,決定用它們做蠟燭,於是他中途做成了火炬。到這裡能想到要用火真不愧是楸瑛,就是說他到底還是個武官,而且是優秀的武官。

(不過自從我進鐘乳洞之後“干將”就一直在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如果這個陰森恐怖的鐘乳洞裡什麼都沒有會更奇怪吧,楸瑛注意到自己毛發都豎起來了,而且越往裡走越陰暗,就連白色的鐘乳石也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令人不快的未知的存在從各個方向慢慢的接近他。或許是因為“干將”的存在,他們在到達一定距離後停止了靠近的動作。意識到此事,他從心底裡感謝這把驅邪的劍。他注意到他除了覺得冷之外,還有些呼吸困難,他需要擦擦汗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

那是當他再次擦掉流到下頜的汗時。奇怪的氣息像波一樣撤退了。

“干將”靜靜的鳴響了一聲,在那之後一個在九彩江聽過的女人的聲音響起。

“就算你是藍家直系,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穿過百間回廊還真是……”

楸瑛手握向劍柄,緩緩轉過來。那是個透明的分身。漆黑的頭髮,似血的紅唇,雪樣的肌膚,少女如花似玉的身姿浮現在那。對於楸瑛來說,這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態,因為在九彩江的時候她佔用了珠翠的身體。

“……縹瑠花大人。可否請您帶我到珠翠的所在地?”他覺得說不定瑠花會傲慢地嘲笑他,但是瑠花只是臉上掛著一絲堅硬看著紅傘,然後看著楸瑛。她的臉看上去就顯示回憶起了什麼不想記起的事。

“幹的不錯嘛,能進入這條通路。沒想到,不知不覺做了多餘的事呢/我還是等在這裡了呢(?),你還有“干將”啊……我改主意了,就照你說的,我給你帶路。

楸瑛的眉毛挑了起來。之前的巫女是一回事,可是這次的是縹花。他沒有任何理由相信她。

“……為什麼呢?是妳把她關了起來,然後我要救她又是妳來帶路。”

“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不過呢,時之牢是個特殊的監牢。如果能出去的出去了,我也不介意,出不去的就會死在那。這就是這個時之牢的特點了。你看到的那些屍體就是沒能逃出去的人。可以說,這裡還不是時之牢。”

“咦……不會吧。這裡不是?她說這裡是捷徑!!”

瑠花優雅的眉毛輕輕抬了抬。看上去她想問是誰說的,但其實並不想問。“……倒也不假。這是你這種普通人能走的通往時之牢的唯一通路。最麻煩的大概是冗長的迷宮了,但是如果想到你可以直接到達最底層,這的確是最近的路。首先,在時之牢裡沒有這些魑魅魍魎。在你到達珠翠所在的最底層之前,你這樣的人應該會瘋掉。”

楸瑛凝視著冷笑的瑠花。他的原則是對所有女人溫柔,但是當事情和他愛的女人(本命(注3))有關就有所不同了。璃櫻說過瑠花可能會把珠翠變成軀殼用作她的下一個身體。

瑠花咧嘴笑著,就好象她已經看穿楸瑛在想什麼。

“嗯嗯,沒錯,如果珠翠變成了空殼,我會好好利用她的。可是如果她的頭被切下來了我就不能這麼做了。簡單的說,我佈下的網中捕獲了什麼東西,有什麼人準備去時之牢切下珠翠的頭終止她的生命。”

“──切下珠翠的頭?!”

“如果她的頭被切下,我也不能用她的身體了。我現在是靈魂形態,沒有實體的能力。我在考慮要怎麼做,當然你會保護珠翠的脖子。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帶路。好了,你決定怎麼做?”

楸瑛繃著臉看著瑠花。正如秀麗所說,她真的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

“……被網捉住,你的意思是你把珠翠當作誘餌。”

“……這樣。呵呵。珠翠不是我布的唯一的誘餌,所以不要生氣。好嗎?”暗示著她也用秀麗和其他人當誘餌。他對此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而且,秀麗和楸瑛都不知道瑠花的目的。說不定他們還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瑠花倒是肯定沒有撒謊。因為她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前去珠翠的所在,觸動網的那個人是比保護珠翠有著更高級的。按照實際說的如果她的頭與身體分離就沒有辦法了,這樣她的計劃就會被打亂。

“……。不過你很明確的說了要用珠翠小姐的身體。”

“我說過。她的身體很珍貴。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如果我能保留它當然最好不過。”

“我可不是熊貓啊!你等在那,發現我和帶著的‘干將’,告訴我跟著妳妳會給我帶路,讓我保護珠翠小姐,然後如果順利的話,妳準備佔用她的身體。”

“所以我跟你說如果不願意來的話也沒關係。只不過,珠翠的頭會掉下來。”

正如她所說。她計算過即便楸瑛知道這些也只能遵照她的計劃行事。這就是縹花。與戩華王和霄太師作對的女王。她……很像秀麗。

這可能是撒謊。但是這次,他不認為這是個謊言。瑠花若想要楸瑛上鉤,可以撒更大的謊,防止他去找珠翠。他認為她不應該飛到這裡。不應該下的雪在下著,說明她的能力正在減弱。

她花時間這樣做是因為她有必須要做的事。而且是和楸瑛和珠翠無關的事。通過瑠花緊繃的臉可以知道這點。

(……璃櫻說過縹家有什麼事正在發生……)

大璃櫻說過縹家有些人在制造混亂。有什麼事已經發生了。

所以,她肯定會帶楸瑛去找珠翠的所在地。這是唯一的解答。

“──我會去的。因為我就是在找珠翠小姐的。”

瑠花的銀髮輕搖,她向下看,並像小女孩一樣默念著。

“……嗯。男人還真是任性。你就不會考慮她說不定作為軀殼會更快樂些。……好吧。我會給你指路。過了百間回廊往前走,玉聲瀑布──”瑠花柳眉緊蹙。

“……慘了,比我想的還要早。他已經到了時之牢的最底層了。沒辦法了……直接飛過去。我會讓你用這把紅傘。”

“咦?飛過去?”

“節約時間。當我年輕的時候,他們就像用熱水一樣用光它。如果他們像羽羽說的節約著用會好些。藍家的‘風’會讓事情變得容易些。紅傘裡應該還有一點……嗯,應該會有點用的。“

……楸瑛感覺像是看著秀麗計算家裡收支情況。

瑠花的手指碰觸紅傘。她垂下眼睫毛,似乎是表示敬意。

於是,藍州的南風穿透這冰冷的鐘乳洞。被席卷著的楸瑛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瑠花出現之後,蠕動的鬼魅就離的很遠再也沒有靠近過。

……他有很多話以及抱怨想對瑠花說。

然而,她當然是用她卓越的能力保護這篇地域的大巫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她不在會發生什麼事。這大概就是她不能逃避的原因。無論形態如何被扭曲,要做出什麼樣的犧牲。

就是說,那就是她,大概作為真正的大巫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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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水も滴るいい男:日語裡表示超級帥的男人。

注2:屍蠟:一種特殊的屍體現象,肥胖的屍體長期停留水中或埋在不通風的潮濕地方裡,腐敗進展緩慢。約經3─6個月,屍體的皮下脂肪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脂肪酸和蛋白質分解產物中的氨結合,形成脂肪酸銨,再和水中的鈣、鎂形成灰白色蠟狀物質,使部分或全部屍體得以保存,稱為屍蠟。

注3:真正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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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匆忙翻看著有關近十年最新的蝗蟲資料的秀麗,突然停下了翻書的手。這已經是圖書大殿的最底層了,璃櫻也未曾到過這裡。盡管不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但是,在這近十年裡,也並沒有比之前有太大的進步。而且,還沒有達到能消除蝗蟲的水平。(那也就是說,如果能夠讓我們輕而易舉就找到的話,我們早就找到了。)

因為他們是在書庫相當底下的一層,週圍都是幾百年前的古書。忽然,秀麗在放著和蝗蟲有關的的書的書架裡面,發現了一本薄且古舊的小冊子。當她將小冊子上的灰塵擦去時,封面上似乎是用女子纖細的字體書寫的“鹿毛島的飛蝗”這幾個字。秀麗將目光放到了這個她從未聽過的島名上。

“迅,你知道鹿毛島這個地方嗎?”

“鹿毛島……?啊,好像是紅州東面的一個無人島吧。因為它又小又沒人,島上也什麼都沒有,你不知道也是自然的。它也就是個可以讓你去那釣個魚這麼一來一回的路程。”

為什麼這個人要去調查一個無人島的飛蝗呢?那裡又沒有受到任何損失。

“如果一般來說沒人調查過那裡,那也就是說,或許這意味著這本書可能記載了一些不能被輕易發現的事情……”

因為這本書比較薄的緣故,秀麗就開始翻著讀了一會。

漸漸地,秀麗驚奇的睜大了眼,她快速的掃了一下全書,傾斜了一下頭,然後抬起來面向二人。

“迅、璃櫻,請你們看看這個。”

迅和璃櫻兩人的反應恰好相反,迅摸著下巴,眉頭緊皺

“…唔……,副標題是‘鹿毛島的飛蝗:大量死亡之謎’……”

迅小心的翻開這本散發著霉臭味的小冊子

“確實,讀一下這些記錄會發現,似乎以前這裡發生過小規模的蝗災。因為是無人島,所以似乎沒人注意到。雖然如此,無意中去那釣魚的某個人,注意到了這件奇怪的事並記錄了下來……”

“在持續的長時間的大雨和濃霧之後,沒想到在試著過去釣魚時,竟然發現了大量的蝗蟲的屍體。並且,蝗蟲的死法也是一個謎:成串的停留在芒草上並且身體朝上那樣的乾死了……”

不知為什麼,爬到芒草頂端身體朝上的蝗蟲那樣大量的死了。

……僅僅想一下的話,都覺得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

“真的是奇怪的死法,但是太過奇怪了,像是詛咒一樣……如果我們看看這裡的記錄,就更加明顯。只有蝗害中的飛蝗在這些天中死去了,而其他的植物及昆蟲都未有任何異常。那種死法也並不是它們在聚集過多之後的自然死亡,如果別的生物都沒事的話,我想也不應該是泉水有毒那樣的問題所導致的。”

迅環抱著雙臂,瞇著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僅僅只有這些而已,我們並不知道那些蝗蟲的死亡原因。如果碰巧在這個時候有許多自然的因素正好對蝗蟲這類的起作用的話,那麼我們也就沒辦法了。”

也許是那樣,不過,唔,不知為什麼這到讓我想起了一些什麼。

就在那時,璃櫻臉色發青雙目緊盯的讀著那本小冊子,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是瘟疫。”

“……啊?”

“就是流行病,大概只有蝗蟲才會感染上的。”

過了一小會,迅和秀麗的表情都變了。

“璃櫻……這也就是說,這些蝗蟲奇怪死去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得了病嗎?”

在說的同時,秀麗也明白過來了。是這樣,“大量奇怪的死亡”在群體裡傳播,並在某一天突然爆發出來,想一想,到是有十分像茶州的那次疫病。然後蟲子們就都生病了。

“……大概是這樣吧。對了,縹家和仙洞省經常從各地收集信息,我的朋友漣曾今說過,有一種只有蝗蟲這樣的才感染的疾病。”

那個被瑠花利用最後又被捨棄的“漣”,在那時做過很多關於疾病的調查,曾經談過這方面的事。

“只有蝗蟲才會感染的疾病……!”

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別的動植物都不會受到侵害。

而且,關於這種密集度越大患病率越高的疫病來說,秀麗在茶州時就已經相當清楚了。再沒有比蝗蟲群體密集度更大的了,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鹿毛島的蝗蟲僅僅在數日之間就全部死亡了。

──如果能夠人為的引起這種疾病的話。

“璃櫻,人為能夠做到嗎?”

“羽羽……曾說過要將縹家的大門都敞開。──作為對蝗害處理的一個環節,進行研究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因為這裡有幾十年都不曾爆發過蝗災,所以我並不清楚各個神社在抵抗蝗災的措施上有多少進步──不過,這也許是有可能的。”

“那麼怎麼知道各個神社的情況呢?”

“……和各個神社取得聯絡的話……果然還是需要伯母大人的力量的……”

迅抓了抓腦袋,秀麗則咬了咬唇。無論到哪最後還是要去碰花的壁。為什麼要和她有所牽連呢。一直都和她脫不了關系。在頭腦中的某處,閃現了璃櫻(大)最後所說的那些話。

“如果想要對蝗害做點什麼的話……最好找到珠翠”

秀麗緩緩閉上眼又睜開,直直的看著璃櫻。

“……璃櫻,那個、瑠花姬的力量很必要嗎?”

“呃?這個……沒有伯母大人的話是不行的,一定要是大巫女才能辦到。”

“那樣的話,必要的應當不是瑠花姬,而應該是大巫女的力量吧?”

“啊?”

“璃櫻,你父親曾說過,如果想要對蝗害做點什麼的話,就要找到珠翠。那個,我想可能不是讓我們去找珠翠,而是為了讓我們找瑠花姬才這麼說的。說不定,現在對瑠花姬來說也有可能做不到了,在看到不應該下的雪時,應該就已經注意到這點了。對於現在的瑠花姬來說,已經沒有只有她才能打開的“通路”的力量了。所以說,現在應該需要強大的力量吧?”

正在逐漸消退的神力。是啊,曾經強大力量,就是現在已經所剩無幾的力量的證明。

“……確實如此,現在的羽羽也是這樣,只開啟一條“通路”,就用上了所有的力量了。”

如果要是以前的羽羽,可能擁有著和瑠花姬一樣的全門開放的能力。所──是的,力量消退了。瑠花雖然補上了換來的身體,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可以分開使用的力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確實,現在的瑠花不是不打開“通路”,可能是真的打不開了。

“但是,你父親說過‘如果想要對蝗害做點什麼的話,就去找到珠翠’。那也就是說──如果珠翠能成為下一任的大巫女,至少應該能擁有足夠的力量──珠翠自己一個人,就可能把所有的“通路”都打開。”

如果“通路”能夠打開的話,就可以和各個神社取得聯絡了。──而且,如果是大巫女,就能夠發布所有和蝗害有關的指示了。就不用通過花了。

“……不,但是,就算是那樣的力量,我從來都沒聽說珠翠有過。雖然說最初是“無能”,後天又有了“異能”,但是也只有“千里眼”這一個異能而已──”

不對,迅摸著下巴說。

“……確是這麼說,不過,曾今的下任大巫女候補人縹英姬,好像也是僅僅只有“預知”這一個異能吧?”

秀麗和璃櫻用可疑的目光看著迅。確實,他對一切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我並不是想有任何的冒犯,但是的確有這麼一說,我在茶州時也曾聽聞過似乎僅僅只有“預知”的能力。璃櫻,關於成為大巫女到底是怎樣規定的?”

“那、那個是根據神力的的強弱而決定的──”

璃櫻自己也有些混亂了。因為自己是“無能”,就不太關心有關巫女或者大巫女的事。因為伯母是那樣的,單純的就認為大巫女就是一出生就帶著那種力量的吧。

“璃櫻,雖然這段時間我對瑠花姬說過‘我去見你’。但是,那總感覺是對自己說的。就算是現在,我也感覺她在叫我去見她。”

秀麗強制的清醒了自己迷糊的腦袋,體力和精神都恢復的時候,她也應該是時候回到御史的狀態了。

朝廷中有人為了封口──迅速看了一眼迅──可能是為了殺瑠花姬而派來的。

儘管瑠花姬叫為了防止那個發生的秀麗為“獨自掙扎的螞蟻”,但是不告訴自己她到底在哪,那麼就算是“獨自掙扎”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如果不知道瑠花姬在哪,那麼對於秀麗他們來說就只能依靠珠翠的“千里眼”了,這一點想必瑠花姬她早就清楚了。是啊,他們一定要找到珠翠才行。

那麼,瑠花姬真正想做的是利用秀麗來……

──是不是為了把珠翠帶到自己的面前,才故意那麼說的?

“伯母大人幫助珠翠?那應該是不可能的吧。把她關起來的,不正是伯母大人嗎?”

“可能和幫助比起來有點不太一樣,嗯……該怎麼說好呢……對了,感覺像是在等著她出來。

如果能來的話,就來;如果能出去的話,就出去。決定這兩者中的一種,感覺就好像在促使我們行動一樣。無論怎樣考慮,如果我們不借助珠翠的力量,是到不了花姬的所在之處的。”

在說話的同時,秀麗也堅定了頭腦中某些含糊的東西。

“……我知道瑠花姬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現在的我,大概也被她給驅動著。我想她不是那種不加思考就行動那樣的人。珠翠的事也是這樣。那麼比起我們僅僅考慮到‘那樣將珠翠放在時之牢中,卻置之不理’的想法來說,還有些別的什麼。那些瑠花姬在做的事情──大概是對縹家來說很重要的事”

“嗯,是像你說的那樣”

不知從哪,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轉過頭看,有一個古代裝束的巫女佇立在那兒。因為外面在下雪,她撐著一把紅色的傘,但不知為何手中還拿著一把二胡。

“莫邪”鳴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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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冽的風,將奇怪的腐壞味道,送入了楸瑛鼻端。感受到冷意,楸瑛張開雙眼。一時間,他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暈倒的。

“嗯……?”

這裡雖然昏暗,卻並非全然的漆黑,視野模糊,似乎某處有光源的樣子。對於夜視不錯的楸瑛而言,花點時間適應,就可以看清四週的境況了。這種似乎泛著淡藍的暗,讓楸瑛想到了黎明前的天色。

在等待雙眼適應黑暗的同時,楸瑛迅速地確認了一遍自己是否完好。沒有受傷。同時,也想起來了那位給了自己紅傘的謎樣美人,以及後來,自己又掉進了什麼地方。

“當時地上絕對沒有井也沒有洞……這是哪門子‘近路’啊……”

確認了自己的劍也還在。之後無意中碰到“干將”時,他嚇了一跳。劍身隱約發熱,並且在暗中似乎可見其籠著一層微弱的光暈。很明顯,和遇到那位巫女之前比,變得不一樣了。沒錯──就像,之前一直在沉眠,現在卻已稍微抬起了眼簾一樣。

巫女的話,再次回響。

“快將那位姑娘解放吧……”

只為那一斬,醒來吧,那位巫女是這樣對著“干將”說的。

楸瑛雙眉蹙緊,粗暴地撇開了“干將”的劍柄。

解放?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為那種事來的。”

他伸手摸向胸襟裡的扇子,熟悉的白檀香傳來。

即便是從容貌姣好且教養嚴格的大戶人家女兒裡挑選出的女官中,珠翠也是出類拔萃的。這些女子當是事事如意、無憂無愁,但只有她,總是遙望著遠方的某處。

他只在初次相遇時見過一次她的居室,至今仍記憶猶新。僅僅置放了女官所必備的最低限度的家具,私人奢侈品則是一樣也無。就算是那樸素的花瓶裡,也僅點綴著一枝白山茶花而已。他想那山茶花,應該也是她自己剪插的吧。

與其說是簡樸,更像是,就連一朵花的裝飾,都讓她不能原諒自己一樣。

她似乎各方面皆如此。這和他那總是笑得像太陽般的大嫂,處處截然不同。……或許,正因如此,才開始在意她的吧。

他覺得,她似乎隨時都可以像棄殼的飛蟬般拋下這間空落的居室,然後像一縷清風,倏然不知消去哪裡。國試後再會時,她也絲毫未變。只要留意,就會發現她時常離開後宮。她會在深夜裡獨自漫入黑暗,也會突然撰寫辭呈。而當看到她站在海棠花前,卻並不賞花,而是望著一柄短刀癡癡出神時,楸瑛慌了。

他不知不覺中發現,她那凝望遠方的眼神,並非愛戀。

想留在此,卻不應該留──的樣子。或許,因為沒有找到想去之處和應赴之所,她才獨居後宮。彷彿初遇時的那獨枝白山茶,拘謹地佇立在豪華的居室一角。

而只有秀麗做貴妃的那數月間,她像換了個人一樣,變得歡欣異常。秀麗離開後,作為王的首席女官,她的容色也比之前明亮了許多。

因為縹家的暗示,她終於無法繼續留在後宮,消失了蹤影。

你是在幸福中長大的呢。初遇時,她曾如此笑言,又道:因為我一無所有。

“幸福,讓人害怕。因為從沒有人對我說,我可以幸福。現在我也忐忑不安。喜歡什麼人的這種幸福,‘我’也可以擁有嗎……?如果這是夢,那夢醒之時,我一定會無法活下去的。”

那時的那個除了失戀之外無甚愁苦、在幸福裡長大的楸瑛,完全不能理解那番話。

但是現在的他,能聽懂她是在說:

……我想要幸福。

楸瑛微微苦笑。他屢屢犯錯,裝作不知情,結果繞了一大圈。

來的不是邵可大人,她可能會失望吧……那樣,也沒關係。現在的他已不會受傷了。

“我來接妳了,珠翠大人。”

他知道,她雖然表面堅強,實則脆弱,也不喜歡一人獨處。秀麗小姐看起來感情豐沛,其實相當理性,然而珠翠卻恰恰相反,放她一個人便有可能出問題。儘管是她年紀稍長,卻經常顯得比楸瑛幼稚。不論多少次轉身後退,她也會戰戰兢兢地回頭向前。

“我來遲了,對不起啊。……和我回去吧。”

如果那雙目沉凝的人問他“回去哪裡”的話,他已準備好了答案。

……這時,珠翠的扇子發出了靜電似的啪聲。

裡啪啦火星一樣的東西,在昏暗中四處飛散。他回想起巫女的話。

“之前的那位男子所有的唯有‘愛’與‘堅毅’。和他相比,你擁有愛,藍家的強力運勢,胸襟內藏的引路標,願信我的樂觀勇敢,還有 與‘干將’相呼應,擁有‘莫邪’的友人。”

胸襟內藏的引路標……他的胸襟裡放著的,是她的扇子。

用已充分適應了黑暗的眼掃視四週,發現這裡看似洞窟,卻並非天然之所,而是人工所建。空氣裡雖浮著腐壞的味道,卻並不凝滯,偶有微風遊走。用心去聽,有隱約的水聲,還有類似雨滴墜地的聲音。而且自深處飄來的空氣異常寒冷。很可能,這裡和鐘乳洞相連。

轉過頭,看到不遠處的一柄熟悉的紅傘。過去拾傘時,發現對面的岩壁那裡,隨意地靠著一具人類枯骨。看起來就像疲累了睡下,然後就那麼死去了一樣。看來,他正處於一個讓人迷路然後死去的地方。他低吟了一小段藍州的送葬曲。

(……不過,如果和鐘乳洞相連,這裡不是應該更冷才對嗎?)

這是因為,從楸瑛隨意撿起那把紅傘後,一股薰風便盤繞在他週遭。

楸瑛對這風熟悉至極。在藍州,每年的梅雨季末,宣告夏季來臨的南風。

“乘著來自‘外面’的溫暖南風……去救她吧。”

是因為有這燻風將他包裹,才全然感覺不到寒意嗎?

啪,扇子發出聲響。確實,無論因何,它知道方向。引路標。

不帶地圖而深入鐘乳洞無異於自殺行為。但楸瑛邁出了腳步。

腰間的 “干將”徐徐發熱,但楸瑛只是冷淡地無視了它。

“快將那位姑娘解放吧……”

他是為了接她才來的,而不是為了如巫女所言般,幫她終結。就算是要生拉硬拽……不論她是什麼狀態,都要帶她一起回去。因為,楸瑛就是為此而來。

她感覺到,有什麼觸碰了時光之牢的圍網。

瑠花的眼瞼微動。她抬起睫毛,僅是轉目去尋找旁侍的立香。……不在。這樣或許更好。立香最近開始反感瑠花使用離魂術。

算算上次去見珠翠後至今的時間,很快就會迎來“珠翠”會否完全消失的決定時刻了。若是珠翠在時之牢裡完全變“空”,她希望能抓住機會盡快進入她的肉體。若非如此,那麼對於在時光之牢裡聚集的死屍所招引來的那些四處遊蕩的各色邪物來說,一具空虛的活體將成為絕好的獵物。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終於落網了呢。若他去向珠翠那裡的話……”

瑠花闔上雙眼。之前就像飲水一樣簡單的離魂術,現在不集中精神就無法使出。

接著,脫離了身體、少女形貌的魂魄,向著時之牢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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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

給大家驚喜

話說這張圖大家一定很驚訝吧

剛開始我看到這張圖時我也心臟跳個不停

因為

劉輝太帥了

而且

發覺靜蘭和劉輝職業對調

有種奇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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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暗色中,有什麼東西始終蜷伏在一隅。

她注意到它,是在不知第幾次逃獄失敗,被強制遣返的時候。無能為力地再次任人洗腦時,忽然發覺,在光所不及的昏暗角落,潛藏著那個東西。

從那時起,它便一直尾隨著珠翠,彷彿融入了黑暗般耐心地等候於一角。珠翠嘗試逃獄時,它也如影隨形,雖然保持著一定間距,卻從未遠離,緊盯不放。此處雖沒有鐐銬和鐵柵,但卻是珠翠目前為止待過的最恐怖的所在;但儘管落入了這樣一個地方,她最終還是注意到了隱身暗角的它。即使目之所及唯有黑暗,不知為何,就是能感覺到它在那裡。

(……啊,但是,只要一次……)

只有瑠花到來時,方能忘卻它的存在。

散發著耀眼的神聖與威力,眸光冰寒,一次也沒有想來見珠翠的那個人。

……那個,果然只能是空想嗎?

瑠花渡入的火樣熾體已不再翻攪肆虐,而是從體內,汩都都地將她溶化。從指尖開始,“珠翠”正熔為流體。

而那,或許也不過是在這牢獄裡做過的數千惡夢之一而已。

(“母親大人”……)

自己在哭泣嗎?還是沒哭?珠翠無法分明。

竭力鼓起勇氣對瑠花道出的話語,一個字也沒能打動她。

獨自一人也無妨。沒有人視自己為最重要也無所謂。可……這想法,是為何縈繞腦海?因著何種信念,自己忍受了種種摧殘與孤獨的磨折?

已經記不起,自己究竟是為何回到這裡了。

(已經……)

這時,一直耐心地等待珠翠變弱的那個東西,終於動了。

她知道,之前窺伺於陰暗角落的它,現在正緩緩地悄然逼近。至珠翠身旁,觸碰熔化著的“珠翠”的邊沿。片片撕裂,饕餮吞咽。

將熔流著的珠翠,從外緣起,大口大口地,塊塊肢解蠶食。

珠翠的臉頰──如果它還在的話──淌下行行清淚。很想嗚咽出聲,但大概連這都做不到了。因為已經連那種力氣,都沒有了。什麼都沒了。

珠翠已一無所有。

不知何時起一直緊隨身後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珠翠其實是知道的。可卻裝作不知道。因為她,不能承認。不想承認。

她明白,自己一直都不強。但是,也絕不是那麼弱。她想如此相信。

不知何時出現,潛伏於珠翠身旁,在黑暗中如影隨形的那個東西。

──是絕望。

她不想承認,內心的某處,自己依舊怯懦地畏縮,想著“果然還是不可能的吧”。邵可大人、秀麗大人、還有陛下──若是為了這些重要的人,即使是一個人也能無畏地戰鬥,明明是這麼想著才回來的。

她不想承認這個不能為所愛的、重要的人們頑強努力的自己。

她本以為,這種程度的決心,是能夠改變瑠花大人──才到縹家的。被瑠花無視、投入大牢、一面也沒能得見,這其實是當然的吧。

(我的心,怎麼就這麼弱呢?)

秀麗大人、邵可大人、還有夫人,為何就如此不同?不論何時,她總撇不去心中的軟弱。

珠翠總是在關鍵時刻敗下陣來。正如現在。

“絕望” ,終於逼身,扯碎,吞噬。一寸一寸,自我逐漸削減。等到全部吃盡,“珠翠”也將不再。夫人和邵可大人所給予的“心”,即使一人也拼死守護的自我,今次卻無處可尋。縱使身體活著,也只是和“絕望”一起,永遠停滯於此而已。

除了流著淚感受這一切,珠翠別無他法。

無論被如何洗腦,都能夠抵抗。即便深陷囹圄,也無數次地脫逃。

然如今,撲食珠翠的並非其他,而是她自身的絕望。

“可憐的珠翠。從這裡逃走、驚怯地死守的小‘珠翠’,最終,除了妳自己之外竟是無人視作必需呢。不如變回傀儡吧。這樣便會輕鬆了。再不會被情感所苦。無力、絕望、悲傷、孤獨──和那極致靜默的寂然。”

忽地,絕望觸及到了那已經只剩一點點的,最後的碎片。

珠翠睫羽輕扇,最後的淚珠滑落。

逃走後便一直竭盡全力上緊自己的發條。邵可大人、夫人、秀麗大人、以及陛下,時不時都會幫她上發條。因為還抱有活下去的信念,所以儘管獨自一人也能拼命將它旋緊。

但,已經──

喀叮──發條響了最後一聲。

“明明為了你,我一直在這裡的。”

……在最後的一瞬間,珠翠感覺到,不知來自何方的燻暖南風,輕撫上了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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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寶座上的瑠花,忽然睜開了眼睛。她有些懶散地托起下巴。

“……‘時之牢’裡,有誰進去了呢。”

看到瑠花醒了過來,侍候在一旁的巫女鬆了口氣,卻在聽到她的話後大驚失色。

“您是指有愚蠢之人想救珠翠嗎?馬上派‘暗殺傀儡’──”

“不用了,立香。別管他。就算派出‘暗殺傀儡’,也只會在時之牢裡迷路然後死掉罷了。”

“但是,瑠花大人。”

“我說了,別管珠翠。──已經,夠了。讓珠翠活下來是有原因的。不過,就在剛才,已經全部結束了。”

一瞬間,被喚作立香的年輕巫女的眼神複雜地動搖了一下。既對瑠花終於不再關心珠翠而感到放心和喜悅,暗自生出一種優越感,同時也對瑠花說的沒有必要殺死珠翠這句話,產生類似疑念的一抹不安和嫉妒。這也是,她對瑠花絕對性的敬愛和獻身的覺悟,以及那根深蒂固的景仰。

明明幾乎沒有和珠翠有過接觸,卻時而會流露出這種微妙的嫉妒感。立香原本是到縹家的神社裡“避難”來的。她是“外面”的女孩,不是縹氏一族的。所以理所當然她並沒有異能,瑠花也從未對她有所索取過。但珠翠很明顯是縹一族,一開始確實是“無能”的,卻後天性地顯露出“異能”,然而卻逃亡到“外面”,過了二十年還厚顏無恥地回來,不斷說著要見瑠花。對於這樣的珠翠,立香無法原諒她的一切。得到立香怎樣奢望都得不到的東西回來的珠翠,立香羨慕她到憎恨的地步。

瑠花不知不覺間,想起了很久以前。對生來就具有強大神力的瑠花又羨慕、又嫉妒、又憎惡,得知無法奪走她的力量就想盡辦法封印她,幽禁她,甚至於下毒的,……自己的父親。

像那樣,悲慘的記憶,至今仍未曾有過。

……已經,過了八十年,如此久遠的記憶。

“……但是,萬一珠翠逃獄的話……”

“珠翠從‘時之牢’裡逃獄?”

瑠花無聲地哼笑起來。笑起來的話,呼吸就困難了。就連這個年紀尚輕的巫女的身體,也一天天地,連眨一下眼,都提不起勁來了。

“立香。妳不知道‘時之牢’。長時間以來都扭曲著,但卻真正是自遠古時期就存在的東西。如果珠翠死在那裡,也就罷了。要是能出來──我求之不得呢。”

冷淡地說了那句話之後,瑠花咳嗽起來。立香慌忙輕撫瑠花的背。

立香隱隱地察覺到什麼。

“瑠花大人……您是不是想把珠翠的身體作為下一個肉體來使用?”

“如果她成為廢人的話。我還得對付那個到處破壞神器的蠢貨。真是丟臉。以我原本的力量,要是年輕和神力都具備的話,毀壞一兩個神器根本是小事一樁。……但是,在這八十年裡,幾乎全都……用完了啊。只剩一副空軀體。”

瑠花露出自嘲的笑容。

外面落著本不該落的大雪。

沒想到,自己的力量會衰弱到這個地步。也許自己太過自信了。

“花大人……為什麼。我聽說九彩江摔碎的鏡子,並不是您的神體。”

“是啊。但是,在那之後,那個蠢貨把‘真的’給破壞了。”

倒著開水的立香,一臉扭曲地似乎要哭出來。

正如立香所言,“黑狼”在九彩江摔碎的鏡子,並不是什麼寶鏡,不過是離魂用的鏡子。那是為了測試,“黑狼”究竟能為國王和女兒做到什麼地步,以及他是否還擁有過去的實力所設的計,“黑狼”也知道這一點才摔碎了鏡子。這是雙方都知曉,如同宣戰一樣的方式。

因為長久的淫雨,才終於注意到異變。鏡子破碎的報告來遲這一點也是一大打擊。

“……我已經猜到了。能設計讓我落後到這種地步……幹得很漂亮。自己不動一根手指,卻能把我和縹家逼到這番境地。在這個溫水一樣的時代,居然能誕生出那種不擇手段的男人呢。都是我以為他還年輕小看了他呢。要是年輕二十歲真想讓他做情人啊。真是的……人老了腦子也生鏽了。”

仇敵戩華王去世之後,……自己也許掉以輕心了。居然有一天,自己會被連戰爭都不知道多少的小子給徹底利用。

真切地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以及自己,……確實,真的老了。

“但是……我還,不會死。”

很清楚,神力正如同濁流一般流逝。同時,花的生命也是。

(我的公主殿下)

仿佛聽見遙遠的過去,那如同黃昏色般輕柔的聲音。

王家和縹家,如同硬幣的正反面。無論少了哪一方都無法存在。而縹家的大巫女和“外面”的仙洞省令尹也是這樣的關系,在神器被毀的如今,才諷刺地感到這一點。

如果瑠花在這裡力盡而亡,……羽羽也會死。現在,瑠花所抑制住的力量,全部流向羽羽。羽羽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力來支撐這股力量了。

瑠花仔細想到這點,於是對自己生氣起來。

(……才不是為了羽羽那種人呢。是為了我的──縹家的職責。)

瑠花知道,和自己一樣,羽羽也賭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壓制著門。神器和神域是如同“鑰匙”一樣的東西。如果不全部打破就無法打開,毀壞一兩個,門就變得更容易打開,也會產生縫隙。而且只毀壞一兩個,藍州就引發水災,碧州就發生地震。

政事由“外面”的人處理。相對地神事由縹家掌管。

這是從古至今的誓約。

……不該降落的雪,在降落。

到完成必需完成的工作為止。同至今為止所做的一樣,不擇手段。

“……算了,至少對方是個狡猾的狐狸,這樣也比較容易預測下一步……。紅秀麗也是,同我計劃的一樣在行動。那麼就是該決定,最後的骰子是由誰怎樣擲出了……。到那時為止,我都必須留在這裡。……妳哭什麼,立香?”

立香淚眼撲簌地哭著。

“如果我是縹家的人,有異能的話……現在就可以馬上把這具身體獻給您了啊。”

難以掩藏的畏懼和憧憬,……讓瑠花想起了久遠的過去。很久很久以來,都遺忘了的眼神。瑠花所守護至今的東西。

(我的公主殿下……)

遙遠過去的,令人懷念的聲音響起。

就連已經埋沒的……不願想起的回憶,也重新浮現起來。

“……立香。妳知道,‘時之牢’最後一次打開,是什麼時候嗎?”

“不……只聽說……是大概近百年以前。”

“正確地說,……是八十年前。”

有一個撐著紅傘,發出愚蠢悲鳴豪爽地落地的,五歲少年。羽羽。

一邊哭著一邊在黑暗中環視週圍,一看到瑠花,就像太陽一樣笑起來。

(啊、找到了公主殿下!您不見了之後,我一直在找您。等我回過神來已經迷路了,還碰到一個撐著紅傘的女人……她對我說‘嗯,只有愛和毅力的男人呢。這把傘給你。’雖然人家教導我不要收下陌生人給的糖……不對。──我來迎接您了。回去吧,公主殿下。和我一起。)

回去吧。

“最後被幽禁在那裡的,……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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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開始朝著璃纓指示過的方向一路奔跑。

大片的牡丹雪悄無聲息的從陰晦的天空中徐徐落下。如果自己的時間感還可靠的話,現在應該是早上到中午之間的什麼時候了吧,但是空中一片陰霾,仿佛已至午後一般。

雖說迅經常會一個人行蹤不明,但是有時也會待在秀麗身邊,每當這個時候楸瑛就會一個人在縹家尋找。比起縹家的“府邸”,還不如說是縹家的“領地”來得更恰當。然而……

“……這和藍家府邸還真是完全不同啊……所以就連迅至今也只能在這裡轉來轉去的吧。”

也許是無需擔心被襲擊的緣故,這裡並沒有像貴陽或是其他各州都那樣建造城壁。但也絕非是與世隔絕起來的,在廣闊連綿的雪山上,星羅棋布著一些宮殿和塔。早飯可以吃到米飯和牛奶,那邊的山上看來也有些村莊、田地和農場。他們駐留的那座古代風格的宏偉宮殿,不過是其中的滄海一粟,是為客人和難民們使用的而已。

如果這裡像貴陽一樣用街道將整個區域進行規則式的劃分整理,那大體也會有些頭緒,但他們住的地方是將各種設施散置在群山中的。即使在巍峨連綿的山脈一角,陡峭的山坡和起伏的路面也是十分險峻的。這裡真正的宗主璃纓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反而是大巫女在用力量控制著,使這裡的環境變得夠適宜人們生存。在高山帶連空氣也十分稀薄,要不是習慣了藍州九彩江的高度,楸瑛和迅可能也都會在這罹患高山病。

“……如果絳攸在這的話,他絕──對──沒有任何用處……”

因高山病而昏睡過去,抑或是因在雪山遇難而死亡,彷彿擺在眼前的就只有兩種選擇。

楸瑛一步一步的走向事先被告知的獸道,轉過身去的話,就會發現即使是剛剛留下的腳印,也已經被薄薄的一層雪覆蓋住了,然後徐徐地,但是確實的消失了。他一遍遍的回頭確認著那些系在樹枝末端的紅色布條。純白的雪色,不久就開始讓楸瑛的原本方向感和距離感產生偏差。

楸瑛稍微考慮了一下,得出了結論。

“……好吧,還是先不要考慮回來的事了”

楸瑛一口氣加快了速度。在道路完全被雪埋藏之前,還是最優先考慮如何到達目的地吧。之前曾被告知封鎖區是在半山腰附近,現在需要找到一條河流和獸道。

(……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們就先在監牢或者山上的小屋避難吧。只要有“干將”在的話,迅和其他人就能找到我們。嗯,這樣就沒問題了……雪山、山中小屋,和珠翠一起避難……嗎……。……。……迅,你晚一點來接我們也沒關係哦~)

無論何時何地都相當的樂觀,藍楸瑛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把常人不易察覺到的獸道依次選出,在雪中一心一意的以山腰為目標來尋找著。

(璃纓只說過被封鎖的是這片區域,卻並不知道監牢的具體位置呢……仔細想想,剛剛在那條獸道上,完全沒有感覺到人的氣息,也沒有最近來過人的跡象……難道沒有人每天過來送飯嗎?!怎麼完全沒有一點看起來像建築的東西啊……)

這時,斜前方忽然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當他反射性的把臉轉向它的時候,一棵纏繞著注連繩(注:掛在日本寺廟的門口上所看到的繩子)的大樹映入眼簾。看起來剛剛好像是那些從樹上垂下來的紙錢引起了他的注意。楸瑛踏著雪靠近巨樹,然後圍著樹巡視起來。踩到了什麼東西。佩戴的“干將”忽然開始震動,發出鈴鐺般的響聲。總覺得這聲音與其說是實際從耳朵聽到的,倒更像是直接在腦內鳴響的。

楸瑛無言的看著“幹將”。在劍鞘外面,掌心裡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傳來的輕微震動。

(……那個,羽羽大人好像說過當它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氣息時,就會像這樣響……的吧……?)

他重新返回去開始尋找獸道與河流。找到的話,或許就能到達璃纓所說的地方了。一旦離開了獸道,僅依賴直覺在這座人跡罕至的雪山中行走的話,即使是楸瑛也會迷路。反正對這片土地也沒什麼直覺可言吧。

(……沒關系啦,就算真的迷路了,有“幹將”在迅也會找到我的。)

楸瑛幹脆舍棄掉了獸道,經過沙沙作響的神樹走向更深處。

一旦陷入困境,就去依賴迅。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楸瑛以前就經常隨隨便便的的甩給迅堆積成山的麻煩事,恐怕沒有意識到這點的就只有他自己本人了。

右手握緊“干將”,嘗試著走向正確的方向時,他意識到了劍震動的力量變得時強時弱。楸瑛這回感覺到他的背脊上好像有一大堆什麼東西。要是開口抱怨的話,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這就是平時說的“不好的感覺”吧。璃纓之前說“總有種不好的感覺,一直不想去那裡”,可能指的就是這個地方。而且越是往震動劇烈的方向走,這種不好的感覺就越強烈。

“……哈……大將軍可能會說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類的話吧。”

朝著那個仿佛有好多東西凝聚在一起的方向,楸瑛放慢了腳步。他思考了一下,把幹將稍稍拔出一些,那股氣息就如同蛛絲一般,輕易的被斬斷了。

“……有什麼,被切斷了啊……。話說回來,現在又像有什麼東西包圍著我了……”

能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就好了,雖然小時候也曾經這樣想過,但現在他打從心底覺得看不見那些真是太好了啊。

當他敲打劍把,發出響聲的時候,那種詭異的氣息就會消散。在山週圍轉悠的時候,劍一直在嗡嗡鳴響,楸瑛開始漸漸抵觸起來。

“如果最後證實這只是個有妖怪的祠堂,和珠翠小姐完全沒有一點關係的話,我會哭的啊,雖然不能哭……”

當他這樣小聲嘀咕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什麼人的笑聲。

楸瑛緩緩的抬起頭,一位穿著巫女裝束,手執絢麗紅傘的少女,正站在不遠處以袖掩唇朝他偷偷地笑著。彩色的傘遮住了她半張臉,即使如此,還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花容月貌。如迷一般的年齡,讓人不知該稱呼她是美少女呢,還是美女才好,那是如同散發的芳香般不會改變的美麗容顏。楸瑛立刻朝她露出對女性的專用笑容。如果是女性的話,幽靈什麼的也可以。

“初次見面,在這種雪山上能遇見您這樣美麗的巫女真是榮幸啊。”

“很熟練嘛。抱歉笑出聲來了。我剛剛在想,‘這位自言自語的大人好有趣啊。’”

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傘,紅傘上的積雪翩翩落下。手上的動作猶如深閨中的公主般優雅,精緻小巧的臉即便在傘的遮掩下未曾完全暴露,也已是十足的驚豔了。每邁出一步,草鞋就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楸瑛微微挑起了尾毛。

(……哎?這是……幽靈或者妖精……之類的嗎……?)

瞧了瞧“干將”,從剛才開始,就忽然鎮靜下來了。

看著楸瑛,巫女又笑了起來。

“好久都沒看到藍家的人了……真是讓人懷念的臉啊。還是老樣子,那裡的男人們都是美男子呢,果敢,作為近臣又出類拔萃,但是唯獨對女人很軟弱啊?”

“……咦?”

“您是來迎接珠翠的嗎?”

好厲害,楸瑛的臉色立刻變了。

“……是的。”

巫女一邊微笑著,一邊像小孩子一樣轉著她的紅傘。

“啊,那就跟著我吧。我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來迎接您的。”

會不會是在這飛舞的白雪中,被狐妖幻化的美女給戲弄了啊?楸瑛開始擔憂起來。說不定也沒什麼錯。她有腳,走在雪上也會發出聲音。“干將”就好像借來的小貓一樣的溫順。而且在這樣的雪山上,忽然出現一位手執紅傘,身著古老巫女裝的白皙美女,她知道珠翠的名字,還說要給自己帶路。……無論怎麼想,全都太奇怪了吧!

於是楸瑛停下腳步,開始思考起來。如果去了最奇怪的地方,大概就能找到最近的路了。

“那麼,就拜託您了。天這麼冷,請盡可能走捷徑吧。無論多危險我都沒關係的。”

“……。在此之前,也曾有位來接人的大人說過同樣的話呢。那麼請跟我來吧,抱歉不能與您同撐這把傘。”

窸窸窣窣,果然踏著雪就會傳來腳步聲。楸瑛只好在後邊驚訝的跟著她。

“請等一下。另一個男人,是在我之前來救珠翠的嗎?!”

“不是的。那是在更早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另外一個女孩曾經被羈押在這裡。”

“恩?如果那是發生在很早以前的話……!難不成你就是那個死在監獄裡的女孩的幽靈嗎?!當那個男人趕來救你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

“完全不對哦。那個女孩現在還活著。她和那個來找她的大人一同回去了。我不會濫殺無辜的。真是的,該說你是太敏銳了還是太遲鈍了呢?……你真的是藍家的人嗎?”

“什,什麼?……啊,那也就是說曾經有人平安無事的從‘時之牢’逃脫了嗎?”

璃纓之前說了好多恐怖的事情,所以正直的楸瑛,已經充分做好各種各樣的覺悟了。

剛剛一直在興奮旋轉著的紅傘,只有這一刻彷彿很悲傷一般,幽幽地停下了。

“……‘牢’嗎……是啊,現在它只是一座“牢房”了。不知何時起縹家也變得一樣了啊。其實它明明並不是為了那個用途而造的。我為什麼……無法再給予了呢……現在最多只能在這來迎接過來的人。但是,只要有那些前來救人的人……就沒關係的。”

輕輕的搖晃著傘,那張美麗的臉再次朝楸瑛展露出微笑。

“……尤其是像您這樣擁有強運的大人。至今為止做好完美的裝備過來救人的人可是十分罕見的啊。藍家的血統。還是老樣子,藍家的男人都與生俱來著超強的好運呢。”

楸瑛的眼睛變成了小點……裝備?連雪靴都沒有事先準備就飛奔過來的這身行頭嗎?

“……說到完美的裝備……我有的也就只是這把‘干將’啊。”

“上一位大人可是只有‘愛’和‘毅力’哦。當然和事先什麼也沒有準備,兩手空空前來的人比起來,也是十分難得了。他還真是焦躁呢。和他相比,您要更加強大,並且還有愛和藍家的強運,胸襟內藏的引路之物,勇敢而又樂觀的信任著我和您那位佩戴著‘莫邪’的友人。大概您唯一欠缺的就是‘毅力’了,如果有了那個的話就更好了。”

最近總是被人說“缺乏毅力”的楸瑛有些惱怒的展開胸膛。

“不是的,我有啊!毅力的話當然有了!就算被斷絕關係了,我也還是藍家的男人啊!”

“啊?那麼像您說的那樣,即使可能會死亡,您也要繼續奮鬥囉?”

“……呃?”

巫女完全轉過身來凝視著“干將”,透徹的目光流露出冷峻威嚴的神色。

“‘干將’……聽到了嗎?是有毅力的呢。這樣就好辦了。如果他能冷靜的到這裡來,那麼這位藍家的人在你吸收他的精氣時,也就不會死了吧。他還沒什麼經驗,但是……就現在而言,這位大人已經很不錯了哦。就算只是一會,把他當做主人吧。來吧‘干將’,僅為了那關鍵的一次揮斬,請你甦醒吧……然後讓那個女孩,也再輕鬆些吧。”

她眺望著遠方,輕聲低喃著這些話。比雪還要白皙的美麗容顏,被深切的悲傷籠罩了一層陰影。

這時,直到剛才還安靜著的“干將”, 頃刻間彷彿做出回應一般開始發熱。

巫女憂鬱的眼中露出悲哀的笑容,悄無聲息的把她旋轉的紅傘遞給了楸瑛。

“我把這個給您。從‘外面’來的藍家的人……謝謝您……來救珠翠……。南風預示著夏日將至,甜美沁涼的水……好懷念啊,九彩江的風。請您繼續信守著昔日古老的承諾吧。沒關係的……如果是這樣,不會只因為一個人的惡意,之前的一切就都蕩然無存的。努力不懈的話,最終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好似孩子們的搖籃曲,又好似歌聲一般的輕柔耳語。楸瑛感到一陣眩暈,按了按眉心。他忽然意識到他正拿著那把紅傘。

古代巫女裝束下的那張如花容貌,露出魅惑幽豔的微笑。

楸瑛拼命的搖晃著頭,想要驅散腦中的混亂。

“……我還沒有,問……您的……名字。我叫藍楸瑛。您……呢?”

“不錯的名字。我的名字,嗯……很久以前,我被稱呼為──好像是……。”

女巫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楸瑛的胸膛。雖然沒有猛地被推飛,楸瑛還是向後退了幾步。

不對,他剛想踏回來,可身後剛剛走過的雪道已經消失不見了。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他的腳確確實實地懸空了。至今從未感受到到,一瞬間奇妙的浮遊感。

“……咦?”

突然,他進入到了“某個地方”。不對,是掉進。好像確實地被捲入了雪中,周圍的風景忽然變暗了,他的身體彷彿被擊中般落向了某處。

“咦咦────?!”

紅傘好像是追隨著掉落的楸瑛一般一同下落,上面傳來了巫女的聲音。

“如您所願,這就是最近的路。紅傘就在這裡,加油吧。搭乘著來自‘外面’的溫暖南風……請您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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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怎麼這麼難纏啊!”

秀麗邊喊邊全速在走廊上奔跑著。跑在她旁邊的璃櫻低聲說道。

“……一邊叫一邊跑的話,會更累的哦。就算不累雪也會把熱氣給奪走的。”

“你用不著那麼冷靜地指出這點啊!大家一聲不吭地光在跑太沒勁了吧。”

“為什麼?不是最正常不過的嗎?”

“那樣的話不就像懲罰一樣嗎?而且我們還被追殺啊。要是不叫的話,豈不就像被牛頭馬面在後面押著有氣無力地前往地獄嗎。我說啊!璃櫻你不是說‘馬上就到’嗎!?現在已經過了上午了啊。怎麼回事!?”

“不過是從早晨到上午,本來就是‘馬上’吧?……真實的,城裡人就是這麼弱……”

斜眼看了眼喘氣不停的秀麗後,璃櫻迅速將視線轉向後方,正看到迅又把一個“暗殺傀儡”打昏過去。多虧了迅,兩人才能進行這種悠閒的對話。這些號稱幾乎能一人滅掉一個小隊的本家精銳“暗殺傀儡”,卻被迅像嬰兒一樣輕易解決。雖然他按照約定沒有殺了他們,但即使讓他們昏過去也好綁起來也好,同伴也會一個個解救他們然後再度追上來,因此追兵完全沒有減少。

即使如此,迅和秀麗也什麼都沒說。璃櫻心裡非常感激這一點。

“就算不是城裡人,這樣從早到上午一直跑啊跑啊跑啊地才能到到達的地方根本不叫‘馬上’啊!啊─累死了。超累啊。哼,回去的話一定要讓葵長官給我特別工作津貼!這超負荷勞動也太不合算了!!”

……唉,雖然也有很多其他的抱怨啦。

“不是也間隔休息了不少嗎。…………我說妳,是不是性格轉變了啊?”

“只是回到了和璃櫻相遇之前而已。啊啊我已經不想再逞能了。抱歉我其實是這種性格。”

“……不,妳還是這樣,比較好。”

璃櫻所知的秀麗,總是看起來像在忍耐著什麼似的。雖然覺得她不會說洩氣話這點很好,但總讓人覺得很危險。也跟她說過“稍微依靠別人一點”這樣的話。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但秀麗的心中似乎總算擺脫了什麼東西。

(……是從和父親見面之後吧……。明明被說成那樣為什麼還這麼…… 真是奇怪……)

父親對待秀麗,也沒有做出璃櫻所擔心的反應。父親的心中,似乎也有了那麼一點改變,總有這種感覺。

(父親大人……對“薔薇姬”的心境好像有了什麼變化啊……真是容易看透)

過個十年能有點改變的話,那麼再等個十年,也許又會有些什麼變化。一這麼想,總覺得有點奇怪。就當他是烏龜,關於父親的事情還是慢慢耐心等吧。好在不管對璃櫻還是對父親來說,都還有等同的時間。要放棄希望,還太早。

等回過神來秀麗已經不在身旁。回頭看去,只見她汗流浹背地停在那裡,撐著膝蓋喘著氣。那樣跑還邊說話會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返回秀麗身邊,璃櫻向後看去,所有追兵都已經被迅拖住了。看起來有時間休息一下了。

“誰讓妳邊跑邊喊的。休息一下吧。”

“……璃櫻你……將來的話,估計連藍將軍都不是你的對手呢……”

“啊?那傢伙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但可比你想象得強得多啊。真費解。”

“不、不是說這個啦……唉,算了。不過到底怎麼辦啊。就算到了大圖書館,要是那些人亂來的話,也根本查不了東西啊。”

嗖地一下,璃櫻如夜的瞳眸中抹去了一切感情。

“……如果做出那種事,他們就不再是縹家的人了。”

“璃櫻?”

“伯母大人……雖然是個毛病很多的人,但在學問上卻是個無可挑剔相當厲害的人。在縹家男女都會讀寫是很平常的,所以在‘外面’碰到連名字都不會寫的朱鸞時我非常吃驚。不論男女還是身份高低,只要到了大圖書館,誰都可以隨時去看想看的書,隨時都能學習。我還真不知道,這種事只有縹家才可以。”

漣和璃櫻,都是這樣在圖書館裡排解孤獨的。曾一直以為這很平常。

秀麗的眼睛突然睜大了。終於明白了,璃櫻見識廣博的理由。

“……璃櫻,那個,真的很厲害啊。怎麼可能。……是瑠花姬做的?”

“是的。伯母大人把大門全部開放。羽羽曾說,這裡接受‘外面’的學者和知識,不斷收集戰爭中遺失的珍貴書本。”

她說──給我學習更多的知識、思考,然後去救助“外面”遭難的人。

那是多麼貴重的話啊。璃櫻到了“外面”才第一次知道。

“要是在裡面打架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那種人已經不是縹家人了,而且那樣也等於已經做好覺悟連伯母大人都當做敵人了。如果沒有追到大殿裡面的話,就說明雖然他們有接受某人的命令,還姑且隸屬於伯母大人。從這點就可以區分出來。”

“原來如此。”

後面傳來追上來的迅的聲音。似乎夾雜著些笑意。

迅追上來的話就可以走路休息,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這樣。很久沒有全力奔跑到呼吸困難了,膝蓋直打顫。全身是汗,又擦了擦額頭。外面仍然在降雪,一瞬間就冷下來了。

背著那樣的秀麗,迅和璃櫻並排走在回廊上。秀麗一開始也拒絕了三次,現在也樂得輕鬆。要是到了那裡卻沒了體力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璃櫻啊,那個大圖書館,究竟在哪兒啊。不是很大的嗎?”

“早就已經進入領域了。”

迅和秀麗咦同驚訝了。……什麼?

確實週圍不知何時起都是類似構造的迴廊,按照璃櫻的指示從右跑到左,已經過了足有十座以上巨大的宮殿了。在穿過三個宮殿的時候,要是沒有璃櫻絕對會無法回到原來的宮殿而放棄。現在左手邊是一大片像森林一樣的庭院,右邊則是一排等間距的門並列著。話說回來走廊本身就像貴陽的大馬路一樣寬敞,頂多只是茫然地感覺那是“右手等間距的門”,就算有時候打開看看,裡面也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還在想這要是客房的話也太暗了吧之類的。

“……不會吧……?”

“那扇門的對面全是書。我們經過的宮殿也全是書庫。不用擔心,我們早就進入學術研究區域了。總之現在能看到的幾十個屋簷全部都是大圖書館。”

“不是吧!?”

“不會吧!?我到現在費了多大──”

得知迅很少見地真的吃了一驚,璃櫻嘿嘿地笑起來。

“……是啊,妳想說,至今為止不管怎麼找,連個影子都沒看到過是吧。”

“…………正是這樣。”

“真笨啊。跟我說不就行了嗎。我不是說過嗎,誰都可以自由進入,但這片區域需要許可才行。特別是‘外面’的人。要是擅自把貴重的書籍帶出去就困擾了嘛。‘外面’也是,從一個鎮到另一個的時候,在關卡也要出示通行證才能進入的吧。也不想讓那些偷偷摸摸的人進去吧。和那個一樣。我猜你大概是想繞個遠路,卻一直在同一個地方一層層地來回轉。現在因為我在一起所以沒事啦。”

迅一副丟臉的表情抿著嘴。

“居然是白費力氣啊……。也就是跟人們會在九彩江迷路的道理差不多囉?”

“大概吧。聽說一開始只是施了些簡單的障眼法,不過畢竟從初代起就由代代大巫女和術者不斷改進,到了現在就算簡單也變成了誰都破解不了的強力法術之一了。”

“……喂,璃櫻……那為什麼還要跑呢?”

“不是想看蝗災資料嗎。那要在更前面的宮殿了。嘛,馬上就到了。”

迅和秀麗都繃緊了臉。璃櫻的“馬上”是最沒有信服力的。

嘿嘿地跑過璃櫻所言的層層回廊,到了晌午前,突然砰地一下撞進一扇門。

秀麗和迅也跟著璃櫻衝了進去。衝進去後過了片刻,三人都靜靜地等著。

但是“暗殺傀儡”並未追上來。璃櫻手抵著下巴思考著。

(……嗯?沒有進到裡面來嗎。就是說雖然違抗了伯母大人的“命令”,但“主君”還是沒變的意思嗎?這樣的話……)

感覺到迅的視線,璃櫻停止思考。總感覺好像全都洩露了似的。

“……唔、哇……”

耳邊傳來秀麗呆呆的聲音。

回過頭去,秀麗一副靈魂出竅,好像各方面都絕望了似的表情。

“怎麼了。紅秀麗,你不是喜歡書嗎?父親不也在管理府庫嗎。”

“…………我是、喜歡……但這相差也太大了吧!!就光是這個宮殿,幾乎可以裝進整個府庫啊!?等下、要、要從這裡、開始找嗎!?就我們三個!?”

就連司馬迅,也一副從未有過的困擾表情,從上到下從左到右轉了個遍,結果還是一言不發地撓起了後腦勺。真是令人無話可說。

“不。不止這裡。地層階那裡還有藏書,從那裡開始。”

迅和秀麗都僵住了。咕嘟,呃咳地兩聲,同時將視線落到地上。

“………………地、地層階是、不會是、這下面……?”

“沒錯。地層階就是原來的隱者之塔。古老的書幾乎都在地層階。竹簡啦、木簡啦、書本之類,一大堆……。蝗災這幾十年都沒發生過,所以我估計在下面。啊、有目錄的。確認之後再去吧。”

秀麗和迅有氣無力地跟在璃櫻後面。

“就算有目錄……不是那個問題吧……”

“等找到了,蝗災已經結束了的話可笑不出來啊……”

感覺要花上一百年啊。二人心中悲嘆道。

追上璃櫻後,發現他露出一副奇怪的困惑表情。

“怎麼了,璃櫻?啊、該、該不會、沒有吧!?”

“……不是。有的。但是,明明蝗災幾十年都沒發生過,我卻記得讀到過好幾冊,雖然現在才覺得奇怪。也就是說,並不是被埋在誰都看不到的地層階裡,而是之前或許就有誰看過。我可不是因為喜歡蝗蟲什麼的。”

秀麗和迅的表情啪地一下明朗起來。

“剛才、稍微安心了點啊。誰讓璃櫻總是看些奇怪的書啊。”

“我也是。你明明是個小孩怎麼會知道蝗災呢!?我本來這麼想啦。保持普通就行了。楸瑛那家伙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追著女孩屁股後面跑了。真是太不一樣了啊。”

“…………你們,究竟是怎麼看我的啊……”

璃櫻至今都暗暗相信身為那樣怪異父親的兒子,自己已經算是很普通的孩子了,結果卻遭到相當大的打擊。不對,應該原本就是比較的標準搞錯了才對吧。

“聽著、繼續!……剛才調查了一下,果然在十年前,有人借過所有有關蝗災的書籍。十年前借出過的書籍的話,應該很容易找到。說不定,一起放在什麼地方了。……但是,為什麼這傢伙在十年前就這樣有重點地查找過蝗災的資料呢……?”

“沒辦法知道是誰借的嗎?啊、目錄只有日期啊……”

“‘外面’的人規定要寫名字的,但這貌似不是外部而是縹家的人啊……”

有種奇怪的感覺。也許,只是縹家有這種,單純地突然對蚱蜢蝗蟲之類的產生興趣就去調查了的變種存在也說不定。但是,卻感覺像是知道璃櫻等人會來調查,故意等在這裡似地,一種奇妙的感覺。

“算了,先看目錄吧。”

這麼說著,秀麗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目錄──不禁流下冷汗。光是首字母是“蝗”的就有幾十個。要是調查“飛蝗”又會跑出不少,“天災”或是“蟲害”也貌似會接二連三地跑出來。而且,恐怕這些數量沒有記錄在目錄上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單是一、一個個確認內容,三個人分頭工作也是相當大的數量啊……。而且……有一半都是用古語寫的……不會吧……這不是連讀都讀不了嗎!)

璃櫻像是在找什麼似地一頁頁地翻著目錄,過了不久便皺起了眉。

“事到如今再從《蝗災的歷史》開始讀也無濟于事吧……。這樣的話就真的只是浪費時間了。……那個,到底是什麼書呢。植物相關的話,就更花時間了……”

“嗚嗚、好想哭……‘那個’,是什麼啊?”

“……要是,沒記錯的話,有個對付蝗災的特效藥!記得哪裡有寫著的……吧……?嗯、當初想著那樣的話就算‘無能’也能派些用處,看到過。所以父親大人才會中斷那麼嚴厲的斥責吧。我想確認那個。”

“蝗災的特效藥!?”

秀麗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人類什麼都做不到,這應該是“外面”的常識。要是發生的話就完了,沒有解救方法。只能等待死亡。

──然而,璃櫻卻說有方法,縹家的話也許能做到。

“喂、就、就是那個啊!我找!我熬夜也要找啊!!就算有幾萬冊我也找!就算一點點也好,還記得別的什麼嗎?那個植物是什麼?”

“……是什麼木……之類的吧。最初原產自南部地方……但是,沒有用在蝗蟲而是別的什麼上面……?不行,已經盡力了……想不起來……”

就在此時。雖然翻著目錄,卻有點心神不定的迅嘆了口氣。

“……是南楝。”

璃櫻和秀麗看向迅。迅再次重復了一邊。

“南楝。藍州就是那麼稱呼的。作為除魔之木很有名。藍州原產。”

璃櫻眨巴著眼睛驚訝不已。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了,真不可思議。

“……就是它。沒錯……雖然是楝檀科,卻只能在藍州以南的地方找到……”

秀麗看了看璃櫻和迅。迅的老家是藍門第一司馬家。土生土長在藍州──。

“哎、那麼……璃櫻所說的南部地方是……藍州?”

“是。藍州雖然沒什麼蝗災,但雨多炎熱。蟲害非常多。但是只要種上這個南楝,害蟲就完全不會靠近。煮樹葉也行,煮樹皮也行,煮樹根也行,種植也行。簡直就是萬能。煎了後喝下去包治萬病──真的啊──把煮好的湯汁撒出去的話,不管什麼害蟲都不會靠近。──最強的除蟲防蟲效果,而且還是萬能靈藥,從以前就作為藍州的除魔神木超級有名。雖說除魔,指的就是除蟲啦。”

“除蟲……蟲──那麼,蝗蟲也可以!?”

“……大概吧。藍州幾乎沒有蝗災,或許不止氣候和水土的原因,也跟到處種著南楝有關吧。藍州雖然也有種大米,但實際上蚱蜢、蝗蟲、虱子之類的災害比起其他州要少得多。……從以前起,藍州的農作物就經常會放些煮好的南楝汁。為了除蟲啦。而且不僅能防蟲,對人體和作物也沒有任何影響,簡直就是難以置信的超完美萬能藥啊。……還被稱作‘天賜之木’呢。”

“……等下,迅,那個──你早就知道這一點吧?”

迅輕手丟開目錄,獨眼突然瞇了起來。

“啊啊,知道。……沒辦法,再亮一張我的王牌吧。沒時間了。”

秀麗咬住了嘴唇。真是,完全就像楸瑛所說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亮牌。而且讓他亮出手裡的牌的,不是秀麗也不是璃櫻,而是時間。跟外表完全相反簡直是擅長軍事類型的人。

“──我想璃櫻讀過的書的內容,我應該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現在’的情報。我想看這十幾年以來縹家積累研究下來的最新的蝗災情報。”

“十幾年……?”

剛才在目錄中所看到的有關蝗災的書被集中性借出正好是那個時候。

“該不會,那個借書人是你──不,但是……”

對藍州司馬迅做過若幹調查的秀麗,突然想起了報告書的內容。

“十年前,迅……‘司馬迅’應該還是平安無事地生活在藍州才對啊。”

“是啊,在這裡借書的不是我。但我知道,借的人是誰。雖然沒見過面,但知道名字。我能這麼清楚蝗災的知識,也多虧了那個人。那個人在十幾年前,在這個縹家──大概就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埋頭徹底搜尋了所有蝗災相關的書籍,進行調查,並把所得的信息抄成幾百個書簡讓人寄了出來。而且那些書簡現在仍保存在‘外面’,我就是一直在讀那些大量的書簡才知道的。所以我就算不找也知道比璃櫻讀的幾本書更多的知識。”

璃櫻不禁困惑起來。借了那些書的,毫無疑問是縹一族。是縹家的人。

十幾年前,縹家的某個人,寫下蝗災的詳情送到了“外面”?

“搞什麼啊……。到底是誰,為了什麼?”

迅似乎想說什麼,少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道。

“……應該聽說過吧?……十幾年前,有過一段時期具備了一切會引發蝗災的條件。還發生過好幾次小型的歉收和旱災。雖然現在知道那是容易導致蝗蟲大量產卵的條件,但當時並不清楚。不過,當時的禦史大夫從史書中得知,如果那種氣象持續下去會引發蝗災。很不幸,公子之爭開始前後,中央也發生動亂了。”

秀麗有了反應。……那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回憶。當時確實是連年歉收。

“藍家缺席,第二公子流放,戩華王也臥病在床,又爆發了公子之間的骨肉相殘。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再發生重大蝗災的話……糟糕透頂了。可不止人口減半那麼簡單。”

秀麗不禁打了個寒顫。那個時期本就在鬧飢荒,要是整個國土發生蝗災的話──。

現在,秀麗或許已經不會活著站在這裡了。

(那個時候,蝗災的預兆──?)

秀麗至今為止,都以為那個連淚都枯竭的幾年,都是因為公子和官吏之爭導致的。以為是因為沒有一個高官們出來援助。現在也這麼認為,這也是為什麼自己會對以清雅為首的“貴族”們產生隔閡的原因。那毫無疑問是人生最悲慘的數年。但是……或許並不是最糟糕的吧。也許有可能,會發生比那更嚴重的情況吧。迅是說,並沒有發生那種情況,是因為誰阻止了吧。那是,秀麗根本沒有考慮過的可能性。──會有比那更可怕的情況出現。

背脊……不寒而栗。下巴也微微顫抖起來。迅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很遙遠。

“當時的禦史大夫,和縹家取得了聯系。因為他斷定只有擅長災害和學術研究的縹家,才可能有辦法。和現在的理由完全相同。在縹家接到聯系的那個人,立刻來到這裡,借了成堆的書,調查之後,不斷寄出了幾百件文件。應該就是這麼回事。”

璃櫻漆黑的目光,筆直地射向迅。

“那個,不是伯母大人吧?也不是父親大人。為什麼,你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為什麼,你想知道?是誰都無所謂吧?”

“我想知道你不、願、說的理由。為什麼不說名字。因為跟我有關才說不出口,對嗎?……你一開始說了‘受了某個人的命令來到這裡’對吧。是被那‘某個人’命令,不能說嗎?”

迅粗魯地抓了抓腦袋。

“…………你,知道自己母親的名字嗎?”

璃櫻和秀麗都因意想不到的提問而呆住了。

“……我的,母親?為什麼要問那個。”

“聽著。我雖然在這裡和你沒認識多久,但我觀察過了。你,完全不知道母親的事情。不是嗎?不知在哪裡,也不知道名字。搞不好,你懷疑其實母親就是伯母花,所以大家才都很害怕什麼都不敢說。──對嗎?”

璃櫻向後踉蹌了兩步。──因為他說中了。那一點尤其被一族中的“無能”們,含著嫉妒竊竊私語地流傳過。而且璃櫻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眼裡只有“薔薇姬”。但“薔薇姬”二十年前就逃走了,而璃櫻出生到現在不過十多年。時間根本不符。最重要的是,伯母花對弟弟璃櫻有著異乎尋常的眷戀也是事實。

自己究竟是“誰”的孩子,沒有任何人告訴過自己,璃櫻本人也沒有詢問過。也暗暗察覺到過,在大業年間為了延續異能,血族之間不斷通婚過。如果問了後被告知就是這樣,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被告知如果不問就不說。但是,要是你隨便瞎猜,結果浪費了自己的人生的話,我也會後悔的。你想問的話,我就告訴你。自己選擇吧。你已經不是孩子了。而且頭腦也聰明。為什麼,會從剛才蝗災的話題,變成現在這個,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那也是我不能隨便告訴你的理由。”

璃櫻茫然地看著目錄的日期。十幾年前。他注意到了在那個年數中的,另一個事實。

或許正是公子之爭前後的年數。但同時那也是。

和璃櫻的年齡幾乎相同的年數。

一注意到,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調查了蝗災,並寄給當時的禦史大夫的,就是我的母親嗎?”

問了。接收到璃櫻的意思,片刻後,迅點了點頭。

“……沒錯。你母親,在十幾年前──確切地說我也不清楚什麼時候。在“外面”的公子之爭導致動亂的時候,嫁給了縹璃櫻。雖然聽說是,硬送上門的老婆。”

“‘外面’?是‘外面’的女人嗎?不是縹一族的女人?”

“在這個花女王萬萬歲的一族裡,哪個女人有膽子從花那裡奪走她弟弟嫁給他啊。那位公主從‘外面’嫁給璃櫻,成為了縹一族。她的父親,就是當時的禦史大夫。”

璃櫻瞪大了雙眼。縹家是封閉的一族。就連進入這片領地,都很少被許可。如果不到“裡面”來,根本不可能看到那麼多的研究和知識。

“……喂,該不會,就為了得到蝗災的情報,當時的禦史大夫就把自己的女兒丟給了人性喪失的父親大人和鬼畜姑姑的伯母這裡啊?”

“這個就不知道了。但就算如此,我也沒什麼驚訝的。我覺得很、符、合他。”

“──別開玩笑了!”

“沒開玩笑。你明白嗎?多虧了這個蝗災才被預防了。你的母親,嫁到這裡,調查了所有蝗災的情報,並寄了出去。等發生了再處理是最爛的下策。在發生之前就阻止才是最棒的上策,你的母親做到了。知道嗎,那個,原本應該是縹、家、的、工、作。雖然不知是不是為了那個才出嫁的,但嫁給永遠不會正視自己的男人,成為了縹家人,──你的母親做了本該是縹家的工作。比起連老爹都說服不了,又見不到花的現在的你要好上不知多少了啊。”

“────!”

正是、如此。

璃櫻無話可以反駁。無話。

“……母親的……名字是?”

迅瞥了一眼秀麗。察覺到秀麗早就注意到了,于是嘆了口氣,說出了名字。

“──旺飛燕。當時的禦史大夫,現在的門下省長官旺季的獨生女。”

“………………。啊?”

漫長的沉默過後,璃櫻嗤之以鼻道。

“別信口開河了。那旺季大人不就是我的親外公了嗎。”

“是啊,那家伙其實是你的外公啊。注意當時的禦史大夫啊。別逃避現實。”

“騙人!!那個、那個人是我的外祖父!?旺季…大人……,他多大啊!”

“年齡?……五十到六十吧?”

“別開玩笑了。父親大人已經超過八十歲了啊。為什麼外公反而年輕三十歲啊!!太奇怪了!!而且我十年前就生下來這點稍微想想也很奇怪啊。到底搞什麼啊。”

光看臉的話也沒什麼奇怪的,這麼說的話迅也確實覺得很多地方很奇怪。

“但是,這是事實。首先,你自己就是個證據。你,真的很像呢。”

“啊?和誰?”

“和旺季大人。思考方式這點、心直口快這點、明明很聰明卻笨手笨腳不善言辭,簡直各方面都一模一樣啊。雖然臉長得像父親,但內在絕對像外公。”

璃櫻想起了旺季。總是一臉嚴肅,對待小孩子璃櫻也毫不留情地叱責。但是,很不可思議地並不覺得討厭。因為好像自己被當做一個人而認同,覺得很高興。

(……那個人,是我的外祖父?)

旺季一開始就知道的吧。羽羽呢?

紫門旺家。不、但是,那家確實是──。

“璃櫻,抱歉過去的話題先到這裡。我說過了,沒時間了。多虧你母親把關于蝗災的貴重情報寄出來的關系,十年前的蝗災得以防患于未然。禦史台的指示雖然樸素但取得了最好的效果。不、這次也是,切實繼續那個指導的地區所發生的災害,也應該被控制在最小範圍內。但是,這次……完全失敗了。”

聽到這話,秀麗背上冒出冷汗。失政。是誰,為什麼,很明顯。

是──就是那、麼、回、事。

“失敗了。事到如今預防已經沒用了。必需轉變成盡早根除。”

璃櫻拼命地想把思考轉向蝗災的方面。

“根除──……”

“冷靜點,璃櫻。……也就是說,這麼一回事吧。十年前的禦史大夫旺季大人,得到了縹家的幫助成功預防了蝗災,而且禦史台就算現在不在這裡調查,也早就有了能派得上用處的情報吧。像南楝那樣。”

秀麗冷靜的語調,不禁讓迅瞇眼笑了起來。他沉默著繼續聽著。

“那麼,目前指揮蝗災處理的,大概不是葵長官,就是旺季大人。從剛才的話來看,他們二人也是朝廷中數一數二對蝗災比較清楚的,而葵長官肯定也以這裡的情報為基礎採取了對策。但是……那個情報充其量也只是十幾年前的東西,是這麼回事吧?”

璃櫻想起迅剛才的話。

“──我想璃櫻讀過的書的內容,我應該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現在’的情報。我想看這十幾年以來縹家積累研究下來的最新的蝗災情報。”

迅說過,接到命令要調查蝗災。

“是嗎。你想知道的,是‘那之後’──這十年間的新線索嗎。”

“沒錯。縹家十幾年前的情報當然正以現在進行時發揮著最高的效用。我讀下來也覺得很厲害呢。藍州的人都不知道,南楝居然對蝗蟲有效果。但大多是防除對策,不是根除。就連南楝,也只是除蟲,不是殺蟲。雖然吃下去的話確實會死,但蝗蟲也不是傻子,也會躲開不去吃。如果是卵或者幼蟲階段的話還好。只要一邊慢慢走一邊把煮好的汁液到處撒一下就行了。但等變成了成蟲成群地到處飛的話……效果幾乎為零。因為它們會飛到天上避開啊。”

確實如此。就算往天上撒最終也只是落到自己頭上而已。

“但是迅,關于驅逐方面,旺飛燕沒有寫到的話,……也就是說要麼就是連縹家也找不到有效地驅逐方法,要麼就是她沒來得及找到……對吧。──在那個時候。”

對秀麗小聲吐出的最後一句話,迅不禁苦笑起來。真聰明。

“沒錯,在那個時候。不過,並不是一點都沒寫哦。是有幾個根除方法,……而且非常、樸實啊。而且還是,必須要縹家總動員才能起效的。”

璃櫻觸電似地抬起了頭。父親停止呵斥的理由有好幾個。

正是因為,令人諷刺的是,璃櫻把縹家在緊急時刻的任務,可以說是強行扔給了這裡。

“……那麼,果然羽羽拜託我的……全部都打開,指的就是那個啊。──但是,可惡,不去說服伯母大人的話就真的不行啊。”

“等下。在那之前還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璃櫻。要是不那麼做的話,就完全不知道迅來這個學術研究區域的目的了。”

當時,在飛燕姬還在的時候所沒有的方法,沒找到的辦法。

“──迅說的,很對。如果飛燕姬的事情是真的話,事到如今再在這裡搜尋古書也根本沒時間了。禦史台也肯定把收到的資料保管在蝗災專欄裡了。只不過,不管那個有多有效,畢竟也只是十幾年前的情報。現在在這裡最需要緊急調查的,確實就是‘那之後’的東西。這十幾年裡積累下來的最新情報。”

“你說‘那之後’?”

璃櫻的臉有些扭曲。這十幾年的縹家,璃櫻也知道。他並不清楚以前的伯母。或許確實很了不起。也許她很自負,善于救濟,會獎勵知識的積蓄和探究。但至少這十年的縹家,隨著伯母的衰老,就像已經十分疲倦的老婆婆一樣,一切都處于停滯狀態。就連用以和“外面”聯系的仙洞令君也幾十年都沒有出現過,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也都不會運用知識去救助,只是毫不關心地在一邊默默旁觀。就算偶爾出手,也是以自己的利益為最優先考慮。就像淤塞的池水那樣慢慢地腐朽、枯竭一般。

這就是璃櫻所知道的“那之後”的十幾年。這樣的話,哪來的最新蝗災情報?

“那種東西……那才是,不管怎麼找,都有可能找不到的東西啊。”

“沒關系。沒有的話也沒什麼。”

秀麗沉著冷靜的聲音,讓璃櫻抬起皺成一團的臉。璃櫻自己也知道那樣只會令人發火,然而秀麗卻沒有生氣。

“就算沒有也沒關系。只要在現在所有的道路上,尋找最好的方法就行了。但是呢,沒有的話,就好好確認確實沒有。不確認的話,會後悔的。因為說不定會有呢。……璃櫻,蝗災就算到現在也是三大天災之一,一直被認為是人類無能為力,連防除都做不到的災難。我也不知道。璃櫻的媽媽也是,覺得會有就嫁到了縹家──僅僅是或許會有而已。只有這點是可以確定的。還有時間。”

“……唉?”

“雖然時間很寶貴,但還是有的。──葵長官和大官們,都幫我們把時間爭取出來了。”

連秀麗自己都對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驚訝。但是,說出來之後,那便成為確鑿的事實,緩緩地沉澱在秀麗心中。是的,還有時間。

“蝗災事宜是歷代禦史台的工作。現在的禦史大夫是葵長官哦。性格超級惡劣,又長著一張惡人一樣的臉,比死人還要冷血,不僅那張臉實際上也一副在幹壞事的樣子,……但是如果那個人是禦史大夫的話,就還有時間。他絕對不會空著手驚慌失措地東奔西跑摔跤跌倒什麼的。”

夏天時已經察覺到蝗災的預兆,並給蘇方下達了指示。

……自己知道,也認同著他吧。那個人作為禦史大夫的強大。無論何時,那個人也一定會一如既往地想辦法處理,是個就連事事都要反抗的秀麗,也不得不認同,名副其實的強大上司。

想法和主張都完全不同。但是,是他的話,就沒關系。雖然很不甘,但他就是那樣的人。

“──他絕對,會做出現在能做到的最好的指揮。用最好的方法,爭取最大限度的時間。而且不止葵長官。以悠舜大人為首,掌管四省六部的所有大官們,都肯定在盡自己的全力。就算找到的東西只能派上幾個小時的用場也好,現在就什麼都放棄絕對不行。”

秀麗說著說著,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不禁苦笑起來。……現在的話,就能夠明白,去年茶州疫病時的自己,是多麼放肆地在揮舞那傲慢的正義感啊。或許現在也沒多大改變。即使如此在那個時候,……秀麗也覺得自己當時確實在心中某個角落,從一開始就認定“上面的人”什麼都沒有做。所以才沒有跟任何人商量,擅自亂用粗暴的方式,將一切以事後承諾的方式硬幹到底。麻煩全轉給了悠舜,雖然並沒有後悔,但現在卻不認為,自己一個人如果不把一切做到完美,就全都會白費。

“沒事,還沒到最糟的情況。為了不達到最糟的地步,現在朝廷和官吏們肯定正在全力以赴地想盡辦法。……尤其是悠舜大人和葵長官那冷酷無情任意驅使人的樣子,我也親身體驗過……沒錯,現在大家肯定都在大哭呢。肯定都在被迫努力工作。當然,羽羽大人也是。”

聽到羽羽的名字,璃櫻吸了口氣。是的。羽羽也在努力。──確確實實地在賭上性命努力。

“……你相信他們呢。明明在禦史台被驅使成那個樣子。”

“相信禦史台!?感覺好像聽到這世上最奇怪的單詞呢……。不是,我只是知道而已。我也根本不認為朝廷裡所有人都會爽快地努力前進。但是,光是沒完沒了地抱怨,是不會妨礙到為了發蹟和功績而拼命工作的禦史台的。尤其蝗災還是禦史台的專利。要是失敗的話面子就要丟光了。嗯,絕對妨礙不了。肯定是全力以赴啦……”

一想到或許正在勃然大怒的冷血長官,秀麗不禁背脊發顫。太可怕了。要是自己在禦史台,現在肯定是被任意驅使忙得不可開交了。現在在縹家真是好啊。

“所以,沒關系的,現在還不會立刻變得最糟。時間是很寶貴,但還剩一些。璃櫻,那也是你的母親留下的緩期哦。真是厲害呢。她給了我們,找不到根除法的話就算,但要是找到了就能帶回去的重要的時間哦。”

在鐘聲敲了三下的沉默過後,璃櫻吐了口氣,點點頭。

“司馬迅……你想知道的不是防除,而是根除的意思,也就是說,想在冬天到來之前,把一切都搞定吧。”

迅微笑起來。璃櫻終于取回了知一察十、快速運轉的頭腦和冷靜。

“沒錯。到了冬天,蝗蟲就會冬眠。離真正的冬天,還有一點時間。堅持到那時,再從頭進行預防措施的話,今年的農作物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得到保護。僅是如此的話,靠現在所有的防除方法姑且能夠趕上。但是,我的主人可不是對一時湊合就能滿足的人。”

最後的單詞,讓秀麗和璃櫻產生了反應。我的主人。

“小姐,明白了嗎?”

“……我想,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吧。想讓蝗災只發生一次就全部消滅。他正在從各方面上,想把災害控制在最小。現在的話,我覺得可以做到。”

蝗災最糟糕的情況,如果發生一次,就會在幾年後再次發生。

就算今年保護住了,到了春天它們又會覺醒。集團性地成群飛舞,在各處產下大量的卵,那些卵又會在各地一起孵化成為新的群飛集團。蝗蟲不斷在各地增加群集,一邊集體飛行,一邊吃光蔬菜和糧食。

再怎麼防除,又會有無數的蝗蟲冒出來。如果沒有決定性的打擊,結果只會越來越壞。就算保住了今年的收成,明年春天種下的苗都被吃掉的話,肯定會成為歉收年。明年歉收的話,也就是後年能種的農作物的種子或者幼苗都沒有了。歉收開始惡心循環,圍繞著貯藏作物,商人以及各州的隱藏物資就會展開爭奪戰。(我實在是覺得這一段話本身就是個惡性循環= =|||)

是的,蝗災要是發生了就結束了。所以十幾年前,當時的禦史大夫才會到處奔走進行防除。但是,……這次失敗了,蝗災終于開始了。即使如此。

(那個人,完全沒有放棄。)

想到誰都沒想到的事。那個“誰”,在蝗災剛發生後的現在,把迅送到了這個縹家。

“……要是,能在冬眠之前把蝗蟲全部消滅的話──就不能產卵了。”

一邊說著,秀麗一邊感到背脊在發抖。

無法產卵的話,自然新的蝗蟲就不會產生。

而且如果產卵的群集不斷增加的話,蝗蟲的數量一定不少。要是能夠在它們集體飛行的數量增加之前,找到有效地根除方法的話。

那樣就結束了。想到這種可能性。要是找到了,就有了幹勁。

想讓蝗災,在只爆發一次後就終結。以人的力量,幹出這中聞所未聞的事。

“──真是厲害的,人、呢。”

從未如此感受到過,位于上位的力量,對于某件事的決心。

秀麗剛才跟璃櫻說了沒關系。說了還不是最糟,朝廷肯定,在採取最佳的方法,為自己爭取時間。爭取到,讓迅“獨自”在這個縹家,找到情報的時間。

(門下省長官旺季)

迅的最新蝗災情報所得的利,對于主人旺季──肯定是那個人──是必需的。是旺季用比禦史大夫的葵長官更高的權限將查找蝗災的對策全權委託給他呢,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願意承擔下來的。關于蝗災的知識和實際成績,不論怎樣只有這兩人最能勝任。而且如果能控制住蝗災,旺季和葵皇毅的名聲,也能在朝廷裡迅速躥升。

(這樣的話大概,劉輝的評價就會相反──……)

只有能抑制住蝗災的人,才是獲得八仙守護的真正的王。蝗災甚至被這樣流傳。

秀麗緊咬住嘴唇。

在禦史台調查了很多事情的秀麗,切身感覺到這股不安定的氣氛。那個人,也許有一天會和劉輝正面交鋒。或許,迅也是。一瞬間就會轉變形式的節骨眼,也許就在于這場蝗災究竟會如何。但是,那又怎樣。無法選擇什麼都不幹的那條路。

“……迅,我還是禦史。充滿謎團的你所懷揣的各種其他計劃我先不管,──關于這次的蝗災,我會全面協助你。如果能派上用處的話。”

迅瞇起眼睛笑了起來。是敵是友,是得失還是策略,是扯迅的後退,還是蝗災被完美消滅的話王就有麻煩之類,這些東西完全不去考慮,這個叫做紅秀麗的女孩,在最後切實地選擇了“官吏的任務”。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選擇了對百姓來說,最佳的道路。

“那麼,首先最緊急的,就是確認,這十幾年裡究竟有沒有有關蝗災的情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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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陵王大人,直到剛才我都對您曾經與戩華王、司馬將軍和宋將軍三人同時對峙且勢均力敵這個故事嗤之以鼻。今天我為我的無知表示歉意。沒想到幾十年前行蹤不明的黑門孫家的‘劍聖’竟然在這種地方做文官。”

在陵王叫出他之後一會。如同白布上漸漸染開的色彩般,邵可無聲的慢慢從樹的陰影中現身出來。聽到最後幾句話,陵王悶悶不樂地看向他。

“哈?什麼‘劍聖’。我只是一般的庶民而已。我跟黑門孫家完全沒~~有一點關係。”

“只是一般的庶民的話又怎麼能察覺到我的存在呢?本來我是打算就這樣悄悄回去的。”

陵王注視著從樹叢中現身的邵可。他已經聽說他就是當代的“黑狼”。但自己親眼看見還是嚇了一跳。畢竟與府庫那個每天懶散混日子的他相差太多。

(……皇毅和晏樹要是平時也能那樣懶散的話,旺季會很高興的吧。)

那一代人,都或多或少出於一些原因隱藏一些事情,並不只是一兩件……大概是因為他們生於兩個時代的夾縫間吧。那個時代一旦潮流變向,原本會好轉的情勢也會在眼前無情地急轉直下。陵王那時候已經成年了。但,邵可和晏樹他們都還是孩子。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在這見過的事情,咱們還是都忘了吧。我向你保證,紅家宗主……為什麼會來呢?”

“……跟您一樣,孫尚書。我擔心旺季大人的安危,所以過來找他。”

邵可表情複雜的看著旺季離開的方向。好像要穿過旺季去尋找記憶中的誰一樣。細想來的話,陵王覺得邵可大概從沒跟旺季說過話。畢竟,旺季總在什麼人的保護下,而且作為府庫的主管應該也沒有機會接近旺季才對。就算他有話要跟他說,能遠遠看見他就已經不錯了。當然,作為紅家宗主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現在來看,他們還不是很像。旺季的姐姐是個美女。雖然,直到他二十歲之前,還是和她有些相似的地方的。──喂,紅邵可。為什麼會對那個少爺宣誓效忠呢?”

邵可轉向了陵王。

“您對我代表紅氏一族向劉輝陛下宣誓效忠感到不滿嗎?”

“倒也不是,只是單純的覺得不可思議。你應該也察覺到了。那個少爺甚至還不能算是王。──那讓我反問你一下吧。為什麼不是旺季呢?”

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必然會被忘掉。所以邵可決定回答他。

“……是啊,那我就直說好了。我並不是認為劉輝殿下是位合格的王才宣誓效忠的。這大概是紅一族的天性。我臣服於他是因為我想這麼做。我們很難臣服於什麼人。所以,當這為數極少的機會到來,我們是不會計算得失的。對紅氏一族來說,愛和忠誠是一回事。在他是不是有成為王的資質等等問題之前,我所想的是我要保護他,所以我認為‘有’服侍劉輝殿下的價值。”
陵王看著邵可,如同鱗片脫落顯露真身一樣。原來是這樣。他感覺自己已經明白了之前對於自己來說簡直是謎一樣的紅氏一族令人費解的行動。陵王感覺有意思似的笑了出來。

“……嗯?這實在是不錯。我並不討厭哦。特別是不計得失。但是,守護啊,是誰呢?你說他是不是有做王的資質這對你來說無所謂。那就是說你準備守護劉輝陛下的王座直到最後,就算他是個白癡國王?還是說僅僅是劉輝殿下?”

陵王的問題尖銳、毫不留情的揭出了本質。非常漂亮。他本可以適當的繞過這個問題,但是想了一下,他決定正面回答。這樣,邵可就能夠看到旺季和陵王的計劃已經實施到什麼程度了,陵王也是一樣。兩個人都付諸於言語中。

“……劉輝殿下。無論如何,目前是這樣。”

“目前?”

“旺季大人的話,一直做的更像王也說不定。這一點我知道。他很有威望有經驗,也有高遠的志向。他也經常為了國家考慮。反過來看劉輝殿下,他大概幫不上什麼忙卻感覺很急躁。如果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旺季是王的話)大概損害會被控制在最小的程度吧,這我也知道。我會一直站在劉輝殿下這邊直到最後,但我所要守護的並不是他的王座,而是他本人。但是──”

邵可歪過頭,迷惑的看著陵王。好像這是他第一次在努力嘗試搞清楚自己心中的迷惘。結果卻沒能弄明白。然而,這大概是頭一次邵可將自己意識深處所想的化作語言表達出來。

“……但是,如果劉輝殿下找到自己所欠缺的東西的時候,他會成為比旺季大人更好的王,我是這樣覺得的……那一天是不是會到來,或者是不是能及時到來,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孫陵王的眼光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好像瞬間充滿了殺意。

“……哦?相對於旺季,那個少爺更適合?你從哪看出來的啊。說!”

“不,非要說從‘哪’看出來的話,現在還看不出來,所以我也不好說。還只是這樣懷疑而已。”

“你這個笨蛋。幹嘛說的好像白癡一樣。有意思。我喜歡你,加入我們吧!”

“哈?!真是完全沒有邏輯的人!我不是說過這是不可能的了嘛!”

太亂來了。但是,如此坦率,即便現在是敵對的,他也仍然對他產生出了好感。不管是在貴族派、國試派、文官或武官中,孫陵王的深受尊敬和喜愛。

“哼,你啊,如果晏樹在這的話,根本就會二話不說殺了你的。”

“對您的話是有些困難,但是如果是凌晏樹的話,還是我比較強一點,所以沒問題啦。”

“──啊,那我就安心了。好好守護那個少爺吧。就像你飛奔過來保護旺季一樣,我也不想殺了那個年輕的王。正如你擔心的那樣,如果旺季死了,事態就不可挽回了。會爆發戰爭的。全國所有仰慕旺季的人,都已經在開始各地擔任要職。我可沒開玩笑。但是引發戰爭並不是我們的本意。我們只想逼他讓位。到那個時候為止,請保護好這個少爺。”

他如此宣稱。

邵可細細的眼睛飄過一絲不安,然後睜大了雙眼。

“……您說出來了呢。”

“啊啊,是啊,這話是我說的。不是旺季說的,別忘了。”

陵王動作流暢優雅的將煙管轉了個方向,將煙灰倒出來。

“……我一直希望看見旺季的國家。每當我閉上眼睛,那個國家新鮮清晰的景象就會浮現在眼前。但是你有想過要看看劉輝殿下的國家嗎?能想像出來嗎?”

“……”

邵可無言以對。在這最重要的時候。這本來也是一種回答。陵王微笑著。

“我們等著。是吧?將大部分時間浪費在自己的事情上,然後背叛了所有的期望的人,是那個少爺。蝗災才只是冰山一角。從現在開始,還會有更多的問題出現的。那個少爺有沒有決心來承擔哪怕是其中一件事情,然後建設一個比旺季大人還好的國家呢?我話先說在前面,如果這回他又像上次跑去藍州那樣因為承受不住痛苦而逃跑,一切就都結束了。”

在邵可回答之前,陵王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我從心底感謝你為了保護旺季而來。有像你這樣的人在那邊,實在是幫了大忙了。”

雖然很溫和,但卻唐突的打斷了。也就是說,對話到此結束。

兩個人都明白。

雖然已經繼續一點一點發展下去,那個瞬間──那個虛偽的和平時代就要結束了。

……不久之後,布幕將拉起,既是開始,也是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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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攸今天也如平日一樣匆匆的趕往位於後宮一角的祥景殿。

祥景殿是御史台為了軟禁百合姬而特意挑選的地方,即使是在邵可宣誓效忠之後,葵皇毅也沒有釋放作為紅家人質的她。邵可和百合也決定不要強迫御史台放人。盡管絳攸也被嚴密監視著,但如果他藉口探望養母百合姬的話也可以來祥景殿。在靜蘭、蘇芳和十三姬的幫助下,收集朝廷的情報也很容易,在楸瑛奔赴縹家之後,絳攸就每天以祥景殿為聚點,專注於情報的收集。

“啊──來了來了,絳攸。今天的朝議記錄,給你。”

當他如往常一樣邁進屋子,蘇芳和靜蘭都抬起了頭。看來今天絳攸是最後一個到的。

“不好意思,幫了大忙了。先來看看吧。”

監視朝議議事也是御史台的工作。因此作為御史的蘇芳可以自由查閱議事記錄。這一點實在是方便,絳攸和靜蘭每天都會通讀朝議的議事記錄。今天也一樣,當他拿起記錄開始看時,如預料中一樣,都是旺季和孫陵王在主持朝議。

“什麼呀,全都是旺季和兵部尚書在說嘛。其次是鄭尚書令。不過,今天主上表現最差。就說了一句話‘一切都交給你了鄭尚書令’?”

“……軍隊的指揮權都全權移交給旺季大人了啊。已經沒什麼可以做的了。自從主上把蝗災的處理全權交給旺季負責以來,我就覺得會變成這樣。如果他把所有權利都交給悠舜大人,而不是旺季的話,情況自然就會有很大變化了……”

“咦?啊,這樣啊。這樣的話旺季就是鄭尚書令的下屬了啊。”

那樣的話,最終的大權都會掌握在悠舜手中,軍權也只是暫借給旺季而已。他也不可能全權掌握住軍隊。僅僅這一點,事情給人留下的印象都將有很大的不同。已經沒用了。這完全是處理人事的經驗問題。對于劉輝來說,從小都幾乎不與人打交道,後來又是絳攸直接做指示。

“對於蝗災,就算是紅家也束手無策嗎?”

“……看來是啊。百合小姐也說過只有在蝗災的問題上沒有任何辦法。一直到現在,好像都是紅家門下的首席姬家在負責蝗災的應對……我不太清楚姬家的事情。而且上一次紅州發生蝗災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邵可大人也和其他人一樣沒有任何經驗。我們只能依靠御史台和旺季大人了。邵可大人應該也已經這麼對紅氏一族做出指示了……不過,這樣的話,旺季大人的名聲就如日中天了。”

“……慧茄大人死了?!碧州代州牧,歐陽侍郎……。悠舜大人提的名。”

絳攸思考著垂下了眼皮,看著歐陽玉的名字。

“……幸好是悠舜大人提名歐陽侍郎來做碧州代州牧。如果沒這麼做的話,歐陽侍郎遲早會提出辭呈然後返回碧州的。歐陽侍郎啊……。……蘇芳,我以前問你的另外那件關於碧州的事,調查的如何了?”

因為絳攸每次都直呼蘇芳的本名(正確的叫出來),所以蘇方好像對絳攸很有好感。他打開了另一個卷軸。

“啊,差不多調查完了。如你所想,從夏天開始,碧姓官吏開始請辭。但也只是很少一部分人離開了。”

只這幾句話,靜蘭就有所察覺了。他看到絳攸輕聲嘟囔‘果然是這樣’。

“我用以前冗官的一些關係進行了一些調查──好像從夏天開始,碧州就給人一種退出朝廷作壁上觀的感覺。但是由於歐陽侍郎,和宗主之子碧珀明都沒有動,所以大部分人拒絕辭官而繼續留下來了。但是──這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嗯。很明顯啊,有問題啊。所有的都有問題。”

靜蘭瞇起了眼睛,雖然好像在回答蘇芳的問題,但表情明顯是在考慮其他的事情。

“碧家就好像現在的狸狸君一樣。──他們並不是非常精明的一族。”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絳攸目光左右遊移著,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

“他說的有點過分,我來解釋吧,不過,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碧家一直以來都是對政事不太關心的一族,也不太擅於政治交涉。正因為如此,讓這一族下達馬上辭官回來暫作觀察這樣的指令……似乎不太合理。而且最主要的,我不認為碧家會去收集王和朝廷的細節情報,他們的官位也沒有達到能做到這點的高度。”

儘管碧氏一族一直壟斷了所有有關藝術和典禮相關的官職,但在權利中樞的也只有工部的歐陽侍郎和吏部的珀明兩個人而已。從夏天以來,他就發現碧珀明有些奇怪。大概這兩個人也收到了辭官的命令了。

“當然,我覺得歐陽侍郎也有些奇怪。有人將朝廷的情報洩露給了碧家。大概是幕後的引導。所以他們寧可違背本家的命令也選擇留下來。”

“啊,那,就是說跟紅姓官吏那時候是一樣的了?有什麼人向他們透露了情報,而且企圖讓所有碧姓官吏都辭官回家?那時候紅氏一族就都輕易的拒絕上朝然後被解雇了,但是碧一族引以為戒所以沒有淪落至此?……難道紅家的人腦子都不靈光嗎?”

絳攸一時間無可辯駁。好像被靜蘭如冰般的視線刺的千瘡百孔。是的,榛蘇芳的話不留一點情面,率直又直中要害。

“好了,也就是說,今天也是這個情況,所以悠舜大人指明歐陽侍郎為碧州州牧實在是幫了大忙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唯一能夠留住歐陽侍郎的方法就是讓他去做碧州長官了。”

如果歐陽侍郎提出辭呈的話,那些本來還在因為他而猶豫的碧姓官吏就會集體退出了。雖然在朝廷的中樞幾乎沒有什麼碧姓官吏,但問題是這就意味著碧氏一族已經捨棄了王。如果這一狀況與紅氏一族當時的情況一同出現的話,將是相當大的打擊。絳攸從心底感謝歐陽侍郎和碧珀明。

靜蘭一手抵著下顎,如果彩八家不久同時退場的話,一切就都會崩潰。

“藍家、紅家,然後是碧家……但是時機也掌握的太好了。……真是精明過頭的狐狸。”

“……靜蘭,我呢,比較擔心剩下的那三家。是出于偶然,還是就是如此計劃的……剩下的是最麻煩的三家。特別是黃家。看最近的朝議記錄,黃尚書幾乎沒開過口。”

靜蘭看著絳攸的側臉。……終於展露出‘朝廷第一才子’的本來面目了。如果不在黎深身邊,絳攸就毫無疑問的會變得非常優秀。

“黃家不像碧家那樣,他們時常監視朝廷的動向。黃一族的情報網是彩八家裡最發達的。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他們為什麼會保持沉默,這一點我很擔心。就好像現在這個狀況正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蘇芳歪著頭。如果是武鬥派的黑白二家發生暴亂的話的確會很麻煩,但他不知道黃家會如何。

“為什麼是最麻煩的三家?黑家和白家還可以理解,但黃家是掌管商業的吧?”

“……啊,但是黃家還有一個特殊的名字。比如黑白兩家是‘武士之家’。”

黃州是商人的聚集地,全商聯的發源地。雖然和碧州一樣是最小的州,但作為全國商人溝通聯絡的重要地段,其經濟實力遠遠超過貴州。精明的商人聚在一起,大量的金錢和人力在全國流動。掌管這一切的就是黃家。但,他們還有著另一面。

“──黃家還有一個別名,就是‘戰爭商人’。

有戰爭,有武器買賣的地方就會出現‘戰爭商人’。那才是黃一族的本來面目。在戰爭來到之時,黃家會很快轉變為情報商,這才是黃家至今為止都保持沉默的原因。

“難道黃家已經開始做前期準備了,大概朝廷裡有人暗地裡已經跟他們有所接觸了。”

蘇芳返回御史台工作之後,靜蘭叉著雙臂看著絳攸。
“……絳攸大人,您之前說他幫了大忙了,但您是怎麼看鄭尚書令的呢?”

絳攸閉上左眼,用右眼看著靜蘭。看來靜蘭已經把悠舜列進了他“精明狐狸”的名單裡了。這是可以理解的。絳攸慎重的誠實回答。

“他作為尚書令來說是完美的。這一點可以肯定。”

“是為了誰。王嗎?”

“……是為了什麼呢。最初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樣的話,就會覺得很奇怪。”

絳攸敲著玉佩上的“花菖蒲”。代替王,他還可以做一些事情。

“我想過一些事……當時機成熟,我會去見悠舜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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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就交給你了。’旺季大人就好像王一樣哦, 呵呵──”

重臣會議結束後,晏樹一直跟隨著旺季走了出來。一直跟到他為了抄近道而走進一條回門下省的小路裡。發現自己的週圍突然異常安靜了下來,旺季疑惑的轉向晏樹。

“……晏樹,你是不是故意斥退了這裡的人啊?幹嘛,想暗殺我不成?你一直滿身殺氣的黏著我。你是小鴨子嗎?有話要說的話,就快說。”

“小鴨子?!也就只有您能這麼對我了,旺季大人。誒──誒──如果我真是小鴨子就好了。大鴨子才不會因為被小鴨子跟著就責備他呢。”

“這可不好說。”

“但是啊,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旺季大人您根本就不會跟我說話的,您可是超忙的呀。”

晏樹胡亂地靠在了身邊一棵微微傾斜的樹上。他的笑容並不如平時那般明朗,顏色總是有所變化的茶色雙眸今天也越發深。

“……啊──啊──,旺季大人要去紅州啊。這可真是失算了。我本來以為王會喊著‘孤親自去!’飛奔出來呢,然後什麼都做不了,然後本來就不高的評價就會降的更低了。”

“悠舜已經回來了,他是不會允許這種白癡行徑的。而且我也會阻止他的。他什麼都幹不了。”

“我知道。──他如果說了‘孤親自去’該多好啊。這樣就充分顯示出他的白癡本色了。但相反的,他竟然在公眾面前指派了旺季大人負責。我覺得這可不太好啊。不管您多擔心,旺季大人,以您自己的判斷來說,您的立場都不允許您去啊,但是如果是出於職責的話,您就有充分的理由趕赴紅州。我覺得是這樣的。不管我說什麼,您也不會撤回您的決定了。”

晏樹還在生氣,而且一度回避著旺季的眼睛。旺季擺出了一臉困擾的表情。

“……你啊,就這麼不想讓我去紅州嗎?”

“……就算我回答是,您不也還是要去嗎?”

隔了一會,嘆息著撿起了一片落下的紅葉抵在了唇上。晏樹比平時更深的茶色眼睛慢慢轉向了旺季。如融化的蜂蜜般睡意惺忪的笑臉,透著一絲妖豔,透著甜甜的惡意。

“……旺季大人您不在的話,我大概會做出些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這樣啊。比如說?”

“嗯,比如說?嗯…為了幫您掃清前進的障礙之類的?很多很多啦。”

“什麼啊。那和至今為止一直做的也沒什麼區別嘛。那就無所謂了。做吧。”

簡單的點了點頭。他小心的為了不踩到落葉走了幾步,然後開始從容的邁著步子。晏樹假裝沒看到,而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他。很少有人知道旺季會這樣子閒逛。如果沒人知道的話就更好了,但不幸的是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你是我的下屬,所有的責任由我來負。”

晏樹的臉上一時間現出了曖昧的表情。好像雖然很高興,卻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答案,連自己也不知道,一臉陰晴不定的表情。曾經,他也時時會露出這種表情。好像渡蝶一樣,他的眼睛總在追尋一些他並不知道的東西。有些時候,當黑色的蝴蝶在晏樹身旁飛舞時,旺季會立刻講起運送魂魄的渡蝶的故事。

每次都是相同的結語:“但是,到底目的地有些什麼,渡蝶本來也並不知道。”

注意到旺季的視線,晏樹避開了他的目光。故意用很輕快的聲音說。

“……是,是。那麼,旺季大人不在的時候,我就稍稍忍耐一下好了。雖然不是像夏天那樣王不在王都那麼簡單,這回是旺季大人的話也可以。想想的話,這樣也很有意思。就算我不出手,事情也在朝著我希望的方向發展呢。”

然而,晏樹的臉上的表情卻全然沒有表現出任何有意思的感覺。

“……旺季大人,陛下的話可是不行的。從王位鬥爭開始,戩華王和霄太師就替他打理了一切,結果到現在他就是這個水準。”

好像為了重整精神一樣,晏樹一邊嘟囔著一邊轉動著手中的紅葉。

“不管他到底有多白癡,如果按照他們告訴他的去做的話,情況也不至於如此。頭腦很好,劍術也還可以,但可惜啊,作為王來說還是無能的。無視皇毅的進言,結果導致了蝗災爆發。而且還把努力工作的官吏們都惹怒了。……特別是門下省和地方的貴族們,都一直是支持旺季大人的。啊~~,但是王今天的表現還是不錯的。一直沒說話,今天表現的最像王呢。託他不說話的福,今天的議題進展都很迅速呢。”

傳來一陣碾碎東西的聲音。晏樹靜靜的將手中的紅葉揉碎,扔掉。

“再稍稍過一陣,時機就將成熟。悠舜也已經回來了。所以啊,旺季大人。舞台已經準備好了。很多人在等著您。……請不要背叛他們。”

他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笑意,輕輕低喃著最後的那句話,奇妙的沒有抑揚頓挫。

好像是在說如果背叛了他,就會殺掉旺季,又好像是在說即使旺季背叛了他也沒有關係。他不知道原因。晏樹知道,就算自己背叛了旺季,旺季也不會殺了自己。但是晏樹並不喜歡這樣。自己常常覺得,如果自己背叛了的話還不如被殺掉的好。所以,他並不介意某一天旺季背叛自己,只是如果真的被背叛了,他希望能夠得到同等價值的補償。聽起來好像就是這樣。好像晏樹真正追求的只有一件事。背叛也好,信任也罷,是誰都無所謂。唯一確定的是,他會從別人那裡追求難以置信的高回報。如果沒有達到要求,就將失去一切。

“請不要背叛他們。”

又一次,晏樹輕聲的囁嚅著。好像引誘船員走向毀滅的海之精靈的優美歌聲一般。實際上,聽過晏樹這種聲音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僅有少數的例外。但也已經都不存在了。現在在這裡的旺季正是其中的一個。從這以後他會不會仍然是那少數中的一個卻不得而知。從這以後?旺季在心中小小的笑了出來。盡管會有那麼一個人,卻還沒有長久到值得珍惜啊。

在什麼地方,鳥拍打翅膀的聲音傳來。

“──啊啊,我知道了。”

旺季靜靜的回答,好像撫慰無知的孩子一樣。
一時間一片靜寂,只有樹葉飄落的聲音,最先垂下眼睛的是晏樹。

“……這是為什麼呢。那個答案,我在等著。如果真的發生了,我的願望就應該能夠實現了吧。但是,如果旺季大人做了王的話……然後呢?我會不會比現在過的幸福呢?”

他好像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一樣咕噥著。

旺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突然非常迅速的,晏樹離開了靠著的樹。靜靜地他把手圈在了旺季的喉頭上。手指如冰般冷。瞬間,晏樹的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有些時候我會想。沒有了您的世界會很無聊。……但沒有了您的世界,我也一定可以過的更自由,如我所願。我不能容忍對自己任何的束縛,不管是什麼,即使一點點也不行。所以真的有時候,我很想把您像紙一樣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什麼都不留──把所有的一切都結束掉。”

晏樹的手指突然加了力道。非常迅速的,這個壓力已經不能認為是開玩笑的了。旺季的眉毛反射性的挑起的瞬間,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週圍的靜寂。

“……喂,到此為止了,晏樹。趕緊回去工作,不然就死在這。”

沉穩深厚,比往常更加深沉的聲音和旺季所熟知的紫煙飄了過來。一邊叼著煙管,孫陵王一邊一步步的接近了。盡管看不出來,但就算是踩在落葉上,也沒有一點聲響。雖然他確實就在那裡,但卻好像走在另一個世界一樣。如果之前的晏樹如同一只優美高傲的野獸,那麼現在的孫陵王就是百獸之王。不管多危險的野獸在他的面前都會退縮。不管是在他的注視下逃離還是不情願的離開,他們都會退下。

晏樹顯然屬於後者。他在看見孫陵王的瞬間,露出了非常憤怒的表情。

孫陵王停住了腳步。雖然看上去還有一段距離,但卻準確的將晏樹包括在了射程距離內。優雅的確認過自己的位置能夠切實阻止他的襲擊後,一口紫煙從陵王口中吐出。就好像看著惡作劇的孩子一樣。然而,現在的陵王並沒有開玩笑。

“旺季已經為你操心夠多的了。你也差不多些趕快恢復正常,回去工作。你還沒強到能打敗我的地步呢。不過我呢,倒不在意陪你玩玩。”

晏樹好像小孩子的惡作劇被揭穿了一樣嘆了口氣。這個動作與平時的他一摸一樣。

“……好好。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工作。嘛~不用操心縹家的事情。他們不會妨礙到旺季大人的。手下人數又增加了……但是,縹家的的怪大嬸,差不多快達到她的目的了。她最後會對旺季大人有多大幫助呢?”

陵王的眉毛跳了一下,但卻什麼都沒有說。或者應該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興高采烈的說完他的‘惡作劇’,晏樹轉身離開,長髮飄在身後。

陵王看著晏樹消失的方向,紫煙一陣陣飄在空中。旺季並沒有朝那邊看。

“……喂,旺季。”

他感覺到旺季的驚訝。好像他已經發現自己在發怒。非常正確。

陵王瞬間移動到旺季的面前,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留下,就一拳打向了旺季的臉。這狠狠一拳打得旺季眼冒金星。他從沒想過,在過了五十歲之後,他會死在誰的拳頭下。一時間怒火上湧,旺季朝陵王怒吼起來。

“你竟然敢打我?!我的官位比你高啊。萬一把我的腦子打出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廢話,你個笨蛋!迅這個護衛已經不在了,你應該自己保護自己。如果我沒來,你才真的會死呢。混蛋,醒醒吧!如果你死在我前面,那才麻煩呢!”

“我,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你把迅送到縹家去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全天候的在你身邊守著。如果不做兵部尚書的話就另說了!有迅在你身邊守著,我才能安心點。”

“唯一能去的就是迅了。而且,也只有迅才能辦到──現在正是時候。”

陵王看著落下的葉子,開口說道

“……剛才晏樹說瑠花已經沒用了。然後你說現在正是時候。──你把迅派去縹家,就是為了那個原因?”

“……是的。”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陵王只是回答了這一句。代替了所要說的,他只是告訴旺季‘抽煙去’,然後又一次往煙管裡填上了煙草。旺季沒有像平時那樣阻止他。打火石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好吧。但是,旺季,你啊……總有一天晏樹會殺了你的。”

不。不是總有一天,那個時候已經快來到了。

晏樹已經數度離開旺季,但每次都會回來。雖然他說他討厭旺季,他仍然會為旺季工作。而且,一次又一次企圖殺掉旺季。陵王完全理解不了他。

“把晏樹留在身邊,你有你的理由。但是……是啊……他跟你所考慮的方向完全不一樣啊。”

沉默之後,他開了口。風刮著他的耳環劃著美麗的弧線搖晃著,發出綺麗的聲響。

“確實,皇毅無論如何是不會背叛我的,晏樹不一樣。但是,如果他在哪天真的來殺我,那大概──”

在什麼地方,想起了鳥拍打翅膀的聲音。

突然狂風大作,樹枝在風中劇烈的搖動。

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所打斷,陵王一時被樹和停在樹上的鳥所吸引。好大的一只白鳥。

盡管陵王沒有聽到旺季最後的那句話,但他並不打算要他重覆。如果是聽來高興的話就好了,但如果不是的話就會自尋煩惱了。而且旺季也從不會收回自己的話。

他能聽到衛兵們的腳步聲在一點點接近。他們會來大概是皇毅擔心了。

旺季的表情,一瞬間從面對舊友的輕鬆轉成了平時那張大官的嚴肅表情。

有時候陵王會懷疑,像現在這樣與旺季一起生活在這個城裡的情景,是不是曾經出現在誰的夢裡。

自己和旺季都從那場戰鬥中生還了,而且還活過了五十歲,這可是當時想都沒有想過的。

“現在想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啊,對我們兩個來說。”

“……啊~已經活了這麼久了呢。但現在看來的話,我還是期望看到個更好的世界啊。現在開始,讓咱們看看飛燕所做的──是白費功夫了呢,還是有效果了呢。”

聽到飛燕的名字,陵王瞇起了眼,看向了旺季略顯疲憊的側臉。

即使要與最愛的女兒分開,他也有要完成的願望。

而且不僅僅是旺季。誰都有那樣一個願望在那裡。

相比於眼前所愛的,卻注視著遙遠的未來。

……那個遙遠的未來,也將到來了。但願是個好的結局,陵王如此希望著。以最小的代價。

“你說要自己去紅州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茶州瘟疫時的小姐。被她影響了嗎?如果御史台的那個小姐在的話,她大概會第一個說要去吧。”

旺季沒有頷首表示同意,但也沒有否定。

遺憾啊,陵王自己低語。

……旺季與武官們一起離開之後,陵王依然無所事事的留在了原地。抽著煙,然後看向了一棵樹。那站著一個人,一個同陵王一樣為了救旺季而飛奔過來的人。儘管晏樹和旺季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出來怎麼樣?雖然在那也很好,但是以這個距離的話,我更佔優勢哦。我從迅那聽說過您了。就算您繼續躲著也沒有意義……不如現身出來,讓我好好謝謝你如何,紅邵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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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裡的空氣越來越緊張了。

作為災難發生地,碧州全境的農作物已經全部被毀,之前也有報告對此進行了說明。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的話,這個冬天,可以預料的,餓死的人數將超過地震的遇難人數。

當然,在紅州也是這樣的。在紅州,特別是飛蝗,如黑色風暴般席卷而過,將原本的豐收啃食乾淨,不留一粒糧食,紅州的人民是不可能同意將自己的存糧支援給別州的。紫州也是如此,雖然由於風向的關系,飛蝗目前還在紅州境內,但方向改變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然而,歐陽玉還是必須要說這個問題。

“碧州,因為是蝗災爆發的地方,所以沒有時間應對,但紅州和紫州的話還是有可能保存下一些糧食儲備的。尤其是考慮到紅州的糧食產量一向是碧州的十倍。──然而,即便如此,你認為紅州有支援碧州糧食的意願嗎?紫州呢?假設紅州府回覆說他們 沒有多餘的儲糧,我必須在此問清楚,中央準備置碧州於何境地?”

歐陽玉冷靜的說著,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在朝堂中回響 著。

“之前,孫尚書說他會去碧州支援。那是到什麼時候為止?”

當冬天到來之時,蝗蟲會冬眠以熬過寒冷的冬季。但在碧州,沒有食物能夠支援民眾熬過冬天。由於常平倉已經被蝗蟲從縫隙間侵入,現在已經門戶大開了。裡面成群的蝗蟲將糧食吃的一乾二淨,連下一年要播種的種子都沒有剩下。在慧茄已經死了的現在,如果歐陽玉不能在這裡籌集到什麼,那碧州的人民在這個冬天 日裡只能如枯樹般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歐陽玉用他一直以來從未有過的強硬的目光的環視著四週。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能退縮。

“能堅持住固然好。如果你說要我去支援他們,我會去,賭上我自己的性命。但是,那是在我能等到中央的救援的前提下。所以,在我得到確切的證據,而不是空話之前,我是決不會動身的。我先說好,請不要給我那種類似‘這取決於紅州’或者‘這取決於蝗蟲’之類荒謬無意義的答復。我所要知道的是,中央打算採取什麼措施。此時此地,這才是我要問的。”

這是個苛刻且直中要害的問題,沒有任何逃避的餘地。

歐陽玉環視週圍,最後的一瞬間,看向了王。目光中沒有感情也沒有生機。

劉輝的目光劇烈的動搖了。他真正等待的,不是朝廷的答覆。他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湧入了這一瞬間。但劉輝卻看不到一絲答案。就好像在濃霧中一般,連眼前都看不清楚,什麼都看不清。實 在想像

不出迄今為止,自己究竟是如何輕易就給出答覆的。

悠舜比歐陽玉僅僅多等了一瞬間,他的視線轉向了王。然而,就在那一瞬,痛苦的沉默氣氛更加沉重地蔓延在朝堂,如同霧氣般。然後,某人的手指敲擊桌子的聲音響起。

“──我會做些什麼的,歐陽玉。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沒有一絲陰沉,也沒有施恩的感覺,完全就像是一個平常的決定一樣。這個語調,不帶太多的感情,總是聽起來冷冷的不易接近。但就這一句話,之前充斥著整個朝堂的沉重氣氛變得輕鬆 了一些。旺季再一次對仍然愁眉未展的歐陽玉開口。

“先王曾經拜託我實施防蟲措施。所以大概我就是那個應該對這個問題負責的人。”

“……您說了您會做些什麼。”

歐陽玉小心的重覆著。他本應該用更強硬的語氣說的,這樣就不會在聽到回答前放低要求。然而,旺季並不是會輕易承諾的人。

旺季用極為簡略的動作點了下頭,好像僅僅是低下頭。

“儘管碧州已經來不及了,但紅州和紫州的話,飛蝗──雖然是在跟時間競爭──還不會造成全面的災害。至少,今年不會。而且,當真正入冬之後,蝗蟲會冬眠。問題是,到那時為止能保住多少收成?所以現在,尚書令夫人柴凜大人正與工部的人們一起徹夜工作。”

“哈?!工部?等等,你這醉鬼尚書!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事?!”

歐陽玉憤怒的豎起眉毛,管尚書的眼神左右遊移著,好像坐得很不舒服似的。

“歐陽侍郎,是我不讓管尚書說的。由於碧州的事件,你完全不能夠保持冷靜,而且你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平靜。上位者的焦躁會直接導致下屬們的不安。如果你為此而對工部官員進行不必要的驅使,那就麻煩了。所以我讓他們不要告訴 你。但是,現在你已經成為了碧州的州牧,那就另當別論了。”

“~~~~~~~~~~~~~”

被如此理所當然的態度解釋實在是很氣人。他想發飆,但 他是個理智的人,所以儘管很想發怒,但還是忍住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且,沒有發現自己的上司在‘隱瞞什麼’這件事本身就已經相當有問題了──他的上司是個看似頭腦簡單藏不住事情的家伙。

“我還不知道該怎樣控制紅州災害的蔓延。但不管有多嚴重,我都向你保證對碧州的糧食支援。……而且,大概慧茄那裡應該會在某個地方有所準備。”

“咦?!”

在歐陽玉驚訝的叫聲中,孫陵王抱起手臂笑了出來。

“對,對。冷靜,小玉。碧州州牧是慧茄。他雖然是個怪叔叔,但絕不僅僅只是個大叔而已。他可 是一流的政治家。碧州的州尹還年輕,而且他正在連續經歷始料未及的災難,此時唯一的依靠慧茄又突然死了。他肯定已經陷入混亂的狀態 了。我在做藍州州牧的時候,旺季曾經固執地要求我做過。大概慧茄也應該在什麼地方做過了。而且,監察御史也會在巡察時定期 做檢查和指導管理,對吧,皇毅?”

“啊,是……這是我接任旺季大……閣下做御史大夫時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我要求他們定期檢查、更新,一 步一步建起來的。”

非常罕見的,皇毅在最後慢慢開始含糊其辭,並且微微以一種困擾的目光看向旺季。皇毅只有在面對旺季的時候,才不會像平時那樣冷血。而此時,孫陵王也擺出了同樣的表情摸著自己的下巴。

“……旺季,就算那個運轉正常,在對抗蝗災上到底能有多大用?”

在這個懷疑的低語聲中,旺季無奈的揉著太陽穴。他 微微的遊移著視線。

“……不,實話說,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

“那個在十數年前準備過一次,但那時候蝗災並沒有流行起來。這回,它到底管不管用才能得到證 實……但是,應該是有效的。我去南方巡視時自己親自確認過……而且從分散在各處的情報源也發來了確證……”

在說最後那些話的時候,他的表情稍稍陰沉了一點,但 能注意到這一點的人在整個朝堂裡也是屈指可數的。“關於這點,你待會可以從御史台那裡得到更詳細的說明。不管怎麼說,就算慧茄已經 做了準備,那也頂多維持在一個應急的基礎水準上。中央的救援是必須的。由於經濟封鎖,所以各地常平倉的糧食和物資都已經從各地集合起 來,這些可以當作救援物資發送。”

“……可能不光要發給碧州吧?”

在歐陽玉抑鬱的問話中,旺季很幹脆的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考慮到現在的狀況,給碧州發送當然是最優先的,但絕不僅限於碧州。由於紅家的經濟封鎖,支持黑州和白州過冬的糧食流通通道已經封閉了。中央必須同時也對北方二州進行救援,就像對碧州一樣。按照預估,紫 州和紅州將受到蝗災很大的影響,所以北方兩州要靠自己的常平倉。碧州和紅州的救援還有軍隊的糧食也要從常平倉裡出。所以,就 算省吃儉用……正如你擔心的那樣,也會很快見底的。”

一股不安和動搖在眾臣們的臉上閃過,顯而易見。

看著這些,旺季一臉平靜沉著的輕揉著太陽穴。

“但是,還有其他很多種可能。如果勾起了一些奇怪的期待的話就麻煩了,所以我就不 準備細說了。 因為我,大概還有鄭尚書令,都在考慮,人們大概會受到影響。常平倉並不是個安全網,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算是一種資源。還有其他 一些計劃。因為我明白歐陽侍郎作為碧州州牧的不安,之後就要問問尚書令了。”

受到了所有緊張目光的注視,悠舜不禁苦笑。

“……旺季大人……您已經勾起了大家的期待了。……儘管我還並不確信。”

“這完全不起作用。我本不打算說的……各位,好像你們沒必要這樣,像縮頭烏龜一樣。這樣非常不好。如果你們不能多少掃清一些這裡的不安和內斂,我不在的時候,就會有些不願意打開常平倉的人出現了。”

聽到最後那幾句話,他的副官凌晏樹好像被電了似的。

“……旺季大人!這個還──”

“聽著,”

旺季簡短的打斷了他。

“我提醒在場的各位,在這個十萬火急的時候不要把慎重和膽怯搞混了。從尚書令和我開始,所有 的大官都應該竭盡全力並付諸行動。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情況。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旺季至今為止幾乎從沒說過‘會好起來的’這 句話,正因為如此,這句話才被大家切實的相信了。一直在蔓延的不安情緒終于平靜下來。

“常平倉是不可以隨便開啟的。換句話說就是,我希望大家明白當尚書令和重臣們說要開常平倉的時候,就一定是到了必要的時候了。對於北方二州的援助,碧州的救援,蝗災的對抗,這些全都是朝廷的職責。對這些全部做出回應,就是我們的工 作。不能對任何一件事情說辦不到。這個答案是不存在的。我們必須做到。當然,對碧州進行糧食援助也是其中之一。”
旺季筆直的看向歐陽玉。

“蝗災的事情已經全權由我負責了。我說我會做些什麼的時候,我就一定會去做。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當 然,我會盡快發放救援,趕在冬天之前。當然是足夠的物資。那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碧州就交給你了。”

歐陽玉咬緊了嘴唇。到冬天為止啊。也許他的 確該對這個答覆感到滿意了。這不是個含糊的回答,而是一個清楚的時間界限。在冬天之前。

大概旺季已經在心裡考慮過這些了。但是。

“……我知道這很放肆,但我還是要再重複一遍。我堅信這次的問題中心在於碧州。情況會根據蝗災的處理和與紅州府和紅家商人的談判結果而發生改變。大概對於碧州的糧食救援也要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此。蝗災的處理已經由旺季大人負責。我想他會考慮讓誰去紅州的。這一切就都取決于那個人了。如果他說讓我堅持到冬天,我將為此竭盡全力。但是,我最後還想問一下,您準備派誰去紅州呢。”

全場響起一陣低聲議論。悠舜也在羽扇後強忍著笑意。也 就是說如果旺季準備派一個半吊子去的話,他就要終止就任州牧了。論年齡、經驗和能力,歐陽玉都不能和旺季相提並論。沒有任 何一個年輕官吏敢於如此直面旺季。

旺季並沒有因此而生氣,甚至如發現了國寶一樣泛起了笑容。

“你的擔心是正確的。所有的事情都將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派誰去紅州。你想知道是誰這很自然。 ──對了,剛才我難道沒說過‘當我不在的時候’?”

過了一會,歐陽玉瞪大了雙眼。

“……不會吧?”

“啊──紅州由我去。”

朝堂裡一陣大騷動。晏樹雙眉緊鎖。劉輝也像受了驚似的抬起頭來。也就是說旺季要暫時離開中央。

“對於蝗災的處理已經由我負責了。我就要立刻前往紅州,指揮抗災的所有行動。一旦準備好,我就會出發。這 將是我最後一次出席早朝。之後我就要集中準備此次的紅州之行了。如果誰還有事情要找我,請盡快。我會盡可能抽出時間會見的。我不在的期間,門下省的一切事物交由凌晏樹代替我處理。我之前說不能讓凌晏樹去碧州就是出於這個原因。”

凌晏樹臉上明顯的現出一副咬碎了黃連一樣的表情,以表示他的不滿。但是即使如此,為了表示對旺季意志的遵從,他還是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意料之外的幼稚啊。工部尚書管飛翔感到稍稍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晏樹會因為從上司那兒解放出來而高興才對。

“各位,問題依然堆積如山。鄭尚書令還年輕,但我相信他的足智多謀和決斷力絕對適任尚書令之職。當 情況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時候,如果尚書令做出了決斷,那就應該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請不要輕視。──那麼我不在的時候,朝廷就交給你了。”

所有在場的人,聽到最後那幾句平靜的話語,都 不禁挺直了背。

景侍郎滿懷敬意的向旺季鞠了一躬,但當他看向四週,發 現恭敬的低下頭的官吏不在少數。考慮到旺季的地位和家世,這本不稀奇──但是,突然,他感到脊背一陣發涼。有種錯位了的 感覺。

(旺季今天的發言)

朝廷就交給你了,對於一個臣下來說並不在能 夠說這句話的立場上,──這本是王才應該說的。

而對於這句話,重臣們竟然進行了回應。景侍郎對於旺季鞠躬是出於尊敬和激勵他的紅州之行,不管是對於誰,他都會懷著同樣的心情低下頭。但其他人呢。發現了這一點的悠舜和六部的 尚書們都沒有低頭,但相較於寬慰,不安的情緒明顯襲來。只剩下他們幾個了啊。也可以這樣想吧。

他看向了王。王正盯著地面,滿臉被遺棄了的表情──完 全被大家置之度外了呀。

景侍郎發現了什麼。他說朝廷就交給你了,但並沒有說 王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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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各州的快馬飛報接踵而至,緊急朝議也已經 接連進行了數日。然而,自從軍隊的指揮權轉移給旺季之後,重大事件的真正決策權就落在旺季和孫陵王手中。 

“碧州由於地震和蝗災已經變成實際意義上的孤島了嗎?……各郡府與州府間的聯絡都已經中斷了。指揮系統失靈,州軍和民眾都陷入了混亂的狀態。──喂,皇毅,慧茄出什麼事了?”

慧茄,盡管皇毅眉頭緊皺,卻未發一語。想著 之前禦史發來的報告,就算是皇毅也說不出什麼刻薄的話了。

“……碧州州牧慧茄大人,曾經到受災地區實地調查,當 他在現場指揮時,為了救一對受困於地震的母子,摔落了懸崖。又遇到山崩落石……就是說,目前行蹤不明。距離他失蹤已經半個月了,所以 有報告說已經沒有生存希望了。”

現場一片靜寂,只有水滴滴落的聲音清晰可辨。此時,就 連旺季也瞪大了雙眼。

管飛翔和黃奇人就更不必說了,連刑部尚書•來俊臣也一樣滿臉僵硬。碧州州牧•慧茄是與旺季和孫陵王同時代的名臣。正是由於有先王時代這些名臣──像慧茄這樣的重要人物在背後支持,現在年輕一代的尚書們才能夠盡其所能施展他們的抱負。

孫陵王不禁抬頭望天。儘管慧茄曾因對派系鬥爭的厭惡而公然譴責旺季,而且是那種只要回一次中央就一定會不請自來的跑到旺季府上,把府裡秘藏的好酒一掃而光後在第二天啟程奔赴下 一個上任地點的麻煩人物,但卻有著超一流的政治手腕。曾經,無論多麼激烈的戰爭,他都能堅持到最後且依然挺立。

“……這不會是真的吧,慧茄?可惡,在忙的要死的時 候,居然死了?怪不得報告遲了。──喂,鼻涕蟲,別因為慧茄死了就這麼失魂落魄!”

好像回過神似的,黃奇人和景侍郎互相看了一眼。碧州 的最高長官死了。是的,死了。已經被埋在懸崖下有半個月了。根本不可能還活著。但是,之後呢?怎麼辦?戶部的景侍郎陷入了慌亂。蝗 災,地震,有誰能在這個非常時期接替慧茄大人的位置?──

孫陵王瞥了一眼在場的重臣們,然後把目光停留在王的身 上,但也只是一瞬,之後就把臉轉向了悠舜和旺季──轉向了那些環視一週後他認為可以與之討論的人。

“接替慧茄的工作對於年輕的州尹來說負擔太重了。他 做不來。──我或者皇毅去碧州。”

然而,悠舜和旺季同時駁回了他的提議。

“不行。”

“這不行。”

在所有人看起來都如同置身噩夢之中的時候,這 兩個人卻保持著冷靜的表情。

他們甚至連目光的交流都沒有,旺季就重複了剛才的話。

“不行。御史大夫和兵部尚書不能輕易離開中央。如 果御史台長官皇毅不在了,會在中央官吏中引起不必要的不安。兵部侍郎的位置也還空著,如果你這個尚書也離開的話,兵部就會出現大空位,掌管軍隊的文官絕對不可以不在。不管是黑家還是白家,都還在因為紅家的經濟封鎖而頭腦發熱。──要有效的穩住中央,沒有你們兩個 不行。”

來俊臣盯著垂下眼皮的皇毅。他本來就打算去的,可 現在卻一臉被阻止了的表情。然而,正如旺季所言,他們兩個是為數不多的重臣,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果換做是曾經的紅黎深,李絳攸和藍楸瑛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對於他們來說,即使不在,也不會造成什麼麻煩,這一點實在是可悲。

“可是,難道還有別的人選嗎?我們不可能讓 晏樹或悠舜去啊。清雅雖然有能力,但官位太低。根本就不會有人聽一個官居八品的二十歲毛頭小子的話的。特別還是在碧州。”

“不,還是有一個合適的人的。年齡、官位和 能力都毋庸置疑。但還是先來聽聽鄭尚書令的意見吧。”

在旺季的注視下,悠舜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大概跟旺季大人持相同的觀點。當然,他 本人也應該知道的。”

悠舜將羽扇抵在胸前,直視著在場重臣中的一個人。

“我提議工部侍郎歐陽玉大人擔任臨時碧州州牧之職。我 相信他能夠勝任。”

此話頓時在庭內引起一片騷動。臨時碧州州牧,年輕的能吏歐陽玉?

不僅是黃奇人和管飛翔,就連戶部景侍郎都不禁脫口而出 ‘是他還可以啊!’的感慨。歐陽玉是和楊修並稱雙壁的三十歲官吏中的佼佼者。他的上司管飛翔以蠻橫著稱,但他卻是以頭腦和決斷力在中央官吏中得到了廣泛的認同。而且(年輕人)也不用擔心會因為四處奔走而閃到腰。更何況,碧門歐陽家是碧州極受尊 敬的名門大家。如果是歐陽玉的話,州府及以下都會服從他的。

“原本,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官員回出身地任 州牧是明令禁止的,但現在是緊急情況。因為你對碧州的地理情況非常了解,這對於災害的應對是十分有利的。所以,我們將以特殊情況向吏部和御史台要求特殊委任。”

旺季冷漠地望向重臣們。

“看你們的表情,那就現在來決定吧。所有的尚書和侍郎,還有各省的長官和副官都在這裡。如果過半數的人同意此次任命,那就立刻任命他為臨時碧州州牧。然後我們可以馬上開始商 議碧州府對於此次災害的應對政策,這樣他就可以盡快出發到任。減少一切可能的時間浪費,任命書可以之後再補。”

景侍郎不禁在內心中咋舌。在這朝堂之上,旺季和悠舜的話與其他人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也許如果自己也能稍微多思考一下的話,便能得出相同的結論。但此時,他痛苦的覺察出對於一個 官吏而言,這個“稍微”代表了多大的差距。同時,這也清楚的顯示出鄭悠舜適任尚書令這一單純的事實。悠舜如此顯眼的優秀,旺季出類拔萃的資質,這些一直以來被王所忽視的,現在都如浮雕顯影般清晰的顯現出來。而此時的王卻被遠遠排除在外。

直到今天為止,悠舜都還一直考慮著王的想法,適度的向王詢問意見。但此刻,他卻沒有這麼做。在所有的決斷都必須分秒必爭的現在,所有常規的上奏程序都被徹底忽略了。事實上,儘管這些想法困擾著景侍郎,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如果他們的決斷被其他欠缺考慮的意見所干擾,那將會造成很大的麻煩,況且尚書令的話也代表了王的判斷。優秀的尚書令正是明君的標志,這種想法是沒有問題的……或者說不應該有問題。
但為什麼感覺上正相反呢?

鄭悠舜過於優秀了。很久以前,有人這樣說過。他 的過於優秀正是他自身悲劇的根源,因為這會使他所有的上司都顯得好像很無能。那個時候,他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回想起來,那之後沒過多久,悠舜就貶到了茶州。

孫陵王暗自嘟囔。他曾經以為只有他或者皇毅才可以。他 們甚至都沒有來反駁他,就直接宣布了另一個計劃。在這個人員短缺的朝廷裡。陵王看向了歐陽玉。

“喂,歐陽玉,怎麼樣?從工部侍郎到碧州州牧,官位晉升了啊,但是作為慧茄的繼任,就另當別論了。碧州府已經習慣了慧茄的指揮。他是彩雲國首屈一指的名臣。說實話,現在的你根本不能取代慧茄,雖然還為時候尚早,但也不是太早。”

此時,歐陽侍郎冷淡無表情的眼睛第一次動了,他看向孫陵王。悠舜提議他做碧州代州牧時他的冷淡的表情都不曾有任何變動。

也就是說即使是受到驚嚇,他也不曾動搖過。

“你親愛的美麗的故鄉已經沒了。現在在那充滿了碎瓦,死 屍遍地,傷者哀號,蝗災,地震,山崩,火災。而且,他們沒有食物,沒有藥,沒有醫生。像你這樣渾身上下叮叮當當的去,連手指和耳朵都 會被揪下來的。你要把你少的可憐的口糧分給難民,每天吃鹽烤蝗蟲。不眠不休的四處奔走。你要成為那個在慧茄死後,在混亂中 支撐官吏和民眾的人。你行嗎?如果你不行,就不要去。沒有時間了。馬上決定,現在,在這──要去嗎?”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歐陽侍郎身上。他的上司,那 個管飛翔,就坐在他身旁,也轉向了他。

歐陽侍郎嘆了口氣。當看向他的老朋友楊修時,他 正用食指推了推眼鏡。那是他為了忍住笑的動作。──什麼叫也不是太早?

“……是不是說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工作呢,孫尚書?”

“因為有管飛翔做你的上司,所以你才能夠享受現在這個輕鬆的職位。你和楊修這一代,儘管年輕又優秀,你們卻都還沒有嘗試過全力以赴。但是,現在正是時候。作為下一代的優秀代表,你們兩個有能力不再依靠尚書們。從現在開始成長。把悠閒和有餘暇作為賣點是我們這些老人家的專利。小子,你們想這樣還早呢。”

孫陵王臉上浮現出他那獨特的男子氣概的從容笑容。他 大概是唯一一個可以在這個時候笑出來的人。然後這個唯一的笑容又在這個場合下神秘的冷靜了下去。

“你愛你的故鄉。每天都滿臉蒼白像個殭屍一樣晃來晃 去。如果你確實是時時刻刻都在考慮碧州的事情的話,現在就去工作。目前你還不能代替慧茄。但是如果你抱著必死的決心努力的話,就 是另一回事了。確實,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碧州代州牧的位置了。讓我們看看你是怎麼成為像慧茄那樣的人的。──是吧?悠舜,旺 季。”

悠舜不禁苦笑。他已經把所有殘酷的事實都擺出來了。然而,也許他把這些都說出來其實是件好事。孫陵王已經切實的把可能的問題都告訴了他。

“是的,正如您所說──之後就看歐陽侍郎的了。”

隨著悠舜的話,旺季靜靜的將視線轉向了歐陽侍郎。

“怎麼樣?歐陽侍郎。要去嗎?”

歐陽侍郎默默的,好像嫌麻煩一樣的摸著自己的耳垂。然 後開始把他那些做工精美的耳環熟練的從耳朵上摘下來。之後取下手鐲,和他所有的戒指,放在桌子上。

他的上司管飛翔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歐陽玉一 直都很注重衣著,這一點實在讓他很煩,而且無論何時都一定會帶著戒指或耳環。但現在他第一次看見沒有配戴任何首飾的他。

現在,去掉了全身裝飾的歐陽玉,看上去更加精悍了。

“……這只是因為如果我的耳朵或者手指被扯掉了的話會比較麻煩罷了。”

輕聲嘟囔著,歐陽玉抬起了頭。他回答的對象並不是旺 季,而是王。

“我不能容忍讓粗俗的人,比如我的長官這樣的,去碧州。──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更合適嗎?從一開始我就準備去的。陛下,請下令吧。”

他看向王的目光是那樣的冰冷,話裡不帶一絲感情,語氣裡透著例行公事的感覺。從蝗災爆發以來他就一直如此。毫無一絲尊敬的態度即使在恭敬的表象下仍然如此明顯。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地震就不說了,但蝗災,如果劉輝在即位之初就採取預防措施的話,是很有可能不會發生的。王只是小聲的說了一句“準奏”。

“那麼,就在這,如果吏部侍郎和御史大夫都同意這個特殊任命的話,我們就進入下一步的討論吧。”

“現在是非常時期,御史台認可這次特殊任命。”

皇毅馬上回答道,楊修則推了推眼鏡的一邊。

“吏部也沒有意見。一旦確認了慧茄大人的死亡,就 可以下達正式的代州牧任命書了。現在只是臨時的,他也可以同時兼任工部侍郎。他不在中央的期間,工部侍郎的位置是空閒還是另找他人, 就由管尚書來決定吧。”

“──不,不用了。空著就好了。”

管飛翔隨口答道。楊修輕輕點了點頭。

“那麼,就空著好了。歐陽侍郎,由於慧茄大人生死不 明,不能繼續履行州牧職責,我們決定特別任命你為碧州州牧接替他的工作。但是,如果慧茄大人出現並返回州府,請將州牧之職歸還慧茄大人,並輔佐其完成職責直到慧茄大人允許你回來為止。”

一邊聽著悠舜的話,旺季和孫陵王一邊望著遠方,若有所 思。不愧是楊修,聽說過慧茄年輕時的事蹟啊。

“……如果是慧茄的話,還是有可能的……畢竟他是‘厄運的慧茄’嘛……”

“……全部都結束以後,慧茄會突然跳出來然後被大家一起揍吧……都以為他已經死了,葬禮也準備了,結果在大家收拾他的骨灰的時候他走進來了……”

誰的啊?這些骨灰是。悠舜輕咳著接過話,旺季和陵王趕緊閉上了嘴。對啊,他們不該在年輕一輩都沉浸在慧茄的死的沮喪時刻說這些的。同時,他們也清楚的知道,慧茄不可能還活著。盡 管他曾經在不管多激烈的戰爭中生還,但現在,他已經死了,如此輕易的為了救一對母子……對於慧茄來說,真是適合他的死法。

大概是死期將近了。孫陵王突然這樣感覺到。他想,如 果慧茄的死是時辰已到的話,那自己和旺季的時間大概也不多了。轉眼間,他們就已經到了死也不足為奇的年紀了啊。他年輕的時候從沒想象 過自己會死,慧茄的死卻再一次提醒自己,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是啊,沒時間了。到了該實現自己夢想的時候了。

“──那麼,代理時間就截止到春天。我們會征求各省長官、副官、各尚書、侍郎的意見的。”

悠舜的聲音使原本稍微輕鬆的空氣如上緊了的發條般再次繃緊起來。他的聲音很沉穩,但卻像一把抵在喉頭的利刃。此時,景侍郎感到了一絲異樣。印象中悠舜那個穩重、溫柔、優秀的形象,在 一瞬間,動搖了。太過優秀了,太過能幹了。是的,遠遠超過了景侍郎迄今為止認識的那個“鄭悠舜”了。那麼,曾經的那個悠舜呢?他的腦海中不停思考著這個奇怪的問題。

“如果在場過半數的人同意,那麼將任命歐陽玉大人為臨時的碧州代州牧。──現在,請舉手。”

一個一個的數著舉起的手,當數字過半時,悠 舜看向了歐陽玉。

“──由於過半數的人同意,所以,在此任命歐陽玉大人為碧州州牧。碧州所有職權全權移交歐陽大人。從現在開始,作為碧州州牧,您有什麼想說的,請不要猶豫。”

好像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似的, 歐陽玉立刻回 答道。

“問題堆積如山,但最緊急的,我請求立刻派遣中央軍。由於頻繁的地震,各地的聯絡交通都被落石阻塞。為了盡快恢復交通和運輸道路,請調動中央軍。”

傳來了低聲的咕噥聲。在旺季為了蝗災而索兵權時也是如此,但是,除了戰爭和勦匪以外而派遣中央軍到目前為止仍是不可想像的。讓精銳部隊為了救災而出動──即使在尊敬的旺季面前不好說什麼,但對於年輕的歐陽玉,眾官員就開始毫不留情的批判了。但歐陽玉叉著雙手,用無表情到近乎傲慢的眼神盯著這些 七嘴八舌的人。

“茶州鬧瘟疫的時候,紅秀麗以保護中央的醫師為名要求過御林軍出動,對吧?他們已經有過為其他事情而出動的先例了。既然一個小姑娘能夠得到許可,為什麼我不行?就現在而言,這是必要的。即便他們是完全沒有時尚感,而且美感全無的軍隊,為了借助他們的力量,我也會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如果有人對此有問題的話,請當著我的面說出來。”

最後那句頗具威脅的話凍結了全場。他的長官管飛翔和舊友楊修紛紛別開了視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這樣的歐陽玉是沒有人可以阻止的。

“沒有問題了吧,這是當然的。那麼,我要借軍隊一用。我 要求他們現在立刻趕往碧州。他們必須完全服從我的指揮,即使我不在了,也必須知道自己該幹什麼,要絕對紀律嚴明,不管陷入何種狀態都 不會做出不當舉動的軍隊。還有,請給我指派一名在碧州也廣為人知的美麗的將軍,孫尚書。”

統領軍隊的孫陵王頓時張大了嘴,好像掉了下巴一樣。好苛刻的人。

“……等等,小玉”

“誰是小玉啊。我又不是鄰居家的貓。撇開你對我的稱呼不說,難道對我的要求有什麼異議嗎,孫尚書”

“──不美麗也沒關系吧?!?”

“能滿足當然最好了。玉醬責任很重的嘛。”

“對不起啦!而且如果不是一支美麗的軍隊的 話不是會很奇怪嗎?!如果不是的話,我會考慮的。”

歐陽玉感到很奇怪的挑了挑眉。三拍的沉默之後,他 失望地咂咂嘴。在場所有的人都在內心驚嘆他竟然妥協了?!但是,玉醬的確背負了很多。

歐陽玉又認真的問了一次。

“……除了美麗一點以外,其他全部都可以?這 麼多要求會不會太多了?”

“啊。少數精銳的話我也贊成。現在碧州軍一定已經大亂 了。必須要有個能大吼一聲就把他們歸入麾下的器量的名將和‘任何時候都不會陷入慌亂’的精銳部隊,不然的話就是去添亂 的了。要能服從你的指揮。你是認為有必要才這樣說的,這我理解。”

只一瞬間,歐陽玉的臉部表情稍稍緩和了一點。本來沒期待能得到如此之多的援助,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絲滿足。

孫陵王撫著下巴,他把目光轉向了悠舜和王,好像在尋找什麼似的。

“……如果不美麗也可以的話,那我要求其餘的軍隊也一起出動──禁衛羽林軍。大將軍白雷炎或黑世帶領小隊羽林軍日夜兼程先行趕赴碧州。不論是名聲還是實力,兩位大將軍都是最頂尖的名將和護衛,深受陛下的信任。憑他們的名聲,就算只是出現在那,就已經可以達到安撫鎮靜的效果了。……但是,這需要陛下和尚書令的命令。”

“──請等一下!”

一個聲音喊道,竟是意外地是戶部侍郎景柚梨。他 的上司黃奇人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副官。對於軍事上的問題,景侍郎竟然會開口,這實在是太稀奇了。

“……我知道這是必要的。但是,我持保留意見。現在兵權已經在旺季大人手中了。在這種情況下,禁衛大將軍怎麼可以再離開陛下的身邊?!”

一直沉默著的凌晏樹,此時第一次開口了。

“哦呀哦呀……景侍郎,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你的質疑可會被理解成是對我的長官的失禮哦。”

景侍郎已經暗自下了決心。沒辦法啊,自己並不是名門出 身。自己所能丟的也就是這份工作了。他並不介意貧困的生活,特別還是和自己心愛的妻子和孩子一起。不,也許他的家人會介意 吧。但他還是決定這樣做。

景侍郎表情嚴肅不帶一絲笑意的看向凌晏樹。

“──您好像說了什麼不可思意的事情呢,凌黃門侍郎。你才是哦,你說話的口氣可是很無理的懷疑哦。”

瞬間,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凍結在了原地。

景柚梨,竟然真的向凌晏樹宣戰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迄今為止與凌晏樹對立的官吏的下場。

孫陵王感到一陣寒意竄上脊背。怎麼是那個溫和努力平易近人的景柚梨──不是黃奇人,也不是管飛翔──與凌晏樹正面對峙。這實在是大大出乎意料的啊。

凌晏樹笑著。笑裡充滿著愉悅。

“……那麼景侍郎,你打算對碧州的人民見死不救嗎?”

“我沒有這麼說。如果這就是最好的方法,我不打算對最後派遣羽林軍或者大將軍前往碧州表示反對。但是,本來禁衛羽林軍就是王的直屬部隊,負責王的安全,是王最後的守衛。中央禁軍還有十六衛,他們都是和羽林軍一樣優秀的士兵。但是,對於把禁衛大將軍──守護王的最重要人選──從王身邊調離這一點,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對此提出異議,這才是問題的所在。”

他確定的、清楚的、沒有一絲支吾的陳述著。

凌晏樹和旺季,還有其他很多與王保持著距離 的重臣都瞇起眼睛看向景柚梨,但是以禮部尚書為首的少數人則點了點頭,並舉手表示贊同。但數量實在是太少了,朝堂中充滿了眾臣們遊移的目光。

劉輝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低下了頭。悠舜透過羽扇觀察著在場人們的表情。然後,大概是第一次,他詢問了劉輝的意見。

“……那麼現在我們來聽聽陛下的意見。您意下如何呢?”

短短的沉默之後,劉輝以同樣短的話語小聲的回答了悠舜。

“……悠舜……你的考慮是最週全的,一切交給你了。”

伴隨著這個將皮球踢回來了般的回答,眾臣們,盡 管只在短短一瞬,表露出了複雜的神情──或者應該說都浮現出面無表情。劉輝看不到悠舜的臉,所以在心中暗自猜想著悠舜此刻羽扇下的表 情。

在悠舜開口前的一瞬,似乎有個短暫的停頓,但實在是太短了,所以這也可能只是劉輝的錯覺。他感覺到悠舜抵著羽扇簡單的點了點頭。

“如果這是您的意思的話,陛下。那麼以下是我的想法。──景侍郎說的不無道理。但是,現在,我也同意孫陵王的意見。我也認為最好派遣羽林軍和近衛大將軍。”

他駁回了景柚梨的觀點,接受了孫陵王的意見。

“那麼第一個決議的討論就到此為止了。當他們到達碧州府時,州民看到他們就會有一種‘得救了’的 想法,這樣碧州州牧所要承擔的壓力就完全不一樣了。聲勢越大越好。禁軍旗本身就可以達到不一般的效果了──這是王的救助。而 且禦林軍的實力也是毋庸置疑的。那麼第一陣就請禦林軍出動吧。選拔工作就交給孫尚書。十六衛作為第二隊,隨後出動。”

在王的“一切交給你了”之後,悠 舜的話就已經等同於王令而不再有回旋的餘地了。以景侍郎為首的持反對意見的一幹大官都將不再有張嘴的餘地了。劉輝也是。

歐陽玉一直提著的一口氣此時終於深深的呼了出來。他 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攥緊了拳頭。是的,歐陽玉也想著‘這樣就得救了’。在這個緊急的時刻,到底能得到多大的援助──對於碧州而言?禁衛羽林軍。王和尚書令對這個條件的接受深深感動了他。然而,表面上他只是微微低了頭。還有另一個大問題呢。

“謝謝。然而,還剩下另一個大問題我準備現在問。──就是,碧州的糧食供給問題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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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讓人懷念啊,那多年不見的思念之情,如波濤般洶湧而來。

曾經,由於過於恐懼那份力量,而顫抖著縮成一團。一直被關著,那已經恐懼至極點的神經或許早已麻痺不堪了。

黑暗中,珠翠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神聖而耀眼,那是充滿了讓人畏懼與威懾的魔性之美貌。美麗而年少的公主。

珠翠微笑了。那個時候,這個或許是和平時一樣的夢或者幻覺之類的東西吧,她想。

自己,竟然會對著“母親大人”微笑之類的這種事。想想也知道應該是不可能的。不過,若是在夢裡的話這樣就好了。既然在現實中一次也沒能相見的話,那麼在夢裡這樣就可以了。

雖然聲音已經很嘶啞了,卻仍然可以好好的喃喃自語著。

“……終於,能夠再次相見了。‘母親大人’”

瑠花那清冷而透徹的眼光,注視著珠翠。從頭髮直至睫毛,毫無疏漏。

簡直就像是要將珠翠所有的變化絲毫不漏的全部看透一般。

“‘母親大人’……對不起,‘母親大人’。我,看過了‘外面’的世界,擁有了很多重要的東西……也有了很多想要守護的東西……。即使…誰……也不需要我也……沒有關係……。對我來說,讓人覺得我也有那無可替代的可愛之處,正是我與眾不同的地方。”

瑠花面無表情的容顏絲毫未動,冷冰冰的空氣,忽然顫動了起來。

啊,果然是夢啊,珠翠這樣想著。如果是“母親大人”的話,至少會對我的言詞有點反應才是,絕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盡管如此,珠翠還是斷斷續續的繼續說著。

“為了守護……重要之物……我回來了。已經,再也,不會逃跑了……不管是從縹家也好,還是從“母親大人”那裡也好,絕對……絕對,都不會再逃跑了”

突然,溫熱的淚水從珠翠的眼眶中滴落了下來。一直,都在後悔著。

在幸福中過了二十年。但是,有時也會想起那美麗的天空之宮。被深深的靜寂所包圍的,神聖之森。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因大雪而被隔離的那蒼銀色的外面的世界。只留下一片那深濃的迷霧和那布榖鳥的鳴叫聲。

那寬廣如鏡般的湖面,猶如夕陽快要滴出的淚水般映照出一片黃昏的霞色。

雖然作為“暗殺傀儡”在這裡度過了漫長的時間,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無法思考,就連感情也被封印著,即便如此,在心中和眼裡像是被銘刻般仍然殘留著那美麗而隱蔽的天空之宮。

盡管曾經跟著邵可和夫人,以及北鬥一直到處旅行,但是,與這裡相比,在心中印象最深的除此之外別無他處。逃走了,又回來,珠翠已經發覺了,在這二十年的漫長歲月裡,她一直只是在逃避著。

無論是被怎樣的對待著也好,甚至就連一份美好的回憶都沒有也好。

“這裡……只有這裡……才是我的歸處。在那個時候,我卻逃跑了,對不起……‘母親大人’。已經,不想也不能再逃了……無論是遭受怎樣的痛苦也好”

瑠花仍舊默然無聲的冷冷的注視著珠翠。

無論珠翠說什麼,瑠花仍舊保持著連一丁點的動搖也沒有的絕對意志。

……當然。瑠花用巨大的神力在縹家做了八十年君臨天下的女皇,說起來,珠翠原本只是個“無能”的暗殺傀儡罷了。二十年來不斷的逃跑著,在縹家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盡管如此。

“我,還是要與妳……戰鬥,‘母親大人’。為了改變”

“真的是很愚蠢哪,至少也要等自己能夠從這個牢房中出去之後再說”

突然,她似乎感覺到瑠花好像笑了,卻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也說不定。

“……這麼說來,在這‘時之牢’中,已經過了一千個時辰了”

瑠花那透明的指尖輕輕的勾起了珠翠纖細的下巴。

“如果還想做點什麼的話,那就盡可能的做好吧,時間已經不多了”

瑠花的朱唇無聲的落了下來,與珠翠的唇重疊在了一起。

突然,感覺像是一陣香甜的氣息被注入了進來。剎那間,通過嘴唇,感覺有什麼──如烈火般灼熱的東西被灌了進來,從喉嚨滑了下去,強行闖入腹中似的。

接下來的瞬間,珠翠發出了一聲尖叫。本來應該是那樣的,但是,由於聲音已經嘶啞了結果卻沒能發出聲來。由於過份的疼痛讓她輾轉反側。簡直就像有個火團在身體中四處亂竄,猶如烈火焚身般在腹中愈演愈烈。就連那從眼中溢出的淚水,也如同黏稠的岩漿般,似乎能從臉頰處感覺到那如同灼燒般的痛楚。

冷淡地瞥了正陷入痛苦中的珠翠一眼之後,瑠花的影子完全的消失了。

“────”

能夠聽到無法出聲的珠翠所發出的悲鳴之聲的人,一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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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設法解決蝗災的話,就去找珠翠”……)

從不知是璃櫻的主房還是別間裡出來後,秀麗突然陷入沉思。

珠翠是肯定要千方百計救出來的。但卻對那句話感到有種微妙的聯系。不過現在線索還不夠,只能將其先放在日後能拿到的地方再做考量了。

或許是誤會了秀麗的表情,璃櫻不禁咬住嘴唇。

“……那個,很抱歉,我父親。對妳……說了很過分的話。”

“啊。……不,沒關系。也許,我本來就希望有誰能這樣說說我吧。”

很不可思議,心情平靜了下來。縹璃櫻的話,或許也正是自己的話。

另一方面,楸瑛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位神出鬼沒的可疑舊友。

“……喂迅,你這傢伙,究──竟想幹嘛?”

“不是說了嗎。我暫時不是璃櫻的敵人。我也可以保證小姐的安全。雖然是目前啦”

“我說的就是那個目前!”

暫且先交換了各自不在時所得的情報後,秀麗向璃櫻確認到。

“璃櫻,據說縹家有關於蝗災的知識,是真的嗎?而且就算沒有異能也沒關係……。就我所知,人們應該沒有辦法對付蝗災才對啊……”

“……或許如此吧。因為‘外面’連續不斷的戰爭,導致書籍也好知識也好貴重的研究也好多次遺失。尤其是上一代的大業年代更為嚴重。但是縹家不一樣。不止本家,從蒼遙姬的時代起就享有治外法權,包括‘外面’的縹家系所有神社和寺院。縹家在戰爭中長久地受到保護,所以資料也都得以完整儲存。關于這點和司馬迅所言一致。”

雖然對他過於了解縹家一點,有些令人在意。

“關於蝗災,我也有很多記憶。也學過關於災害的東西。但是,能夠真正發揮那些威力的……果然還是需要伯母的力量。”

秀麗想起有著少女般容顏的瑠花。秀麗也必須去見她。不管是有關蝗災也好,還是她下了“殺了王”的命令也好。

“要見瑠花姬,首先必須找到珠翠吧。‘時間之牢’是……”

“……那裡,不是普通人類能進入的地方。我聽父親說,那是以讓人精神錯亂為目的而建造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被扔進那裡。我確實聽說她很久以前就被關在那裡了……。我猜是因為珠翠多次解除洗腦後逃獄,導致只能把她關在那裡了……。要是她老實一點的話,還能得救的啊。”

“──在哪裡!”

在楸瑛急切的語氣下,璃櫻猶豫地移開視線。

“……確切的地點並不清楚。就像這座宮殿是伯母大人的居所一樣,這裡有很多地方是只有巫女和術者才知道的。如果是隱蔽的宮殿或塔樓的話,我就無能為力了。當然父親大人也是。但是只有一塊區域,一直都被封閉著……”

就連孩子都會產生不好的感覺,根本不想踏足那裡。

“時間之牢”也應該一直被封閉著。

“也許,就是那裡。”

那時,一直沉默著的迅開口道。

“──璃櫻,能分頭行動嗎?”

“咦?”

“救出珠翠的任務,就交給楸瑛一人能行嗎?還是說人手多一點比較好?”

璃櫻瞥了秀麗一眼。

“……不,四個人一起進入‘時間之牢’……非常危險。我聽說人們會‘迷路’。那個地方除了牢房的性質之外,肯定還施加了某種強大的術。而且還是古代的”

“古代?”

“其實原本‘時間之牢’本身究竟是從何時、以何目的建造的,這些都不清楚。有記載的書也是幾百年前的了。雖然不知何時起它被當做‘牢房’來使用了……因此‘時間之牢’究竟是怎樣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只知道,它能夠讓人精神錯亂,如果沒有異常強韌的精神力和意志的話,是再也出不來的。就連伯母大人也被長年關在這樣的牢裡,我想……還是不要四個人一起去比較好。”

“行了,明白了。”

迅啪地拍了下楸瑛的肩膀。

“──決定了。楸瑛,你就一個人帥氣地去救珠翠吧。”

“咦咦!?”

發出叫聲的當然不是楸瑛,而是秀麗。

“等、等等、等一下迅!!那樣怎麼說也太過分了吧!?”

“不過分。正常地想一下,只能這樣,不是嗎?大家一起大咧咧地迷了路再死掉豈不是本利全無嗎。要能和珠翠一起殉情的話也是楸瑛的夙願吧。人生無悔。不過是個四男,就算少一個藍家也不會困擾。將軍的職位也被解雇了所以軍隊也沒有困擾。萬無一失啊”

楸瑛一臉抽搐地盯著舊友。

“………喂、迅。你還真是口無遮攔呢。而且還說的那麼準更加令人火大!”

“你肯定要去吧?該不會說什麼要帶上小姐和小孩子璃櫻一起去啊。也不可能不去救珠翠吧。你的長處也只有愛了。要貫徹到底!”

“你這家伙、廢話也太多了吧!我是要去啊!!你呢,就不會說句‘我也陪你去,萬一有什麼事我會保護你死去’之類的話啊!”

“我才不要和你殉什麼情呢。而且我要護衛的對象是小姐不是你。你也差不多,該對老被真命天女給甩感到厭煩了吧。你就當這是上天賜予的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快點去吧。”

“唔哇─,你這家伙根本沒有當成朋友的價值啊!!就因為被十三姬給甩了,就拿我這個哥哥當出氣筒!再說也別給我隨隨便便就珠翠珠翠地直呼其名!真不爽!”

“你才是趁機說些多餘的話吧!”

兩人一對話,就連楸瑛也不禁怒火朝天,連說話的腔調都瞬間變粗魯了。

秀麗和璃櫻根本沒有機會插嘴。

“聽好了白癡楸瑛,要能順利救出珠翠的話,就可以靠‘千裡眼’知道我們的位置。要是不行的話,珠翠就交給你處理了。由我們過去接你們。不是說‘幹將’和‘莫邪’會互相吸引嗎,總有辦法吧。”

“你才是,在這裡答應我,笨蛋迅。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為了什麼甚至來到縹家,──在我回來之前,絕對不準你動秀麗小姐和璃櫻。想殺這二位的時候,先以我為對手吧。你就答應我這點,這樣我就相信你的話。”

迅啪嗒地眨了眨眼,苦笑起來。

“……你真的是個天真的少爺啊。我說,那是以你會活著回來為前提的吧?”

“當然了!也許沒了我藍家和軍隊都不會困擾,──但是王會。雖然和珠翠小姐一起殉情是沒什麼可遺憾的,但現在不行。我當然會回來的!”

秀麗吃驚地抬頭看向楸瑛。

“珠翠才會覺得遺憾吧。知道了,我答應你。要是現在讓小姐和璃櫻死掉我也會很困擾呢。賭上我的名譽,在你回來為止,我會好好保護他們。要是沒有珠翠,也見不到花。──快去吧。你也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那個才來的吧。”

“……你真是……什麼都能看透這點最討厭。”

楸瑛嘆了口氣,轉身面向秀麗,露出認真的表情。

“秀麗小姐……正如迅所言,我不能帶著你和璃櫻一起去。而且如果我一個人無法帶著珠翠小姐回來的話,就算你和璃櫻一起去也毫無益處。抱歉,請你原諒我再次把你留下。……大概會被王上痛扁一頓吧。”

“不。請你想成要是珠翠出了什麼事,才會被劉輝和我痛扁一頓吧。”

秀麗握起楸瑛的手。就算自己去了,也是礙手礙腳。剛才楸瑛很明確地告訴了自己。那樣才更加令人感激。


“──拜託您了,藍將軍。請一定和珠翠……一起回來。”

“我知道。璃櫻,告訴我那個地點。”

盡管有所猶豫,但和秀麗一樣,璃櫻也很清楚。無論是藍楸瑛的實力要比璃櫻強太多也好,還是這次楸瑛所說的一切都完全正確也好。就算是關于“時間之牢”,璃櫻所知也不比楸瑛多多少。這裡也沒有擁有能解決問題的異能擁有者。很可能所有人都會在“時間之牢”裡走散。璃櫻看向楸瑛佩戴的“幹將”。破魔之劍,藍家直系,身手也強大,以及對珠翠的愛。也許這些都能起到作用也說不定。到了關鍵時刻還有迅這個保險。璃櫻終于點頭同意了。

“……我知道了。就交給,你了。地點在──”

璃櫻說出了那個地方。



到了楸瑛的背影已經消失于視線之外時,秀麗仍佇立著。迅拍了拍她的腦袋。

“小姐,讓你別擔心可能比較困難,但有一點我可以斷言。藍家五兄弟裡運氣做好的就是楸瑛。樂觀,而且基本上不會往壞的方向考慮問題。那是能夠吸引到運氣的本領吧?無論何時,那家伙都能夠設法解決,所以才交給了他。而且無論珠翠處于什麼狀態……如果是楸瑛的話也許能做些什麼。反過來說,如果楸瑛無法做到什麼,那我們誰也做不到。”

秀麗微笑起來,一半是強迫自己,另一半也是覺得確實如此。

“是……”

“好了,我們也走吧”

“哎?去哪?”

與呆呆回問的秀麗相反,璃櫻一臉戒備地看著迅。

“……你,從一開始,就問能不能分頭行動呢。”

“是啊。在楸瑛忙著的時間裡,我希望你帶我去個地方。……不用那麼戒備,和小姐、楸瑛的約定我都會遵守的。也不是說楸瑛在的話有什麼不好。只是不想浪費時間而已。我想總比在這裡傻等要好得多吧。”

“……地點是?”

“據說自初代蒼遙姬起就收藏了各種藏書、研究的,學術研究殿。別名隱者之塔。”

璃櫻和秀麗都驚訝地睜大了眼。

“我不是說了,關于蝗災的事情,我也被命令去調查嗎?雖然聽說地層階以上只有高等巫女才能打開,你只要帶我到能抵達的地方就行了。我想確認一下有關蝗災的資料。”

“哎哎!?那、那確實是沒時間傻等了啊!!當然我也要去!”

雖然璃櫻也是那麼想的,但到了這個地步確實感到非常可疑。

迅對縹家的事情知道得太詳細了。

縹家學術研究殿的存在本身,並不是什麼秘密。即是學徒們研究所用的有名的大圖書殿,也有花的基本方針為指示,盡可能地下達了“外面”的人們的在留許可。但那也是璃櫻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縹家,很少有“外”人來訪。可以說,要知曉縹家內情,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仙洞省裡存有基本的信息,但那也是只有一定官階的官吏才能看到,且需要得到長官璃櫻或羽羽的許可才能閱覽。

“……我說你,為什麼這麼了解縹家?就算你說你母親貌似是縹家人,但你親自來本家,應該是第一次吧。”

“嗯?跟母親沒關系。也沒見過她。來這裡之前確實進行過一定程度的事先調查啦,不過大部分呢……是從知道的人那裡聽來的。”

“知道的人?知道縹本家的內部情報?”

迅一臉為難地扶著下巴。

“……這個不能由我說。但是,是和你有關系的人哦。”

“我?……我可不認識什麼‘外面’的人啊。到去年去茶州為止,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縹家。”

“……。哎呀,那種事現在也無所謂啦。怎麼辦,願意為我帶路嗎?不快點決定的話──麻煩的客人好像也來了哦。”

迅拔出“莫邪”,單手輕輕抱起秀麗向後飛起。片刻前所在的地方扎滿了形似短刀的刀物,接二連三地插在走廊上。見到此景的秀麗被迅抱著仰頭看向上空。那眼熟的黑色裝束,正是冒充迅前來刺殺秀麗的“暗殺傀儡”。

“唔哇──來了來了來了啊!!迅,就是那個就是那個!拜託你護衛啦!”

“好的好的知道了。嗯…,你這‘保護我’的反應還真是新鮮啊……。要是螢的話肯定會叫著‘別小看我啊!唔哇,有種就上啊!!’然後一口氣衝上去吧……”

迅奔進庭院。踏著的雪發出喳喳的聲響。不斷降落的飛雪不見停止,反而比原先落得更加厲害。秀麗怒目仰望著陰天。眼看著冰冷的雪片散落在頭上、肩上,融化于臉頰,如淚般流淌。

週圍的高山已被深雪覆蓋,但這縹家卻時而能看到從山那邊乘風飄來的風花凋落。昨天這個庭院還只有紅葉的,現在卻漸漸地變成一片雪景。

(……這是花小姐的力量衰弱的證據……)

獨自一人長久守護著這個縹家的少女。

沒時間了。秀麗突然切身地感覺到這一點。對花來說,已經沒時間了。

那個孤高的少女姬,即使從那珍貴的力量和時間中分出一些,也要來見秀麗。

美麗、高貴、又聰明的人。她應該並不只是想見一下秀麗才來的。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而是,別的什麼。秀麗這樣覺得。

在花──所支撐著的重要的東西,完全崩潰之前。她在等著什麼。

把呆滯的秀麗敲醒,治愈她,以及引導他們去追自己的理由。

“你們究竟有什麼目的。既沒有父親也沒有伯母的命令,究竟在服從誰!”

璃櫻猶豫了下該不該拔出護身用的細劍,但放棄了。以幾個“暗殺傀儡”為對手,還是專心想著怎麼逃比較好。對抗敵人交給迅,自己還是想法準備逃跑比較明智。

“可惡……是不是我們隨隨便便到處亂走的話,‘某位’會感到困擾啊。別開玩笑了。這裡可是我家啊!呃,唔哇!?”

迅突然把秀麗扔向璃櫻。不止璃櫻,連秀麗也大吃一驚。

“唔哇!好冷!不對,我說迅!?我可不是蹴鞠用的球──”

“抱歉小姐,那些家伙太吵了,我先去解決他們。璃櫻,拜託你了。”

璃櫻慌張地雙手接住秀麗,突然對迅喊道。

“──別殺了他們!!他們也是縹家的人!”

迅的側臉似乎有些緩和地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讓他們稍微昏過去一下就行了。在那邊等著。”

先不說暗殺的手段,就他們已經露出身形這點就不是迅的對手。璃櫻抱著秀麗躲到積雪不深的庭木背陰處後,秀麗一邊壓著腦袋一邊拼命拉著璃櫻的袖子。

“璃櫻,我也拜託你,帶我去那個大圖書殿!迅雖然很可疑,現在也沒辦法了。還是說,蝗災的情報被迅知道的話會有問題?”

“不是……”

確實,對迅居然如此了解縹家覺得很奇怪,但關于蝗災並沒有什麼異議。璃櫻本來也打算離開父親的房間後立刻前往學術研究殿。只是,被迅先說了出來,禁不住開始亂想。

“…………我想,沒什麼。大圖書殿也不是什麼秘密場所,而且機密部門也如迅所言,只有高等巫女以上才能打開。即使是我也進不去。而且就算萬一被誰看到奇怪的東西,像現在這樣被伯母大人全面封鎖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帶出去。”

“那麼決定了,去吧。那裡是我和璃櫻都必須盡早趕去的地方。而且一開始就是這種狀況的話,無論怎樣沒有迅我們也沒法到達那裡。”

正是如此。藍楸瑛留下迅,也是因為預見到了這種情況吧。雖然璃櫻也多少有些功夫,但完全抵不過專業的殺手。迅也說了沒有璃櫻和秀麗不行,在這期間內會保護他們,而且他也確實是強得沒話說。不在的話反而困難。

“……我知道了。去吧。究竟對蝗災能起到多大用處絕對有必要調查。雖然去是可以去……但是司馬迅到底是來幹嘛的?雖然你或者伯母是目的……之一,但絕不止這些。他難道不是了解了蝗災,才來我家的嗎?”

秀麗也一直在想,迅如此了解縹家的事,來這裡的理由,偶爾會一個人突然消失不知去了哪裡這些事。其實有一點,也並非想不到。只是那個想法是在太過突兀,秀麗決定藏在心裡。

“喂,二位。解決了”

順著迅的聲音,秀麗從草叢中探出頭,只見兇手們被捆起來,一齊丟在回廊一端。而且還是選了個雪落不到的地方。真是正直的人。

“……怎樣?結論出來了?願意帶我去圖書殿了嗎?”

秀麗和璃櫻一瞬間互望了一眼,同時點頭道。

“去。”

“去。那裡,如果不是縹家人或沒有伯母大人的許可是無法進入的。”

突然迅所持的“莫邪”呤地叫了起來。像搖鈴似的聲音,輕輕地鳴動著。

璃櫻凝視著莫邪。
“……它在和‘幹將’共鳴。藍楸瑛……看起來進入了‘時間之牢’了呢。……但是,我們在這裡擔心也是浪費時間吧。──走吧,我帶路。”

璃櫻踏著不斷積聚的雪往回走去。地面傳來雪從紅葉上落下的響聲。

仰頭望天,白雪如同冰冷的飛礫打在臉上。璃櫻的記憶裡,從未見過這種不合季節的大雪。這裡始終是靜謐又幽邃,雖然有時寒冷無比,卻非常美麗。

(……伯母大人)

璃櫻第一次覺得體會到伯母保護至今的東西。這份理所當然享受著的守護。

如果沒有伯母,根本不可能好好地住在這片冰冷又美麗的故鄉裡。

也許,一族之中,璃櫻比其他人都更不知道這些。無論是伯母的偉大,還是她所守護至今的東西的價值。為什麼一族會無條件地服從伯母呢。並非因為花強大的力量,而是只有她,無論用怎樣扭曲的形態也好,才能保護縹家一族,接受在“外面”的世界失去居所的人們,只有她才能做到。這一點也許只有璃櫻從未曾明白過。

能夠操縱那樣強大神力的伯母的力量,確實正在衰弱。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自己根本想不到居然會有這一天來臨。

有什麼,將要終結。

(我,在那之前,要向伯母……那位大人)

──一定要去見她。

至今為止,璃櫻從未想過自己去見伯母。傲慢、自以為是,理所當然地堅信自己絕對正確,如同冰之女王般君臨一切。雖然功績也很多,但卻能滿不在乎地在利用了漣之後就把他舍棄。對身為男性被視作“無能”的璃櫻,伯母也從未有過任何期待,更不要說將他看做一個有人格的人來對待過。弟弟的孩子,僅此而已。

璃櫻絕對不喜歡那位伯母大人。她有很多他所不認同的地方,以及他認為其扭曲的一面。即使如此,如果不僅僅是這樣的話,就必須了解。這也是為了璃櫻自己。

在伯母所守護的東西,終結之前。

“璃櫻?”

順著聲音,璃櫻將視線從飛落的白雪緩緩移到秀麗身上。

……如果自己有了什麼改變,絕不是因為到了“外面”。

在“外面”,和羽羽、王、悠舜、旺季──以及這個女人的相遇,接觸到擁有各種思想的心靈,而不知不覺間,璃櫻也開始會用自己的心去思考。

(……珠翠也一定,跟我一樣)

切斷了牽線的過去的“暗殺傀儡”。一次又一次解除洗腦,逃獄出去,卻憑著自己的意識回到這個縹家的“人偶”。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在“外面”渡過的二十年。珠翠找到了自己重要的事物,並做出了選擇。

(選擇了,回到這個縹家)

不是作為人偶,而是作為一個人。

璃櫻按住被雪風吹亂的大衣,點頭道。

“……走吧。到縹家秘藏的學術研究殿──隱者之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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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時節的雪花開始覆蓋整個庭院,就像純白色的絨毯一般。

“對不起,只要再多等一會兒…”

璃櫻深愛的薔薇姬,所疼愛的女兒。

“…就算那樣,如果她讓妳活下去…那就好吧,我就將再多等一會兒。”

璃櫻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那女孩說出這樣的話。

明明在離開薔薇姬的這二十年來,一直都盼望著與她重逢。

從出生起就如玩偶一般捨棄了言語、飲食和生活的璃櫻,在偶然瞥見被囚禁的薔薇姬的那一瞬之後,便“活”了起來。

從那一刻開始,璃櫻真正成為了璃櫻。

他拼命地學習如何說話,如何活動四肢,還有如何拉二胡來寬慰薔薇姬。

他覺得自己這對於凡人來說太過於漫長的生命,如果是為了她而活,就沒有關系。

璃櫻本打算在自己生命終結的那一刻鬆開束縛住薔薇姬的鎖鏈,哪怕要以犧牲整個世界為代價。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人能為薔薇姬做到此種地步,璃櫻卻可以。他認為自己正是為了這個使命而生。

璃櫻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存在。

無論薔薇姬的身形如何變化,當璃櫻看到那不變的如閃電一般的雙眸,就無論多少次都會愛上她。璃櫻突然碰觸到自己蒼白的臉頰,指尖被透明而冰冷的水滴所濕潤。淚水滑過臉頰──那是璃櫻此生第一次流淚。他動容地含淚笑道:

“…我的公主喲…總是只有妳讓我活得像個平凡人…”

雖然在二十年前就失去了薔薇姬,但是璃櫻從來沒有為此而流淚過。

…也許,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她。

璃櫻所深愛的人,當時哀悼她的離去,然後最終不再擁有。雖然如此,卻依然無法擺脫這般著魔的戀情,以及痛苦的思念。永遠只有薔薇姬給予璃櫻感情,讓他重新擁有人心。

“即便如此,我…愛著你。”

整整五十年,璃櫻守護在薔薇姬的身邊。他自己並不知曉,她用自己的生命換回女兒,然後已經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相對於薔薇姬自己而言,璃櫻只能夠在她身邊停留比凡人稍微更長一點的時間。璃櫻從未想過有一天,如永久存在一般的薔薇姬會這樣與他擦肩而過,天人永隔。他大可以等待,抑或是繼續徒勞地尋找。但就算璃櫻繼續找尋下去,薔薇姬也不再存在于任何地方…再也不在任何地方了。

在璃櫻發覺薔薇姬已經不在人世之後的這一年,他一直在思索:

她並沒有回到天上,而選擇了留在塵世,還與人類男子一起如凡人一般生活。而且,僅僅度過了對人類而言也過於短暫的十年。

薔薇姬明知自己的女兒會“命不久矣”,還是毅然決定生下了秀麗。然後為了換得她稍長一些的生命,自己陷入了長眠。

當薔薇姬再度甦醒,邵可和她的女兒都將不再存在於這人世間。當她選擇以長眠來換回秀麗的生命同時,也和自己所深愛的女兒和夫君宣告了永別。她接受了許多在人生中自然無法避免的事情:愛,悲傷,死亡,還有分離。

璃櫻無法理解這個選擇──也正是因為無法理解,他自己的那份愛情才會變得毫無希望。

這和璃櫻與薔薇姬所共渡的五十年恰恰相反:當時昨日和今天沒有區別,那份愛情就如同密閉的圈環。也許薔薇姬一直明白:此番不變的愛,不過是璃櫻對自己鏡中倒影的喜愛。事實上,這份璃櫻對薔薇姬的“愛情”和花對璃櫻的依戀如出一轍。那“囚犯”也曾指責:把自己意願放在首位的傲慢的璃櫻與花“只有微小的區別”。

雖然如此,薔薇姬依然在璃櫻的身邊停留了五十年。當她週圍的人都迅速老去、然後離世,她自己卻對之視若無睹一般,一如既往地留在璃櫻身邊。如果他拉二胡,薔薇姬就會側耳傾聽。由於在那之前已經相伴生活了五十年,璃櫻才可以忍受這二十年沒有她的光景。

“對不起。”

那既是“薔薇姬”,又不是薔薇姬的女孩。如果更早一些,就算要殺了她,也會想要把薔薇姬給帶回來。紅邵可,甚至璃櫻自己都對此深信不疑。這正是璃櫻即便聽聞小琉櫻帶她回縹家來,也沒有去相見的原因:他認為如果自己沒有見到那個姑娘,就不會想要殺了她。是的,璃櫻不與她相見是因為他並不想痛下殺手。

璃櫻所深愛的薔薇姬,所疼愛的女兒。她的希望正是那所剩的時間。

不知不覺再次與她相見時,才發覺若是聽不到她那莞爾的笑聲與悠揚的二胡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呵呵,璃櫻,你是否也有些許成長吶?”

如果沒注意到讓那個女孩現在活在此處正是那所愛之人的願望就好了。也許和那一成不變的五十年不同,薔薇姬離開的二十年些許改變了璃櫻。再後來,在去到外面的世界之後,小璃櫻被徹底改變。

“父親!不,那樣是不對的!絕對不是那樣的!”

小璃櫻並沒有像他父親這般長壽不老,也不會像姑母瑠花那樣擁有靈力。

雖然如此,在這長久以來彷彿時光都停止不動的一族裡,只有小璃櫻一人試圖做出改變。短短的一年間,他的目光便迥然不同了。忽然,大璃櫻想起了曾經的一位女子:

“我來到這個縹家嫁給你,就是為了改變這個家族── 一切都會有變化的。”

飛雪無聲地飄落堆積,璃櫻所呼出的也全是純白的霧氣。氣溫正在飛速下降,不合時節的雪花飄落在血紅的楓葉上。

那份持續守護縹家的偉大神力正在快速減弱。

“…我的姐姐,妳的生命是否也將走到盡頭了呢?”

大巫女已經獨自支撐守護縹家的職責長達八十年。

就算所有族人都離縹家而去奔向“外邊”,瑠花卻無法放棄這個地方,且不斷為了這個家族消耗著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她沒有追隨一去不回的羽羽,而是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個家。

璃櫻對自己的姐姐既不關心,也無愛意。但是,他些許了解她。正如璃櫻沒有鬆開束縛著薔薇姬的鎖鏈,花則選擇用名為“縹家宗主”的羈絆束縛著自己的弟弟,不讓他離開身邊。當所有的族人都陸續離開花,僅憑這份血緣之羈絆,瑠花開始異常依賴著璃櫻,以此來勉勵維持著自己精神上的平衡。至少,當羽羽還在瑠花身邊時,她並沒如此這般依賴著璃櫻。也許,瑠花的精神就是從此刻開始崩潰的。

璃櫻感情素來淡薄,除了寥寥幾個例外,他幾乎不對任何人感興趣,更遑論執著。這也是他的自我保護方式──如果放任自己投入感情,也許就無法平穩安然地度過自己那漫長的人生。

與此正相反的是,他的姐姐瑠花卻連放棄任何一個“白子”都做不到。為了這個家,為了這名為“縹家”的一族,她選擇成為大巫女,並為此度過了八十載光陰。僅有這份自尊支持著花。但是她那非凡的神力與孤獨,漸漸侵蝕著花的意志和自尊,讓她逐漸走上與她們那愚蠢的父親相同的道路。

瑠花只能自做主張地,強硬地將這份自私任性的愛傾注給以血緣相連的弟弟。她緊握住這份抹消不了的血緣之羈絆──這和寵愛著一個玩偶是沒有區別的。由於他沒有義務愛著如此的姐姐,也沒有足夠興趣來妥善回應這份愛;璃櫻完全忽略了他的姐姐,就好像瑠花不存在一般。這本來就是相互的。

…但是,璃櫻至少為了自己的姐姐瑠花做了兩件事。

不是對他那名為“瑠花”的姐姐,而是對那從來沒有逃跑的大巫女表示尊敬。
然後,這一切很快將走到盡頭。

“…就算可以換用其他身體,花自己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在過去這短短幾年間,瑠花所使用的身體的壽命越來越短。

瑠花並非像璃櫻一般長壽且不會變老,她的本體正逐年衰老,已經超過了八十歲的高齡。但最近的十年裡,即便是璃櫻自己也沒見過瑠花的本體。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她讓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分離,宛如美麗的少女一般生活著。她那幽深的孤獨和極致的神力,在這八十多年裡無情地消耗著瑠花那所剩無幾的心智。

也許現在已經不是花沒有回到本體的狀況,而是她根本再也無法回去。

然後,還有羽羽。

璃櫻時常會想:羽羽究竟是為了誰,才活到這般高齡。

“我的公主”

羽羽總是如此稱呼瑠花,伴著那黃昏般的音色和溫柔的微笑。

不知不覺地,璃櫻學著羽羽的樣子,開始這樣叫著薔薇姬,他那所愛著的人。

最後,小璃櫻的那些話再次回響在腦海裡。

“向所有尋求幫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正是我們縹家之所以為‘縹家’的證明,也是我們這一族所存在的意義。”

…小璃櫻的那些話,和許多年前由他那強大而美麗姐姐口中所說的話語如出一轍。

璃櫻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兒子也會說出那番話。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轉身不再看那飄雪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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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已是黎明,溫度卻急速地降低,雪開始飄下。美麗而整齊的庭院很快被染上了一層銀白。

大璃櫻細瞇著眼,凝視著這飛卷的‘牡丹雪’。

“父親大人!”

他的兒子──小璃櫻急匆匆地破門而入,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的是一位不熟悉的青年。看起來這青年是第一次穿過“門”、正驚疑地環顧四週。

“哈?我們怎麼突然就來到這裡了啊,璃櫻?到現在為止為了尋找珠翠小姐我曾數次嘗試打開那扇門,但怎麼也開不了它啊?!事實上我嘗試去破壞它,它卻完好無缺,而且即使打開了門,也絕對進入不到這座宅邸裡面啊?!”

“你未經許可就擅自要破壞人家的門嗎!這是一個具有門之形狀的類似‘通道’的東西,──父親大人在這裡閉門不出,有了這樣的通道,奇怪的人就進不了這裡了啊。”

“奇怪的人?喂,璃櫻,那邊是你的父親嗎?為什麼他那麼年輕啊,還有那副容顏!他不應該是個老人嗎?如果你早告訴我的話,我絕對要先將髮式和衣冠好好修理一番再過來啊!!”

“怎麼看上去你倒像是把他當做對手了!夠了,你給我安靜一會兒!!”

真是難為情。小璃櫻並不理會楸瑛嘀嘀咕咕的抱怨,徑直走向他的父親。此刻他的父親正凝視著璃櫻和楸瑛。璃櫻窘迫極了,臉如同火燎了一般的灼熱:在這之前,他從未在父親面前上演過如此的鬧劇。

“抱歉打擾到您了。”

“你從‘外面’交了朋友嗎,璃櫻?在縹家幾乎是不可能有這種男人的。”

朋友?不,他誤會了。只不過璃櫻不確信是否應該說出口。

大璃櫻仔細地觀察著已走到近旁的楸瑛的臉。

“……有濃厚的藍家血統──是直系吧。這可真不尋常,彩一族中的直系男人居然會跑到縹家來,雖然未婚的女子經常會被送到這裡。”

僅僅是看了他臉便能言中要害,讓楸瑛不禁有些畏縮。可事實上,除去那銀髮,他看上去也只是大概和楸瑛差不多的年紀。

“我叫…藍楸瑛,見到你很高興,璃櫻大人。”

似乎在楸瑛作出回答的瞬間璃櫻便失去了對他的所有興趣,他隨即將目光轉向了他的兒子。

“…嗯?你給我送早餐來了嗎,璃櫻。到那個時間了吧”

楸瑛很意外的發現,這樣看他真的很像一個老年人。楸瑛的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優越感。

“不是的!!我來這裡是有些話想對您說,父親大人。”

“不行”

“我還什麼都沒有說啊!”

“即使你什麼也沒有說,我也可以猜得到。”

大璃櫻疲倦地嘆著氣,展開了一把扇子,他的銀髮也隨扇風搖擺著。

“…羽羽跟你說了些什麼吧?”

“是的,所以我請求你聽我說完”

小璃櫻握緊了拳頭,望向父親那昏暗、空洞、毫無情感的瞳眸。

“蝗災爆發了,羽羽請求將縹家所有的門打開。他是說,毫無保留的打開。”

“……那又怎樣?”

“請下令讓所有縹家的神社打開它們的門,並對九族發出救濟的指示!請與朝廷協力,公開所有有關對付蝗災的知識。按照縹家的危機標準,蝗災被指定為第一級的災害。如今──在蝗災才剛剛發生之後,我們或許還有些時間,損失可以被制止被控制在最小的限度,我在縹家沒有任何權力,但父親大人你是縹家的宗主,神社都服從你。就是這樣父親大人!”

“…我告訴過你,璃櫻。那是不行的”

雙肘倚在長椅上,璃櫻聳了聳肩,彷彿這是極為棘手的事。

“這縹家是受女人支配的,他們只會服從擁有靈力的大巫女的命令。縹家一門的術者、巫女、‘暗殺傀儡’、神社、和其他,縹家的統轄權都掌握在姐姐手上。盡管我被賦予一定程度的自由,但未曾到可以顛覆姐姐的命令的程度。看起來你在回來之前被‘外面’影響了呢,縹家是一個男人沒有任何決定權的場所。”

“……呃”

確實,父親所言都是事實。儘管父親是宗主,但到現在為止他對縹家的事務都是漠不關心,也從未捲入任何事情。璃櫻也知道重要事項都是由伯母瑠花決定。特別因為先代宗主是個男人卻在政治鬥爭中輸給朝廷,使得對縹家的評價落入谷底,最終又被瑠花肅清。他朦朧地察覺到,縹家人認為一旦由男人當權,縹家便會衰落。就算父親被默認成為宗主,那也是因為他‘無所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僅僅是在那個位置上,而實權在伯母手中。那便是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安心。但是,現在不同。


“但…即使是這樣,父親,您是宗主啊?!您與伯母的命令的優先級別不是相同的嗎?”

“問題在於,璃櫻,族人並不那麼認為,順帶說一句,我自己也不那麼想”

千年以來,什麼也沒有改變。他們也未曾嘗試著要去改變。小璃櫻意識到,是這個家族自身,把一切事情都留給它的巫女們去承擔。是的,也包括小璃櫻自己。

“那麼,請告訴我伯母在哪兒!我要去──”

“你?”

璃櫻仔細端詳著兒子。確實,他與以前的樣子截然不同了。他曾經像人偶一樣惟命是從,做瑠花讓他做的一切,而且和縹家的大多數男人一樣安分守己。

“如果只能是伯母,那我就去她的所在。如果她聽到關於蝗災的事──”

“不,我想她是知道的。”

手裡把玩著扇子,璃櫻的目光投向不斷落下和積聚著的雪。

“…她知道?!”

“應該知道。只要有非正常的事態發生,無論是氣溫、氣候、地盤的變化、流行病、收成……神社都會聯絡她,此外用天象預測也是有可能的。既然通過蝗蟲的顏色變化很容易就能知道蝗災要來的話,她就應該已經知道了。”

“哎,她知道,但是伯母什麼也不做?”

“也許是做不了。羽羽也並沒有去做些什麼,你沒有覺得奇怪過嗎?現在的事對姐姐和羽羽來說都不在話下。很有可能她並沒有餘力去向各神社發出號令。”

“這、這是什麼意思?……”

璃櫻的表情凝固了。他曾經想到過在縹家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

“…這很難說清楚。之前一些佔星術和八卦中顯示的徵兆,我大概講給你聽,從中你應該能弄明白很多事情。首先,在藍州,一陣子之前出現了水的卦象。這個情報在消息中斷之前就已傳來,據它看,從夏季開始,這裡會有持續的暴雨。”

楸瑛臉色大變。在擁有“水之都”之稱的藍州,長期的降雨和洪災是直接相關聯的。

“蝗災在碧州出現。那裡出現了土的卦象。也許蝗蟲就是由於土象的存在被更早地引誘出來了。而碧州的土象真正意味著的,是地震。最近已經發生了數起地震,大量的損失已經造成了。”

“……父親大人──”

“在茶州,象徵縹家的星辰已經墜落,似乎英姬已經遭遇了不測。茶州世世代代人運不佳,曾經有一段時間由於英姬嫁入茶家而被抑制住了,從而獲得了一定的安寧。那是在茶鴛洵的時代。但星辰已經墜落,安寧也隨之崩塌。茶家就要因為內部爭鬥而癱瘓掉的吧。”

楸瑛不禁目瞪口呆。確實楸瑛也學習過天象這門學問,卻根本沒有當回事。但事情被解釋地那樣合理自然,彷彿本應如此。

“紅州的風象和土象目前還沒有異常。秋季風象土象變強,因此會大豐收。不過在今年那會是再糟糕不過的事情。蝗群會隨風由碧州到達紅州。碧州的兇運會乘著風象,與蝗群一起湧入紅州。或許紅州不會被完完全全摧毀掉,但也不遠了。之後就看他們的運氣了。前往紅州的那人將直接左右他們的命運。”

璃櫻繼續冷漠地說著。

“在黃州,金象的異變引起了一些騷亂。藍州的洪水、碧州的地震、紅州不祥的豐收……由於這一切,價格開始飛漲,經濟滑坡的徵兆已經出現了。為了避免這點,金象在變強。如果在商業之都黃州的金相太強的話,那一點好處也沒有。它會轉變為武器的金氣,侵入北方的兩個州。而從一開始,在黃家宗主的星象中金象就超出了正常的範圍……”

楸瑛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想要說什麼,臉色變得愈加蒼白。武器流入北方二州的武門世家黑家和白家,用意再明顯不過。黃家的第一別稱可是──

“父親大人…。您是說有人蓄意製造了這一切?”

小璃櫻的語調彷彿凍結住了一般,楸瑛轉過頭來,小璃櫻也正看向他。

“夏初的時候我曾看過王的星象,但沒有那些事的預兆。至少在那段時間裡,我們已經進入了夏季星圖,卻沒有顯示出在藍州方位有洪水或長期降雨的前兆。那就是當我聽說你們之中有人打碎了九彩江的寶鏡時,我會發怒的原因,但從另一方面,我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也就是說……異常的降雨是因為寶鏡碎了?”

儘管有龍蓮這個弟弟,楸瑛卻無法笑出聲來。在九彩江的那場怪異的暴雨依然記憶猶新。

“…。是的,但也可能在某個地方有什麼東西沒有弄清楚。根據你所說的,我的伯母的靈魂前往了九彩江。當時的那面鏡子肯定是碎了。但如果那並不是寶鏡山的寶物呢?仔細想想的話,她確實並不非要借助寶鏡山的寶物才能使離魂術。”

將所有的情報匯合起來看的話,當時面對他的伯母的很有可能是“黑狼”。伯母和“黑狼”都是智謀上的高手。當時他們兩人都知道被打破的僅僅是一面普通鏡子,這樣似乎更能說得通一些。

“可是,那之後的傾盆大雨……絕不普通啊?”

“不,還有別的理由可以說明那個,但我不打算談它。”

羽羽曾經說過“雨伯”進入了秀麗的身體。同時它的力量也變弱了。在貴陽時就已經如此了。很有可能那場暴雨是雨伯在保護著秀麗,而不是因為寶鏡打碎了。

“當時的暴雨只是一時的,之後由于龍蓮的龍笛,雨‘停止’了對嗎?而這一次雨下個不停的原因是不同的。真正的寶鏡毫髮無傷……到那個時候為止。”

“……那個時候?”

“不錯,鏡子再度被打碎了。在你下山之後,寶鏡的本體被毀了。是什麼人故意打碎了它。然後,向仙洞省遞上了再造一面神鏡的請求。同時開始了不尋常的降雨。那樣一切就恰好吻合了。我曾認為是你打碎了它,還對你發怒,真對不起。”

“‘什麼人’,你說那會是誰?”

小璃櫻垂下眼簾,搖了搖頭。是的,問題是,是誰做了這一切。

“…父親大人,如果災害通過天象和佔星術預測出來,那麼羽羽和伯母大人應該已經了解一切,然後會採取應對措施。如今,他們二位都沒有現身──那是因為有什麼東西是佔星術‘預測之外’的吧?像變數因子、妖星一樣的、能夠改變天時的人是十分罕見的。是有什麼人故意在幕後暗中操縱嗎?”

“啊,是的,好像有些烏合之眾把縹家攪地相當亂。羽羽和姐姐各自壓制著他們。如果在其他地方的神器也被破壞,所有一切就都會壓到守護著關鍵之地──貴陽和縹家本家的那兩人身上。我說過藍州的洪水和碧州的地震,但由于那兩位用他們的整個生命壓制著,令損失降低到最小。盡管蝗災是第一級災害,對縹家來說,現在的事態緊急程度要在其之上。大量巫女和術者從本家出動是前去各州保護殘存的神器。唯一可能代替姐姐位置的人英姬,也被先下手擊潰了。他們預謀的相當充分吶。所以,現在姐姐可沒有閒暇顧及蝗災。”

 “等……請等一下,父親大人──您是說,要我們不去管蝗災──”

 璃櫻抬起他那不存一絲情感的雙眸,打量著努力地拼命的兒子。

 “…。真奇怪啊,璃櫻。去年,你遠在朝廷和茶州府之前就知道了茶州石榮村疫病的事情,你沒有專門去告訴他們,也沒有為此做任何事。既然你當時什麼也未做,這回又為什麼操這麼多心?”

 小璃櫻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知道楸瑛正震驚地望著他。是的,他當然會從縹家的神社之中得到報告。所以,璃櫻在紅秀麗來之前便潛入石榮村之中。漣也知道了疫病的預言,所以他才能夠利用這疾病來煽動百姓。在那段時間裡,璃櫻確實什麼也沒有做……。當時他也沒有任何感覺。 

“就算你不去管蝗災,它也會自然終結的。是的,如果經過十年的話。十年幾乎算不了什麼,無需擔心。人口僅僅會減半。即使這種事發生了,那也不是你的錯。” 

“──父親大人!不,那樣不對。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璃櫻喊道,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他依然記得秀麗是怎樣帶著醫者和醫書飛奔向石榮村。大概,璃櫻從朱鸞哭著說“謝謝你沒有拋棄我們”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白了。這就是璃櫻之所以違背伯母和父親,最終幫助了秀麗和石榮村的理由。 璃櫻曾經認為既然在縹家,他是男人而且“無能”,那他就是一個無用的人,所以什麼也不做。但事實上盡管他沒有異能,也是有用的。從那時起他開始意識到人可以為別人做些什麼。

 “羽羽──羽羽說過,擁有異能不是作為縹家人的證明。同樣的,它也不是縹家獲得民心和被人們信任的原因。父親大人,盡管您和我都沒有異能,那並不意味著我們什麼也不能做啊。我──我成為仙洞令君,在羽羽身旁看到了許多‘外面’世界的事情,盡管只有半年時間。如果您認為那是被感染了,我並不介意。羽羽讓我打開所有的通道,是因為他認為我能辦到。術者們有術者的職責。但是縹家的工作也可以由我們‘無能者’來做。這裡有我們可以做的事,羽羽一遍又一遍地對我這樣說。父親,我是令君。作為縹家中的人,我有必須對‘外面’履行的職責。如果羽羽和伯母大人無法行動,您又不願做什麼。那麼我來完成它。要對付蝗災,異能不是必須的。哪怕是一句話的命令也好,去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一把,這才是縹家之所以為縹家的證明。這是它存在的意義。父親大人──請給我縹家宗主之位。然後,我要去見伯母大人!”

 下一秒鐘,楸瑛的劍已指向大璃櫻的咽喉。

 “──另外告訴我珠翠小姐的所在。否則我們就要使用武力了。”

 璃櫻瞥了一眼架在他脖頸上的白刃,隨後,又看向那扇“門”。 那邊傳來了有什麼人在叩門的聲響。小璃櫻吃驚地轉過身,司馬迅的身影在那裡出現,剛剛敲門的正是他。不知為何,秀麗在他的背上背著。 

“啊,迅!!之前你都去哪兒了!你對秀麗小姐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我背著她只是因為一起跑過來的話就太慢了。嘿,小姐,可以放你下來了嗎?”

 “雖說我慢,可是迅你也太快了吧!” 

小璃櫻看到秀麗如往常一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將秀麗一個人留下時──而且還在他還察覺到了白鼠是伯母大人的情況下,他就擔心著,不知道秀麗是否打算去面對伯母大人。但他必須先去見父親,所以心中某處一直忐忑不安,不過看來她並沒有受到傷害。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還有那扇‘門’。那扇‘門’應該是不會對縹家以外的任何人打開的啊。”

 迅晃了晃手中的“莫邪”,和秀麗交換了下眼神。 “不啊,我們是循著這個的鳴響的方向來的。它和‘幹將’在共鳴著的。” 

“只要劍鳴響了,一般門就會打開的吧。” 這雙劍是由縹家打造出來並獻給王的。由于造它的是縹家人,亦或是由于它們之間的共鳴,使門敞開了。雙劍似乎比他們所想象的有更多不可思議之處。 “嘿,小姐,你是官吏啊。快工作,工作。” 

“官吏”和“工作”這兩個詞立刻對秀麗起了作用。秀麗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我有話要對您說,盡管打擾到了您。啊,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就冒昧打擾真是失禮了。初次見面,您一定就是縹家宗主了吧。”秀麗嚴肅地看向楸瑛劍鋒所指的銀發男人。 “我是紅秀麗──哎?” 秀麗第一次真切地看到大璃櫻的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不是因為他看上去太過年輕,也不是因為美麗的外表。 而是因為這張臉她以前曾經見過。 

(這個人……就是去年冬天我在朝廷中遇到的那個……?!)

 對,在她作為茶州州牧前去朝賀的時候,曾經在朝廷中遇到過這個人。 當時,由于父親的干涉,什麼事也沒發生,然而── 

(這個人,竟是縹家宗主?!)

 被永恆的虛無一般的雙眸所吞沒,秀麗仿佛雙足被定住了一般的無法動彈。只覺得心髒怦怦劇烈跳著。 那個時候,也感覺到了。感到了那個人的──恐怖。盡管在看向她,卻全然沒有看到她。她就確確實實站在他的眼前,然而有一種在這個世界上 “紅秀麗”並不存在的感覺。不──對這個人來說,“她”根本就“不在那裡”。 他認為她是不應該存在的人。 心中有什麼東西正蜷縮著痛著。那是從很久之前就存在的一種感覺。 自從明白母親為了代替自己而去世的時候起,取代母親生命的不可原諒的罪惡感,那種顫抖的感覺。在這個人面前,竟全部湧了出來。 

“小姐?怎麼了,振作起來啊。”

 像要給予支持般、迅搖了一下其兩肩之後,秀麗回復了自我,拼命地將頭抬起。

 “……我是紅秀麗。在朝廷中……擔任監察禦史的職位。”

璃櫻只是無精打採地眨了眨眼。甚至懶得回應。

 “如果有什麼方法可以使蝗災的損害控制到最小,請協助我們。此外,珠翠應該已經回來了,我想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以及花姬的所在。” 三拍的沉默之後,璃櫻喃喃說道。 

“……如果你能立刻死掉的話,我就告訴你。” 小璃櫻擋在秀麗身前,意圖要保護她。 “父親大人!!”

 “由于她令你活下來,所以我失去了重要之人。盡管那樣……,我也一直在尋找著她,等著,等著……我所等待著的人,並不是你。” 

聽到那輕聲的呢喃,不知為何,淚水奪目而出。 在心中某處,有什麼人在哭泣。那是得知母親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任何一處時,年幼的自己的哭泣吧。與這個人一樣──她曾每日偷偷流淚,因為母親為她而死。這就像昨天剛發生的事一樣歷歷在目,仿佛胸口堵住了一般的窒息。不,也許對這個人來說這件事亦如昨日。就像觸碰了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 

見到那止不住的眼淚,璃櫻悲傷地輕聲說道: “就算這樣,如果她讓你活下去……那也沒有關系。我會再等的久一點。不是為了你的緣故,而是為了那個我愛的人。大概就是為了那一天,我才會被賜予長壽的生命。”

 ……他眼中真正看到的“那個人”是誰,秀麗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 一直懷有生存的負罪感,甚至是現在也是。但現在這些話不可思議地滲入到秀麗的內心。 如果只是需要等得久一點的話,那就好了。

 “對不起……

 如果是對父親或靜蘭,她是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但如果只是需要等得久一點的話,那就好了。所以她活下去也沒有關系。 

“請原諒我,讓你等那麼久。”

 為了活下去。 這句話並不只是對他說的,大概也是想要對給予自己生命的母親所說的話。 于是,秀麗最終明白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願望。 盡管也許並沒有什麼用。但如果她可以活下去的話,那麼她就想要活下去。 大璃櫻擺出了一副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秀麗的樣子。那雙眼睛,似乎在看著什麼,似乎又沒有。這是第一次,秀麗的樣子映入了那漆黑的瞳眸之中。他隨後將目光從秀麗身上移開。 

“……璃櫻。”

 “是。” 

“即使你成為了縹家的宗主,什麼也不會改變。……至少現在不會。族人只會聽從姐姐──大巫女的命令。如果你想要為蝗災做些什麼的話,……你必須找到珠翠。” 

小璃櫻顯得很困惑。 

“珠翠?”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姐姐在哪兒,因為我並不關心那個。有了珠翠的‘千里眼’,你們也許可以‘看’到姐姐的所在。現在,在這座隱宮裡,幾乎沒有任何擁有異能的術者或是巫女。但是……她也許可以打開通路。如果沒有太晚的話。”

 這一次,楸瑛終于收回了他的劍。 “珠翠小姐在哪兒?要是晚了的話──” 

“在‘時光之牢’……被關進那裡的人都毫無例外的失去心智,成為了廢人。姐姐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了。有可能她打算強迫‘珠翠’消失,成為下一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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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謀反是十惡之一。但是,在妳保護了我之後,是不是十惡不一定了”

 秀麗睜開了眼睛。 映入她眼簾的是被縹色的月光照亮的古老天花板。片刻之後,對於自己究竟是躺在了哪裡睡覺,還是到目前為止自己在做什麼,秀麗都完全回想不起來。

 一個獨眼男人進入了秀麗的視線。

 “妳醒了嗎,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

 秀麗突然想起有個殺手扮成了迅的模樣把自己帶了出去並企圖殺掉自己,所以,她反射性的尖叫並試圖逃跑。一瞬間,她的腿被棉被絆到,秀麗滾下床,額頭重擊了地板。還有鼻子,也撞得相當華麗,痛得秀麗眼泛淚光。 “混蛋!該死…你動作也太快了吧,迅!!”

 “…不,我什麼都沒幹。為什麼誣賴我?”

 秀麗很快的環視了整個房間…這是璃櫻起初給自己準備的房間。自己的記憶仍舊有些混亂,但卻記得自己曾去過一個有著許多白色棺木的房間見過瑠花。 秀麗警惕的望著迅。不,首要的問題是,這真的是迅本人嗎?如果這又是一個奇怪的術,我該怎麼辦呢?

 (嗯嗯…嗯…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識別的啊——啊!莫邪!)

 璃櫻他們曾說過,即使是一個幻術,一般的術者都是無法複製莫邪的。秀麗怒視著迅,雖然是很兇惡的怒視,但卻是躲在被子裡蜷縮著,外觀上缺乏威嚴。但也比被殺的好。她可不會讓任何人說這有點可憐。 

“迅!!能不能把莫邪給我看一下!啊,沒在這麼?!你難道沒帶著它嗎?!” 

“…在這呢。看。”

 基於不要違背瘋子的這一基本原則,迅很快從背後抽出了莫邪給秀麗看。秀麗邊回想邊思考,藍將軍是把他的佩劍繫在腰間,迅則把他的放在了背後。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了,“半途而廢”。

他抽出來的莫邪看上去是真的。 

(那麼,他是真的迅?!)

 雖然如此,秀麗還是沒有從床的隱蔽處出來。與瑠花對話的記憶逐漸的回到秀麗的腦海中。

 ——朝廷中的某個人派來了殺手。首先,首先,她要試試正面發問。 

“迅…我還沒問你來縹家的理由。你是來這裡殺我的嗎?”

秀麗能看到在蒼白的月光下,迅那僅有的眼充滿笑意。

 “…這次,好像還是回答比較好。——不,我不是來殺妳的。”

 當然,這些話是不是謊言並無保證。不,更重要的是,他怎麼如此輕易地就點頭承認了呢?然而,迅直到現在都沒有殺秀麗,特別是現在,他本可以輕易下手的。至少,他與那些把秀麗引誘出去並毫不猶豫的企圖殺掉秀麗的暗殺傀儡不同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 雖然迅有時會消失在縹家的宮殿之中,但他也會經常回來照顧秀麗。比起將秀麗作為目標,這更像是把秀麗當做一種“據點”,雖然這是一種更奇怪的形式。 “如果小姐想我離開妳的視線,那麼我就出去?”

 說過這些話後,迅好像真的如同他所說的準備馬上離開。但是秀麗阻止了他。

 “——請等一下。” “小姐,妳改變態度了?……那麼?”

 “那麼,請…請給我一份保證。現在,在這裡。”

 迅抱起雙臂,笑了出來。通過這些話,他好像清楚的看透了秀麗的想法。秀麗心想,司馬迅真是難以置信的聰明。隱約覺得,他也許比藍將軍還聰明。也許才智是相同的,區別只是一個用另一個不用而已。秀麗猜想,十三姬也是相同的,或許是因為他們這類人對自己的技術有自信,又或是出於其他什麼理由,他們都是那種會孤注一擲的人。 “一份保證。嗯,我知道了。好吧,讓我想想。你想讓我保證什麼?” “——保證在我再一次與瑠花姬見面之前你都不能殺我。當然,如果可以,請保護我到那個時刻的到來。直到我再一次與瑠花姬見面,請你保證我的生命。” 迅笑了。秀麗覺得那笑裡混有一絲苦笑。 “小姐,妳真的很聰明。妳覺得我會答應的是吧?” “……請明確的回答我。” 

“嗯,我答應妳。我保證。我將保護妳,小姐,直到妳與瑠花姬見面。在那之前,我一定不殺你,並且不會讓任何人殺妳。我保證,所以,出來吧。”

 在看到秀麗在幾秒後乖乖從被子裡伸出了頭,迅咧開嘴笑了。 

“嗯,所以妳相信我的話了?即使懷疑我?”

 “我相信你。藍將軍說你是絕不會打破約定的…——並且,迅,也許你跑這麼遠也是為了見瑠花小姐。但你卻不知道她在哪裡。你在想如果我在這你可能會更快的見到她。這就是為什麼從一開始你即使在外徘徊也要回來照顧我的原因。因為我是最可能與瑠花小姐接觸的人。所以,我覺得,直到我與瑠花小姐相見,就像我說的,你都會堅持不懈的保護我。”

 迅繼續微笑,並不否認秀麗的話。不過也沒有承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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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後,雪乃紗衣以及同行的責任編輯 小林也接受了媒體的專訪,以下即為訪問的整理報導,雪乃紗衣簡稱「雪」、責任編輯小林簡稱「林」。

Q. 第一次來台灣的感覺是什麼呢?

雪:東西很好吃、很多漂亮的女生、還有大家都很親切!

Q. 那麼請教老師對於台灣的男生有什麼樣的看法?

雪:台灣黑色頭髮的男生好多喔!我其實比較喜歡黑髮的男生,還有就是感覺大多都不太矯揉造作,非常的真實。

    Q. 請問《彩雲國物語》一作為何會以偏向中國風的時代背景呈現呢?

雪:其實我本身並沒有特別偏好於哪個國家的風格,而《彩雲國物語》也是想設定於偏向奇幻、純架空的國家背景。之所以會放入中國風格的要素,是因為最初設定了秀麗和劉輝兩個角色,而在我腦海中出現的他們倆位就是穿著有中國風味的服裝。

    在那之後才逐漸發展出其他的要素,我認為中國文化非常博大精深,還有漢字也很困難(笑),像是官吏的部份更是參考了我學生時代的教科書(中國唐朝的設定)。所以與其說是先設定了故事背景,不如說是因為有了角色之後,才讓我開始對中國文化產生了興趣。

    Q. 在看過由羅カイリ老師為《彩雲國物語》繪製的插畫後,是否有覺得哪位角色和自己想像中的完全符合?

雪:基本上來說每位角色都和我想像中的非常相符,不過真的要說的話就是霄太師年輕時候的樣子了!真的完完全全的與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呢!

    Q. 角色的部分是否有參考實際存在的人物呢?雪:其實在名字的部分有參考歷史上的人物,不過都有做修正了,所以應該算是「偷偷的」借用一下吧(笑)。

    Q. 在老師的設定中,秀麗和劉輝的關係究竟是如何?雪:在故事最初的時候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會有續作,所以感覺他們兩個應該不會有什麼結果。但是順著續集的故事演變,加上劉輝自己的努力,他們兩人的關係也正在一步步地改變,所以後續的發展或許可以期待也不一定囉。 

 Q. 《彩雲國物語》中的反派角色茶朔洵也是個充滿魅力的角色,請問老師是怎麼看待他的?雪:我其實不希望在這部作品中出現窮凶惡極的壞蛋,所以雖然茶朔洵是個反派角色,但他也有人性的一面。因此他不單單只是個壞人,而是擁有自己的想法和信念,並且貫徹自己的角色,因此也才會是個充滿魅力的角色。

    Q. 比起劉輝,女主角秀麗是否對於朔洵有著更多的情感呢?

雪:該怎麼說呢…因為秀麗的個性就是無法放任不管需要被照顧的人,所以相較於後來能夠自己振作的劉輝來說,秀麗才會對於茶朔洵付出更多。但是後來順著朔洵的死,或許劉輝也就有更多的發展性…(笑)。

    Q. 在《彩雲國物語》一作中出現了很多青年組和中年組的角色,並且各自也都充滿了魅力,請問老師是如何想到要特別描繪這個年齡層的角色?

雪:這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我自己進入社會工作後,發現其實一定年紀之上的男人,在工作上都有他的成熟魅力。另一方面就是想要藉此表達給讀者們,告訴大家中年男子不是都像在家裡晃來晃去的老爸一樣喔(笑),他們在公司或許會有完全不同的一面,也希望大家或許能夠隨著年紀的成長,增長自己的知識和成熟度。

    Q. 請問老師為何會在《彩雲國物語》中有非常多描繪親情的場景呢?

雪:這一部分我想是來自小時候受到童話故事之類的影響,再來就是我覺得這種家庭關係非常棒,所以大概是把我自己內心的想法寫出來了吧(笑)。

    Q. 《彩雲國物語》從一開始的短篇發展成大長篇,老師和責任編輯有什麼特別的感想嗎?

林:其實從一開始可以獨立的第一集,到後面有連續性的集數和分成上下集述說的故事,這在我們所出版的作品中都是比較少見的方式,當然也要加上各位讀者的支持,才會變成大長篇的作品囉。雪:大概是從第八集開始成為一個故事的分水嶺,從那之後我開始認真的思考了故事的完整性,以及所有的後續發展,所以其實故事的結局都已經在我腦海中了喔。

    Q. 距離《彩雲國物語》的大完結大概還有多久呢?

雪:這個嘛…我想大概剩下不多了,不過還是請各位讀者要繼續支持他們到最後喔!

    Q. 那麼最後,不知道責任編輯和老師的合作過程中有沒有什麼樣有趣的花絮呢?像是老師是否準時交稿之類的…?

林:嗯…(看老師)要講什麼呢?

雪:是因為太多所以無法挑選嗎?

林:交稿的部份…有準時啦啦,一開始的時候。

雪:現在也有啊,只是在最後的最後!

林:這點…No comment 囉(笑)。


為了慶祝Animate台灣旗艦店隆重開幕,台灣角川書店與animate台灣旗艦店合作,特別邀請到以《彩雲國物語》成名的輕小說家「雪乃紗衣」來台舉辦簽名會。「雪乃紗衣」表示這是她首次來台,非常喜歡台灣的各種食物,尤其是小籠包吃到讚不絕口比日本的口味還要多種,簽名活動結束之後想去台北101大樓、故宮博物院、龍山寺、九份等等。全新的Animate 旗艦店除了原有的中日文書籍區,更特別劃分了BL區及18禁成人區以便區隔,此外 animate 旗艦店新添了中日文流行雜誌、cosplay 商品、及與日本二手名店「指南針」合作的二手商品三大區。 

影片http://www.gamedb.com.tw/NewsArticle.aspx?nid=4698

從1分15秒至2分10秒

http://n.yam.com/gamedb/computer/201005/2010051045282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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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home.gamer.com.tw/blogDetail.php?owner=a3383&sn=7080

http://young.1111.com.tw/bigshow.asp?Imgstring=%3Fidfld%3Dthno%26tb%3Dcampus%5Ftheme%26imgfld%3Dimg1%26id%3D30160

http://young.1111.com.tw/bigshow.asp?Imgstring=%3Fidfld%3Dthno%26tb%3Dcampus%5Ftheme%26imgfld%3Dimg2%26id%3D30160

http://young.1111.com.tw/bigshow.asp?Imgstring=%3Fidfld%3Dthno%26tb%3Dcampus%5Ftheme%26imgfld%3Dimg3%26id%3D30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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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在PTT上造成大迴響 

真是忌妒那些住在台北的人

好希望雪乃老師也能來台中

這樣我或許還有機會獲得簽名版

真是捶心肝啊


 






自2010年5月8日(六)起,讀者於安利美特旗艦店購買雪乃紗衣老師的小說最新刊《彩雲國物語 黃昏之宮》加任兩本台灣角川出版之輕小說或漫畫,即可於櫃檯抽取簽名會資格,抽中『橘色球』者即可參加本次簽名會。簽名會資格限150名,抽完為止。※購買上述書籍、參加抽獎的讀者,亦可成為animate VIP會員。成為VIP會員之方法請依animate當天公佈之相關規定。 

【注意事項】1. 抽中『橘色球』者,須當場跟工作人員索取簽名資格券。資格券分為存根聯及資料填寫聯,請現場填寫留下姓名、聯絡電話、身分證字號等基本資料後,撕下資料填寫聯交給工作人員,存根聯則由讀者自行保存。2. 活動當天請攜帶存根聯及身分證,工作人員將核對基本資料,資料不符者恕無法參加此活動。3. 每人每次限抽乙球。資格券每人限得乙張,限簽乙次。簽名會當日,取得簽名資格卻未到者,視同放棄。4. 取得簽名會資格,但未在簽名會當天13:30前至活動場地報到者,若因此無法取得簽名,主辦單位概不負責。5. 簽名會現場及雪乃老師不開放拍照,敬請見諒。 

【主辦單位】animate (旗艦店聯絡電話:(02)2361-2366)【協辦單位】台灣角川 

【簽名會時間】2010年5月9日(日) 14:00~16:00【簽名會地點】安利美特旗艦店 (台北市中華路一段104號1樓)【簽名會排隊時間】2010年5月9日(日) 13:30開始【簽名會人數限制】150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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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集<�簡介>

監察御史.紅秀麗竟然在執行任務途中消失了蹤影!這個消息迅速傳入了朝廷,令國王紫劉輝心急如焚。然而,他雖擔心秀麗的安危,卻也不能對身為一名官員的她特別寬容。察覺到國王這番心意的近臣藍楸瑛,便暗下決心展開祕密搜查,尋找秀麗的下落。
 

另一方面,與秀麗同行的榛蘇芳回來了。從他口中說出的驚人事實,使劉輝驚訝得無言以對。秀麗身處的險境,會為劉輝所治理的國事帶來什麼陰影嗎!? 

人氣系列作品本傳第15彈,波濤洶湧的最終章即將展開!!




http://www.kadokawa.com.tw/details.asp?id=5943


彩雲國物語繪卷

5/31發售


版主碎碎念


台灣角川總算願意出15卷了吧

日本12/1出

台灣竟然等了將近半年之多

希望考完'統測的那天出

這樣才有動力可衝



售價一直沒降

我的荷包卻一直縮水

好想哭喔






對了


在此插播

由於網友有過重的課業壓力

只翻至序章完

但是

有熱心網友接棒

只是不知何時才再有後續




也希望台灣角川不要再辜負大家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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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卷後記






出本卷的時候應該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了吧!

我是對本次原稿沒有半點記憶的雪乃紗衣。

就好像連突然昏厥的記憶也沒有一樣,忙到連公事和私事都分不清的地步(汗)

等到發現時手表上的太陽能電池也處在瀕臨滅亡的狀態。是啊!要出去才有電,不然太陽能電池就沒有什麼意義了不是嗎?

接下來該說說本篇蒼き迷宮の巫女了,如同封面所示是圍繞此四人為中心的故事。璃櫻也好,珠翠也罷。總覺得都不太像人類了啊!不過能看到秀麗和珠翠從新振作起來,真的好開心啊!

楸瑛也和前一卷有了不同的變化。

而王都那邊的問題也堆積如山。出現了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面孔。

特別是這次「……主役?」在擔當先生的自言自語中一口氣增加了不少呢。

至於劉輝嘛,這次可能沒有太多的出場機會了。

關於下一卷大概又要等上一段時間了吧!不過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結尾的開始是送給由羅老師的。託由羅老師的福總算完成了這次的內容。

另外還有家人,朋友,和一直支持自己的讀者們(最高年齡不段更新中)。向你們致以由衷感謝。那麼下次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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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確信。但,可能伯母大人,正在紅秀麗的體內──也說不定。”

忽然,察覺到秀麗覺醒,楸瑛也好迅也好璃櫻也好,都望向了床鋪。璃櫻感到有些顫慄,但睡眼惺忪地起身的秀麗,朦朦朧朧地環視著房間,呆望著注意到的楸瑛、迅與璃櫻──思量了一下。按了按太陽穴,搖了兩三次頭。拍了拍臉頰,大概是明白過來這不是夢,長久地陷入了沉默。

然後再一次,盯著楸瑛等三人,半帶僵硬地浮現出笑容。

“……那個,因為完全不明白什麼是什麼,所以就問一句。在在州境結束工作後太累了,只是想要休息一會兒的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這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呢?而且為什麼這裡會出現楸瑛、迅、璃櫻這種意義不明、莫名其妙的面孔呢──?對於這種諸多需要深入的問題成堆的現狀,她只是匯總成了一個,確實非常單純明快的問題。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實在是理所當然。





* * * * * * * * *





璃櫻明確地知曉並不是瑠花,而是秀麗,鬆了一口氣。如果身體被侵佔的話,“秀麗”就會變得不復存在。似乎並不是真正奪取她的肉體,尚且還是附身程度的法術。

“在此之前,妳的身體狀況如何?”

“啊?狀況?總覺得好像做了五花八門稀奇古怪的夢什麼的……啊!好棒好棒。”

面對璃櫻的詢問,秀麗試著動了動手臂和脖子。

身體輕盈得就像是生出了羽翼。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頭部的沉重感也好,如同蛛絲般糾纏不盡的討厭的疲勞感也好,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大概是睡過頭了吧,雖然有些肌肉酸痛,但即便如此也與前往紅州之時全然不同。彷彿就像是回到了從前。

接著,秀麗回想起了前往紅州之事。內心,略微感到有些沉重。原因不明。

“……璃櫻,我有把敕使的工作,好好完成嗎?”

璃櫻氣呼呼地皺起了眉頭。

“是啊。因為妳全部完成了所以差一點就死了啊。我說實話的啊。後面的工作由蘇芳跟燕青接替,所以妳就暫時把工作忘掉,療養一下怎麼樣?”

差一點就死了。這句話,讓秀麗回想起了在馬車上的痛苦。真的,明明都有種甚至聽到自己斷氣聲的感覺了。與此同時,也只是稍微理解了一點狀況。大概,自己從那時起一下子倒下了,差一點就死了吧。確實如果是那時的狀況的話,是有這個可能。

“如果是我們一族的話……也許就能為你做些什麼。”

之前,問道身體狀況是不是不對勁,璃櫻曾說過,出了什麼狀況的話就過來。即便是在貴陽,也多虧了璃櫻與羽羽大人,身體變得非常輕鬆了。這麼說來的話,那時的身體狀況也跟前往紅州之時有幾分相似。雖然沒有嚴重到那份上。

與那時相同的當面回覆。我們一族。給我把工作忘掉療養一下。璃櫻如此說道。

“難道說這裡,是璃櫻的家?我倒下之後,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嗎……”

璃櫻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自己的家。雖然的確如此,但這種說法實在是相當的不對勁。縹家,這對他來說,反倒像是人家的事,這實在是可悲。

“……啊對,我家。就是縹家啊。”

我家。怎麼回事,這種強烈的違和感。

雖然不明白璃櫻為什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秀麗還是向他道了謝。

“?但為什麼藍將軍會……?還有,特別是那邊那位。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秀麗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迅。這個老是會在奇怪的地方遇到的人。

“好久不見啊,小姐。嗯──。妳問我什麼人?這真是個哲學性的問題呢。要是過一百年左右我知道了的話,就回答你哦。”

“……也就是說,你完全沒有回答我的意思啊……但是,藍將軍,為何會在這裡?”

雖然已經不是藍將軍了,但果然這種叫法比較合適。嗯。

迅,對於楸瑛最初會用怎樣的言辭,露出怎樣的表情,感到一陣寒意。

不過楸瑛卻毫不猶豫地邁開步子靠近了她,凝視般稍稍俯下了臉。

秀麗雖然用如常的樣子掩飾著,卻緊緊握住了被子的一角。看上去,只是少許有一絲絲的混亂、不安、與緊張。要對自己說些什麼?──總覺得,看似在她沒有意識到的內心深處,閃過一絲這樣的疑問。是的,要對她說什麼?

雖然並不打算這樣做,但也許能讓她露出與對十三姬展現的相同的笑容。

“我代替王,來看看妳的樣子哦。因為聽說妳倒下了。”

秀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看樣子?

“……啊?呃,只是,這樣,嗎?”

“只是這樣哦。不過同樣也是個重大的任務。”

秀麗在考慮這是什麼意思的同時,各種各樣的表情浮現後又消失在臉上。楸瑛相當沉著地,凝視著她的每一個表情。

最後,秀麗,露出了快要哭出來似的,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微微一笑。

“這樣嗎……”

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問自己,楸瑛對此感到了安心。

像是問自己,什麼時候回去之類的。秀麗有些悶悶不樂地扯過髮梢。嘆了口氣。

 “……那麼,璃櫻,我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問出了總有一天得問的事情。

 “妳的身體正在恢復。但是,只有待在這個縹家的時候,才會比較樂觀。”

 璃櫻煎了湯藥,交給了秀麗。雖然秀麗開始談這件事了,讓他舒了一口氣,但同時卻又對讓秀麗開始談這事一事產生了一種自我厭惡感。秀麗邊喝著湯藥,邊面向了璃櫻。楸瑛與訊也一樣。璃櫻抉擇了話語後,鄭重地傳達了事實。他並不想撒謊。 

“……妳的身體正急速衰弱。從貴陽那時起,就一直都是這樣了。留在這裡身體就會比較舒服,是因為妳跟這裡清靜的空氣合得來。留在縹家這段時間就沒問題。這裡的空氣,會一下子減輕你虛弱身軀的負擔。就像是拐杖一樣的東西。只要它存在,身體就會比較輕便,能長時間走動。如果是這個家的話,大量集中著比仙洞省還要豐富得多的藥物。” “也就是靜養吧?到什麼時候為止?”

 “……說實話。只要不想死的話,就是永遠,啊。”

片刻沉默之後,秀麗,瞪大了雙眼。就連訊與楸瑛也都驚呆了。 

“……你說,只要不想死的話。“ 

“我是直言不諱的啊。因為要是一開始沒好好說出來的話,一旦出了什麼事,你可能就會一個人飛奔出去的啊。──如果從這裡出去的話,大概,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死的。”

 璃櫻確實是說了實話。只有這次,要是因沒有說出口而後悔的話,就無可挽回了。

 縹家有名醫也有治愈系的術士。然而,秀麗她。 

秀麗她這是……天命。

 真的是,本該早已窮盡的命數。薔薇姬將其毫不留情流落而逝的壽命,放慢到了極致。沙漏中落沙的速度,變得極端遲緩。

正因為如此,秀麗與杜影月不同,身體也還存活著。壽命會流逝。完全停止就意味著“死”。要不是影月碰上了村子裡唯一的流行病,那他不管怎麼出血都不會死,這是因為他早就死了。如果“陽月”不去調節的話,他也不會成長。

 總覺得如果是作為強大仙人的薔薇姬,那也許也會做同樣的事。等待女兒完全死去,將其變作會動的屍體。成為不會經歷生老病死的“紅秀麗”。 

……然而,薔薇姬並沒有阻止,而是放慢了它的速度。並不是讓她“死”,而是“生”。即便放慢了,卻也讓她會步向死亡,與普通人一樣,擁有有限的生命。

 這是為何呢?璃櫻不明白。但,也總覺得,略有所察。

 然而現在,封印解除了,流逝的速度再度還原。

 增加天定命數之事,任何人都無能為力。縹家也是。 

如果能做到此事的話,就應該不會任由優秀的術士們竭盡生命,陸續短命而終。……是的,不自然地延續性命一事,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只是,並不可能什麼都做不了。 

“我並不覺得,一出縹家就會立馬回到……與前往紅州之時相同的狀態。應該是你在這一年中,持續異常地殘酷驅使身心,一直都不好好睡覺。你這種程度就連強壯的男人都會過勞死的。原本就處于過勞狀態又雪上加霜,就變成那樣了。” 

楸瑛微微俯下了視線。

 “即便是拄著拐杖能走路了,但也與斷掉的腿不會再度生長一樣,一旦失去了縹家這根拐杖,你也會立馬變得無法走路的。勉強的話就會一下子惡化的。雖然是‘此後不久’,但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只是能確信地說,一旦走出這裡,身體就會急速惡化。變得相當,糟糕。”

 秀麗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明明是自己的事,聽起來卻像是人家的事。也許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吧。……大概,正是如此。

 有種什麼東西一點點流出去的感覺,從很久以前就已經隱隱覺得了。

 也能感覺到,被母親停住的沙漏,現在再度開始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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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裊裊浮現出近似白色濁氣的物體。白影最終凝聚成型,化作一名美麗少女的姿態。此情此景,讓正在打瞌睡的璃櫻,懶洋洋地抬起了銀色的眼睫。

少女的身姿,讓平日對什麼都毫無興趣的璃櫻,都著實大吃了一驚。

還真是不管嘗試多少次,都仍舊是吃苦不記苦啊。這個姑娘自從獨自一人回到縹家以來,就無數次企圖逃獄,最終被投進了“時之牢”中。沒想到,她居然還擁有能夠離魂的力量。

雖然也能對此置之不理,但璃櫻還是向她的毅力表示了敬意。

“還想,逃走嗎?珠翠。你應該明白的吧,你是逃不掉的。”

珠翠凝視著璃櫻,以虛浮的步伐走近璃櫻身旁,踉踉蹌蹌地打了個趔趄。簡直就像是真正的珠翠正位于此處一般。 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就連這點,都與現實相似。為了再度給她洗腦,應該給她服用了過量的藥物的。即便如此也……

“……璃櫻大人……請讓我……見見…‘母親大人’……。請問她位於何處呢?“

這是讓人無法想象,以前與璃櫻相會之時,她曾在邵可背後瑟瑟發抖的,如曙光般強烈的眼神。

璃櫻對珠翠有印象,正是因為她曾是薔薇姬最後的侍女。

珠翠的職責,是淡然地盡著照顧、守護薔薇姬的義務,只能做些被告知是真理的事情,僅是個能動的美麗的“暗殺傀儡”。

然而,她卻斬斷了牽線,從傀儡師手中逃了出去,變成了人類。

一次又一次地逃跑之後,回來的她,不斷地拒絕變回人偶。

即便被無數次“洗腦”,也沒有捨棄“珠翠”。只要有機可趁,就會逃走。

即便逃跑,也還是殘留著潛在性的暗示。明明無論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但她也沒有放棄。

“為什麼要回來?珠翠。那麼討厭的話,死了就好。妳明白會變成這樣的吧。被灌下過量的藥物,被洗腦,又會再度變回可愛的人偶。妳拼命守護的小小的‘珠翠’,會像廢紙一樣被揉成皺巴巴的一團。一直像在貴陽之時那樣,躲在邵可和霄瑤璇,如膽怯的小鳥般瑟瑟發抖就好了的啊。”

珠翠的牙關打著顫,竭盡全力地仰視著璃櫻。目露堅定之色,斷斷續續地重復道:

“……讓我見……‘母親大人’……”

昔日的珠翠,曾是個美麗的少女人偶。有著讓人百看不厭的端麗容顏。乖乖聽從命令,絲毫不會反抗。如同被人精心製作出來的,最棒的“擺設”。

現在的珠翠,已是狼狽不堪。數種藥草和汗水混雜的刺鼻臭味撲面而來。鮮血從布滿全身的傷口中滲出,長髮黏在汗涔涔的臉頰上,氣喘吁吁。僅僅透露出寧靜的表情,現在也狀似悔恨地扭曲著,一點也不美麗。

然而,卻讓人印象深刻。仿佛在示意“我”在這裡一般,引人注目。這是具有生氣的眼瞳。

璃櫻突然想到,不知在何時,曾有個有著相同眼眸的女孩。

但是這也,已經結束了。

璃櫻伸出蒼白的指尖,輕輕抬珠翠的下巴。偶爾也存在即便離魂也能觸碰到的情況,這次正是如此。珠翠的肌膚緋紅、溫暖。

這是生者的溫度。是生者的雙目。是曾經的珠翠不曾有過的意志。

“……妳的確變成人類了呢。可愛的珠翠。即便是狼狽不堪,現在的妳卻也是最美的。能做到這種地步,妳真的很努力了。那麼,現在該睡了。”

珠翠咬緊牙關,搖了搖頭。

“……不要……”

“不會讓妳死的。只是讓你回到從前而已。就算‘珠翠’不在了,也不會有任何人感到困擾的。”

不會有任何人感到困擾──……

璃櫻用如搖籃曲醉人而輕柔的聲音,擊到了珠翠最大的痛處。

不會有任何人感到困擾。正是如此。雖然存在著疼愛珠翠,覺得珠翠必不可少的人。但珠翠卻並不可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存在能拋開一切,追隨珠翠的人。

沒有任何人。

意想不到的淚水從珠翠眼角滑落。好奇怪。心為什麼會這麼痛。這種事情應該早就很清楚了。只要變得能喜歡一個人就很幸福了。只要有人對自己說“妳在這裡就好”就可以了。只要能為喜歡的人們做些什麼,就很開心了。這是千真萬確的。

然而為何會為璃櫻大人的話,而感到心痛?

(請……請不要讓我疑惑……我……我──)

應當決定了不會再逃走的。應當決定要戰鬥的。即便獨自一人。

與自己的命運,與這個縹家。──與“母親大人”。

自己是為此而回來的。明明該是這樣……

“可憐的珠翠。一次又一次地逃離這裡,邊懷著恐懼邊守護著的小小的‘珠翠’,結果,也只是除了妳自己之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必要的。變回人偶算了。這樣的話也不會哭泣了。當一個人對誰放鬆警惕之時,就無法再獨自生存下去了。然而,你卻是孤單一人啊。”

璃櫻的話語,比任何藥劑、拷問、法術,都更能弱化珠翠的內心。

珠翠的決心也好,意志也好,一切的一切都零落消散,隨波而逝。

──因為真相確是如此。

“睡吧,我可愛的娃娃。妳做了個夢。一個幸福的夢。然而這終歸只是一場夢罷了。妳醒了,回到了現實。回到了縹家。想要做個同樣的夢,也已經無法如願以償了。變回人偶,忘掉一切算了。這樣的話,就能變得輕鬆。再也感覺不到什麼就好。無論是無力、絕望、悲傷,孤獨──還是無可比擬的沉靜的寂寞感。”

有誰,在遙遠的過去,曾對自己說過。說道,我可以擁有,喜歡別人的這種幸福嗎?

“如果是夢的話,那麼在清醒的那一刻,我肯定無法再生存下去了。”

紛紛落下的淚,模糊了視線。很寂寞很寂寞,心好痛。希望十三姬入後宮的明明就是自己,但當聽聞她成為了首席女官,也還是會很寂寞。明明知道絕對不會是這樣,但心底的某處,還是傳來了“有人來代替自己了”的聲音。

變成了人類的珠翠,知曉了溫暖的人心。失去了這個已經無法生存下去了。珠翠不曾知道,名為寂寞的感情,能讓人脆弱到這般田地。甚至就連曾支撐自己無數次抗拒洗腦、逃跑的強韌的精神力,都變得如沙礫般不堪一擊。

(誰)

不需要做誰心中的第一。只是,希望有人能呼喚自己的名字。呼喊珠翠竭盡全力來守護的“我”的名字。那樣的話,一個人也能戰鬥。好好地戰鬥。

……然而,一個人都沒有。

眼看著,魂魄就被漸漸拽回原本的身體。

……最後,似乎聽到從遙遠的記憶的深處,傳來了什麼人的聲音。

“明明可以為了你,無論何時都在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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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州府── 州府用地的片隅,有一名男子正仰望了天際。越發讓人弄不清他大致的年齡。 突然傳來有人疾步奔來的腳步聲,男子仰頭發出一聲低吟。

 “──劉州牧!我就在想您怎麼不在州牧室呢。原來偷溜到這種地方來了嗎!?” 

“這是休息啊休息。一直閉門不出的,我會窒息的。就那麼一會兒又沒關系的吧?”

 紅州州牧──劉志美,心存輕視,卻貌似恭維地望著自己煩人的嗦副官,微微一笑。 

“別這樣荀彧,擺出一張嚇人的臉。應該給我笑一個啊在這種可惡的繁忙時期。” 

與志美同年代的州尹──荀彧,狠狠瞪視著州牧。厲聲斥責的同時,語調也沒有走樣,這正是讓人覺得與下級士兵出身的志美有所不同的,有教養的地方。 

“請別用,這種說話方式。這讓人很不舒服。無法為下級做表率。請您自己真正意識到,您已經超過五十歲了。”

 “……你,說話還真夠不客氣的呢。當了我這麼多年的副官,我還是習慣不了啊。”

 志美邊不情不願地變回“大叔州牧”,邊死死地盯著荀彧。因為志美很注意美容保養,所以對自己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有信心,但卻對這個同樣是大叔的副官,並非是個粗大垃圾型的大叔,而有著非常優美的身材耿耿于懷。這讓一直在努力地志美很火大。 

“──那麼,讓你擺出這麼一副表情的理由是?……不過我想象的到啊。”

 “碧州全域,農作物因受蝗災,大致全部毀壞了。與此同時碧州頻繁地震,各地運輸道路崩塌,基本變成了路上的孤島。在地震中喪生的死者超過了千人。負傷者人數更是遠超這個數字。如果沒有紅州糧食援助的話,預計冬天的死亡人數會達到數千。”

 志美撩著瀏海的手,停住了。

 “蝗蟲沿著天山江北上,蔓延至紅州全域,現階段已破壞了紅州三成的農作物。災情以超過預想的速度擴散開去。以這樣的速度,不出一個月就會讓所有谷物地帶寸草不生。從下面接到報告,說紅州也沒有能供給碧州的糧食了。”

 志美閉上了雙眼。這些差不多都在預想範圍之內。只是,蝗蟲的速度太迅速了。雖然從一個名叫榛蘇芳的監察禦史手中接到報告後,立刻下達了應對的指示,但對于數十年都未曾在這裡爆發過的蝗災,州官們也都不知所措。州官們以只會動嘴皮子的國試派居多,不擅長外交談判,所以受到了本地郡府徹頭徹尾的蔑視。可惡,要是不是紅家的經濟封鎖消耗了時間的話──志美像是要將讓人目眩的怒意吞入腹中似的,咽了口口水。……事到如今再說也無濟于事了。

 不過,說是沒有糧食可以供給碧州了? 

“……紅家商人們有儲備積蓄的吧。說起來還是因為紅家的經濟封鎖,讓大量剩餘的糧食殘留在了紅州。宗主也交代過了。給我一顆不剩地搶過來對外開放。而且藍州也應該毫發無損。因為處于逆風向,蝗蟲是無法翻山越嶺的吧。雖然藍家商人們淨隱瞞數字,但那裡的高收成也緊追紅州。應該儲備了大量的小麥和農作物。如果是姜文仲的話,就能和可惡的藍家交涉並榨取他們。先王和霄宰相,為此才讓他出任藍州州牧的。”

 “……是啊。確實,蝗蟲無法翻山越嶺。好像從夏天開始,不知為何一直都在下淫(大)雨。” 

“……淫(大)雨?喂,怎麼會?”

 志美慢慢瞪大了眼睛。接著,微微扭曲身體。被譽為水與鹽的都市的藍州。美麗,同時也與災害為鄰。荀像是肯定般,俯下了視線。 

“……河流水量增大,藍州各地出現了泛濫的情況。海邊的農作物被鹽害破壞。從內陸最大的龍牙鹽湖開始,大小的鹽湖也都發生了泛濫,鹽害和水淹導致作物產量不及往年的一半。雖然姜州牧將混亂控制在了最小限,如果不靠他的話,應該早就求助中央了。……我覺得,藍州也已經沒有剩餘的糧食能配給他州的。”

 也就是說,作為兩大谷物倉的同伙,也已經靠不住了。 

“……紅家商人在抱怨,紅州剩餘儲備不能向他州開放,應該留下來。還有州官們也持有相同意見,──理由是,預料到明年,後年發生大飢荒的可能性會很大。”

 副官淡然地報告道,蝗災只要發生一次,就會在數年間反覆頻發。

 “……紅家商人和州官報告說,現階段向各州開放儲備的話,明年過後,就沒有餘下的糧食可以分給紅州百姓了,為了以防萬一就應該放任不管。說是蝗蟲一旦無法維持群體,就會自然消亡,只要在此之前忍耐個幾年就好了。”

 “……說是,忍耐就好了?”

 志美想要煙草。柚子茶也行。雖然年輕的時候因魯莽幼稚而沉溺于有些怪異的藥,但現在變成煙草和柚子茶了。不過沒有所以沒辦法。一出現這個念頭,副官就遞過了煙管。真是讓人火大的副官。志美將藥草滿滿地塞進煙管中。 追隨著裊裊的紫煙,能看到秋日美麗的天空。 說是,在蝗蟲自然消亡之前忍耐幾年? 

“……在等待期間的死亡人數呢?說你呢。算出來了吧?”

 副官在微妙的沉默之後,一字一句地,報出了這個數字。

 “最糟糕的情況,全境死者,十萬。預計會在三年後人口減半,國內兩人中就有一人會死去。但是,現階段如果隱瞞紅州糧食儲備的話,只有紅州的人口生存率能達到八成。”

 並不是放任不管,而是隱瞞。是的,隱瞞是正確的。說出放任不管這種蠢話的話,是會被拍飛的。副官總是那麼現實,毫不虛偽。所以志美至今都沒有解雇他。 

“減半嗎?那麼如果現階段從碧州開始,陸續向他州發放紅州貯備糧的場合下呢?”

 “今年可以招架。但早就可以預想到明年的收獲為零。可以預想到,即便是種植秧苗或是作物,但蝗災發生之後很有可能又會被挨個破壞掉,大量民眾會為求糧食從各州蜂擁而至,因貧困和爭執而出現為數眾多的死者。在這種場合下,同樣會人口減半,而且紅州的生存率也會急速下降至三成。所以紅家商人也好州官也好,都遞上了‘隱匿糧食’的報告。”

 也就是說,要對他州見死不救。志美仰天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對副官發火。他並沒有將這個討厭的工作硬塞給下屬,而是自己過來傳達。無論何時都冷靜沉著的副官,大汗淋漓地飛奔了過來。真是個人情味十足,為數不多的有骨氣的大叔州尹。所以志美才會選拔他,將他放在身邊。肯定不是因為這張臉才決定的。恩。 不管多麼為難,也只有臉上浮現出冷靜,正確地傳達現實情況。傳達事實。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之後的決斷,就是作為州牧的志美的工作了。沉重不堪地讓人禁不住要淚流滿面。 追隨著如生物繚繞飄搖的紫煙,總是,會回想起當少年兵的那段時光。 橫屍遍野的戰場上,志美半帶呆然地賴坐在樹根旁。覺得似乎聽到了啪啪的生火聲,回過頭去,只見有人緊挨著自己,就著燃燒屍體的火燄點煙管。 

“……用屍體燃燒的火吸煙草,味道最是差到讓人想哭。但是,這能在吸煙的時候,讓我回想起被我殺死的家伙們,還有犧牲的部下。變成了線香的代替品啊。”

 在滿是屍體的戰場上,邊發著奇怪的牢騷,邊叼著吸口的姿勢憨傻中帶著瀟灑。最後緩緩升起一縷紫煙,志美追著這縷紫煙,忽地仰望著天空。 不知多少日沒有仰望的天際,是一片澄澈的蔚藍,一羽白色的鳥兒,正盤旋著飛翔。 志美眼角,漸漸濕潤。心口堵得慌。──戰爭結束了。 

“啊啊,戰爭結束了。──歡迎你,到這個比最糟糕只好了那麼一點的世界中來。”

 男子叼著煙管,悠然一笑。

 那時,是多麼輕鬆愉快啊。事物也好、善惡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平坦單純,只有生與死這兩種選擇。不用思考、煩惱於生存。

 那真的很輕鬆。不用考慮也行。無需煩惱也可以。和動物一樣。這是不屬于人類的快樂。 

現在的沉重,似乎是作為人類才能感受到的沉重。扔掉的話,就結束了。比起沒有戰爭的世界,要難生存百倍。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裡的每個人都在努力,所以被稱做是比最糟糕要來得好的世界。

 志美吞吐著紫煙。從那時起,在外面吸煙,仰視著自然與天空,就成了一種習慣。然後在碧空中尋找飛鳥的蹤影。還真是一成不變啊,這個比最糟糕只好了那麼一點的世界。然而不久之後,這個紅都梧桐,也將被蝗蟲軍團的黑雲埋沒。

 情報在志美的腦中,一點一點地組合起來。手中持有的牌,與應該由他人持有的隱藏的牌。

 “……吶,荀彧,有在挖洞嗎?之後,有調查過乾涸井戶的個數嗎?”

 副官荀彧刷地變了臉色。無數次深呼吸,盡力冷靜地點了點頭。 

“……您指示過了。我……是守護紅州的州尹。所以如果您想解雇我的話,就請吧。”

 志美突然瞇起了眼睛。呼地,吐了一口紫煙。反手從煙管中倒了倒煙灰。 

“我知道因為你是國試出生,所以看不起我這個元下級士兵。因為是上了年紀才及第的,也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你覺得我無法做出決斷嗎?別只當成是你的責任。你的命令,和我的命令一樣。我來付全責。──在蝗蟲到來之前,給我把儲備糧一粒不剩地埋到洞裡去。依次投放到幹涸的井戶裡,釘上鐵板,──藏起來。”

 雪白的飛鳥,消失在天際。像是少年時代置于掌中的寶貴的東西,也隨之飛逝了。 志美背對著白鳥。沒有再度轉過身去。 

“──之後就看中央的了。”








 (序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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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

不知是哪位女性的聲音,在耳邊如此冷漠地低語道。

秀麗感覺自己朦朧地睜開了雙眼。雖然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睜開了。

夜色瀰漫的房間,被冷冽的月光染上了一層霜白。正如寒冰般的蒼白。

陌生的少女正佇立眼前。發似夜,肌似雪,唇如血。

如同縱然處於夏日也不會消融的殘雪般冷淡的眼神,不存在一絲一毫對秀麗的善意。然而,秀麗卻為何,會感到熱淚盈眶呢?淚,靜靜滑落。總覺的內心的某處,似乎知曉流淚的理由,然而卻並未浮上腦海。

秀麗不知呢喃了些什麼。頭腦中一片朦朧,就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麼。明白的,是這是至今未能對任何人說出的,從深處流露而出的心願。

青月女王般的少女彷彿聽聞了此言,然而,別說是一縷眉毛了,就連構成她的一切事物中最細微的一部分,都沒有動搖分毫之感。

“傻丫頭。求我這種事嗎?”

少女再度重覆道。冰冷而又不帶任何感情。

“有趣。不過,對我來說身體是必要的。妳的身體──我收下了哦。”

冷漠淡然地說道。少女索性以優雅的舉止,伸出了櫻貝般的指尖。

蒼白通透的兩隻手指,宛如觸碰破碎的珍視之物般,悄悄插入秀麗的耳根處。那是極其溫柔的舉止。

是動不了,還是不想動,就連秀麗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湊近一看,真是人偶般精美絕倫的五官。那種美貌,與迄今秀麗見到過的任何一名女性,都有所不同。並不是楚楚可憐,也不是妖嬈冶豔。是縱有絕色之姿,卻無人問津的孤獨人偶。為何會如此認為?是因為她包裹著“何種”冰冷的盔甲。雖然宛若少女,卻也恰似疲憊不堪的老婦人。即便如此,卻依舊美麗動人。顧盼流轉的黑瞳深處,如熊熊燃燒的火燄般閃爍不定的“什麼”。那並不是孤獨,而是孤高。是強烈勝于寂寞感的,對某物的強烈意志。……那是,什麼?

少女的臉龐無聲地俯下,那動人的青絲落於秀麗被淚水潤濕的頰上。與其指相仿,比現實要來得虛幻,然而比起虛無,卻有著清晰的、羽毛般微乎其微的觸感。

即便鼻尖近乎相觸,少女還是凝視著秀麗的雙眼。忽然,少女冰冷的神情瞬間消散了。不,也許從最初開始就不存在這種感情吧?

“我必須維持這種強大的力量。即便是耗盡他人的肉體與靈魂。”

綻開一抹女王般的醉人微笑,似血的紅唇出神地摁住秀麗的雙唇。

散發著冰冷,而又甜蜜的花香。

有何種溫暖的物體,輕盈地侵入秀麗已然空空如也的身軀。

最後一滴淚於秀麗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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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是璃櫻。我回來了。” 

父親璃櫻似乎才入睡,略帶著幾分不快,一副茫然失神的樣子。無精打採地撩起雖說只是白發,色調卻似銀發中夾雜著一縷金色般不可思議的頭發,勉強撐開眼瞼,心不在焉地望著兒子。 

真是個喜歡成天酣睡度日的父親。因為朝廷之中不存在任何一個,像那麼無所事事只知道睡覺的無職男,所以忘記了。雖說過了八十,外表卻只有二十幾歲。

 仍是一副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因此璃櫻為父親端來了臉盆。于是父親就乖乖拉過臉盆,洗了把臉。但毛巾的存在似乎被遺忘到九霄雲外了,思索著濕嗒嗒的臉該怎麼辦的結果,是決定用自己的衣袖隨意拭去,璃櫻無言地將毛巾放在他手上。與臉不符,慵懶至極的父親,要不是璃櫻無微不至地關照,就連抹布都會毫不介意地抹上臉去。真是個離一絲不苟相去甚遠的,無藥可救的懶鬼父親。大概,都沒有注意到兒子的存在。

 不管怎樣,似乎洗臉之後頭腦清醒了些。目不轉睛地盯著璃櫻。

 “……怎麼回事?才三天你就長這麼大了啊。”

 “……啊?三天?”

 “確實從把你派去紫州算起,過了三天左右吧?” 璃櫻頹然大失所望。

這,這,這個父親實在是──。 

也許是不會像常人一樣增長年歲所致吧,璃櫻發覺父親的歲月感有些紊亂錯雜。就如同蟬的七日與人的七日有所不同的這種感覺吧。也會出現堅信今年冬天與三年前的冬天是同一個冬天的情形(受璃櫻指摘後,他謊稱“這我知道”)。因光陰趁其沉睡期間逐漸流逝,又加上對薔薇姬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的懶散性格所致,無論現在是哪一年的春夏秋冬他都不怎麼在乎。

 就覺得明明把秀麗帶回來了,他卻一直都沒動靜──。

 (才只過了三天嗎,這人心裡──)

 對這個發生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事情的劇烈動蕩的半年,實在是無視過頭了的這個父親,確實是個大人物。 

“…………現在,從茶州的疫病算起,已經過了半年多了。”

 “撒謊。跟你一起去茶州就是在秋天吧。現在正是秋天。”

 “──那是從那時起雪也下了,櫻花開過之後葉子變綠了,接著又變紅了吧!?”

 “這樣啊?雖然覺得好像是這樣,管他呢,就葉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妙。只能覺得是他開始出現老年癡呆了。實際上,也到了就算患上老年癡呆也不足為奇的歲數了。不過從璃櫻出生起父親就老是這幅樣子,所以肯定生來就是這種性格吧。璃櫻至今還有個未解之謎,為何那個明智又較真的瑠花伯母,會執著於這個做人不夠格的父親啊?雖說笨拙的孩子惹人憐愛,但他只不過是個懶鬼罷了。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得有個限度啊。

 璃櫻,眺望著兒子,輕輕點了幾下頭。

 “半年嗎?可能,的確是過了那麼久。你長高了一點。看著你,就能明白大致過了多久,很方便,不錯。”

 “請別拿我代替日晷……”

 璃櫻輕輕抬起了一邊的眉毛。那個,總是淡泊無求面無表情,安靜到了不知其存在與否的兒子,居然會變得如此感情豐富地直截了當地頂嘴。

 璃櫻伸出了白若石膏的手。指尖輕輕抬起了璃櫻的下巴。璃櫻瞪大了雙眼。被父親觸摸的情形什麼的,幾乎全無記憶。 璃櫻嚇了一跳。感覺到被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地父親,初次認真凝視。 

“父,父親大人……?”

 璃櫻並沒有回答兒子的疑問。並不是不願回答,而是因為懶得回答。而且,對像漂亮人偶一般的兒子的變化比較感興趣。雖然漆黑的色彩相同,但與盡沉虛無無限黑暗的父親不同的,是那如打磨過的黑曜石般的光芒。

 那是縹家長期封閉于似睡非睡之中,遺忘于某處的東西。活著的眼瞳。 

“璃櫻,你,完成了什麼想做的事嗎?”

 忽然,璃櫻端正的臉出現了陰霾。已經不再是只會聽令行事的人偶的兒子,緊緊咬住小小的嘴唇。想做的事?不明白。雖然認為在李絳攸與碧歌梨一事上,如今的縹家出了差錯,但只是想想什麼都改變不了。恐怕必須得做些什麼。但該如何是好呢?總而言之,自己是男的,又無能,是在縹家之中一文不值的人。對縹家來說是視若草芥的存在。單憑自己一人,應該什麼都無法改變。

 只是,“沒有”這句話,為何無法答出呢? 

“……我不明白。”

 對於這個回答,璃櫻覺得很有趣。注意到時,嘴角已然露出笑意。 

“這樣嗎。” 

“……父親大人,有事想請教您。有關紅秀麗的。”

 扼要地從貴陽之事說到把秀麗帶回一事之後,下定決心看著父親,但他的表情全然沒有變化。如果沒有因為把紅秀麗帶回來了,而顯現出喜悅的樣子,那也就不會顯現,怒於明明不救她薔薇姬就會出現了的樣子。就像是,哦這樣啊,的感覺。 

“……那麼?”

 “您,您說那麼,父,父親大人就全無感想嗎?”

 “因為雖然是薔薇姬的女兒,但仍不是我的薔薇姬啊。雖然在意,不過不怎麼感興趣啊。”

 秀麗是死是活,對璃櫻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他擁有對於死亡,有多久便能一直等到多久的壽命。即便此後百年也是。因為只不過偶爾去看看情況,所以覺得正好。

 璃櫻驚得目瞪口呆。只要“薔薇姬”不出現,就連女兒都熟視無睹嗎──?!

 要是覺得這是虎視眈眈地等待“薔薇姬”出現之策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只是發自內心地棄置不顧而已。 

(………。………。父親大人真──是……) 

不,這要樂觀地考慮。樂觀地。他的意思是讓紅秀麗活著也行。 

“……這半年的紅秀麗出現了急遽的變化,感覺她的生命力超乎必要地急遽流逝。父親大人有何頭緒?” 

“因為別的什麼人,擅自在一旁使用她的壽命吧。真是自私自利啊。”

 “……那麼,那個男人,‘醒’了嗎?”

 “大概如此呢。雖然姐姐大人讓他沉睡了,但不是外借他人了嗎。確實在茶州,借了正好近在咫尺的紅秀麗的壽命,使黑仙復活了吧。不過本人清醒之後好像有所領悟了呢。死了才知道人生的嚴酷,這句話還挺有意思呢。雖然與仙人做交易多半會有厄運。不過這正是個不知辛勞,不諳世事的大少爺呢。算是修行吧。”

 眼看著璃櫻的神色逐漸嚴峻下來。

 “‘醒’了的話,就會知道紅秀麗的生命會流逝……”

 璃櫻突然發現了疑點。……父親說了外借給了什麼人。

 “您說外借,借給誰了?” 

“誰知道呢。沒興趣啊。”

 “……說是跟黑仙做了交易,恐怕會被他用那張能言善道的嘴利用,變得不幸的啊。”

 “大概認為他能做些什麼吧。總之,他已經到‘外面’去了啊。” 

“……您知道,幫助秀麗的方法嗎?“ 

“知道的哦。”

 璃櫻滿不在乎直截了當地說道。對著抬起頭來的璃櫻,父親淡然地繼續說道。 

“這你也應該很清楚的哦,璃櫻。”

 ──璃櫻吃了一驚。內心何處有種寂然無聲的寒意。

 “用與姐姐大人相同的方法,延續性命就行了。是吧?”

 有氣無力地從父親處返回的璃櫻,進入室內的瞬間,毛骨悚然地,感覺到了什麼。 

(……怎,麼回事?有什麼,來過了……?) 

時值深夜。恍若湛藍一片的月光,溢滿了整個屋子。

 然而,即便是環視室內,也看似與出門前並無任何變化。首先,配置于屋內四隅的咒符與神鈴,都沒有什麼異常。並不覺得在這個縹本家之中,無能的璃櫻能夠搶在花前面,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璃櫻感覺到了如殘渣般零星飄浮著的“什麼”,為探知侵入而放置著的神鈴正竊竊作響。 

“……怎麼回事……?” 

璃花的力量無論好壞都很強大。即使沒注意到螞蟻,但如果是大象的話,任何人都會注意到。就算無能的璃櫻配置了連外行人都能使用的簡易神鈴,可一旦璃花到來也是不可能不鳴響的。

 然而,神鈴並沒有鳴響,秀麗也依舊昏睡著。 

(……是,錯覺吧……?)

 即便是靠近秀麗,果然也是以一副與之前沒什麼變化的樣子沉睡著。只是,留有一道淚水劃過的痕蹟。雖然對于她是否會清醒有些許期待,但即使把手抵上她的額頭,也沒有微微抽動的反應。淚水,似乎也只是反射作用。自那之後都已經過了數日,卻也沒有清醒的蹟象。 

“……今天也無所改變,嗎?……算了,沒有異常就好吧。”

 先測量了一下她的體溫、脈搏、呼吸,璃櫻放下心來。是啊,比起心臟停止,勝過百倍啊。

 隨後,璃櫻決定繼續查閱資料。

 在“靜寂之間”中,數量龐大的書籍與卷軸,堆積到了無踏足之處的地步。即便同樣是沉睡不醒,李絳攸之時是由暗示引起的,而紅秀麗的情況似乎是工作過度瀕臨過勞死。一旦體力恢復也許就能醒來,也有可能不會醒來。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即使睡上個十年左右,璃櫻也不怎麼介意。這個女人有休息這麼久的權利。不管別人想要說些什麼。只有有些擔憂,由于花不知為何遮斷了全部的通信手段,無法與仙洞省或是朝廷取得聯絡的情況,不過也沒辦法。 

(與伯母大人相同的方法嗎……) 

小白鼠飛速竄過璃櫻的面前。從那之後小白鼠時隱時現地,在秀麗週圍徘徊。雖然沒說,不過只要確信是珠翠就夠了。 

因為一個人說話也沒意義,所以璃櫻拎起了小白鼠。 

“話說,伯母大人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把紅秀麗帶來了的情況,她不可能沒注意到的……我覺得要是注意到的話,到這裡的瞬間就會跑來,樂顛顛地強佔她的身體的……” 

原本,就幾乎沒有人知道瑠花的寶座所在。實際上璃櫻,也不知道平常璃花會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想想的話,這數年來,連靈體之外的本體都未曾見過。 

自那開始,整個宮殿就一副閒散的老樣子。就連璃櫻也有種奇妙的感覺。 即便所有“通路”都被完全中斷,仍舊能夠回來,是因為有從剛花那兒得到特別通行許可證。盡管只限一次,但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打開“通路”。不過,只認證璃櫻與秀麗。所以沒有帶回燕青或是蘇芳。 

“……珠翠,其實被送去當仙洞令君的時候,伯母大人對我說了,要趁機把紅秀麗送到縹家。……不過我沒這麼做。”

 並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去做。就像是忤逆伯母大人,使李絳攸覺醒那般。因為知曉“外面”的世界,璃櫻逐漸會一點一點地覺得“不對勁”。

 “……也是呢,因為我磨磨蹭蹭地不去做,所以伯母大人才使喚你的呢……抱歉。不過變成了這種情況的話,說不定還是趕快帶到縹家來比較好。雖然不覺得伯母大人會為紅秀麗盡心盡力,不過我會說服她的……話是這麼說可我口拙……不,那個孤僻女王一樣的伯母大人,從一開始就沒可能聽我話的吧……”

 啾,不知為什麼老鼠生氣地叫道。璃櫻撩起了瀏海。 

“……我知道的。應該能夠努力的啊,就算是徒勞的努力。不,不過徒勞是不行的。我覺得可能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在至此變得一籌莫展之前。……大概,在我們家,各種事情都是這樣的,肯定。”

 對於最後的話語,璃櫻自己略感驚訝。並不是考慮過後才表露出來的。從到“外面”起,就碰上了形形色色的事情,有種一直在頭腦何處斟酌思量之事,凝聚成形剝落而下的感覺。

 璃櫻嘆了口氣,重重地坐了下來,老鼠啾地一聲消失了。

 此刻,秀麗無聲地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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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瞬間,鈴,地一聲,神鈴整個碎濺開來。 

璃櫻感到毛骨悚然。有種連脖子上的汗毛都倒豎起來的感覺。這種力量是── 

(伯母大人!?不,但是──)

 沒有到來。

 卻存在。不會錯的,但是,在哪裡?

 環顧四週之後,璃櫻對殘餘的可能性戰栗了。猛然看著秀麗。

 “難道說,伯母大人,已經在裡面──不,但,是什麼時候!?那到剛才為止還──喂!”

 即便是搖晃秀麗,她也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目光沒有焦點。 秀麗搖搖晃晃地起身,不知要向何處走去。 

“啊!?喂,等等,等一──”

 想一想力量差的話,應該可以很輕易地摁住她的,但卻被驚人的力量甩開了。

 (騙人的吧。這什麼力氣啊。一手下留情居然就被甩開了──) 

璃櫻用盡全力把她壓到了床上,即便如此秀麗也抗拒著不知想去向何處。即便想要強行讓其昏厥,她的力氣卻強大到了無機可乘的地步。可惡,至少再來一個人的話──。

 正是此刻。接連不斷地聽到了兩聲像是竹子迸裂一般的破裂聲。雖然不知道實際上是傳到耳中的,還是腦中發出的,總之,是在璃櫻他們的正上方。

 下個瞬間,璃櫻被從天而降的不明物體,以驚人的重量壓得扁扁的。 

“────!?” 

真是讓璃櫻覺得背骨是不是斷了的衝擊。為了不讓秀麗都被壓到,竭盡全力好不容易勉強拉開一道縫隙。真是就連起身都不可能的重量。 不久,從上方雜亂地傳來了一些丟人的聲音。 

“……多麼粗魯的送法啊,龍蓮那小子!不,那個,不是龍蓮吧?終於被奇怪的東西纏住了嗎?好像被纏住了反而比較正經了,這是怎麼了啊?嗚嗚,我頭好暈啊。話說,準確到達目的地了嗎?半路上,總感覺像被釣到的魚一樣被從一旁扯住似的……。唉呀,軟綿綿的感覺那不就是床嗎?真是適合我的場所,但我沒有跟男人一起躺著的癖好啊。快給我滾開迅!” 

“我早就已經躲開了啊。你也不要囉唆了,快點下來比較好哦。要是你不想糊塗地自己讓來救的小姐窒息而死的話啊。” “啊?嗯?唉呀,那麼,這個背……是誰?哈,難道說打擾了人家在床上最激烈的時──”

 璃櫻,打出生起第一次聽到自己忍無可忍的聲音。 

“──夠了,快點,給我滾下去!!” 

聲嘶力竭,一字一句地厲聲斥責道。 






“──真是的,你們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雖然被比楸瑛和訊小了整整一輪還多的璃櫻,半帶亂發脾氣傾向地,劈頭蓋臉地大罵了一通,但就連這兩人都心甘情願地接受了。實際上,如果沒有璃櫻的庇護,位于最下方的秀麗,弄不好就有可能會被壓死。

秀麗,正昏厥地躺在床上。雖然得到了庇護,但輕武裝的兩個大男人掉落下來所帶的那份衝擊,似乎卻結結實實地傳給了她。 

勃然大怒地發了一頓脾氣之後,璃櫻也冷靜下來了。 

“不是,從哪呢……你們怎麼過來的?”

 從“外面”強行進入被完全遮斷的此處,除卻羽羽這樣的術士是不可能做到的。不過,仙洞省至此的“通路”出口並不在這裡。說起來在這個房間的任何地方,都沒有“道路”的方陣。況且不可能會在床上的半空中什麼的。

 這就意味著,他們沒用縹家的“通路”就到達了這裡……不可能的。 楸瑛邊擔憂著睡在床上的秀麗,邊回答璃櫻。 

“就算你問我們怎麼過來的,我也……雖然打算拜託羽羽大人,但我弟弟龍蓮卻跑過來插嘴,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被扔在這裡了呢。抱歉。”

 意想不到的名字,讓璃櫻略有些吃驚。藍龍蓮。……如果是他的話,那不使用方陣就讓他們直接飛到縹家,也就不是全無可能了。倒不如說,藍龍蓮會做出這種事,反倒讓璃櫻驚訝。只要事態不是太嚴重,他就應該是個旁觀者。

 冷靜下來的璃櫻,粗魯地抓了抓漆黑的頭髮。 

“……不,反而,是我們這邊,多虧了你們才得救的,也說不定。”

 “啊?”

 室內被完全的寂靜所包圍。那,並不是所謂的變得安靜。

 而是從秀麗體內透出的,使神鈴整個碎裂的那股力量,被抹得一乾二淨。 

璃櫻望著兩個侵入者各自持有的劍。

 ──“干將”與“莫邪”。破魔的雙劍。 

秀麗安靜下來,應該是因為衝擊,同時也有雙劍的力量。說是空空如也的吧,但這對它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存在與否就是天壤之別。巧妙地將秀麗體內的某種東西祓除了。 

“得救了……”

 對這深長的咕噥聲感覺到了什麼,楸瑛變了臉色。 

“……發生了,什麼事嗎?是與秀麗小姐有關的嗎?”

 璃櫻看著雙劍。這對劍應該是由王與茈靜蘭持有的。 是的,是王的劍。 

“……在此以前,我問一下。你們究竟到這裡來幹什麼?應該最低限度地聽聽,那個女人到紅州之後變成什麼樣子了,我為何要把她帶回縹家。如果你們還要厚顏無恥地,說些奉王的命令來把她帶回去之類的話,我就會狠狠打你們一頓然後扔進禁閉室去。給我小心回答啊!這個縹家可是弱者、傷者們最後的避難所。無論是誰,都不允許侵入這個領域。既然把她帶回來了,那我作為最低限度的縹家人,就有保護這女人的義務。”

 迅像是對什麼感到十分驚訝似的,目不轉睛地盯著璃櫻。簡直就像是,認識極其相似的其他什麼人一般。

 楸瑛靜靜地閉上了雙眼,點了點頭,給我小心回答。正如此言所說。 

“……我明白的。並不是奉王的命令而來的。而是我獨自前來的。去把秀麗小姐帶回來這種話,王一句都沒有對我說過。” 

“那麼,為何而來。” 

總覺得能夠不被璃櫻扔進禁閉室的,只有唯一一個答案。

 楸瑛必須正確回答出,那個除卻一切粉飾的答案。分毫不差的正確。雖然是件困難的事,但對楸瑛來說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並不是因為十三姬的話語,也不是迅,或其他的任何理由,即便沒有這些,楸瑛也有覺得必須前往縹家的唯一的理由。那,應該是璃櫻能夠容許的唯一的回答。 

那是楸瑛的想法,也應該是王的言辭。 

“我聽說秀麗小姐,到最後完成了職務,以瀕死狀態倒下了。當然去縹家的話,就有可能得救。……無論是由我們將她帶回去,還是何時回去,都不好說。王,雖然沒有說,秀麗小姐變成那種樣子是為了自己,但他非常清楚地認識到了。他是絕對不可以說的。而且現在的王,無法為那樣的秀麗小姐做些什麼,也行動不了。但那卻不能成為,就這樣將她交給縹家保管,一言不發,棄之不顧的理由。所以我來了。作為竭盡全力的王的心意。” 

代替什麼也做不了的王,為傳達王的心意而來。只是這份心。 只要看著楸瑛的臉,秀麗就看到了在其身後的王。即便只是如此,也會覺得遠勝於什麼都不做。 

“王什麼也沒有跟我說。什麼話也沒有吩咐我。所以我沒有帶回什麼回復或是報告的義務,不索求秀麗小姐也行。只是,想要知道她的狀況和情形,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事情,也希望能告訴我。秀麗小姐留在縹家也好,出去也好,到何時,得多久,全部都得看她自己。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因為站在這裡的是擅自前來的藍楸瑛。”

 經過了不久的沉默,審查了每一句話語,璃櫻點了點頭,也放下心來。 

這是,王的心意。 雖然說過給我小心回答,但真是無可挑剔的回答。真不愧是藍楸瑛。

 “明白了。這樣的話,行。那麼,那邊的呢?奉何人之命為何事而來?”

 迅看似有趣地瞅著璃櫻暗自發笑。 

“……真,像啊。簡潔明了的詢問方式什麼的,一模一樣啊。”

 “啊?” 

“司馬迅──這樣說比較容易明白吧。不過是捨棄的名字。我因與楸瑛不同的事而來。被某人託付了某事啊。現在這段時間不會是你的敵人一事,我可以保證。雖然可能偶爾會擅自行動一下,但除此之外就跟楸瑛一樣,要是看上去有用的話,你就使喚我好了。”

 璃櫻愣住了。看上去像是在說些正經事,但試著仔細品味一下的話── 

“……不會是,說了些相當耍人的話吧?你。” 

“算是吧。所以我沒有說,是同伴什麼的,信賴我什麼的吧。璃櫻,是吧?我能保證的,只有現在不是你的敵人。我有就算去禁閉室也沒辦法的自覺,但要把我扔進牢裡,可是相當困難的啊。你難道不覺得,比起我溜掉之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擅自行動,那還是在顯眼的地方轉來轉去的,偶爾幫的上忙偶爾擅自行動比較好吧?” 實在是條理清晰、光明正大地說出了,相當無憑無據的歪理。 

“……喂,藍楸瑛,要是司馬一族的話,那就是你們家的人吧。給我翻譯一下。”

 楸瑛撇開了視線。無需回想,從以前起就是這樣的傢伙啊。

 “……不,我覺得無需翻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個啊,從哪裡的什麼人那裡被拜託了什麼事才到縹家來的,偶爾也可能會擅自行動,但不是我的敵人,所以看起來有用的話就使喚好了是怎麼回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說你啊!!” “抱歉璃櫻……這家伙就是這種人啊。” 

邊瞪著一副超然樣子的迅,楸瑛邊回想著剛才迅的話語。迅為了什麼到縹家來,楸瑛也不明白,但多虧了璃櫻,得到了一些新情報。 

(現在這段時間不會是璃櫻的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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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
  【1】彩雲国物語最新刊「蒼き迷宮の巫女」本日発売!
  【2】「彩雲国広報局」HPでサイン会開催中
  【3】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月刊ASUKAにて連載中!
  【4】TVアニメ 第2シリーズ放送中
  【5】彩雲国物語 DVDも好評発売中!
……………………………………………………………………………………………

╋─────────────────────────────────╋
┃ 【1】彩雲国物語最新刊「蒼き迷宮の巫女」本日発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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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章に突入し、ますます目が離せない本編最新刊「蒼き迷宮の巫女」発売
です!!  前巻「暗き黄昏の宮」で、秀麗様の安否がわかりホッとしたのも束
の間、彩雲国は今とっっても大変なことになってるんですよね。本当にどうな
っちゃうんでしょうか~。今回は、「巫女」というのが、どなたのことを指す
のかも気になりますよね。前巻を読まれた方は、アノ方では? と思われてい
るかもしれませんが、実は……!? さらに、びっくりするような方が登場して
くるみたいなんですが、いったい誰なんでしょうね~。皆様お待ちかねの最新
刊を読めばきっとわかるはずです~! 
 毎回皆様の注目を集めるかばーに登場している方々もご紹介しますと、まず、
僕の目にとびこんできたのは、強い意志が感じられる真剣な表情の秀麗様とリ
オウ様、いつにも増してかっこいい楸瑛様、そして、その腕の中には珠翠様が
…!? しかも、よーく見ると、何やら「雪」が舞っていますよ~。これは、本
編を読まれてから、もう一度見ていただくと、また色々違って見えてきたりす
るんじゃないでしょうか~。皆様もぜひご自分の目で確かめてくださいね!!

*「彩雲国物語 蒼き迷宮の巫女」雪乃紗衣著 イラスト/由羅カイリ
 角川ビーンズ文庫 定価500円(税込5%) 好評発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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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彩雲国広報局」HPでサイン会開催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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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クライマックス目前の、本編最新刊「彩雲国物語 蒼き迷宮の巫女」発売
を記念して、前巻「暗き黄昏の宮」発売時に開催し、大好評だった、特別企画
「ほーむぺーじでさいん会」を今回も開催することが決定しました~! 
 わー、ぱちぱち~です。前回見逃してしまったという方や、残念ながら当選
しなかったという方、ちゃんす再びですよ~。
 僕と、同じく官吏の嵐嵐くんが、皆様に最新の「彩雲国物語」情報をお伝え
している、公式ほーむぺーじ「彩雲国広報局」にお越しいただき、「特報」ぺ
ーじから応募できるんです。応募していただいた方のなかから、抽選で10名
様に雪乃紗衣先生の直筆サイン入り最新刊が当たるんですから~!! 4月1日
~4月30日までの期間限定開催ですから、この瓦版で知ったという方は、「
彩雲国広報局」へお急ぎください。皆様の「彩雲国物語」への熱い応援の声や、
最新刊へのあふれる想い、「彩雲国広報局」にてお伝えください。皆様のご応
募お待ちしてい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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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わしくはこちらを! ↓
 【「彩雲国物語」公式HP「彩雲国広報局」】
http://www.kadokawa.co.jp/saiunko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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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月刊ASUKAにて連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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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雑誌「月刊ASUKA」にて大人気連載中の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
 新人官吏として奮闘する秀麗様の姿が、由羅カイリ先生の描くコミックで
楽しめちゃいますよ~!  「彩雲国物語 花は紫宮に咲く」の内容を描いて
いるので、春になって新しい環境でがんばるぞという方にもぴったりですね~。
 ふろくには、秀麗様、影月様、龍蓮様、そして、碧珀明様、という国試同期
及第の4人が描かれた特大ポスターがついてくるんですって! 皆様のお部屋
に飾るのにぴったりだと思いますので、気になる方は、「月刊ASUKA」
最新号をみてみてくださいね~!!
 さらに、コミックス「彩雲国物語」も、第1巻~第5巻まで、絶賛発売中
です。黄奇人様の仮面の下の素顔が見られたり、特別描き下ろし短編が読めた
り、とコミックスならではのお楽しみがいっぱいですから、「彩雲国物語」が
大好きな皆様には、こちらもおすすめですよ~。

*月刊ASUKA2010年5月号(2010年3月24発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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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判 第1巻~第3巻  定価546円(税込5%) 
      第4巻 定価567円(税込5%) 第5巻 定価588円(税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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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逃してしまっていた貴方も、もう一度見たい貴方も、ぜひともご覧あ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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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HK BShi 第2シリーズ放送中
 毎週月曜     午後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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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編「彩雲国絵巻」も全3巻(各3話収録)で好評発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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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雲国広報局局員 霖霖(リンリン)より皆様へ
 ここまで読んでくださって、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瓦版でご紹介している情報は、ほーむぺーじ、「彩雲国広報局」で、僕と
 嵐嵐(ランラン)くんの2人でお届けしている「彩雲国広報局・広報局事
 務室」でもお知らせしています。ほーむぺーじならではの新鮮な情報はも
 ちろん、国王・紫劉輝様の独り言「劉輝の部屋」では、主上とお客様のお
 話をのぞき見できます。「彩雲国広報局」を携帯でもご覧になりたい方に
 は、「彩雲国広報局~もばいる分室~」もおすすめです。ぜひぜひ遊びに
 きてくださいね~!!
 皆様の心に春をお届けできましたでしょうか~? 次回は、夏の盛りに、
 「ザ・ビーンズVOL.15」の情報をお届けできたらいいな~と思ってます!
 何やら、「彩雲国物語」情報てんこもりの予感ですよ…。どうぞお楽しみ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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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一章 降るはずのない雷

第二章 揺れる王都

第三章 紅い傘の巫女

第四章 蒼き闇の鎖

第五章 琴

第六章 すべてのが開くとき

終章




版主碎碎念

話說這張封面和光照碧境有點類似

這次封面主角絕對讓你想不到

我還以為這次封面有劉輝,結果居然沒有,真失望

這次封面主角固然有秀麗,但令人最驚訝的就是小璃櫻以及下方的楸瑛和珠翠

楸瑛把珠翠救出來了?!

珠翠的髮色怪怪的和動畫裡看到的不一樣

小璃櫻似乎若有所思

秀麗的表情給我一種反擊的感覺




(1) 妖豔到了極致的容貌

 ~第一頁人物介紹出現劉志美的人物肖像圖片, 像變性人妖般誇張妖豔的化妝, ...給人感覺超不正經,不愧是惡夢國試組的一員, 可怕的是他的年齡......近50歲(by黎深吐槽), 化妝技術應該是彩雲國第一(第二名是歐陽玉<---本集前段有點活耀的人物喔)

(2) 短到不能再短但有點大伏筆的出場 (可以說是快閃) 

超好笑, 他是到最後倒數5頁的終章才出現, 在那之前也只有跟上集一樣大家都只提其名, 不見其人. 但下一集他應該是重點人物, 牽動紅家跟旺季的關鍵(ps. 旺季下一集會出差到紅州), 暫時還看不出來是哪一陣營的, 只能說他還是悠舜親衛隊會員之一, 對於沒用的親衛隊長紅黎深一如往常般失望, 於是拜訪紅本家教訓點醒黎深.

 

大致新書中劉志美的角色活躍度就僅此而已...

 

ps. 同樣在終章的一開始, 紅家三兄弟排行最後的媳婦也登場了, 雖然只是貢獻一句話, 沒交代名字, 但可以窺視出是位典型賢慧的好女人.

 

據說只有四個插圖(好少啊),秀麗+迅+蚯蚓,秀麗+迅,楸瑛和珠翠,劉輝和旺季(終於看到輝輝拉)。

 

在碧州州牧由於蝗蟲事件失蹤,旺季成為了實際的執行長官,要往碧州派出軍隊。

 

小璃櫻的外公是旺季,

 

在縹家,秀麗,小璃櫻和迅尋找可以阻止蝗災的辦法,楸瑛闖進了羈押珠翠的地方,並成功地救美(有情人終成眷屬阿)。

 

秀麗有能力可以離開縹家,她自己說會在必要的時候離開。

 

劉志美去紅家找黎深,他認為黎深是唯一一個可以改變悠舜的命運的人。

 

絳攸在午夜的時候去拜訪悠舜。

 

貌似到這裡就沒有了

 

在旺季啟程去紅州之前,劉輝拜訪他,旺季很嚴厲的批評了輝輝,然後劉輝哭了(天啊,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好不容易看到劉輝出場的說。)

 

縹璃櫻(父)說,如果想找出關於蝗災的一些事情,她們要先找到珠翠,當楸瑛在時間之獄中找到珠翠的時候,秀麗等人也找到一種只在蝗蟲中流行的疾病。珠翠有能力打開縹家通往外面的道路。但是宮殿的神職人員說只在琉花的允許下才會打開道路。珠翠同意成為琉花的繼承人,在琉花的剩餘時間裡和她一起工作(好像是這樣翻譯的)。就這樣琉花打開了縹家的宮殿。

 

迅的主人是旺季,他沒有在縹家看到飛燕姬,(飛燕姬是他的唯一的女兒,也是小璃櫻的母親)。

 

然後,玖琅的妻子出現了,(好期待啊。。。)

 

劉志美認為肯定有人像悠舜一樣的敏銳。但是會是誰呢?

 

然後小璃櫻還和邵可談過關於邵可為什麼要承認輝輝為王。(好厲害啊,他難道不怕一個不小心會被黑狼抹掉啊。) 

景柚梨顯然和晏樹有過爭論。(好神奇啊,又扔出一個新的炸彈。)


當時在九彩江,紹可打破的鏡子是琉花用來傳遞靈魂的,是另一個人打破的,具體不知。然後迅不是來殺瑠花的,而是來了解有關蝗災的信息,

(旺季好偉大阿,他真的是在謀反嗎 ??)

最搞笑的是茶朔洵要殺珠翠,楸瑛英雄救美,把茶朔洵打跑了,這樣看的話,他應該比靜蘭強吧?

 孫陵王與邵可談論為什麼他選擇站在劉輝這邊。

還有孫陵王是一個很傑出的勇士,和宋太傅和司馬迅的祖父,齊名。。。

碧州州牧的名字判明,和旺季、孫陵王同代人,可是由於災害的事故死亡?

歐陽玉被命為臨時碧州州牧

陵王是失蹤的黑門孫子家的劍聖!和先王、司門龍和宋將軍三人交鋒勢均力敵,可怕的強大,邵可和孫陵王誰比較厲害?

邵可想守護的是劉輝而不是王座

破壞了寶鏡山的神體的是另外的東西?黑狼弄碎了的不是寶鏡……?

所謂意圖性的幕後黑手是誰?

朔洵打算殺珠翠的時候,及時被楸瑛保護了受秀麗二胡的影響,縹璃櫻(父)出來了? 

------------------------------

(簡介分析)

1.紅州州牧是劉志美,紅州州尹是荀彧(音玉),碧州州牧是彗茄 

2.小璃櫻之母是旺飛燕,旺季的獨生女,瑠花似乎很恨這個女人?據孫陵王所說旺季對飛燕的離開感到無奈(這裡不是很確定),小璃櫻不知道自己的外公是旺季,迅說了才知道的 

3.孫陵王知道邵可是黑狼,旺季是迅的主人 

4.百合因為邵可宣誓效忠而被釋放,絳攸從她口中得知姬家和鳳麟的事,他問為何悠舜要同意把兵馬權授予旺季,還有同意讓歐陽玉擔任臨時碧州州牧

 5.楸瑛救出珠翠,當初要秀麗和迅去找蝗災的資料,楸瑛之所以被派去救她的原因是楸瑛是藍家直系.有干將還有對珠翠的愛情(笑) 

6.在旺季前往紅州前,和劉輝有一些對話他說政治是不是用喜歡或是不喜歡就決定要做或是不去做,他還說劉輝、絳攸、楸瑛、靜蘭都是如此,劉輝知道自己之前的輕率舉止而無言以對。但旺季說秀麗並非如此,她和孫陵王、葵皇毅一樣不會因為好惡就擅自行事,旺季來用"紅官吏"來稱呼秀麗,表示了他對秀麗的官吏身分表示肯定(這裡不是很確定,但這若是真的,秀麗真是了不起阿,得到敵方的肯定),好像還有一些對話總之,劉輝將紅州託付給了旺季

 7.在珠翠成了瑠花繼承人的前提下,秀麗要求瑠花將縹家通往"外面"的通道打開 

8.玖琅妻子名字沒出現,劉志美去找黎深,玖琅妻子有來接見,好像是說了歡迎來找黎深之類的話志美好像是說一些悠舜的事,兩人回想起當年惡夢國試的事情

 9.絳攸走進了悠舜的辦公室,本集結束。 
 

楸瑛的動作好曖昧喔(>///<)


 

劉輝似乎在彈琴?








楸瑛被派去救珠翠 
   



    
 




----------此為分格線----------

2010年7月下旬発売予定

表紙&付録:彩雲国物語
付録:雪乃紗衣書き下ろし小説&由羅カイリ描き下ろしイラスト付きスペシャルカードセット
(※「人気投票でも上位に入られたアノ方のイラスト」彩雲国広報局事務室より)


http://rayclover.matrix.jp/beans_vol1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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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舜在桌案的另一頭,以往常的溫柔微笑迎接劉輝。並迅速俯首示意。

“對於臣不抽身起來,坐著迎接您的失禮行為,請您多加諒解。”

“沒關係。深夜突然前來拜訪的是孤啊。”

劉輝無意間,察覺到悠舜的臉色貌似要比平日來得蒼白。是月光造成的錯覺吧。這裡燭台的數量比起其他房間要來得少,也許是模糊昏暗下,越讓人這樣覺得了。

“……有好多燭台都沒點亮呢?這樣不是對眼睛不好嗎。是近侍忘記了嗎?”

“微臣在晚上能看得很清楚,沒事的。”

出色的應答,讓劉輝欽佩。乍一聽,像是回答了提問,但細聽之下就能發現,對於劉輝的問題,他沒有給出任何答案。劉輝並沒有被敷衍過去。

杖音,煙氣。這兩點都證明了悠舜是自己熄滅身邊燭火的。

“孤點火了哦。”

劉輝點燃了所有的燭台。悠舜露出看似放棄的神色,並沒有阻止他。

全部點燃後的燭火亮如白晝,回過頭的劉輝大吃一驚。──真的是,面如蒼白啊。

“怎麼了?!現在也是一副快要倒下去的臉色。別管工作了,快回家去休息。”

“……看吧。就覺得您會這樣說,所以才熄滅燭火,讓房間看起來昏暗些的哦……”

“當然了!白天的時候,你應該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晚上就變成這樣了。其實微臣的親戚之中,有個殭屍遠房兄弟,如果特異體質敗露被辭官的話,就會養不起夫人的,臣很細心地注意著,所以才能活到現在。”

“……你已經疲憊不堪了吧,悠舜……”

就連悠舜都扶額了。

“……似乎是呢。微臣現在也注意到了。貌似倦意都滲入腦中了。”

“快去睡!”

“也是呢。等陛下之事以及微臣的工作完成之後,就那樣做吧。”

一支燭台,彷彿輕輕晃動了一下。

“您找微臣有何事嗎?”

陽光般溫暖的微笑,一直都支撐著劉輝快要斷裂的內心。

“您意下如何?吾王。”

如溫和的春雨般輕柔的聲音,總是將劉輝從千仞深谷中救起。

在像牆頭草那般見風轉舵的官吏中,即便劉輝的立場惡化至何種地步,也只有悠舜不曾改變。連在那雙目中掠過一絲迷惘與不安都未曾有過。

只需如此,這也成了無論做何事,都總是深感疑惑的劉輝的,唯一的援助。

並未違背當初所言,悠舜是成為了劉輝的劍與盾的,唯一一名高官。

“也許並不該太信任鄭尚書令。”

靜蘭的話語在腦中回響,劉輝閉上了雙眼。獨自一人,一直都在思考。 秀麗調查一事。蘇芳報告一事。然而這些卻尚未傳達劉輝身邊的理由。

“悠舜……孤現在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怎麼說呢。您不好好看著微臣,臣是無法得知的。”

因此,劉輝注意到自己正低著頭。這是劉輝從孩提時起就有的習慣。察覺到時就已然低頭,不擅於直視他人的眼睛。就如同在被生身母親責罵、毆打的間隙,蜷成一團拼命試著麻痺自己盡力忍耐時一般。

恐懼著在對方的眼中,見到拒絕之色。像這樣的話,那眼中還是什麼都不要呈現為好,這樣想著最終就漸由自己撇開了視線,……這是自何時開始的呢?

劉輝抬起了頭,直視著悠舜。為了不疏漏沒有呈現於眼中的事物。

悠舜無聲的笑意漸濃,悠舜的微笑,恰似迷宮。笑意越深,就越能蠱惑人心。還是因為,劉輝迷惘著,所以才如此認為的嗎?

即便如此,也已然漸覺惘然。

“……那麼,就請您告知微臣,您意欲詢問之事吧,吾王。請說吧?” 劉輝深呼吸般深吸一口氣。

“向孤稟明之事有無疏漏?”

“有的。”

“這樣嗎,沒有嗎。不過如果難以開口的話,你用圖示意也好用手勢示意也好……啊?”

比向秀麗示愛之時都更鼓起百倍勇氣,從正對面發起特攻,回答的卻是一句若無其事的掃興之言。

“……有!?”

“是啊,有的。陛下意欲詳知的,是哪一件呢?”

“哪,哪,哪一件?”

“……您是有想要知曉之事才前來的吧?”

劉輝陷入了混亂。正是如此。應該正是有想要知曉之事,才鼓起勇氣決然前來的。但是,是不是想要知道些什麼來著?是不是想要知道這件事來著?

“哪件事來著……?”

陷入了一陣不自然的奇妙沉默。

頃刻,悠舜緩緩點了點頭。並不是哪一件的哪個方面。

“無論哪一方面,都有些蹊蹺呢。陛下。請您去拿杯白開水吧。您出冷汗了哦。”

“蹊蹺……”

雖然做出了像是反抗期似的回答,劉輝卻也還是自己跌跌撞撞地過去倒白開水。返回之時,手上拿著兩杯白開水,與一把椅子。


將白開水遞給悠舜,自己則是將椅子置於桌前坐了下來。從位置上來看,總覺得有種接受悠舜面試似的感覺。似乎也存在著隔著桌案而產生的心理上的隔閡。劉輝抓著椅子,為了尋找各處最合適的位置,而開始在悠舜週圍徘徊。


悠舜邊喝著劉輝為他拿來的水,邊看著舉止可疑地在那兒不停轉圈的王,等待他冷靜下來。不知為何,總覺得像是在尋找建巢場所的鳥兒一般。但因為就如同被操縱的人偶一般,如果被皇毅的屬下看見的話,說不定會被毫不留情地當作可疑人物逮捕起來。

等到悠舜將白開水全部喝完之時,劉輝決定坐在緊靠著悠舜的地方。

“……那麼,陛下?您意欲知曉哪件事呢?”

劉輝將徹底冷透了的白開水,一口喝下。到底還是冷靜下來了。

“……我聽說,地方上的人事,存在可疑之處。”

“雖然除了兵部侍郎的不正當行為之外,並不存在可疑之處,但是在這一、兩年中,國試出身的官吏變得相當稀少,這倒是事實。因為國試派不想到地方去,所以必然會被貴族派佔據要職。州牧們多為國試出身,所以似乎經常與其對立,苦于州政呢。雖說只是彩七家就夠難對付的了。卻多虧了他們,姜文仲與劉志美即便想會中央也回不來。其實如果優秀的後生想要積累經驗的話,地方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此話並非虛言。

 也讓絳攸調查過了。這一、兩年。正確說來應是從劉輝即位開始,毫無疑問貴族派逐漸佔據了地方要職。悠舜出任尚書令是自今年春天起的。地方人事的異動在秋日增多,現在正是親自動手的時候。悠舜沒有出現任何失誤。 

沒有試圖去察覺到的,……正是劉輝與絳攸。

 “……秋天……的異動是……?”

 “……實際上,在春天我接受任免書之時,就在考慮打算在秋天──當然也就是現在,懇請讓絳攸大人出任藍州州牧,楸瑛大人出任紅州州牧。”

 “楸瑛當紅州州牧!?” 

“反過來的話,因為有親屬關係所以御史台是不會允許的。楸瑛大人是國試榜眼及第,無論是文官經驗還是資格他都完全具備。因為人手不足,所以就計劃著,將能用之人都一個不剩地拉出來恣意驅使。就像紅藍州牧的經驗值,在一年之中能夠積累十年分所說的那樣,老奸巨猾的州官、商人與貴族都聚集于此。我想讓絳攸大人與楸瑛大人在此飽受艱難困苦,歷經數年後就讓他們回來。這樣一來,就能將藍州的姜文仲與紅州的劉志美叫回來,刷新中央人事了。順便打算把黎深暫時左遷到哪個遙遠的地方,陪熊貓去。”

 劉輝瞪大了雙眼。如果是現在的劉輝的話,就能明白此中深意了。也明白其中價值。

 硬要從劉輝身邊將紅藍兩家的“親信”拆開,挽回國試派的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將絳攸與楸瑛置于作為年輕有為之輩發蹟官位的紅藍州牧二職,讓其在短時間內積累經驗與實力,而且還能讓他們承擔成為抑制貴族派鎮石的職責。在進一步增加能夠自由驅使的良駒之時,一舉使中央人事煥然一新的話──毫無疑問什麼人的眼中就能鮮明地呈現,事物有所改變之狀。

 “然而問題正堆積如山得超乎了微臣的想像,在這一點上微臣失算了呢。算了,無能為力了。” 

並不是無能為力。只是不得不死心。直到秋天來臨之前,還是一個人都保不住。

 楸瑛也好,絳攸也好,都像是被瞄準了一般,依次被御史台趕下台。確實是問題正堆積如山。並不在偽幣,或是人事上。最主要的問題,是在劉輝一夥人等之中。

 眼看著要稟報劉輝,卻草草消失的悠舜的想法,究竟有多少呢? 

“……也許,春天冗官騷動之際,將秀麗推薦到御史台的……也是悠舜嗎?”

 悠舜露出了苦笑。

 “……是的,事實上,正是如此。是微臣拜託葵長官的。當然,最終是選擇她還是如何,得看葵長官本人的意思。雖然是十分魯莽的做法,但我還是試著賭了,秀麗小姐能在御史台中不被壓垮地幸存下來。因為秀麗小姐是主上能從心底信賴的,為數不多的重要官吏。”

 將能用之人都從儲藏室中一個不剩地拉出來恣意驅使──正如此言所說。 但甚至就連此事,劉輝都被他的雙眼所迷惑,由自已破壞了。 

“這次的地方人事,不能有大變動呢……只是有些擔心在碧州……” 

碧州,這個地名,讓劉輝略微有了反應。

 “……飛蝗一事嗎?”

 “是的。對了,似乎御史台有人報告過了呢。”

 悠舜爽快地如此說道。簡直就像是,無動於衷似的。 

他在考慮些什麼?不明白。變得越來越感到不明白了。 

在這笑顏之下,正在,考慮些什麼?

 悠舜的話語每一句都是正確的。沒有任何差錯。所以變得愈不明白了。

 如果悠舜只要略有些驚慌失措,只要能夠展現他對隱藏之事的內疚之色,劉輝反倒能夠安心吧。

 “……為什麼不說?你在夏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派遣榛蘇芳的。” 

為什麼?自己究竟有沒有說這種話的資格? 夏天。在那個夏天,劉輝拋出一切,強加於悠舜,逃到九彩江。 

(……難道說……想要向孤稟報那時,正是孤逃跑之時嗎……?)

悠舜從快要發生崩塌的桌案一角,熟練地抽出幾封書信。 

“……陛下,對於蝗災一事,您知曉幾何呢?雖然有些僭越,但微臣可以認為已經到了能將您名留史冊的程度嗎?因為近數十年來,都尚未發生大蝗災啊。” 

正如此言所說,因此劉輝點了點頭。雖然聽說過,但從未見過。 

“說到蝗災,簡單說來就是因飛蝗大規模集群而造成的損害。雖然也與氣象條件有關系,但最主要的是,沒有足夠的糧食來維持大群飛蝗就不會發生。先王統治年間,幾乎每年都會發生異常氣象,天變地異,農民人口急速減少,屢發的戰爭導致了大地的荒廢,所以甚至連蝗災都無法發生,是為史上最惡劣的時代。因為是父母烹食親兒的時代,所以只要一瞥見飛蝗的卵、幼蟲、成蟲,就會立即吃盡。雖然貌似發生了幾起小型的蝗災,但要說這使人們惶恐,還不如說是當成了糧食,欣喜若狂地爭搶分食比較恰當。”

 正因為悠舜話語透著淡然,劉輝反倒打了個寒顫。 羽羽、霄太師、宋太傅──還有父王,生活的那個時代,竟如此──。 

“……只是,說真的,蝗災雖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卻是最惡劣的天災。飛蝗的生命力原本就很強,無論是卵也好,幼蟲也好,成蟲也罷,都有過冬的可能。”

 “也就是說,卵就以卵的姿態,成蟲就以成蟲的姿態過冬,就這樣到春天再度醒來……?” 

大部分昆蟲一到冬天就會死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劉輝,有種窺見了飛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一端的感覺,背脊湧上了寒意。 

“是的。而且產下的卵,無論多少年都會等待最適宜孵化的氣象條件,能夠在土中繼續存活下去。相當的頑強。” 

“……不,等等。但是,飛蝗,通常情況下,是不會成群的吧?不是單獨行動的嗎?”

 “正是如此。倒不如說,本來的飛蝗該是熱愛單獨行動,熱愛到了別的飛蝗一靠近就厭惡到逃走的地步。‘男兒的旅途’。這是些極度熱愛孤獨的蟲子。” 

“真,真帥啊!那樣的,就叫做浪人吧。不是流浪的狼,而是流浪的蝗蟲啊。肯定是覺得跟大家一樣地擠成一堆,一點都不帥啊!” 

悠舜忽然眺望著遠方的某處。 

“……但是,就跟頭腦簡單的混混集團相同,一旦掌握了聚眾鬧事,從他人那兒強取豪奪而產生樂趣的方法,就無法再次恢復原狀了……”

 “不行!這不帥!流氓一點都不帥!反對,集團暴力!” 

劉輝發自內心地喊出,有衝動想將其作為來年的標語,裝飾起來的話語。 

“然而成群結隊的大群飛蝗的基本行動原理,就的確轉變成了‘大家一起上,吃完閃人就不用慌了’的品行惡劣的混混軍團。什麼良心不良心的管他呢。一個勁地襲擊。一個勁地吃吃吃。之後'裝作若無其事,就像這樣。”

 只是些暴走流氓軍團而已。悠舜緊皺眉頭。 

“……實際上,品行真的很惡劣。只要一接近群體,很不可思議是數刻前還喜好孤獨的飛蝗,也會迅速入伙,隊伍就會不斷膨脹下去。” 

“也就是說連善良的蝗蟲,也會被硬拉進邪惡軍團嗎!?”

 “是的。只需要接近一點點,轉眼就會被感化,無論是外表還是性質都會改變。”

 (小知識:蝗蟲在後腿的某一部位受到觸碰時,蝗蟲就改變原來獨來獨往的習慣,變得喜歡群居。)

 就像是被流氓集團硬拉入伙的優等生一樣,劉輝這樣想道。

 “孤聽說,會變成黑色和黃色……”

 “的確如此。通常是綠色的。也就是說,是保護色。是在葉子顏色的掩護下防禦外敵保護自身的顏色。這一旦成群就會變色為黑黃二色。‘被看見也無所謂的啦!反正你們這些家伙什麼都做不了哼哼’就像這樣的極具攻擊性的顏色。這也是辨別的信號。” 

“太,太壞了!太壞了蝗蟲!!突然變色什麼的最差勁了啊!!孤看走眼了。” 

說到底,人類與蝗蟲軍團的習性也沒有太大的差異,這點讓劉輝相當震驚。總覺得人除了會講人話之外,其實智力發達的程度只是跟蝗蟲一樣罷了。

 何所謂進步?不知不覺中,劉輝貌似突然開始了哲學性的現實逃避。 

“顏色變化之謎還尚未解開……但無論如何,連食物的喜好都改變了呢。”

 “蝗蟲……它,它們,吃些什麼?” 

“蝗蟲食性怪異是很有名的,但主要是稻谷類植物。所以,現下正值收獲期,真的是很糟糕。雖然這麼說,但這歸根結底也只是對熱愛孤獨的蝗蟲來說。”

 “……成群的話呢?” 

“……成群的蝗蟲從那時起,何止稻榖,只要是看得見的草木,幾乎都會亂啃一通。連一片葉子、樹皮都會剝光吃盡。地面滿目瘡痍,寸草不生。將人類能吃的事物什麼的,吃完後撤退。……是如何向您稟報的呢?” 

“……說,說是人類完全無法消滅它們。”

 悠舜閉上了雙眼。


 “正是如此。一旦發生就全然無能為力。最糟糕的就是成蟲了。它們有翅膀,會在大範圍中高速移動。隨著成群結隊的移動,損失也會擴大,直到自滅為止,會連續不斷地襲擊。這是甚至被傳為只要發生一次,人口就會減少三成的最惡劣的天災。而且還會聚在一個地方產卵。即便幼蟲不能飛,也能聚眾到處亂爬,將地面上的草吃盡,長為成蟲長出翅膀後,就能一齊起飛,做跟父母一樣的事。……您明白了嗎?”

 劉輝面如土色。這可真算得上是,與最初的悠舜相同了。

 “……一旦……發生,就會無數次,反覆出現……?”

 “……是的。這才是蝗災真正恐怖的地方。實際上,即便去查史書,也會發現被說成是,一旦出現,就幾乎都會再度發生。春天種下的幼苗也好,夏天的水稻也好,秋天成熟的稻穗也好,都會被吃盡。大飢荒將持續多年不息,眼看著人口急速減少,這種惡性循環最終導致國運衰落的正是蝗災。” 劉輝竭盡全力發出嘶啞的聲音。 “……是怎麼察覺到的?”

 “並非確信。為了慎重起見才想到的。最具備發生條件的,正是十年前的王位之爭臨近之時。國家逐漸復興,作為生存地域的綠色也增加了。如果還存在大量的降雨,或是乾旱的話,肯定就會發生了吧。” 

“降雨,或是,乾旱……?” 

“一旦發生乾旱,河川的數量就會不斷減少,曾是川底的場所最終就會變作鬱鬱蔥蔥的草地。蝗蟲喜歡在這樣的地方產卵。與本來就減少人類糧食的乾旱同一時期一齊孵化,這也正是蝗災惹人厭的地方。然而十年前看似會發生,卻沒有發生。” 

十年前。這不恰巧正是悠舜前往茶州之時嗎? 

“是因為王位之爭,或是政局惡化了?” 

悠舜在轉瞬間,陷入了沉默。 

“……不對。是因為為了不讓其發生,而頒布了早期防除令。”

 悠舜展開了卷軸。這似乎是十年前的布告。

 “要點是,只要不讓它們成群就行了。原本就是喜歡獨處的蟲子。只要沒有契機會成群反到很稀奇。總之,趁其還是比較容易抓住的卵,或是步行的幼蟲之時,迅速找出並解決掉的話,發生條件就明顯減少了。春天在田地裡耕作之時,夏天灑水之時,秋天割稻之時,無論何時都行,只要發現並將其塞進袋子裡帶過來的話,就能得到國家的獎勵,貼出了像這樣的布告。就連孩童都能賺錢,所以很高興地抓來了。留下了大量被處置的記錄。在各地勤勤懇懇的御史們的指導下,預防了蝗災的發生。……這絕對不是因為,王位之爭,或是政局的惡化所造成的。這並不是‘政治’。”

 劉輝過於羞愧,紅著臉低下了頭。

“……正是如此。抱歉……說了些丟人的話。……?等等,御史……?”

“是的。歷代蝗災對策的工作大致上都強加……委託御史台,以及巡查各地的監察御史。所以這次也拜託了御史台與蘇芳大人。”

“……莫非貼出那個布告的正是……”

“是當時的御史大夫,旺季大人哦。因為他是位並不討厭不引人注目之事的,默默行動的大人。”

預料之中的名字。

為何,每一個人都追隨旺季呢?比起劉輝的話語,更信任旺季呢?

這是,……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然而,那個布告,也以王位之爭為界沒有做到全面貫徹。……雖然貌似御史台無數次遞上奏折,……但似乎怎麼也得不到陛下的玉璽蓋印呢。”

劉輝猛地抬起頭來。說到──陛下。難道說。

“……是說孤嗎?”

“……日期是在您即位初期……所以似乎是在您在後宮中閉門不出之時呢。”

奪過悠舜手中的奏摺一看,確實,正是劉輝不踏出後宮,只是在堆積起來的書信中,隨意地或蓋或不蓋上印章之時的日期。
甚至就連一點記憶,都沒有。
那時的劉輝,就連上朝都不太上,甚至連尚書們都幾乎碰不到面。在依次以“不想見”為由拒絕的人之中,也許也包括葵皇毅吧。抱著大量為了蝗災的說明,與預防與對策的書信前來,說不定都有好幾次了。

……打算從九彩江回來就還債的。
可是,卻想都沒有想過,自己做出的行為,像“不想當王”那樣為所欲為地貪玩的結果,卻是造成了分量如此沉重的負擔。
“大致上,葵長官似乎已經在權限內做了最低限度的指導,但因為有沒有玉璽蓋印,布告的效果會相差懸殊呢……。與此事相關的官方權限也減半了。戶部能拿出的錢財也有明顯的減少,這也很嚴重……” 說了,想知道的,正是劉輝。這是必須得聽的事情 “因為陛下即位之後,國家正又逐漸穩定下來了……。然後,前年的夏天是酷暑吧。也許有這個可能性,所以有些擔心。”
“……前年夏天的,酷暑……?”

劉輝像個傻瓜一樣重復著。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百年前的事情。

前年的夏天,秀麗還尚未成為官吏。作為侍童,填補因酷暑而相繼倒下的官吏們,給戶部尚書打雜跑腿……。

(……酷暑……?)

剛才,悠舜說了什麼?

沒說只要有大量的降雨與幹旱,就適于產卵嗎?還有──然後,直到出現適宜的氣象條件為止,都會在土中靜靜等待。

因前年的酷暑,確實以萬裡大山脈為源頭的兩大大河的水量,一時間有所減少。因為離幹旱還有一步之遙,所以並沒有出現大騷動。然而,如果是在那時產下卵的話……

“幸運的是,去年貌似一切安然無恙,但今夏卻少許有些幹旱的蹟象……餌料缺少所以成群率就格外上升了。危險的會不會是秋天,因此才讓蘇芳幫忙去查看的。”

夏天。

即便是防除令需要劉輝的玉璽,劉輝也不在。即使想使用尚書令的權限,但那時的劉輝也“微服出行”去向藍州了。說是全權移交,但這不僅沒有傳達給旺季等最高大官,就連六部尚書都無從知曉。變成了劉輝仍在朝中的狀況。但卻制出沒有玉璽蓋印的布告的話,毫無疑問會讓人覺得可疑。這對禦史台來說,正好是合適的目標。

“在防除令不被全面貫徹之年一直持續的場合下,只能聽天由命了。原本就是即便防除,也是該發生之時就會發生,不該發生之時就不會發生的。所以,這就是所謂的天災。現在能做的就是將官吏派遣到有可能發生的場所,一發現變色的飛蝗就報告,只能這樣應對了。所以微臣打算自待蘇芳報告時起,向主上上奏。”

“……那麼,葵皇毅將榛蘇芳與秀麗一同派遣到紅州則是……?”

“是想讓其調查一下,紅州有沒有也出現變色蝗蟲吧。而且那個時期,蘇芳即便單獨進了紅州,也正處于經濟封鎖的盛期啊。因此作為敕使一行的話,就能得到情報了。無論如何,紅州是大糧倉地帶。現下的紅州正堆積著大量飛蝗喜愛的事物,所以我覺得不管怎樣都會想讓他進去的。

于是,蘇芳回來了。

劉輝按住了額頭。葵皇毅與悠舜的聲音,在腦中覺醒。

“既然直接召見了臣與尚書令,並下達了敕令,那就讓臣等聽聽陛下對于寧可將其他國事置之不理,也要將紅秀麗案件作為最優先事項來處理的解釋可以嗎?”

“不過,請無論何時都要捫心自問,這個優先順序是否真的確鑿無疑。請公平對待、公正看待每一名官吏。請對葵長官所說的,另外還有堆積如山的工作需要完成,多加上心。”

只在意秀麗的情況將我們傳喚過來,你是怎樣看待我們的呢?

怎樣看待。

“榛蘇芳……說他在碧州發現了黑色的飛蝗……”

“在主上到來的不久之前,微臣這裡也接到了報告。雖然覺得蘇芳返回前已經通知各州府,採取相應的對策……但在束手無策的場合下,碧州與紅州會派來快馬的吧。為了慎重起見,希望請您暫時待在執務室。”

“明,明白……”

劉輝木然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此刻,悠舜叫住了他。

“……主上。”

“嗯……?”

“您真心想問微臣的,不該是別的事嗎?錯過了現在,也許就問不成了哦。如果有什麼事的話,請直說。”

劉輝止住了腳步。 

──真心,想問的什麼事嗎?

 說是,不該是除了有關人事或是飛蝗之外的嗎。

 ……正是,如此。其實,應該,還,想問些別的事的。

 錯過了現在,也許就問不成的事。

 仍舊坐著的悠舜,雖然保持著溫柔的微笑,但看起來卻似乎很累。

 燭台火光閃爍,搖曳不定。 

(錯過了現在)

 就算開了口,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自己真心想知道的是什麼呢? 

悠舜有沒有隱藏什麼啦,出身如何啦,入朝前記錄消失的理由啦,不明白悠舜在考慮些什麼啦。想問悠舜這種事嗎?如果得到這些的答案,那這如同無底沼澤般的不安與迷惘就會消失了吧。

 ──總覺得一切都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這都是悠舜的錯嗎? 

有想問的事。然而,不明白,這究竟位於何處。 大致其實上應該只要一件事就行了。只要問一件重要的事就行了。 

(問什麼?) 

在一陣漫無止盡的沉默之後,劉輝說了一句。 

“……你,接受了當孤的尚書令。”

 “是的。” 

“這直到何時?你能當孤的尚書令直到何時?”

 直到何時?直到劉輝出現了難以想象的失敗?直到認為劉輝不配當王?直到變得不能信任悠舜的話語?

 成了一句怎樣解釋都行的話。連劉輝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問這個。

 僅是一拍的沉默。 悠舜微笑著,羽扇在手中靜靜地垂首。

 “……無論直到何時。只要對您來說微臣還是必要的,那臣就是您的尚書令。”

 果然是怎樣解釋都行的回答。這是聽起來又像優等生的回答,又似乎含有深意的話語。

 劉輝已經無法辨別,這究竟是真心話,還是謊言。

 然而,劉輝的耳邊,總有種悠舜對自己說道。──就看你的了。這樣的感覺。 

劉輝實在不明白,自己是以怎樣的表情走出尚書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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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出門之事沒有對十三姬之外的任何人說過,也沒有留下紙條。 

如果當成是“楸瑛擅自行動之事“的話,就必須做事後報告了。要是留下些什麼也會很不妙。即便沒有此事,又是飛蝗又是人事又是悠舜之事的,他們煩惱之事也該已經夠的了。 

盡管時值深夜,仙洞省仍是燈火通明。不,因為聽說過仙洞省是夜間行動的部省,說不定這樣反倒正好。 

咚咚地敲響門扉,楸瑛一告知用事,就立刻得到了通行。也並沒怎麼盤問他。貌似有許多像這樣在深夜悄然前來仰仗仙洞省的高官。 

“拜託您,請不要讓羽羽大人過於勞累。”

 在接受年輕仙洞官引路的同時,被這樣說道的楸瑛回憶起了從劉輝那兒聽來的話。

好像說了,近來,就連會議也因體況不佳而不怎麼能見的著面。

“……大人身體不適嗎?”

“是的。上了年紀也是個原因但……璃櫻大人在的時候,能為羽羽大人承擔大部分的書簡,所以還行……可是又變得忙碌起來了……”

 跟在仙洞官身後爬著樓梯的同時,楸瑛逐漸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心境。不知為何,總覺得樓層比起外觀還要來得多。總覺得就像是即便沒完沒了地爬著,也到達不了頂端,就像是再也無法從這裡出去,就像是迷失在沒有出口的幽林一般。 

(哇……十三姬在九彩江迷路的時候,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有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就如同打亂了體內時鐘,產生了奇妙的目眩。漫長的通道延展於眼前。門扉於兩側一字排開,就連距離感都快變得不對勁了。 

“羽羽大人位於最裡面的盡頭。那麼,先行告退了……”

揣著疑神疑鬼的心情,楸瑛暫且試著走到了盡頭。誠惶誠恐地打開門扉,藥草的氣味就撲鼻而來。接著望向其中,楸瑛目瞪口呆。御座之間般寬敞的空間,卻因置滿了東西以至於顯得狹小。排列著的幽豔燈火,架上堆放著成千上萬的藥草,無數的天球儀、水盤、鏡子,形形色色不知測量何物的用具。比府庫更像府庫,三方牆壁從上到下滿滿當當地擠著如山的書籍。 小巧的羽羽大人正獨自端坐中央。 然而,並不只有羽羽一人。還有一人,有著一張熟識的臉孔。額上的刺青,淺黑的肌膚,精悍的容貌,還有獨眼。看似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裡,其實卻是毫無破綻的姿態。 

“──迅!?” 

沒錯,正是與九彩江與珠翠一同消失的司馬迅。 迅以一副超然的神態,咧嘴笑了笑。

 “喲,楸瑛。好久不見啊。我聽說了哦,你變得無職了呢。”

 “不是無職!不,老實說還不如無職來得好呢。”

 淪落到得在那個靜蘭底下的話,說不定還是無職為好。

 “不是!為、為什麼你會在這種地方啊迅?!”

 “擺明了是有跟你一樣的用事吧。”

 “你打算去縹家嗎?去做什麼嗎?!”

 迅露出了詫異的眼神,楸瑛立刻注意到,雖然他的左眼綁著黑色的眼罩,卻不是十三姬曾經贈予他的那條。 

“我說啊,明明是敵對關係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啊?你還是一副蠢少爺的樣子啊。”

 “煩,煩死了!羽羽大人,這種身份不明的可疑人物,為何會讓他進來啊?”

 羽羽邊摸著毛茸茸的鬍子,邊看了楸瑛和迅一眼。 

“唉呀?有可疑人物嗎?我倒是感覺到了與藍十分相近的‘風’……?”

 “啊?‘風’?”

 “是位擁有藍與縹的‘秘色’之‘風’的大人吧。聽說就連在九彩江都沒有迷路。” 

(注──秘色:由唐代越窯秘色瓷衍生而來的顏色名,解釋紛紜莫衷一是,一解艾色(青白色),一解縹碧色(淺青色)……詳情可以參見法門寺地宮出土的幾件秘色瓷。在日語中“秘色”也含有“璃色”的意思,也就是紫藍色、深藍色。)

 迅本人僅是微微有些訝異,楸瑛卻大吃一驚。

 儘管迅是完全無可挑剔的長子,父親卻如此疏遠他的理由。雖然沒有從別人那兒聽說過,但楸瑛卻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有所察覺了。迅的容貌作為最無法隱藏的事實擺在那兒。深色的肌膚,在司馬家之中僅有迅一人。無論是顯眼而又輪廓清晰的深色容貌,憂鬱的雙眸,還是深思熟慮的性格。這些在粗俗的司馬家之中皆是異色。

 與萍水相逢的女人錯生的孩子卻是長子一事,似乎讓迅的父親感到焦躁不安。

 羽羽大人輕巧俐落地說出了,至今得以不被觸及的禁句。 

比起迅,楸瑛更是明顯倉皇地亂了手腳。 

“我,我什麼都沒聽到啊迅!不,這算什麼!我覺得沒有生成一張像龍似的毫無優美感可言,各行其是汗臭撲鼻的武將那樣的臉真是太好了呢!”

 迅震悚了。楸瑛卻是認真說的。

 “……楸瑛,你,追根究底最在乎的就是臉吧。”

 “傻瓜,臉又不是自己能選的啊!總之你的內在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吧。”

 楸瑛在天性上就是個大少爺。從來就不會計較些無益的事情。無所謂他人的標準,只相信自己覺得最在乎的東西。所以他選擇的是王,而不是藍家。就連有關被父親當做仇敵般疏離的迅的一切,對於楸瑛來說,也真的是“完全沒有問題”。 

在這點上同父異母的妹妹十三姬也一樣。正因為如此,迅才覺得只要在這對無憂無慮的兄妹身旁,就真的很輕鬆愉快。一切都會變得荒唐可笑。羽羽再次,對比了迅與楸瑛。

 “那是因為,某人把這位大人託付給了我。”

 某人!?楸瑛看了看迅。能委託仙洞省支柱做事的人物。

 ──正是贏得迅之忠誠的“主君”。

 楸瑛跪在了小巧可愛的羽羽大人身旁。擺出一副說悄悄話的樣子。 

“……那是誰呢?羽羽大人。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所以您能告訴我嗎?只要您喜歡,我可以隨意招待您藍州頂級旅店與舒適的極樂溫泉──針灸療足之旅哦。”

 “不行。因為仙洞省有守秘義務。就算賄賂也不行哦。” 

雖然羽羽大人有著可愛的外表,但他口風極緊也是很有名的。

 迅以可疑的眼神望著幼年之交。真的是從十歲之時就沒變過的白癡少爺啊。 

“……喂,楸瑛,比起你為什麼會變得無職,為什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還能讓你當將軍當到現在,反倒讓我由衷地覺得不可思議啊……” 

“別說些失禮的話!”

 咳咳,羽羽雪白的鬍鬚,隨著刻意的咳嗽一起晃動。 

“……我猜,兩位是為了前往縹家,才進來的吧。”

 迅與楸瑛對望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 羽羽不緊不慢地交替注視著他們的臉。 在他們兩人的身後,各有其主。一個是王,另一個則是──。 羽羽並沒有詢問他們,為何而去。恰似察覺到一般,僅是點了點頭。

 “……通向縹家的‘通路’,現在被從對面完全遮斷了。憑我現在的力量,只能強行撬開一次。僅限於單程。即便如此也……?” 迅已然知曉般不為所動,但全然不知的楸瑛則是驚得目瞪口呆。 

“啊──!?那,莫非是只能去的意思嗎?回來該怎麼辦?” “當然,請拜託對方。如果得不到開啟的話,你們就回不來了哦。”

 “啊,啊,啊啊?向誰?該怎麼做?”

 “怎麼做都無妨。”

 羽羽低沉的聲音,讓楸瑛不由地噤聲不語了。 

“怎麼做都無妨。”

 羽羽再次重複道。以意味深長而又帶著沉重的言辭。

 “請由對面,將緊閉的縹家之扉,毫無保留地開放後回來。既然要去,就請做出這個覺悟。否則的話,恕我無法把‘通路’打開哦。” 迅斜視著身旁似乎有些呆若木雞的幼年之交。 

“……喂,我說你啊,不是因為有這種打算才過來的嗎?”

 “啊,不,我只是打算,輕鬆地……不,雖然也不能說是輕鬆,去救回秀麗小姐他們而已──居然還得附帶這麼沉重的使命,實在是做夢都想不到。”

 不攻下就連先王都難以對付的縹一族的話,就無法回來。 說是──得將那個封閉的一族,拖出來。 ……附帶的一方過於沉重,這又是為何呢? 

“……你,說你頭腦好,其實真的只有臉長的好看啊。從前就是個漫無目的地橫衝直撞之後,驚慌得哇哇亂叫的白癡少爺……但都已經二十六歲了還這樣好嗎?” 

“煩、煩死,煩死了啊。我就是這樣活下來的,所以這樣就好了吧!”

 實際上,這種性格只是暴露給了自己人的十三姬與迅。明明對他人就能做的很巧妙,可一到這家伙面前就原形畢露了。
“那麼迅,也就是說,你從最初開始就有這個打算了嗎?”

“只要去請人想辦法,這樣就行了啊。我有回來的門路的。

迅以一副超然的姿態聳了聳肩。

楸瑛的眉間聚起了細微的褶皺。……楸瑛從以前就知道,迅與其外表相反,具有謹慎的軍師傾向,而且至今也沒有改變。也不會說明對錯。也完全不會向他人亮底。其實上只要想想他與珠翠共同行動的情形,就早就能明白他與縹家之人有聯系一事了。只要去請人想辦法就行了之說也是有可靠性的。並不覺得迅會有即使無法回來,也要特地趕去縹家的理由。但是,如果有回來的門路的話……
“只是追小秀麗的,可能還有其他的‘什麼人’”

……的確是,分毫不差。
而且羽羽大人說了只能打開一次“通路”。也就是說如果迅在之前使用過一次的話,甚至就連楸瑛去往秀麗或是縹家週圍的機會,都被這家伙破壞了。

──那麼,為了什麼?

雖然不明白迅在縹家有什麼企圖,但如果能阻止迅的話,背後“什麼人”的念頭就會略有偏差。而且對王來說,應該也能算是一種報復。

“……迅,珠翠小姐,真的回到縹家了嗎?”

“是啊。在那之後,打開了寶鏡山神社的‘通路’,一個人會去了啊。”

懷中之扇,仿佛泛著些許微熱。

羽羽說了被由縹家一方,完全遮斷了‘通路’。那樣的話,明顯是正發生著何種異變。對于縹家,對于秀麗,對于璃櫻──還有對于自己回去的,珠翠也是。

“──我去。去了之後,絕對會回來的。羽羽大人,請打開‘通路’吧。”

羽羽的長須,伴著嘆息微微搖晃。

“……楸瑛大人,你即使去了,可能也是完全無能為力的。請考慮一下,無視秀麗大人的意志,強行帶回這裡一事是不可能的。即便那是聖旨也是如此。”

“羽羽大人……?”

“然而當您能夠返回之時,這正是被封閉的縹家門扉之一,確實打開的證明。……我等被封閉的天空一族改變之時,總會有擁有‘外面’之風的人們前來。即便不能改變一切,也會像微石激起波紋般,確實留下細小的變化後離去。兩位說不定也是,此等“變化”中細微的一種。”

羽羽飛快地伸出雙手。在那之上,有什麼東西如飄浮般顯現出來。

那是一對劍。見到此物,無論是楸瑛,還是迅,都確確實實瞪大了雙眼。

“……‘干將’與‘莫邪’?為什麼會在這裡?應該在王和茈武官手裡啊?”

“主上與茈武官,分別置下而去。說是說不定會有哪個等同無無職的閒人,會為了想去縹家找人,而獨自一人若無其事地前來拜訪,要是能起到什麼作用的話,就想要交給他。像是‘快去快回,拜託了。’那樣哦,楸瑛大人。”

楸瑛大吃一驚。同時,又有種想笑的感覺。

現在這一刻,留下王而一個人走掉也行嗎,這種最後的猶豫也雲消霧散了。

“拜託了”。

意味著──去吧。

羽羽看似困擾地歪了歪腦袋,俯視著雙劍。
“雖說如此,實際上這對雙劍,在以前被使用的時候,就變得全然空空如也了……我覺得現在只能察覺到異常情況而鳴響而已……請兩位拿去吧。”

“您說兩位,難道說,是讓我跟迅一人一半嗎?羽羽大人!”

“是的。因為是空空如也的,所以我覺得沒關系……不過也會出現萬一。”

迅以興致盎然的姿態,直盯著“幹將”與“莫邪”看。迅也是第一次近距離地觀賞。

“……我聽說能使用兩者的,只有一戩華王為首的少數人……”

“是的。你的祖父司馬龍大人,正是為數不多的一人。即便如此也只是‘借用過’而已,能稱得上‘使用過’的就更微乎其微了。能把它從能量飽和用到空空如也的,只有‘黑狼’一個人。只有擁有驚人的精神力與堅定內心之主,才能讓其毫無拒絕反應輕而易舉地服從。盡管那樣,也聽說僅是使用一次,心髒就停止了。”

迅想起了在貴陽遇見的“黑狼”。他可以毫不費力地偷襲到迅。也曾在九彩江看到過他的臉。現在的迅是知曉“黑狼”是“誰”的。

迅邊撓著臉頰,邊偷瞄著幼年之交。抵死地同情他。

(……那居然是他的情敵。實在覺得這家伙選了個沒有希望取勝的對手呢……)

“心髒停止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有人正憐憫著他,楸瑛目瞪口呆了。雖然,的確聽說過通常是無法使用的。

“原本這對劍,就是為了讓無法使用法術的凡人,也能如術士一般與妖魔作戰而被鍛造出來的破魔劍……所以就好比是與使用法術相同。作為能夠操控強大力量的補償,就會用力榨取使用者的精氣。處于能量飽和狀態之時是最最惡劣的,正因為如此只需拔出,就會瞬間吸取精氣。所以沒有毅力是用不了的。順便一旦精氣耗盡,這回就會變換為擅自榨取生命力,因此用得不順手就會在使用當天死去。”

“羽羽大人!這不是詛咒之劍嗎?!這不是破魔而是詛咒之劍啊!”

楸瑛說了非常正確的情形。迅邊新奇地戳著劍,邊暗自發笑。
“他說沒有毅力是用不了的哦,楸瑛。空空如也真是太好了呢!”

“你什麼意思?!!”

盡管很生氣,但楸瑛絕對沒有觸碰任何一把劍的打算。似乎是有自知之明。

“空空如也之時,就與正陷入沉睡相同,因為糧食不是必要的,所以就算觸碰也沒關系。陛下與茈武官都沒出現異常,所以他人應該也能使用的。”

這麼說來,楸瑛也曾在茶州看到過燕青拔劍。
“還有,因為有陰陽相吸的性質,所以只要兩位分別拿著,等到彼此迷路之時可是相當便于尋找的啊!”

“……就像是貓鈴鐺啊。那麼,我就要這個吧。”

“喂迅!可不是給你的哦。之後要好好還回來啊!!”

楸瑛毫無猶豫地拿了“幹將”,迅則是“莫邪”。見此情景的羽羽,稍稍覺得有些意外。本想該是相反的。

羽羽的目光,僅是瞥了一眼楸瑛的胸懷。向著疊放珠翠之扇的場所。

然而羽羽卻一言不發地閉上了雙眼。

“……‘外面’確實改變了璃櫻大人。還有,另一名巫女的命運也是。……其實,該是我去的吧。可是,我還……不能走。──那麼我就開啟‘通道’,恭送二位了。請到圓陣中來。”

楸瑛與迅只是望著圓陣,誰也沒有行動。了如指掌地明白彼此似乎都考慮著相同的情形。楸瑛單手拿著“幹將”,望著羽羽。

“……但是,羽羽大人,您方才說了呢。使用法術,與使用此劍相當。說是──精氣與生命力會流失。所謂的只能開啟一次,那是……”

那個意思……

正是此時。

“……正是如此。我來代替。”

抓著劍柄的迅與楸瑛,都猛然轉身。──沒有任何感覺。

見到簡直就像是從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突然出現一般的那個人物,楸瑛呆住了。

“……龍蓮!?”

正是從九彩江歸來後不久,又不知突然消失于何處的弟弟。

“為什麼到這裡──”

龍蓮緩緩地面向楸瑛。那是如深深的水底般冰冷的眼神。

總覺得與平時的龍蓮,有某些不同之處。

不。並不是,某處。

“……龍蓮……?”

“──是的。‘龍蓮’是見證者。龍蓮不能做任何事。那代他去就行了哦。”

室內盡情地回響著,響鈴搖晃發出的鈴鈴聲。“幹將”與“莫邪”的鳴響聲,置于室內的一切神器都產生了共鳴。

龍蓮看上去沒有做任何事的打算。就連平時的橫笛也不吹了。只是輕巧地抱著雙臂,佇立在那兒罷了。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正因為這樣才奇怪。無論做何事都靜不下心來的這種龍蓮獨特的古怪之處──換言之像人類之處,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越過震耳欲聾的鈴聲,楸瑛最後見到的,是有著一張龍蓮臉孔的“什麼人”的,全然無言的眼神。


……羽羽難以置信地凝視著,不動一指卻輕而易舉開啟“通路”的青年。甚至都沒有使用方陣。

羽羽明白自己的內心因恐怖而戰栗。

──戰栗于太過于絕對的力量差。

“您,是……”

“可不是出于同情哦。你曾經救過紅的。我只是,來回一次禮而已。沒有第二次。反正也是餘歲無幾的壽命。就算在這種地方無為地耗盡,也很無趣吧。”

“……萬分,感謝……”

青年目不轉睛地端詳著,端坐在圓陣正中的小巧的羽羽。少頃,一伸出雙手,就簡直像是把羽羽當成可愛的人偶般突然舉起。

“對人類來說真是不錯的毛色。小小的我也很中意。作為擺設,大小也恰到好處。”

毛色!?擺設!?羽羽啞然無語,卻正好被當成人偶般撫弄。

“就這樣突然死掉實在太可惜了。把你凍起來,當成裝飾好麼?”

“不,不好!那樣才會死掉的!”

“遲早的吧。怎樣?作為你成為我的擺設的交換,我也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哦?同樣是使用壽命,你不覺得這樣比較好嗎?我是‘夢想者’,時間支配者。你應該也有一兩個想要重來的過去的吧?”

羽羽微微抽動了一下。

是的,“龍蓮”是藍家的神諭者。雖然需要付出代價,卻是被允許即便活著也能讓仙人宿體的稀有肉體和精神力的持有者的名字。是被允許使用藍仙力量的一鱗半爪之人。

傳說是能在似睡非睡中將過去與未來一覽無餘,自在操控的偉大的“時間”支配者。藍之君。

傳說過去、現在、未來、大千世界中所有人于何時何地做些什麼,此時此刻他都能在瞬間把握一切,介入其間。這就是,若非能夠承受膨大信息量的人類,就無法使“他”降臨的緣由。

方才一窺見其力量的一端,就有種他真的就連過去也能改變的感覺。

想要重來的過去。

有的。如果這些能夠回顧的話,那要多少有多少。

總覺得一直都盡是在後悔。至今猶存。

即便如此,羽羽還是張開了小嘴。

“不用。”

對于只有只言片語的回答,青年露出了微笑。不由地有些喜悅。

“嗯……明明是相當不錯的毛色。可惜了。你很努力。當然,我們是不會幫忙的。我們無論何時都只會看著。自己欠的債就要自己解決啊。”

青年瞇起了雙眼,凝視著羽羽。

“操勞得都變得那麼小那麼小了。好……我決定讓你暫時休息一下。”

來不及反問,眼看著羽羽就遭睡魔侵襲,昏昏欲睡,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青年鼓勵般愛撫著沉睡于臂彎之中的羽羽。只要深呼吸,就能看見羽羽的人生色彩。那是讓人感慨萬千,己欲落淚的黃昏之色。這算是何等色彩啊?

“真是,漫漫長路呢。真不是輕鬆愉快的人生呢。不過,唯有所說的不想重來這句話,可比什麼都來得可貴啊。雖然想要在這裡讓你解脫,不過你也許還沒有那種期待。是吧紫霄。”

現身的紫霄,望著精疲力竭般沉睡的羽羽,轉瞬之間,露出了被人撇下的神情。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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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死了呀,記得自己曾這樣想過。

躺下去,閉上眼,大口深呼吸的時候,感覺彷彿有什麼勉強壓抑住的東西,一下子就溶化著流瀉而出了。

雖然意識正舒緩地流失,但卻了如指掌地明白。不知從何時起,蛛絲般糾纏不盡,沉重若鉛的疲勞,忽然消逝了。璃櫻、燕青,或是狸狸的聲音,都明明很近卻又很遙遠。他們在說些什麼?完全不明白。即使想要反問,但卻連睜開眼也已無法做到了。

這與,精疲力竭倒在床上之時,那祥和的安眠極度相似。

然而,當覺得不用再次張開眼睛也好之時。秀麗的確……安心極了。

(……已經可以了吧?已經可以了呀……)

是對誰,說了那樣的話呢?秀麗不記得了。

但是,有什麼人給了自己答案。

說道,妳愛睡多久就睡多久好了。

(嗯……讓我休息……)

好開心。雖想道謝,卻無法道出。

身體也好,……崩潰的心靈也好,都極度筋疲力盡了。

黑暗之中,光芒流竄著描繪出復雜的幾何圖形。

這是在縹家,被稱為“道路”的方陣。在放光的圓陣中央,璃櫻的身姿無聲顯現。雙臂中抱著一名一動也不動的少女。

“給我打開‘靜寂之間’!把所有的藥都給我匯集起來。這個女人要是死了的話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用以怒氣逼人的神情,璃櫻的大喝之聲微微振動地回蕩著。

“說什麼哪有‘治療手’啊,高位術士全體出動了!?少糊弄我!”

被以駭人的衝天怒氣怒罵道的巫女,戰戰兢兢地張皇著。璃櫻確實是現任宗主縹璃櫻的親生兒子,但因其並不是女兒而是“兒子”這點,又加上“無能”這一點,幾乎被當成幽靈般無視了。璃櫻也並未主張過地位或是權利,一直都是穩重平和的。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怒罵,留在宮中的巫女們無人知曉該如何是好。

璃櫻轉向了秀麗。璃櫻也擁有若幹的醫療知識,煎草藥這種程度的話,也還是能夠做到的,但距高度的醫療水平還差得很遠。縹家之中名醫或是治愈系術士也有很多,但璃櫻也知道他們的確經常被叫到“外面”去總是不在。看看驚慌失措的巫女們,就能明白這種情況並不可能是在說謊。不過偏偏現在全體出動了實在是──

秀麗的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診了診脈,舉手掩上嘴角,璃櫻的臉色驟然突變。當場抬起她的下巴,捏住鼻子以確保呼吸道。大口吹進氣息十數回──恢復不了。摸索著秀麗左胸的稍下方,璃櫻皺起了眉頭。

(可惡。心跳聲──)

正打算移到心髒位置之時。

有什麼雪白小巧的物體,噠噠噠地竄上了秀麗仰向的胸口。

能讓人聯想到羽羽的雪白絨毛,尖細的耳朵還有長長的尾巴,敏捷的動作與看似伶俐的雙目。

啾──,發出稱得上不合時宜的傻傻叫聲的,是一隻小小的白鼠。

(老鼠──!?在嘲笑我嗎這隻老鼠?!)

憤怒不久,小白鼠停在了秀麗的左胸。細長的尾尖,直直地添了上去。準確的說,是在心髒的正上方。下個瞬間,就連仍舊確保著秀麗呼吸道的璃櫻,也竄過一陣輕微落雷般的麻痺。感覺得到像是連髮梢都唰地倒立起來了似的。

“嗚哇!?”

璃櫻覺得眼前吧嗒吧嗒地落下了星星。

麻痺平復之後,總算能夠垂下視線了,只見秀麗的臉頰回復了微微的血色。摸索到心髒,就能感覺到重新開始了噗通噗通的心跳。雖然是異常似的,緩慢地跳動。

以防萬一,伸手蒙上她的唇,帶著溫暖氣息的呼吸也恢復了。

璃櫻過于安心,暈眩了起來。挪動著背貼著床坐了下來。

啾──又響起了傻傻的叫聲。簡直就像是主張自己的存在似的。在這個縹家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明明連璃櫻都今天才初次有了自己的主張。敗給老鼠了。

璃櫻伸出了手臂,掬起了小白鼠。小白鼠並沒有逃跑,簌簌地抖動著鬍鬚,老實地待在璃櫻的手掌上。

──借助於雷的復活術。在縹家被稱為“雷治療”,但不管怎麼考慮,剛才的也只能看做是這隻小白鼠幹的。即使在縹家,也是除了相當的高位術士之外,不可能辦到的復活術。順便一提,“雷治療”只能是二者選一的結果。據說是生是死不試試看是不知道的,稱作復活術的,是徒有其名的出人意料孤注一擲的行為。璃櫻扯著老鼠的鬍鬚,瞪視著它。

“你剛才毫不猶豫地就轟地開始了呢!萬一要是她死了的話,怎麼辦啊?”

被扯著鬍鬚,老鼠發出吱吱的抗議聲。璃櫻放開了手。

然而,復活術是與時間決勝負。若延遲一會,就會減小復活的可能性。如果老鼠猶豫的話,紅秀麗說不定會因此死亡。而且從一下子安定下來的姿態來看,似乎也稍稍為她摻雜了治療之術。璃櫻摸了摸老鼠的腦袋。

“……多虧了你得救了……謝了。”

雖然總覺得認真向老鼠道謝像個白癡,但這並不只是隻老鼠。

白鼠。雖然璃櫻認為,見到的時候無需議論就打算把它打飛了扔在一旁,但仔細想想的話,白鼠正是家中的守護神。有時會被稱為神仙們的小小使者,在靈異相關中的地位也很高貴。

璃櫻瞇起了雙眼,凝視著雪白的老鼠。

(……是“誰”?)

對於“無能”的璃櫻來說,無法如術士般感知事物。然而,毫無疑問其中有什麼人存在著。而且還是能夠像這樣,同時操縱“雷”與“治療”的高位術士或巫女。

是在遠方呢?還是處於只能借助於老鼠身姿的狀態中呢? 

如果是前者,也久能讓人想到羽羽了。作為高位術士又有雪白的毛茸茸的身姿,小巧可愛的外表也完全一模一樣。反倒是老鼠這方少了幾分毛茸茸感,有些欠缺。

(不過,其他的“道路”完全被遮斷了啊……盡管如此,羽羽的話還能使出“雷”嗎?)

位於神域貴陽的仙洞省,其實是最不需要術士的場所。之所以會被需要,是因為佔星術或是醫學知識,連璃櫻都至今仍然不知,羽羽在實戰中是何種程度的術士,能夠操縱怎樣的系統?但是,僅憑直覺感到並不是羽羽。

(……女的嗎……?)

不知為何,這樣認為。現在於縹家之中,處於“身體”無法行動狀況的高位巫女……只有一人。

有線索了。是被璃櫻發動了沉睡於心底的暗示的女官。

此後從王那裡,聽說了在九彩江遇到過珠翠之事,也聽說了她消失于何處了。

曾破解了應是絕對服從的洗腦,協助“薔薇姬”並與其一同逃亡,應是更加“無能”的,但據說此後卻也顯現出異能,所有的一切都是特例的“暗殺傀儡”“珠翠”。

如果真的自己回到了縹家──伯母大人應該是不會原諒她的。要是是那個女官的話,毫不猶豫地救助秀麗,也能讓人感到恍然大悟了。 

“……珠翠嗎?”

 小白鼠仍舊睜著大大的烏黑眼睛,沒呈現出顯著的反應。僅是微微搖著尾巴。雖然看似無法說話,但應該能理解璃櫻所言的。

說起來老鼠也許是無法點頭的生物。

(也是呢,算了。)

璃櫻戳了戳老鼠軟綿綿的白肚皮,老鼠就像是生氣似地扭過了頭去。

隔了好久才回來的天宮,依舊被靜寂所包圍。

只是,總覺得太過於靜謐了。

出動了,璃櫻回想起巫女所說的話。出動了?為了什麼?

(……等下再考慮吧……)

極度疲憊,連考慮的力氣也用盡了。仰面倒去。一聲也不吭。

好似空蕩蕩的。並不是沉睡,而是如死般寧靜。

被封閉的天宮。讓人覺得,不會是自許久之前就像是停止了什麼寶貴的東西,正緩緩壞死下去般,一點一點從邊緣腐爛殆盡吧?

即便是瞧見巫女或是男僕,也絲毫感覺不到他們活著。一切都暗淡地映射著灰色。

但自己,也是這樣的吧?也呈現出如死去般的面孔吧。

(……在“外面”待太久了嗎?)

 還是說,因為璃櫻明白了“活著”所代表的含義嗎?

璃櫻嘆了口氣。是因為憤怒地趕走他們的緣故嗎?巫女也好男僕也好,無論任何一人都沒有回來。來到這的只有這隻小白鼠這是怎麼回事?

但仔細考慮一下就會發現,直至今日縹家也不存在任何一個會聽從璃櫻話的人。

在“外面”的話,璃櫻是“男子”也好,“無能”也好,是孩子也好,都沒有受到過相應的小瞧、無視。至少,無論是王、旺季、悠舜、羽羽,都將璃櫻看做仙洞令君,感覺到的情況,考慮的事情,只要說出口,就會側耳聆聽。

忘記了。作為男子的璃櫻一旦回到縹家,就是毫無任何價值的存在之事。

甚至連名字,都不屬於他。

與紅秀麗,全然相反。因為是女子所以無論怎樣努力,就算拿出成果,也不會為“外面”所認可。最終的結果是被輕描淡寫地看做政治婚姻的道具,當成廢品扔進後宮。也聽說了因為無法生育,所以連一夫一妻制也放棄,升格了十三姬吧。 

這就是,說道愛是世間最寶貴的,王的選擇。

 ……大概,這就是對“外面”的世界來說,正確的情形吧。就與縹家對於男性的價值或待遇是“正確”的同理。如果“外面”的男子到這裡來,會憤憤然道,多過分的待遇啊,搞錯了吧的話,那對於“外面”的紅秀麗的待遇,由女性來看,也應該是錯誤的。但至少,縹家不存在,像紅秀麗這樣以結婚為理由,被迫辭去自己喜歡的工作的男子。即便是會身無分文地甩開無法生出女兒的男子也好,還是男人就要沉默地隱忍著為女人效力的家訓也好,只有對學問與工作完全不予干涉

(…這樣一想的話……)

一想到這很奇怪,就會注意到紅秀麗從未開口傾訴過。盡說些男的也好,女的也好,那沒有關戲之類的話,只是做著應盡的事情。 ……直到最後的最後,也是王的官吏。如同被人拉拽著身軀,璃櫻緩緩地站了起來。感到極度沉重的,是身還是心呢?

以躊躇的神情俯視著,長長的黑髮如扇子般鋪展的,沉睡著的秀麗。除了帶到縹家之外,別無他法。即使這對秀麗來說,是最糟糕卻又並非不可改變的選擇。

 “……稍微休息一會也行。妳做了太充足的工作了。之後浪燕青與榛蘇芳會接替的。所以妳就安心吧,在這裡稍微睡一會兒。應該是很累了的。”

 無論是身還是心,都疲憊不堪了。璃櫻為秀麗將被她倦累地甩開的雙手,置於胸前。

遙遠的虹之所向,天空之宮。這是守護人們的最後堡壘。

會從一切權勢中守護,摸索到這裡的人。

這是連瑠花都不得不遵守的古老誓約。

被稱作“槐之守護”的,不成文的絕對戒律。 

弱者的擁護者。這是證實縹家是為縹家的時代,曾經真實存在的。 

“……沒有任何人能追到這裡。誰也不會勉強妳。”

 即使會醒來,走出這裡,那也必定不得不依靠秀麗的意志。 

就連王,也不允許扭曲這點帶她回去。

 “……所以,愛睡多久就睡多久。”

 璃櫻,望著昏沉入睡的秀麗,確確實實地安心了。

 無法再次睜開雙眼的那個時刻。

 如果在“外面”的話,就會像這樣沉睡般死去。 

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現在立刻把她帶回縹家的領地。 

……現在,秀麗的狀態的確安定下來了。

 真諷刺。在作為瑠花居所的這個清淨場所,最後維繫著她的性命的地方。 

“……晚安,紅秀麗。” 

解開華蓋輕紗上那束起的繫帶。厚厚的絹浪左右閉合,將秀麗的身姿緩緩掩蓋。

 如果在意一下的話,就會發現不知不覺中,小白鼠已消失於何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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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王將晚膳棄置不顧,十三姬撓了撓腦袋。 

(……又,出了什麼事呢。)

 還處於並不算太晚的時刻,十三姬決定去尋找他。

也許是因為覺得十三姬是藍家的千金小姐的緣故吧,當初只要走出三步,女官也好侍官也罷,都會在瞬間如跟屁蟲般不斷地緊緊黏上來,即刻制止她。自從十三姬一眼看到便將奢華無度,不便行動的女官服,也放入剪刀嚓嚓裁剪起來,將其改造成便於行動的樣式,女官們開始有所懷疑。接著,到企圖對新入女官出手的貴族男子,被十三姬徒手暴打後搶走了所有的現金,倒吊在樹上為止,即使她獨自一人到哪裡去,都變得任何人都不會對她說什麼了。隨後,對於她改造的“緊要關頭便於打架那樣的”女官服,開始以年輕女官為中心私下流行起來之事,十三姬當然是沒有察覺到的。

 不見王蹤影之時,十三姬不經等待便自發去尋找。這樣的時候,大概正是王氣餒之時,十三姬似乎變得很了解了。現在王正位于何處,大致上也變得有所頭緒了。

 然而,知曉此事的資歷最久的女官,每一個人都同樣覺得不可思議。貌似王漫無目的地消失是以前就常有的事,但連珠翠都說能抓到他是最辛苦的。十三姬卻轉眼就能將其抓個正著,而且即便是詢問她理由,也是因為“不知為何,單憑感覺”。

 怎麼會知道,十三姬偶爾也會思考。然而,其實也經歷過相似的情形。曾是未婚夫的迅也有時會消失蹤影,但那時同樣也因為“不知為何,單憑感覺”,無論位於何處都能找到。所以擔憂國王陛下的理由,也並不是真像事不關己那般不去在意,只是盡量不去詳加考慮罷了。特別是在秀麗一回來就立刻會將其封為正妃,之後十三姬也將升格為側妃吧,有這樣的傳聞的現在。

 稍加考慮,就向佇立於池畔的桃仙宮走去了。如同所想的那樣,延長伸展至水池正中的露台上,正孤零零地點著篝火。已經看慣了的背影,也能立即清晰入目了。想想看的話,十三姬總覺得一直都在看著王的背影。 

十三姬略微停住了腳步。王沒有回過頭來,可也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如果真想一人獨處的話,在十三姬找到之前王就能躲藏起來。即便知曉此事,十三姬也一直都存在些許猶豫。這是像無言的信號一般的存在。 

無論是迅,還是十三姬,都與表面看來的開朗相反,內心持有孤寂的陰影。只有這點,是與被天真爛漫地疼愛著成長的楸瑛決定性的不同,無法做到,什麼也不考慮就踏入什麼人的領域。真的可以進去嗎?要停住腳步考慮一下。像楸瑛或是秀麗那樣,毫不猶豫就能不請自入,……這是除卻不曾被否定存在之人,無法做到的事。

 片刻過後,十三姬伴著輕柔的腳步聲靠近。在國王陛下的身邊坐了下來。若即若離的,一直的位置。十三姬與國王陛下就相隔著這樣的距離。這個距離無需縮減了吧。即便如此處於這個距離也很舒適。對十三姬來說也是如此。

 不過至少是王,也能這樣想就好了。

 “明明是個初學者,還想挑戰夜間垂釣什麼的,這種氣魄不錯嘛。很難吧。”

 縈繞在將釣竿垂魚池中的劉輝身旁的,最後一絲緊張空氣,忽然散開了。 

“嗯。一條都沒釣到。”

 十三姬仰望著浩瀚的夜空,彷彿被吸引的國王陛下也就一同仰望著。然後出了神。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 

“這是只有充實度過每一天的人,才會說的台詞啊。很帥氣嘛,陛下。”

 雖然垂著釣竿,但連魚簍和魚餌都沒有的情況,十三姬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不會是想釣魚才在這裡的。一直都獨自一人待在這裡吧。也許已經好幾個小時了。 

“……抱歉,幫孤準備了晚膳吧。” 

“知道你並不打算棄之不顧。只是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吧。” 

甚至連四週已變得漆黑一片,也沒有注意到。 十三姬眺望著池子,呆然呢喃道。 

“……小秀麗,一定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啊。沒事的,沒事的。”

 秀麗並不是放棄任務,也不是打算從劉輝身邊逃走,十三姬都明白。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不測的事態。只能讓人這樣想道。 

但為何劉輝,卻毫無答覆。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終於,在長長的沉默之後,響起了小聲呼喚十三姬的聲音。 

“……抱歉。”

 這是就連金鈴子的聲音也能將其完全消去那般,細小模糊的低語。十三姬莞爾一笑。

 接著說了如果這個時刻來臨,就打算回敬他的話。只有一句。

 “沒關係的。” 

自聽聞納秀麗為妃的傳言之時起,就大致明白了。

考慮到後嗣,就明白無論如何都必須存在另一名女性。憑秀麗一人,是不會被認可的。原本就在成為首席女官的時刻,朝廷就將是十三姬看作“內定”人選。因為既然藍楸瑛失去了將軍之職,那除了讓殘存的與藍家聯繫著的十三姬入宮為妃之外,別無他法。

 “沒關係的。”

 十三姬再次低語道。 總之,因為十三姬就是以此目的被派遣而來,所以沒關係的。 

劉輝自胸前取出一封信。能看到身畔篝火的火光漸息,如舞動般忽明忽暗。……也許,這裡記載著“正確答案”。該做些什麼呢?

 憑藉篝火的光,十三姬也能看到收信人之名。封蠟還沒有被揭開,卻如同無數次置於手中般皺巴巴的。似曾相識的筆跡──在這樣想的下個瞬間,十三姬大吃一驚。

 “這個字跡是──” 

劉輝閉上了雙眼,毫不猶豫地將這封書信點上了篝火。眼看著火舌舔上書信,如溶解般消逝而去。十三姬發出了悲鳴。

 大叫著想要伸出手去,劉輝如緊摟般制止了她。 

“夠了 “但是那個字!!是小秀麗的筆跡吧!?不是跟你有聯絡嘛!為什麼──為什麼燒掉它啊傻瓜。不是還沒有拆封嘛!” 

“──夠了!” 

劉輝緊抱著鉗制住十三姬。彷彿不是十三姬,而是制止自己般緊緊地摟抱著。

 察覺到劉輝在顫抖,十三姬停止了動作。越過劉輝的肩膀,在黑暗中模糊地看到,連書信的最後一絲,都化作灰燼而去了。 

來自直到最後的最後,也為了劉輝而四處奔走的秀麗的最後的書信。 

要是打開的話,就一定會被支配的。

 劉輝緊咬牙關。感覺到如暴風雨般的感情正在體內瘋狂流竄。但是,只要哭一回,就會變得無法行動了。

 還有,不得不去的地方。 

所以取代哭泣地緊抱住十三姬。 經過漫長,漫長的時刻,劉輝突然鬆開了手臂。 

“……冷靜下來了。謝謝你十三姬……我去一下外廷。”

 雖然夜色已深,但十三姬並沒有詢問理由。只是敲著劉輝的背。 

“……你走好。就算流著鼻涕哭著逃回來也沒關系哦。”

 劉輝微微一笑。 

不知從何處,傳來魚兒撲通跳躍的聲響。

 獨自一人走向外廷的劉輝,在一扇門扉前停住了腳步。想想的話,劉輝沒怎麼有過,穿過這扇門的經歷。因為房間的主人,總是自動拜訪劉輝的執務室。

 衛士看到劉輝的臉,露出了吃驚般的神色。劉輝制止了他通報的想法,用自己的聲音越過厚重的門扉,呼喚房間之主人。

 “……悠舜大人,孤有事想問你。可以進來嗎?”

 隔了一會,聽到了拐杖的聲響。並沒有訝異之感。

 “請進,吾王。門開著呢。”

 聽到了柔和如常的,悠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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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正整理著行李。最後拿起了白檀之扇。 

微微打開手中之扇,白檀香就隱隱飄散開來,這是歷盡何年都不會褪色的木香。珠翠一定,連曾擁有過此扇之事也已徹底遺忘了吧。


 “──我不會回去的。永別了。” 

連最後此言的一絲一毫,都不屬於楸瑛。 

(自作自受啊……)

 沒有深入的正是楸瑛。甚至連她的身世,都未曾有過調查的打算。 察覺到妹妹十三姬來的腳步聲,楸瑛將扇子收至懷中。被藍家驅逐而無家可歸的楸瑛,現起居於後宮一角,準確的說是與十三姬比鄰的房間。不明內情的女官們,覺得這是楸瑛“擔心入後宮的十三姬小姐,擔心的不得了呢”與妹妹討人喜愛之故,所展現的意外一面,對楸瑛的評價也略有上升了。也不能斷言這就是誤解。一旦十三姬深夜歸來,楸瑛就相當不安。就變得想跑去跟她說,快給我報告一下出了什麼事之類的。自認是個對豔聞很寬容的哥哥的楸瑛,連自己都吃了一驚。似乎僅是因為至今為止對象都只固定為迅,所以能夠安心地放任不管而已。

 咚咚,隔門被輕柔地連續敲著。

 “哥哥……你在嗎?我可以進來嗎?”

 總覺得與平時的十三姬略有不同,楸瑛立刻過去開門。 


十三姬正無所事事地獨自站著。看到楸瑛的打扮,略微瞪大了雙眼。 

“十三姬……怎麼了?進來吧。我還沒有出門,所以不要緊的。” 

“嗯……”

 十三姬一看到楸瑛的臉,就略顯安心地微笑著。一進房內,就毫不猶豫地挨近楸瑛方才坐著的椅子,乖乖坐下不動了。楸瑛一坐上那把椅子,就恰好將十三姬的頭置於手掌下。從孩提時起,這就是兩人固定的位置,此時在楸瑛看來,妹妹就像只想親近人而黏過來的小貓咪。 

撫摸她的頭,楸瑛就能明白,緊張感正從那小小的頭中緩緩舒展開去。 

“……怎麼了?難得妳會撒嬌呢。” 

“沒什麼啦。因為哥哥你在靜蘭底下變得跟無職沒什麼兩樣,不得不憑我一己之力養活你。首席女官可是很忙的哦。只是有點累罷了。”

 “……呃。真抱歉我是個沒用的哥哥啊……” 

全然無法反駁之處實在可悲。寄生蟲擁有容身之所這份上,也許還要比自己更勝一籌呢。

 十三姬閉上了雙眼。被楸瑛的手掌像這樣撫摸,十三姬自從前就十分喜歡。隨她喜歡,楸瑛就會盡情嬌縱她。抓過楸瑛的指尖,十三姬像貓咪那樣拿臉蹭了蹭。 

“騙你的。對不起。哥哥,我覺得你比之前帥了一百倍呢。就算俸祿微薄也好降級處分也好,被雞蛋裡挑骨頭的靜蘭頤指氣使也好,努力的哥哥我可比以前喜歡多了哦。雖然仍舊一副大少爺的樣子,悠閒自得的,只有臉有可取之處……但要幫幫王哦。”

 “十三姬……?”

 “……去救小秀麗吧?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了吧?”

 楸瑛無言以對,稍後斷斷續續地對她說了,從蘇芳那兒聽聞之事。 

聽完一切的十三姬,並沒有像那群男子般驚慌失措。

 “是呢。也只能由哥哥去了呢。王不能為任何人所動。靜蘭也辦不到。不過,要是是個地位極度低下的小人物,為了些瑣事之類的擅自跑去找的話,沒有人會有意見的吧。之後就算惹毛了他們,也只要說聲對不起,道個歉就行了嘛。哥哥失去的只是痛苦的愛情罷了吧。沒有家、官位或是積蓄。御史台也沒有辦法從你這裡奪取什麼。要是珠翠也把你狠狠甩掉的話?” 

“妳說狠狠是什麼意思啊?!又還沒有被甩掉,不見得是失戀吧!”

 “……不灰心,不氣餒之處,正是楸瑛哥哥的可取之處啊。” 

當上紅家宗主的邵可,和與藍家斷絕關係的大少爺楸瑛。雖然單方面認為,拉開的差距到了不值一提的地步,但楸瑛並沒有毫無意義地失去信心。無憑無據的自信正是大少爺的證明。這樣的哥哥,也是個當機立斷的男人。……多半?嗯,多半。 

“……現在能夠行動的,只有哥哥了啊。拜託了,哥哥。盡快趕去縹家。” 

楸瑛稍稍變了臉色。 十三姬的指揮,有時會出現,扭轉迅與楸瑛間模擬戰勝負的情況。

 “十三姬……妳在擔憂些什麼?” 

“……秀麗現在被帶去縹家,對於‘什麼人’來說,不會是一種誤算吧……”

 迅與珠翠一同現身於九彩江神社。

 一直都掛記在心。因對殺害兵部侍郎與迅和珠翠大有關係一事,所受到的震驚,以及撤退前對自己說的“來追我”,所以那時並沒有深入考慮。 

為何,作為縹家人的珠翠,會與迅共同奮戰? 

“……從春天開始,這裡就發生了一大堆五花八門的事情,正巧當時王與哥哥在九彩江,所以沒人留意到。……小秀麗她,在這期間遭遇了相當集中的危險事態啊。為什麼呢?只有她哦。” 

“御史台是個危險的部署。即使被皇毅大人盯上,她也還是會想要充分調查的啊。”

 “……也就是說,再讓小秀麗這麼擅自調查下去的話,有‘什麼人’會覺得困擾的吧?”

 “……應該有的吧。”

 “是小秀麗的話,說不定得到了些許證據呢?不,可能早就已經得到了呢?只是小秀麗自己還沒注意到罷了。” 

一想到秀麗曾著眼於地方人事,那這種可能性就相當的高了。 秀麗同時進行著多項調查。即便無法像陸清雅那般, 自發地去陸續拾起新的工作,但秀麗會試著去仔細查明交付的工作中,讓她耿耿於懷的地方。

 在這其中。 

“秀麗變成了‘紅家宗主的獨生女’的話,就再也沒法暗殺她了。這是紅家絕對不會允許的。所以就策劃著讓她盡早地入後宮,輕而易舉地‘收拾’掉她。真是其疾如風,呢。像後宮那種漏洞百出的警衛,隨時都會讓她被殺死。地位高貴的妃子死於非命,也並非是什麼稀罕事。”

 (其疾如風──出自《孫子兵法 軍爭篇》: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等一下。那時只能這樣。”

 “……應該並不是別無他法的哦。如果是紅家直系千金的話,還有一人。不是還有玖琅大人的千金,世羅小姐嘛。她可是名揚天下的才女,提親之人絡繹不絕的絕色名媛。比起硬拉出一直與紅家斷絕來往的長男之女來說,一般都會偏向她這邊的吧。如果確實想與紅家交情好的話。” 


楸瑛被擊到了痛處,噤聲不語了。這……正是如此啊。 

“……提案之人,正是凌晏樹大人啊。” 

“與此無關哦。每個人都在什麼地方考慮著相同的事呢。因為覺得這是個除掉秀麗的高招,所以誰都沒有反對吧。當然,哥哥你們幾個也是。”

 “──十三姬!” 

“我不想聽你解釋哦,哥哥。可能開始覺得,秀麗在某些地方妨礙你們了吧。扭曲國法強行將其提拔為官吏,又因王至今為止都憑一己之見,魯莽地來升降官職而受到牽連,到最後甚至連絳攸大人都下台了呢。只要小秀麗一在,就成了將他逼入絕境的一個因素。就像是個走動著的恰好的譴責素材呢。別跟我說你沒有考慮過,圓滿解決的方法哦。”

 連蟲鳴聲都好似壓抑著般,陷入了完全的寂靜。 

“……但那種事請,不能怪小秀麗的呀。這是哥哥你們幾個在恣意妄為哦。哥哥們欠下的債,小秀麗只是沉默地替你們償還啊。換成我的話早就想狠狠打你們一頓了。──為什麼直到那個叫凌晏樹什麼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外人跟你們說之前你們都沉默著呢?為什麼不至少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呢?怎麼就不能低下頭對她說,對不起,希望妳辭官呢?這不就是對鞠躬盡瘁拼命工作著的小秀麗,所表達出的盡心盡力的誠意嗎?”

 這是嚴厲,卻千真萬確的話語。楸瑛低頭,苦澀地認同了。 

“啊,啊啊──?”

 即便如此,方才十三姬所言,一字一句都刺痛了楸瑛的內心。

 “就算閉口不言也不代表就沒有牢騷了哦”

 ……這是秀麗的,而且說不定,也許也是半數人的,真心話。 

“真是的!不過因為哥哥在我說之前就打算去了,那就算了。只是追小秀麗的,可能還有其他的‘什麼人’,你要當心呢。” 

“所以說是‘什麼人’?為了什麼?因為就算秀麗小姐回來了,那也已經──”

 楸瑛突然緘口不言了。十三姬粗魯地抓了抓頭髮。 

“是啊。但直到回來,正式辭官進入後宮前,小秀麗還是名優秀的御史啊。在縹家能調查到些什麼?不可能知道的呢。明明好不容易看樣子能把她趕快扔進後宮,甩掉這個麻煩的。偏偏將縹家作為目的地。與縹家聯手的‘什麼人’,企圖要做些‘什麼’?如果是小秀麗的話,就有充分的可能性,能夠在調查之後回來呢。”

 ──十三姬曾說過秀麗被帶去縹家,可能是某人的失算。

 楸瑛掩住了嘴角。所有的人都只考慮著秀麗的安危。

 “也就是說,有‘什麼人’的目的,是殺掉秀麗小姐嗎?縹家領地的話是有治外法權的。……有可能呢。”

 “因為一想到小秀麗的狀況,就能確認她死亡了,說不定這樣也行呢。或者,得到了永遠她出不了縹家的確切保證。只是,還有一種可能性──怎樣呢。” 

“……還有一種?”

 “……那個‘什麼人’,想讓小秀麗活著,還是想殺了她,這是個問題呢。”

 “‘讓她活著’?” 

“……抱歉,我不想再說了。走吧,哥哥。因為去了是不會後悔的,不過不去說不定就會後悔了。雖然覺得離開王有些不安,不過還有絳攸和靜蘭嘛。我也……一旦出事,我也會盡力保護王的。”

 突然在十三姬的尾音中感覺到了什麼,楸瑛凝視著妹妹。並不是因此為契機的。只是注意到從十三姬走進房間這一刻起,就感覺的“什麼”,從天而降落於眼前了。

 “……難道說十三姬對王……?”

 也許並不能明確地斷言,這就是愛情。現在還不能。

 劉輝確實擁有能夠吸引十三姬的性情。兩人的性格具有相似之處。最主要的是,能讓十三姬吐露直言的異性相當稀少。雖然以無畏的語氣掩藏著,但因過去之故,十三姬對男人的警戒心特別強。對待靜蘭的態度就是典型。甚至是連護衛,她都不願與男人相處。楸瑛隱約感到,十三姬對劉輝的戒心,淡薄到了相當於迅的程度。恐怕是因為本能地感覺到,劉輝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的吧。劉輝那無止境般的,毫不弄虛作假的溫柔,能讓人覺得心情舒暢吧。

 即便在一起,如果這是個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人,那就能從心底感受到一種絕對的安全感。 

……這就是能吸引心靈蒙受巨大創傷的十三姬的,再充分不過的要素了。

 即使是楸瑛,對象是劉輝的話,也就不會有任何異議了。也許能比迅更能讓她得到幸福。

──如果,這是在劉輝與秀麗邂逅之前的話。

 剛才楸瑛,對秀麗與十三姬做了過分的事,表示了歉意。然而──。

 這句話語,伴著殘酷的回響反彈回自己心中。 

(……十三姬……)

 無法出聲。真的做了無可挽回的事情。然而已經無法彌補了。 對於十三姬對劉輝的感情在心中一隅萌發的感受,是裝作沒有發覺吧。此後的將來,也會一直這樣下去。甚至都不為其澆水、助其成長。

 秀麗或是十三姬,如果在選擇她們之中的唯一一人的話,明明就能對哪邊都有幫助。

 即便如此,十三姬還是說道,快去幫秀麗。

 “嗯?哥哥?怎麼了?一言不發的。” 

“……沒什麼啊。” 

楸瑛拉過十三姬,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十三姬雖然貌似有些驚訝,卻仍沉默著乖乖地一動不動。

 十三姬的頭置於楸瑛的顎下。 十三姬在最後咕噥了一句。

 “……那個,哥哥。要是無精打采地在蔬果店門口一字排開,我也只會把哥哥的茄子好好買下來帶回家去的。……所以,不要受傷哦。要平安無事的回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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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預告 )

先王駕崩數年之後…… 繼承其王位的么子,與聰慧的王妃一起,英明地治理著國家。現在,眾所期盼的太平之世終於開花結果!

晏樹「……要真是這樣,就沒有我們出場的機會了啊。」

皇毅「就連作者都沒戲唱了吧?悠舜,就快了,你千萬別死啊……」

悠舜「是是是。還沒結束哪……」

晏樹「那麼,就開始吧。」所有人都作著自己的夢。

旺季「……我也開始來作我最後的大夢吧。」賭上這條性命。

 ──不論是誰,都是為了自己最重要的事物。

另一個最終章,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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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国物語  
  蒼き迷宮の巫女(這是16卷的標題)


あの国民的人気シリーズ、最終章はますます波乱の展開へ!!(衝擊性的標題)

[ 著者 ]
雪乃紗衣

イラスト:由羅カイリ


[ 内容 ]
異能の一族・縹家の宮で目覚めた秀麗。外界と隔絶された宮から出るには、大巫女・瑠花に会わねばならないため、異能「千里眼」を持つ珠翠を探すことに。一方王都では、史上最大の災害「蝗害」が起きてい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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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雪乃老師的出書速度太快了吧(才不像某人還沒把15卷文章發完)


真想看到16卷呢


話說15卷我也還沒詳細觀看


就又出16卷了


15卷文章太多了

我不能一次發完


請各位觀眾原諒我吧(被拖出去被眾人毆)

因為版主快考統測了

請各位觀眾有耐心的等待吧(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好嗎)






對了



The     Beans      vol.14     後面的文章 (未完待續)

讓大家娛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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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國物語人物名鑑》

由人氣角色來回應以下四個問題。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

 ──────────角色回答────────── 


紅秀麗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以質樸檢約為信條。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會賺錢的男人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提升爹的生活技能!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 孤是秀麗的前夫,請再一次嫁給孤吧!            (by紫劉輝) 

───────────────────────────────────────── 
紫劉輝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孤比之前要來的幸福了點。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那當然是……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到紅邵可家當入贅…… 
          (「陛下!不能再說下去啦!」如此這般,遭到家臣制止。)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 比起稻草人,麻煩直接送稻草過來就好!                           (by紅秀麗)

 ─────────────────────────────────────────
 藍楸瑛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大概是「文武雙全」吧? 我可是什麼都會喔。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蝴蝶是不會挑剔花朵的。(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啊)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我家那個弟弟,麻煩想想辦法……(含糊其詞)
             還有我們那裡的兩位長官,最好也稍微……(咳嗽帶過)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 ,給我想辦法管管你那常春頭!      (by李絳攸) 

─────────────────────────────────────────
李絳攸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理性如銅牆鐵壁。(在說別人嗎?)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我討厭女人。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我這個迷路的毛……(咳嗽帶過)
             希望長官稍微把工作……(含糊其詞)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你還真是過著精采的每一天啊。(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by藍楸瑛) ──────────────────────────────────────────
 茈靜蘭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表裡如一的個性吧?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       (沒有回答。by僵硬著微笑全身發抖的記者)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願望什麼的……我現在已經夠幸福的了。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 喂、等等…你對我和對小姐的態度會不會差太多了啊?       (by浪燕青) ──────────────────────────────────────────
浪燕青 

其一: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 今天也很有精神! 飯非常好吃!

其二:喜歡的異性類型 ?啊─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呢……對了!很會煮飯的人還不錯喔。

其三:如果能實現的話,會許什麼願望 過著被烤牛肉丸子包圍的生活。(當然是要拿來吃)

其四:來自那個人的一句話 把提供給肌肉的養分稍微分一點給大腦吧!                (by茈靜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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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The Beans VOL.7的票選結果回顧。

『』裡是獲選角色的第一反應

「」裡是則獲選角色的正式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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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紅秀麗

『謝謝大家!』

「今天晚上我要大顯身手,好好來準備一頓豐盛的!大家都要來捧場喔!啊……可是家裡只有蔬菜……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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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名-茈靜蘭

『我拿到這麼好的名次真的沒關係嗎?』
「小姐,沒問題的,因為還有第八名的錢包在啊。(微笑)總之,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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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名-紫劉輝

 『秀麗和皇兄得到這麼好的名次,我真高興啊。』
「總是陪伴在孤身邊的雙花菖蒲,好像有一個人不見了喔。 奇怪,到底在哪?(左顧右盼) 雖然孤想說你很可憐……不過,楸瑛啊,我們一起加油吧!」 
--------------------------------------------------------------------------------------------------------------
第四名-李絳攸 

『……雖然很感謝,不過……難題完全不會減少……來吃顆橘子吧?』

「名次竟然比黎深大人還高……等會兒會被怎樣對待呢……(直打哆嗦)總之先冷靜下來,吃顆橘子吧我……」  
--------------------------------------------------------------------------------------------------------------
第五名-黃奇人 

『……名次比黎深高,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啊。』

「現在是工作時間,感言等一下再說。我先讓柚梨泡杯茶過來。」

(景侍郎端著茶現身。「那個,我的獲選賀詞是『請給我更多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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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名-紅黎深 

『為什麼我的名次比面具男要低?秀麗──!大哥──!』

「獲選的感言?比起那個,先把『和秀麗、大哥三人一起喝茶的權利』給我拿出來! 特別是現在夾在我和秀麗之間的傢伙們(註:絳攸、劉輝、靜蘭)都別給我出現!」 
--------------------------------------------------------------------------------------------------------------
第七名-藍龍蓮

「新曲子完成了!曲名就叫『在兄之上,居友之間,無上之喜』。嗯,就讓愚兄之四幫忙打個拍子吧。」 
--------------------------------------------------------------------------------------------------------------
第八名-藍楸瑛

 「(聽了劉輝的話)……陛下,那會讓人覺得更寂寞的,請別再加油了…… 還有,第二名的那個人好像說了些什麼……唉──你們大家都是我的心靈支柱啊。」 
--------------------------------------------------------------------------------------------------------------
第九名-浪燕青

「我請大家吃烤牛肉丸子吧!啊?你說不能賒帳?我會好好抓隻牛來的,等著吧!」 
--------------------------------------------------------------------------------------------------------------
第十名-紅邵可

「弟弟他們常常給大家添麻煩,真是抱歉啊。要是有什麼問題,就來告訴我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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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懶散散地,完全就是一副看起來沒什麼幹勁的時髦年輕人的模樣,向御史台走去。

年輕官吏們的交談著,打從旁邊經過。

“聽說紅秀麗失蹤了?”

“是啊,聽說了聽說了。好像說是,她不回來了哦。而且還聽說是跟男人一起消失的。”

“啊──?私奔!?”

“不對不對。對方是個十歲左右的小鬼吧,就是時常背著羽羽大人的仙洞令君。”

“啊!那個臉長得超好看的小子。氣質也很獨特啊──。那麼,為什麼?”

“誰知道呢──?聽說原本是冗官的那些傢伙,每天都到御史台去輪班,不過都被拒之門外了啊。”

即使是路過,無意間也還有另外的談話傳進了耳中。

“她是敕使吧?都還沒回到紅家就在半路逃掉了啊?”

帶著厭惡感的聲音,都能讓人聯想到緊皺眉頭的不悅表情了。

“……果然呢──,聽說是這樣啊──那個?”

“……是吧?只會是這樣吧?”

兩人嗯嗯地緩緩點著頭走過。

“──被逃掉了呢。就這──麼討厭當王的妃子嗎……”

邊走邊偷聽的時髦青年,只有在此時哆嗦了一下。

“……被新娘逃婚了啊。王太可憐了啊──”

“要是紅秀麗的話,會這麼做也不奇怪了……說些‘不要開玩笑了,我才不是個會乖乖地去政治聯姻的女人呢!我才不會打算被解雇呢!”什麼的。她不會是直到熱情冷卻之前,都打算在什麼地方邊流浪邊工作,等王放棄之後再回來吧。”

“因為她熱愛工作啊──……。因為比起工作更像是會拋下男人的作風啊……就算對象是帥氣的王,也毫不留情嗎。不愧是紅秀麗。要是我的話,能跟美少女成婚的話我就丟下工作不管了!”

“嗯,的確呢。紅秀麗可是比男人還像男人啊。王還真是名留青史的丟人現眼啊……”

時髦的年輕人,激動地撓著頭。

(……哎──呀……被說成這樣了啊──……)

維持著不慌不忙的步伐,他抵達了御史台。

穿過所有的門,最費時的就是被衛士和官員盤問,每回都要證實是名御史。好不容易走到御史大夫室的那一刻,對自己產生“其實我,大概不是御史?”這樣的疑問。

報上姓名的話,馬上就會被放行的。稍稍考慮了一下應該採取怎麼的表情和態度之後,因為實在不太清楚,所以還是用與以前一樣的步伐,從容地走了進去。

耳朵掛著狸貓的耳墜,比上司更快地說出毫不避諱的話語。

“……那個──,為什麼,情報會被洩漏?是被誰散布出去的?長官。”

葵皇毅按了按太陽穴。是被誰。……仍舊是個一擊即中要害的男人啊。

“……首先,能給我報告一下嗎?榛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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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輝的執務室中,至今從未彌漫過這樣陰鬱沉重的氣氛。

無論是靜蘭、楸瑛還是絳攸,都全然不知究竟該怎樣安慰他才好。就連他們都從未有過這種經驗,全然不知所措。互相對捅,以眼神吵架,拿肘部對撞,彼此互踩的結果──打定主意的楸瑛行動了。

戰戰兢兢地,向劉輝搭話。 

“那個,陛下……?也不用這麼氣餒……”

 給人一種簡直就像是,百年來都作為椅子的裝飾放在那兒一樣的感覺,宛若不動的岩石一般坐著的劉輝,終於,微微抖動了一下。

“……叫孤不要氣餒,是什麼意思啊,楸瑛。”

 因彷彿從地獄底端傳來的回響,楸瑛往後退。 

“您,您想想啊,被秀麗小姐逃掉什麼的,不是一直以來的事情嗎!這次不過是被稍微有點引人注目地逃掉了。不愧是秀麗小姐,託她的福對陛下的同情票集中了不少哦!全國之內,都說是被逃婚的國王陛下,總覺得近來雪上加霜的緣故,湧起可憐和親近感呢。” 

“啊──,白癡楸瑛!”

 絳攸制止後不久,眼看著楸瑛精彩地踩到了地雷。

如果在敕使工作的中途,變得不明去向的情況被察覺的話,就會被認為是放棄敕使的使命。被告知要對再次集中於秀麗與劉輝的譴責做出覺悟,但是──。

沒有一個人能夠預想到,居然,會被流傳成這樣。

全國之內流傳的被逃婚的國王陛下。

有關在敕使工作中途隱去身姿的秀麗的,並不是放棄使命,而是逃避與陛下的婚姻,這樣的流言率先產生了,瞬間就傳遍整個朝廷。真是令人惶恐的速度。

(為什麼──!!)

貌似是被認為,比起紅秀麗放棄使命更有真實意味,都是因為這個在朝中膾炙人口的流言,此後每當劉輝一上朝,就會被重臣們投以溫暖而又滿溢著同情的眼神;一回到後宮,女官們興致勃勃的視線就讓他無地自容;從單身官吏們那裡,偷偷遞來“您想加入不受歡迎男同盟嗎”這樣的書信,這些都成了每日必經的事情。

接著最讓劉輝消沉的,是靜蘭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沒有向他否定這個流言。劉輝推斷。最初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不管是靜蘭、楸瑛還是絳攸,都幾乎要脫口而出“……有這種可能性嗎?”卻又一齊撇開了劉輝的視線。

(過分,太過分了!!)

劉輝以淚眼反駁楸瑛。──居然叫我不要氣餒!? 

“煩死了楸瑛!孤才不想被被珠翠乾脆地甩掉的你安慰呢!”

 “什──,甩,臣才沒被甩掉呢!因為臣都還沒有表白啊!”

 “要是沒表白的時候就被甩掉的話,那比孤還要丟臉哦!明明都說了“要負起責任!”拒絕了的!說什麼沒被甩,啊。不覺得太扭扭捏捏了嗎!”

被甩了嗎?楸瑛和絳攸在內心詰問道。第一次聽說呢。貌似楸瑛在回藍州省親的時候,也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真是相似的主從啊。 

劉輝拍著桌子,猛烈反駁道。 

“才,才沒有被她逃走呢!……應該是的!聽好了,孤拜託秀麗進後宮的那一晚,兩人可真像是變成了滿溢著別提有多深切哀愁的悲劇主角啊!要是有觀眾的話,那可絕對是淚沾衣袖的場景啊。就像是‘秀麗……抱歉’‘沒事的劉輝’這樣的呢!所以才不可能跟璃櫻私奔什麼的!雖然十年之後的話倒是有可能了!”

 十年之後的話倒是有可能……因此言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悲傷。

的確,璃櫻如果過了二十,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都貌似會變為一名極其優秀的男子 。

“怎麼說呢,回響著‘悲劇性的求婚,不管怎麼努力都只能是不幸的婚姻呢’這樣的聲音啊──” 

“什麼──,誰,是誰──!” 

一齊向聲音的方向轉去的每一個人,都瞠視著站在那裡的青年。靜蘭最先喊道。

“這個狸貓的耳墜──狸狸!?”

“……用狸貓來判斷的嗎……你還真是毫無改變呢。” 

比最後一次看到的時候稍稍曬黑了一些但確實是狸狸沒錯。

“……大體上,從剛才就在這裡了。要是你們在進行些復雜的交談,那我下次再來──”

 蘇芳輕巧一轉抽身而去,下一個瞬間,就被靜蘭、楸瑛、絳攸三人反剪住雙臂,被卡住脖子用力拖到了劉輝面前。 

“──小姐出了什麼事!?快說你這只狸狸!”

 “就你一個人嗎!?燕青怎麼了!?” 

“璃櫻在哪?給我快說出了什麼事!”

 蘇芳被三人接二連三地質問,被完全勒緊脖子,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會死吧。 

“等……等,我會說的所以快放手!!不這樣我就回去了!!” 

話剛說完,手臂就一齊撤開了。蘇芳摔坐在了地上,淚眼婆娑地咳了起來。

“……隔了這麼久回來,就碰上這種事嗎?嗯嗯,果然貴陽算是我的不祥之地吧。”

 倏地遞來盛著水的碗,彷彿要明示不安那般,水面輕輕搖晃。一抬起頭來,就看到了王。顯露出與在九彩江看到的,同樣潸然欲泣的表情。 

“……就算只有你一個人,但平安無事就好。出了什麼事?說來聽聽。” 

蘇芳微微一笑,接過了碗。 

“……不過,情況不太妙啊。”

 要從哪裡開始講呢?蘇芳喃喃自語。

碗裡的水泛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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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預定會合的關卡碰頭的時候,老實說蘇芳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穿過房間看到的,是頹然地以衰弱的姿態倒在地上的秀麗。軟弱無力地轉過頭來,朦朧地望著蘇芳的模樣,讓人無法想象與在夏日分別的秀麗是同一個人。不知是不是因高燒而意識昏迷,即使望著蘇芳,也沒有立即做出認出他的反應。

片刻之後,蘇芳看看璃櫻,望望燕青,然後拉住了燕青的袖子。

 “……等等。” 蘇芳拉著燕青,將他從房裡拉到了關卡處。夕暮漸至,蟲鳴聲聒噪地鳴響著。依著盡頭孤單佇立著的一棵鬆樹,蘇芳凝視著燕青。

 “……燕青,……那個,是怎麼回事。”

 燕青也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死命地撓著腦袋。連蘇芳也是初次見到這樣的燕青,僅此就能推斷出,秀麗的狀態惡化到了什麼地步,實在是非比尋常。 

“出貴陽之前還好好的。但走出城門的瞬間,小姐的身體狀況就有些惡化了,說是身體不舒服頭暈眼花的,但這種時候只要稍微躺一下,就能恢復的啊。” 

“那樣啊……那是傳說中的‘水土不服’。”

 蘇芳含糊地點了點頭。這並不是少見的情況。離開貴陽的時候,身體狀況惡化是常有的事。也聽說過在感覺略顯敏銳的纖細之人之中,較易發生。似乎也聽說,會給“習慣貴陽的身體加注負擔什麼的。 

“但是去藍州的時候,小姐也沒怎麼樣吧?聽說大致上,叫做“水土不服”的,基本上睡上一兩天的話就能習慣,恢復如常的哦。” 

燕青邊望著兼備旅筐的關卡方向,邊粗暴地搓揉著頭髮。

 “狸狸,從這裡開始,是混雜了璃櫻以及我的推測所說的。” 蘇芳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對於作為調整而被派遣出去的仙洞令君的情況,大致也略有耳聞。 

“叫璃櫻的是那個小鬼吧?怎麼,是什麼情況?那家伙能知道些什麼?”

“……相當了解呢。緊要之處連小姐都不知道,所以叫我不要告訴她。大概,是小姐太過於身心疲勞了,身體好像開始急劇衰弱了。”

 蘇芳微微變了臉色。確實在這半年之中,紅秀麗應該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從未欠缺過的工作量,蘇芳也親眼明確了。

從蘇芳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燕青也點了點頭。 

“小姐從茶州那會兒,就是這樣了。所以都已經這樣那樣地操勞了將近一年了啊……。小姐差不多在仙洞省睡了三天了,多虧璃櫻照顧她。璃櫻也跟我說了,這種時候要快點讓她休息一會兒。等工作告一段落了,就打算強迫她去休息。”

 “不過,這次卻為了解除緊急封鎖而成了敕使的緣故,變得連休息的空閒都沒有就出門了啊……” 

自從出了貴陽,蘇芳也了解到吏部尚書與侍郎的失足,紅姓官員拒絕為官,經濟封鎖,還有接連不斷地發生事故,既然存在紅家的案件,那這一切也一定與秀麗有關。僅僅如此就是不同尋常的工作量了。 

“……喂,難道說,不會是從貴陽那時起就是這副樣子了吧?”
 “不,在旁人看來,除了陷入沉睡之外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其實在出貴陽城門的瞬間,即使身體虛弱,好像也只要小睡一下,表面上也能恢復如初的。” 

“呃──?那在出貴陽的瞬間,反而一下子增加了負擔,是這樣吧?”

 “因為是璃櫻說的呢。但基本上,我認為對了一半。”

 不知是否由於燕青在銀狼山與南老師一起生活過的緣故,感覺要比常人敏銳。經常能看見妖魔,皮膚也感覺到了貴陽的特殊性。秀麗稱之為小黑與小白的生物,燕青也偶爾能看到其姿態。特別是能夠察覺到,它們與居住在銀狼山的,一只名叫銀次郎的狼極度相似。所以無意間也明白了,自從出了貴陽,秀麗的身體狀況惡化了意味著什麼。然而,這並不是全部的理由。 

“……剛開始只要喝了璃櫻的藥而睡覺的話,勉強能恢復如常的。但是,離開貴陽之後就沒用了。就算有意識,但變得飯也不吃了。”

 “……喂。你在這種狀況下,還把她帶到這裡來嗎?” 

“璃櫻說了回貴陽的話,情況會變得更好,他對小姐說了好多次,但都被拒絕了。我也堅持己見,馬不停蹄地將馬車駛向紅州。實際上,症狀像現在這樣惡化,不管怎麼說比起貴陽紅州要來得近,好幾天前就能到了。回去交替敕使的話,就實在是太晚了。就這樣跑進紅家接受看護要來得快啊。” 

蘇芳焦躁地背抵樹幹。太明白秀麗想要付諸於行動的言行了,能夠非常明確地得出想像。敕使是王的代理。而且經濟封鎖還是十萬火急的案件。 

“……但是,但是啊,那個,怎麼看都跟御史沒關係的吧!?連我也只是看看就明白了啊。搞不好就──” 

“我知道。所以才讓馬車飛奔過來的。由作為見習御史的我來代替御史是不可能的,但狸狸的話還是有可能的。你從御史升格了吧?” 

“我!?叫我作為御史代行去說服紅一族嗎!?我有別的事情要做,絕對辦不到的吧──……不,抱歉……喂,這樣的話,我做……不過不能保證哦……”

 蘇芳想到了秀麗病情的嚴重性,中途改變了說法。看著那種馬上快要斷氣似的臉色,無法成為她的代理之類的,就連蘇芳也說不出口。燕青訝異地瞪大了雙眼。總覺得如果是不久之前的狸狸,縱然是改變說法,也只會斷言道絕對辦不到而已。 

“不過,這麼說來,燕青的想法,恐怕,小姐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吧?” 

代替“猜對了”這句話的,是燕青的苦笑。不愧是狸狸,很清楚嘛。 

“是啊。實際上,任命小姐為敕使,就是因為她是紅家直系的千金啊。別人的話,弄不好就被拒之門外連面都不見也說不定,這是強加於小姐的。小姐也很清楚這一點,特別是現在邵可正回著紅家。現在的話,透過父親會見紅家宗主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沒必要著急。冬天到來前,還禁令流通不把穀物運過去的話,就會變成白州和黑州生死存亡的問題了。也能明白固執己見地說不回去的小姐的主張。因為我跟璃櫻都很迷茫,所以才會磨蹭到這時啊。”

 蘇芳看了看燕青。然後小聲詢問道。 

“……只是這樣?不過我聽說小姐,結束這份工作的話就要進後宮、還會辭官。”

 蘇芳真的能夠一針見血地點到尖銳的部分。洞察力實在超群。雖然帶著點敷衍,但燕青老實地回答道。 

“看來是這樣呢。……大概是看著說道‘完成這份工作之前,絕對不會貴陽’的小姐,連我都覺得不想回貴陽了呢。所以才沒把她帶回去吧。” 

隔了一會之後,蘇芳拚命地抓了抓頭。 

感覺到有什麼人拉過椅子,徑直坐在了身邊。

秀麗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就看到了蘇芳的身影。璃櫻和燕青並不在這裡。

蘇芳託著腮,凝望著秀麗。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舉動了。

秀麗微微一笑。一看到蘇芳的臉,就會不同於看到燕青或是靜蘭地放下心來。 

“……狸狸……不要跟我說些,快回去或是代替我之類的話……“ 

蘇芳愣住了。目瞪口呆肯定就是指這種情況吧。雖然話還是能說的。

 “……用一副看起來快死的臉色,邊笑邊說的就是這個啊……妳還真是毫無改變呢。” 

“拜託了。這可是最後的工作啊。是很重要的工作啊。想到黑州和白州的話,做不到什麼的是不會被原諒的。在中途替換導致對應方法延遲之類的就太兒戲了。能被容許在任務中途交替的,可只有在死掉的時候啊。如果我死了的話那就隨便你們好了。但只要我沒死,就讓我好好履行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吧。拜託了……” 

蘇芳目不轉睛地俯視著秀麗。不會是熱度又上升了吧,秀麗的臉通紅。蘇芳重新絞了絞放在枕邊水盆裡的布,搭在了秀麗的額頭上。

 “……妳啊──,因為實行經濟封鎖的是妳們紅家,所以格外感覺到責任感吧?” 

秀麗沒有回答,但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就一目了然了。對於紅家採取這樣的手段,秀麗感覺到的深切哀傷與責任感。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是──。

蘇芳看了看放在臉盆旁捆起的書信。也許是經濟封鎖的影響遍及每一個角落吧,從燕青那兒聽說通過關卡總會得到報告,秀麗意識清醒的時候就會瀏覽一下這些書信。

 “看著小姐,連我都覺得不想回貴陽了呢。” 

總覺得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燕青,果然是最了解秀麗的。 

“不知怎的總覺得比起‘死也沒關係所以工作’來說,‘還不如工作到死’比較好。” 

“……狸狸。” 

狸狸拿過幾張書信。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做到這份上的。即使為了這個女人也是。盡管如此他還是做了,那是因為……

 “妳看起來像是想要逃避工作,即使一時也好,想把其他不想考慮的事情都忘掉。” 

秀麗驚訝地睜開因高燒而濕潤的雙眼。秀麗自己似乎也沒有想到蘇芳所說的那樣。隨後,眼瞳如動搖般流轉。

 “這是“最後的工作”了吧。說是結束敕使的工作回到貴陽的話,就要辭官入後宮了?”

 用簡直就像是步向監獄一般的口氣說道。但其實狸狸覺得這對秀麗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在工作中領先這點是妳的作風。但我是絕對辦不到的。不過,妳用一副世界末日一樣的表情,好像在說‘不知道什麼情況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出錯了。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不想考慮了。’必須要逃避現實,一般是不用做到這裡。就算是妳也不用。那樣會比較簡單易懂。妳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秀麗通過朦朧意識的另一端,模模糊糊地聽到了這些話語。與因高燒而濕潤的不同種類的淚水,從眼角滲出。總覺得被狸狸所說的話給當頭一棒。狸狸仍然那麼不留情面、坦誠實在、敏銳尖利。然而,這次反而是秀麗不太明白了。逃避現實?

 比起‘死也沒關係所以工作’來說,‘還不如工作到死’。並不了解理由。只是……被這樣說道,注意到了。也許,正如此言所說。 

熱度升了上來,心神都亂作一團,秀麗如昏厥般陷入了沉睡。 


咚咚,燕青輕輕敲了敲門,拿著冰袋走了進來。以熟練的舉止確認了熟睡的秀麗的情況。了解額頭上的布才剛擰乾,就沒去碰它,而將冰袋放在上面。

坐在椅子上望著這些,蘇芳回想起在九彩江見到的王。

蘇芳見到王,僅是在贗品畫的時候,與在九彩江的時候這兩次。即便如此也能了解到他對秀麗的愛情。同時也察覺到了兩人異常的不一致。特別是不能清楚地了解,秀麗的好感是哪種類型的。都為了王工作到了這種地步,所以不是討厭吧?但看來那個時刻,似乎無意識中明確地畫上了線。……總覺得現在,能夠明白了。

 “那個啊,說是女人能參加國試的,只有小姐那個時候吧?這之後,王好像忘記了啊。”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現在的確只有小姐一人而已。” 嗯,蘇芳輕哼了一聲。燕青並沒有對蘇芳唐突的問題發出反問。總覺得蘇芳考慮著的情況,早在百年前就想過了。

雖然也牽連到蘇芳,但大概在成為官吏之前,王與秀麗就有所接觸。

如此的話,王真的有可能只是為了秀麗,才實施女子可以參加國試的政策。

 那麼,……一直,在必要之時忙於工作的秀麗。正因為是女子所以不比常人加倍努力就不會被認可──並不只是這樣。何種沉入無意識底端的內疚之情,正是驅使著秀麗異常工作的原因之一。

(……要是,就因為小姐無意中透露的‘我想成為官吏’這樣一句話,就輕易扭曲法律的話,會怎樣啊?已經變得什麼都不想說了──……)

所說的一切,無論如何都會為她實現。無論何時都將其特別對待。

甚至是扭曲國家的法律。

目睹這些的秀麗,內心深處會怎樣想呢?高興?這是不可能的。 

“……那樣的話,小姐就只能賣力工作立下功勞,規矩地作為一名官吏做出貢獻以此來證明了啊……。喜歡跟討厭什麼的,根本就不值一提啊。”

 如果女子能夠參加國試變成這樣的話。將感情放入其間的結果,就是御史台會將秀麗當做妖女即刻處刑,王就會被看做昏君一輩子只能被確定為王座上的擺設。

兩人不一致的感覺大致於此。秀麗無意間注意到了,王卻全然不覺。

對比國王陛下剛萌芽的戀情,秀麗還完全沒有開始。不,是不會開始。即便只是少許,也會終止於王的毫無改變。現在,再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秀麗在何處這樣發覺到。兩人的“好感”所站的位置絕對性地出現了偏差。

然而,馬駒卻被強行驅使著前進。朝向那個,搞不好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的地方前進。蘇芳望著看似痛苦地翻著身的秀麗,低語道。

 “燕青,你覺得這是我的自言自語,聽完就算了。我啊,覺得小姐結束工作的話,就該逃到哪個遙遠的地方去,真的是那麼覺得的。的確狠狠地說了辭去官職進入家庭也蠻不錯的,但那是因為,是在小姐一旦感到辛苦逃跑也沒關係的情況下。小姐要是變得不幸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燕青沒怎麼在考慮的樣子,不如說是讓人感到漠不關心地回答道,是這樣啊。

因這個回答,蘇芳注意到了。燕青是無論何時都能為秀麗實現願望的。用不著蘇芳說,就肯定為她準備好那個選項了。就算是憑藉蘇芳單純的直覺,不管是能不用燕青出面一下,還是能讓他到最後一刻再出來。即便如此蘇芳也放下心來。 

……然而,蘇芳的這個想法,卻以另一種形式實現了。

在通往紅州的州境關卡,聽聞因紅家宗主的交替,而從一端解除了經濟封鎖的一報,是自此數日之後的事了。

伏在馬車之中的秀麗聽聞此事後,用比嘆息還要細小的私語聲,僅是說道,這樣啊。然後將給紅州州牧和葵皇毅的報告書,以及其他數份書信書寫完留下之後,說道「工作結束了所以我要稍微睡一下」,閉上了雙眼,就這樣──沒有,再次睜開過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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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之事,蘇芳至今仍能清晰憶起。 

“──現在立刻把她帶到縹家的話,也許總會有辦法的。”

 握著秀麗的手腕,璃櫻以比紙還要蒼白的臉色如此吐露道。 

“只是紅秀麗的話,現在就能帶她走。會有辦法的。要是總會有辦法的話,基本上就只能是這樣了。但是──但是,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璃櫻看來表情十分複雜。一副像是在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就算這樣也還是個少年老成到讓人起疑的小鬼啊──如此想著的蘇芳,此時內心噗通一下下了決定。

恐怕燕青也是如此吧。燕青比蘇芳更快說出。 

“要是有可能性的話,現在立刻帶小姐走。”

 璃櫻如退縮般咬著唇。蘇芳也不住點頭。

 “行了,快去啦。就你一個人也沒關系啊。我也相信你的。”

 “……為什麼?”

 “因為就燕青一個人也要帶小姐走的話,就會擺出一副超糾結的表情了。要是有什麼企圖的話,只有燕青我絕對不要他帶小姐走啊。他肯定會破壞一切之後把小姐帶回來的。最差勁了吧。──小姐跟燕青組合之類的啊。”

 璃櫻似乎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蘇芳朝他笑了笑。 

“那個啊──。對方是小姐吧?她要是變得想回來的話,不管對方是誰都會踢飛之後像平常一樣回來的,絕對的。所以這一點,你光是煩惱是沒用的。只要小姐活下去就行了吧。”

 對於擊中要害的話語,燕青也露出了苦笑。狸狸的話說明了一切。無論是蘇芳還是燕青,都記得在九彩江一名獨眼男子,奉“縹家大嬸”之命將秀麗帶回的事情。說是回不來,也許意味著與死不同的緣由。然而,在看到璃櫻迷惑於是否要將秀麗帶回去的時候,燕青也下定了決心。

是啊,只要秀麗能活下去的話,這樣就行了。無論是燕青還是蘇芳,都比任何人都清楚,多虧了璃櫻秀麗才能堅持到這個地步。 

“──交給你了。” 

璃櫻咬著唇沉默不語了三拍後,以貌似想通了的神情,點了點頭。

 ……然後璃櫻與秀麗,就“消失了”。確實消失了。 

等他們不見蹤影後,蘇芳稍微安心下來。也安心於“回不來了”這句話。讓人覺得,簡直就像是命運之神為她準備的退路一般。這樣小姐就能休息了。能有時間了。無論是考慮的時間還是逃跑的時間。是啊,變得想回來的話就回來。要是不想那樣的話,……那也沒關係。所以蘇芳才只是說了,“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嘛”。燕青則是並沒有回答。

鴉雀無聲般寂靜下來的室內,蘇芳僅是平淡扼要地闡述著事實。

 “……所以說,被璃櫻帶到縹家去了。因為他說這是能救她唯一方法。實際上,其他醫師的藥完全沒有效果,所以我覺得璃櫻所言屬實。” 雖然回想起那時之事,但蘇芳說出口的,只有這兩句話。 

“……小姐,直到最後,仍惦念國王陛下。說是不快點做些什麼的話,會不斷危及你的立場的。老是那樣,總在強迫自己。工作好好地讓它結束了。也向葵長官報告了。已經可以了吧。只不過是進後宮嗎,所以紅秀麗不見了,也不可能在工作上產生困擾的吧?……稍微讓她休息一下啊。”

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發言。該說什麼才好?蘇芳從胸口取出兩封書信,一封遞給劉輝,另一封則交給靜蘭。那只是在折疊的信紙上,直接印上封蠟的,樸素之物。 

“……這是紅秀麗在最後寫好留下的書信中的一份。是要交給國王陛下,跟靜蘭的。” 

兩人都沒有接過。只是仍舊愣佇立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書信。雖然只能做到這樣,但蘇芳還是放到了桌案上。 

“也寫了留給我跟燕青的啦。燕青會接替小姐的工作,進入紅州的。” “因為跟她約好了,只有我,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將小姐當做官吏啊。”

 蘇芳閉上了雙眼,……很像燕青的風格,一點都不會耍帥。

 “我也有工作,所以差不多該走了。適度地,你們也不好好張開眼睛看看的話,就麻煩了啊。自此之後會不斷發生些不好的事情哦。注意你們眼睛裡看不到的事物,反過來給予你們幫助的秀麗已經不在啦。”

 蘇芳整個人朝劉輝的位置轉過去。 

“……我啊,老實說,並沒有像紅秀麗想的那樣,覺得你是個明君。目前啊。是那種哪裡看的出來的啊?我是這樣覺得的。” 

劉輝的表情突然顯現出輕微的扭曲。

直盯著那雙眼,蘇芳邊繼續說道但是。蘇芳也有決定了的事情。 

“……但是啊,紅秀麗選擇的君主是你啊。所以我的王,也就讓你來當了。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直到最後還堅信你能成為明君的小姐。直到她哪天回來之前,我就盡力幫幫你吧。雖然偶爾會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捲進去也說不定。之後不要指望我能代替那個女人啊。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話音未落,蘇芳將劉海撥了一下。 

“……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事情吧。包括小姐從孟兵部侍郎被暗殺的時候起所調查到的情報。各州的地方人事。重要的官位,被中央稱之為‘貴族派’的傢伙們陸續佔據了。”

 絳攸像被彈到似地抬起了頭 

“……你說什麼!?” “被殺害的孟兵部侍郎,採取不正當的手段讓自己的族人就任高官位,被御史台盯上了吧。那個時候,小姐正調查著地方的人事注意到了這件事。不過,沒有採取任何不正當的手段。是拿出實力和結果就任重要官位的。……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清雅的口頭禪是“採取不正當手段的家伙是上不了檯面”。

正如此言所說。積累實績,以實力入手的官位、信賴、經驗,是無敵的。

孟兵部侍郎被暗殺的部分理由,好像能夠明白了。不會是擔心,因兵部侍郎擅自的行動而導致御史台調查不正當的人事,會讓貴族派暢通無阻地更替地方重要官位的情況被秀麗──王的左右手所知這件事吧?如此一來最後的話也帶著“也把紅秀麗殺掉好了”的意思。

其實,就連紅秀麗也因此後九彩江之行的混亂,一時之間從人事之事上撇開了視線。因為並沒有採取不正當的手段,所以完全無需調查。必要的,是堂堂正正奪取官位的時間。趁著中央正進行著誇張的官位爭奪,陸續更替地方重要官位,奪取重要陣地,悄悄地改寫著勢力。察覺到這些,勤懇地持續調查的只有秀麗而已吧。 

“……郡府人事,比起主流的州府要來得不起眼,所以很難被盯上。但卻最能得到當地的信賴,一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會比擺設用的州官,擁有更強大的權限。國試派,大部分都盼著有出息所以這麼不起眼的地方,他們是不喜歡的。……不過啊,地方上出了什麼事的時候,在重要官職上的基本上都是貴族派,……這樣的話,到了逼不得已之時,地方上沒有一個人是王的盟友,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對目睹好久之前,在中書省中,貴族或是官吏們壯烈之極的權力鬥爭的蘇芳來說,有關那邊應該是有所了解的。

一股寒意竄過靜蘭的脊背。

……他知曉所用手法十分相似之人。不會顯現華麗的身手,卻也不會悄悄地徹底打倒來打擊自己的對手。

(旺季大人──)

多虧了國試派的興隆,援助無人顧及的貴族子弟們,給予他們嚴厲的指導,親手送出名為葵皇毅、凌晏樹、陸清雅的有名能吏。並非在中央州府,而是著實取得地方要職的做法,完全就像是他的作風。

“採取不正當手段是不上檯面的”。

正如此言所說是極端一流的正攻法。即便心知肚明,事已至此也已無能為力了。

他是最後的貴族。

 “順帶一提,我覺得沒那麼遙遠。碧州糟糕了。大致,紅州也是。說不定紅州被害的狀況還要嚴重些。之後,大致,紫州邊境也會……吧。還是做出覺悟比較好。” 

劉輝基本只在反射範圍內如人偶般張開嘴。什麼也沒聽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

 “……沒聽說過,我從夏天起就在這邊,被葵長官派遣到什麼地方去,調查些什麼的?……算了,好像是因為吏部變得混亂了啊……”

 劉輝被“什麼都沒有得知”,這樣的話深深刺中了。

(……孤什麼都沒有得知……?)

蘇芳指了指外面。 

“通稱‘黑色風暴’。”

 對於這個單字代表的含義,無論是絳攸、楸瑛,還是靜蘭,表情都變了。

 “騙人的吧!?”

 “很遺憾,這是真的。” 

“但是,還沒有得到報告!”

 “這之後,會來的啊。毫無疑問已經發生了。” 

“為什麼你會知道!?那個應該是無法預測其發生的情況。” 

蘇芳粗暴地抓著頭。 

“數年前開始,御史台就有好好地得出統計,所以無意間就明白了某種程度的發生條件啊。之後,確鑿的是顏色。” 

“……顏色?” 

“雖然我也是仔細看過後第一次注意到,那些蟲,在發生之前改變了體表的顏色。通常,不是綠的嘛?不過,變成了黑色跟黃色,這種嚇人的顏色了。說起來我啊,覺得鐵定跟現在的是不同種類的。就算找到一隻的話,也為時已晚了。這是大量出現的徵兆。要是長成成蟲的話,就無可挽回了。……所以說,大概去必經的碧州去看看的話,……分毫不差。雖然還只是中型。但等那些長成成蟲,平均只需要一個月。……已經差不多要過來了。”

 是什麼。似乎能讀取劉輝的內心那般,蘇芳聳了聳肩。

 “……蝗蟲啊。黑色蝗蟲的大軍。通稱‘黑色風暴’。一旦成群湧過來的話,人類就什麼都做不了了。會把農作物的葉子一片不剩地吃光接著移動後,食物減少無法維持群體了,就會持續襲擊各地直到自滅。跟碧州接壤的是紫州和紅州。國之糧倉──紅州正值豐收時節。……搞不好會變成大飢荒的啊。”

 與旱、洪災並稱的,三大災害之一。

據說甚至只要發生一次就能讓一個朝代終結。 

──蝗災。

啪嚓,有什麼發出了響聲,接著大步跳躍著。油亮亮的蝗蟲,被楸瑛大叫著踩扁了。挪到一旁,只見是隻綠色的,極普通的蝗蟲。在鴉雀無聲的室內,最後蘇芳宣布道。 

“……大概,這也是一點啊。御史台的統計暫且不論,說蝗蟲的顏色改變是集群的前兆的,是在我整理行李的時候過來的,鄭尚書令說的哦。”

 “……沒聽說過,我從夏天起就在這邊,被葵長官派遣到什麼地方去,調查些什麼?” 

這句話,沉重地擲於此處,落在一旁。蘇芳離去後,靜蘭首先打破了如壓抑般僵硬的沉默。 

“也許不該太信任鄭尚書令。”

 絳攸也沒有當場反駁。僅是露出了比靜蘭更慎重的神色,皺起了眉頭。 

“……只是,那人是黎深大人與黃尚書的友人、同期,而且還是在那年高中狀元的大人啊。是花了十年重整茶州的人,所以無論是實力還是人品都享有信用及聲望。” 

“相反的,如此有才能的官吏,為何霄太師或是先王陛下卻將其趕到茶州整整十年,都沒有讓他回到中央?也許有考慮一下的必要。” 面對靜蘭淡然地指摘,楸瑛也看似困擾地撥起了瀏海。 

“……總之,的確是,太過於漫長了。王位鬥爭之後,作為同期的黎深大人、黃奇人大人、管飛翔大人、來俊臣大人,每一個都升格到了各部尚書的位置,姜文仲大人也出任了最高位的藍州州牧。那為何只有第一名的悠舜大人卻仍被擱置在最下位的茶州,而且連州牧都當不上而是州尹整整十年……。就連跟同為狀元的絳攸比起來,都是天壤之別啊。當絳攸以最快速度當上吏部侍郎的時刻,都變得超越悠舜大人出人頭地了……” 

能被認可絳攸以最年少之齡就任要職──吏部侍郎的,最主要的是擁有“國試狀元及第”的頭銜。即便是國試出身之中,狀元及第的待遇也是特殊的。存在何種破例的發蹟都能得到認可。那麼,在被稱為世上最大難關之年高中狀元的悠舜大人的待遇,也太過草率了。讓人懷疑,簡直就像是故意不讓他從茶州出來似的。

靜蘭凝視著蘇芳置於桌上的書信。一份給劉輝,一份則是交給靜蘭的,如果哪邊都不就此事說上一句的話,那同樣也不打算伸出手來。即便映射在靜蘭的視界中,他的神智貌似也並不清醒。幸運的是,現在另外需要考慮的事情堆積如山了。無需多慮也沒問題。人事、蝗災,也許,說不行還有其他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經什麼人之手。靜蘭抱著雙臂,並沒有注意到劉輝的表情。 

“……我稍微調查了一下悠舜大人的情報。悠舜大人入朝前的經歷毫無任何保留。連應該在國試應試時交出的身世記錄,查無紀錄。還有,他原本真的是平民出身嗎?我覺得這看起來是個疑點。”

 絳攸與楸瑛也是初次聽聞此事。能夠狀元及第的能力,與黎深和奇人同期這些情況,最重要的是因至今與中央幾乎全無瓜葛這點,甚至連掌管人事的絳攸,都拉不出悠舜的記錄。所以,甚至連失散的情報也不知所蹤。楸瑛與絳攸的表情正式變得嚴峻,是自此而始的。 

“……這有點奇怪呢,絳攸。” 

“當然啦。那可是狀元的記錄啊。而且還是國試首次出現的平民出生的狀元。不可能沒有保留的。就算有什麼人想要故意抹除,也被當成機密文書保管著。……不是大官級別是無法進入的。”

 仍然低頭的劉輝,髮梢輕輕晃了一下。

以前,曾有過被凌晏樹告知同樣事情的經歷。 

“有關鄭悠舜,陛下您有些什麼程度的了解呢?為官之前,他在何處,做過些什麼?您有所不知吧?因為被抹去了啊。” 

──因為被抹去了啊。連絳攸也不了解的情報,那時的凌晏樹早已對此事了如指掌了。即便只是一點點,不會是他,或是與他親近之人,參與抹除了悠舜的經歷吧?現在想想的話,還帶著甚至連抹除前的悠舜都了解的語氣。作為門下省次官的凌晏樹的直屬上司的,當然是──旺季。

想想看的話,曾有過深夜,旺季從悠舜的執務室中走出之事。此後,絳攸也好黎深也好都一同下台了。當然,此事不管是與悠舜還是旺季都沒有關係。

 “太過採用他的想法了,之後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哦,就是這個意思。” 

那時的劉輝,別說懷疑了,連此中含義都無法理解。有一種自指尖而始冷起來似的感覺。打算傳達給他們晏樹告知自己的事情,劉輝勉強的開口,卻過了不久後,仍舊是一語不發地閉上了嘴。

沒有注意到劉輝的表情,靜蘭鬆開了雙臂,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但是,現在不能馬上就對悠舜大人批評的。他又沒有特別的過失,又是憑著陛下的聖旨而出任的尚書令。最主要的是……已經沒人了。黎深大人與絳攸大人下台了,那邊的大少爺前將軍現在也跟藍家斷絕了關係,變成我的侍從。老爺也成了紅家宗主,反過來說的話,因此也會變得不得不辭去官職的……。”

 即便是府庫的閒置官吏,一旦出現緊急狀況的話,也可能憑體力勞動而被提拔為高官。然而,事到如今這也已經變得不可能了。特別是想到之前紅姓一族的不幸事件的話,就不值一提了。 

“在這裡連悠舜大人都要疏遠實在是──”

 在朝廷之中,又能輔佐劉輝,又能成為擋箭牌的人已經別無他人了。 

── 一個人都沒有。是啊,在中央之中劉輝的親信,現在不就已經只有悠舜一人了嗎?

靜蘭現在才初次察覺此事。與此同時無論是絳攸還是楸瑛都如此明瞭,大吃一驚。黃尚書或是管尚書,都比起說是劉輝冊封的,還不如說是,只是因為接近悠舜才看上去像是如此。禮部的魯尚書也許是劉輝的盟友,但並不是六部之中與政事相關的重要部署。刑部的來俊臣雖是中立的,但自從敲定秀麗進後宮以來,反倒有對劉輝的印象反感。兵部的孫陵王是旺季的舊友,吏部尚書代理楊修的話,進言要讓他升格的正是──悠舜與旺季。仙洞省並不從事政事而是神事,剩下的門下省與御史台就無需多言了。

靜蘭產生了一種如同冰塊滑過背脊的感覺。道路正在不斷地崩塌。

春天至此,都竭盡全力地應對著接連浮出的難題,但現在才初次察覺到,在這個背後,巧妙的,無聲的,而又確實是最至關緊要的事情。現在才初次察覺到,就決定他們了。這種程度的──無懈可擊的,稱得上驚人的靜謐的神機妙算。靜蘭知道,擁有如此絕妙高明的手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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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像這種小女的情報在不徹底的情況下,被洩漏出來之類的情況,確實不是什麼好事……。連實際上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像現在這樣,在什麼人的眼中,也只是映出秀麗拋開敕使工作,隱藏了行蹤的樣子。還是做好心理準備比較好啊。”

 對於採用秀麗,並將其作為敕使派遣出去的劉輝,湧起新一波的批判與不滿的情形。

劉輝咬著唇低頭不語,僅是輕輕點了下頭。





------------------------------







霄太師站在仙洞省旁的池畔,眺望著緊閉的仙洞宮。

 “那邊的壞心眼臭老頭,現在開始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霄太師沒有回頭,像是故意的那樣彎下腰去,搖搖晃晃地將手抵上耳朵。 

“啊,你說什麼?最近有點耳背了啊……上了年紀啦……嗚~咳咳” 

“請不要只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才裝出一副癡呆老人的樣子,我現在立刻把您暗殺掉吧。” 

以惡鬼般的形象,發出“黑狼”的聲音,霄太師總算回過了頭,奸笑起來。 “嗯~你總算給府庫的頹廢生活打上休止符,打算工作了嗎?邵可。”

 “您可真煩人呢。您只要乖乖待在劉輝陛下身邊,竭盡全力工作就行了吧!”

 “你才是明明這麼嫩,居然還想讓老夫工作。” 

“哦?您現在還是,只為了那個混賬戩華王行動吧。”

 在王位之爭時,還猶豫著重理動蕩國政的霄太師,在劉輝即位的同時,就放開一切實權,退居作為名譽職的朝廷三師之位。之後,他有為劉輝做了什麼的話,也僅有將秀麗作為貴妃,送到劉輝身邊這一次。

此後,霄太師一次都沒有說過,要為劉輝和絳攸他們做些什麼,只是沉默地看著。邵可認為,等到霄太師為劉輝行動之時,就是他認可劉輝之時。

只是,深入思考就會發現,這與戩華王一模一樣。

那個僅限一次才會將皇子們從窘境中解救出來,卻不會二度施予援手的先王。

簡直就像從戩華王那裡,得到了相同的遺言一般。

說道──只是一次的話,幫幫他們也沒關係。

即使只是作為名譽職,因霄太師的存在而讓人安心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在心底的某處,總覺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還是會伸出援手的吧。

不過,臭老頭就是臭老頭。 

──霄太師才不可能會這麼天真。 

“……無需假設,您不可能是在等我就任紅家宗主的吧。”

 霄太師的眼中閃現頗有興致的神色。

 “你可真是個自大的混小子啊。就算如此,總覺得比起老夫來,應該另有他人哦。” 

“啊?” 

“──對了,你要問些什麼?” 

邵可露出像是咬碎黃連般的表情。再也沒有比這個臭老頭,更能令人火大的事了。 

“現今,有通往縹家領地的可能性嗎?”

 霄太師似乎大吃一驚,呆愣地來回掃視著邵可。 

“……你不會打算親自去吧。” 

“我不能去。既然當上了紅家宗主,就已經不能連去向都一聲不吭地行動了。真是的,這還真是讓人討厭的絕妙對策呢。因為當上了宗主的話,小女就失蹤了啊。──就算我想去找她,也已經不能自由行動了。”

 無論選擇哪種方式,對策似乎都常常陷入被動。宗主交接推遲的情況也好,秀麗失蹤也好──這些如果都是計算之中的話,真能稱之為駭人的神機妙算了。

霄太師像是讀出了邵可的想法,輕撫著雪白的鬍子。 

“怎麼樣?“鳳麟”是個很善於動腦的人吧?“ “

除去一點的話,的確如此。” 

“哦?”

 “做法太過正經了。如果是紅家“鳳麟”的話,就會用些更齷齪的手段。雖然無孔不入的,毫不給予對方喘息之機的地方很相似,不過格外的正面攻擊法,就讓人覺得實在是太可疑了。” 

“因為至今為止,全都在侍奉著大笑聲說道“紅家的紅就是血淋淋的顏色。突擊──!”的白癡宗主吧……。轉手到了有人情味的正直主人身邊,所以說不定性格也變溫順了呢。”

 “就算有被別人這樣說的可能性,我也不想那個人是您!”

 霄太師忍不住笑出了聲。邵可用一副在妻子去世的同時,自己也跟著死去的臉,整整十年都閉居在府庫裡。明明只是以告別人生的狀態,混沌度日,不知為何卻會被年輕人們擅自誤解為“遠遠看來,真是跟仙人一樣厲害的人”;未經四十,卻已和老頭子一般模樣,過著發霉的隱居生活。

就這樣一直告別人生,生鏽下去,像木乃伊那樣混日子,邵可明明就是這樣想的。 

──總算,走出來了。露出了歷經二十年未見的,邵可本來的真面目。

(……還是應該說被拖出來的才對呢?)

即使是那個紅黎深出馬,都不為所動的男人,被全力拉出正面的舞台。

這是就算先王或是霄太師都做不到的事。對於擁有搞定此事的手段的“對手”,實際上連霄太師都要脫帽致敬了。

 “你那比起愛女,還是以國事為重的寒冰般的理性,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老夫放心了。” 

“不可能不在意的。我會被亡妻打死的。──那麼?” 

“縹家現在完全掩斷了一切通信手段。能從這邊強行突破的術士,除了羽羽大人之外別無他人。連這也恐怕僅限一次。只有出發的單程票。” 

“也就是說回來就要自己想辦法了吧。這個建在冥河(日語原文:三途の川)裡的礙事之家,還真是一成不變呢!算了,看在明白至少能去一次的份上,還算不錯的了……縹家發生了什麼?”

 “啊?老夫怎麼可能知道啊?” 

“是說呢!就算知道也不打算告訴我吧。我只是想問問您。你這個沒用的臭老頭。” 

“嗯──?你剛剛在最後小聲嘟噥了些什麼?” “這只是您的錯覺。耳背了吧?您不可能聽得到的啊。是吧?”
 
“……真~~的變得有精神了啊!”

 “那麼,還有一事。是有關跟據說跟秀麗一起消失的,仙洞令君璃櫻的。我一直都很在意。關於他的母親。難道說,璃櫻的母親是──

“ 對於邵可報上的名字,霄太師的笑意更深了。 

“……你很清楚嘛。正如你所說。雖然在那種混亂當中,基本沒有人知道她出嫁的事啊。如此一想,就會發現他們很像吧?”
 

“……是啊。怪不得讓人覺得,哪怕父親不是個打算“放棄做人了”的混蛋,居然會生了個過分正經的公子啊。母方的血統比較濃吧。真是太好了。”

 你也沒什麼兩樣吧!霄太師在心底激烈地指責道。雖然邵可絕對不可能承認,但其實這兩人不管任何地方都相似到了極點。

所以才會變成一生的天敵。因為基本不認為,能被那位紅仙所傾慕的,興致惡劣的人類,在這世上會存在兩個。怎麼可能嘛。 

“……這樣就能理解“他”與縹家的切點了。怪不得瑠花會把小璃櫻送進朝廷了……瑠花的手段完全沒有衰弱呢。真是敗給她啦……要是公開小璃櫻的血統的話,就會引起很嚴重的後果的啊……。這個時期,小璃櫻回縹家也許是件好事啊。“ 

霄太師轉向邵可。他也有打算問邵可的事情。 

“老夫也想問你。為何去年,不阻止秀麗小姐的茶州之行?你內人離世的時候,難道沒有跟你說嗎?說盡量不要讓秀麗小姐出貴陽比較好。”

 邵可沒有問道,為什麼你會知道?在這數年間,略微察覺到的,有關霄太師的情況是事實的話,那他會知曉這些也並無可疑之處。邵可閉上了眼睛。 

“……嗯,她跟我說過了。說了,貴陽乃是神域。──封印的力量不會鬆懈。” 

妻子離世之後,邵可一次都沒有讓秀麗出過貴陽。這就是,真正的理由。

“那麼,為何你讓她去了?” 

“妻子也跟我這樣說了。她說,但到了秀麗期望的時刻,就不要多顧慮地送走她吧。” 

“邵可,與你一起度過的,僅是不足十年的時光。即使如此妾身也很幸福了。總有一天,妾身會再次於沒有你的世界中醒來,與無止盡的光陰和永遠的孤寂如影隨形般,相伴而行。在漫長…甚至過於漫長的生命中,也許妾身時而會哭泣。即使如此,妾身也不願否定與你的邂逅。不願否定妾身所知的愛情、有限的幸福、以及這份寂寞。妾身想讓秀麗活下去。想讓她得到幸福。想要讓她覺得,能出生在這個世上,實在是太好了……。所以邵可──”

 說道,並非封閉的愛,而是想要愛著如同彗星那般,自由劃過天空的女兒。 

“…我已經替她做到了哦。不要跟我說你做不到啊。”

 做不到之類的話,邵可怎麼能說得出口呢。監禁、束縛在安全的場所,唯恐失去般愛著的,並不是幸福,證明了這些的,並非他人,而是邵可自己。

秀麗如何想當一名官吏,如何想要當上官吏支助什麼人的,邵可比任何人都了解。在此數年間,女兒無數次哭泣,卻也同樣程度地展現出笑顏。

雖然成為官吏後,遇到了很多困難的事情,不過……我很幸福哦,父親大人。謝謝你。

這一次次笑容,一句句話語,深深埋進了邵可的心中。與所有的秘密相伴。 

“……這是與妻子最後的約定。是賭上性命的約定。我絕對會遵守的。哪怕是對自己說謊也好。”

 霄太師略帶苦笑。邵可還真是像傻瓜一樣,符合紅家的男人的精神。連自己的心願都棄之不顧地,疼愛著女兒,遵守著與妻子的約定。

冰霜般堅固的理性,與沉溺般的深情。

 的確,秀麗的命運注定了,不知為何總會給深愛她的男子帶來厄運。然而,只有邵可在知曉一切的情況下,還默默守護著秀麗的使命,以及女兒所期盼的道路。被解開過一次的封印,再也無法還原。 

“……只是,去了縹家的話,會花費一些時間。那是比貴陽更神聖的領域啊。就連在九彩江,身體都相當輕鬆了。薔薇姬的身體,本來就是源於只知曉乾淨空氣的縹家之女,與“外面”相性不合。秀麗小姐,也跟縹家領地比較合得來吧。不過……恣意驅使得也太過分了。王過度依賴秀麗了。就算是強壯的男人,在這一年間,如果工作量和秀麗小姐相當的話,會倒下也不足為奇。……即使從縹家回來,此刻也許就是人生的終結。”

 解開封印,遮隱她的薄紗就會日益剝落。如妖魔鬼怪般“與人類不同的地方”,會接連不斷地遭到貴陽的排斥。過不了多久,對她來說,連貴陽都算不上神域了。 

“不過,永遠都不出縹家領地的話……作為人類的壽命就……” 

“如果小女覺得自己幸福的話,我就能夠接受。哪怕厭惡到死,就算要讓我拎著一盒難吃的點心,向瑠花跟璃櫻低頭也行。即便回來也只能被安置在後宮的話,那樣的人生也沒太大的差別。不過,小女一定會回來的。哪怕是孤單一人。” 

(譯者注:日本人有拎一盒點心,去人家家裡謝罪、拜託人家做事的習慣。)

為國為王鞠躬盡瘁,縱然知道,宛如櫻花花瓣飛舞飄零般,伴隨著永恆的休憩。

然而,邵可看得出,女兒與先代黑狼的生存法則重合了。 

“……縹家的話,也許可以找到延命之術。如果秀麗小姐希望,並且瑠花許可的話啊。”

 然而,邵可的臉上並無顯現半點喜悅。他領悟到霄太師早就察覺到這個方法了。沒理由察覺不到的。自己可是個與縹家對手鬥了十年的,娶了“薔薇姬”的男人啊。

 “……如果想要像瑠花那樣,無論用什麼方式都要活下去的話?” 

“是啊。對瑠花來說是有理由的。秀麗小姐要是也想活下去的話,理由應該要多少有多少的吧。”

 “……我認為,並沒有錯。這個方法是對是錯,並不成問題。現在我也想通了。擁有活下去的理由什麼的,不用辯解也沒什麼關係。想要活下去也好,想要祈求神明保佑自己活下去也好,這都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就交給小女自己了。” 

但是,總覺得霄太師像是能聽到似的。預測到似乎過不了多久,邵可就會明白女兒所選擇的道路。 

“小女……是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才消失的。我也不得不進行我的工作了。”

 “你覺得,劉輝陛下就行了嗎?” 

邵可目不轉睛地盯著霄太師。想不到霄太師會詢問他人的意見。

 “是啊。我選擇了他。雖然不知道您在顧慮些什麼,因而停滯了前進的步伐,但比起戩華王,劉輝陛下不是要勝過千倍嗎?”

 霄太師露出了莫名的表情,陷入了沉默。不久,僅是低聲細語了一句。 

“……所以,嘛。”





------------------------------







滿月懸於浩瀚的夜空。不可思議地,給人一種大於平日的感覺。

打開通往露台的門扉,蟲鳴聲就伴著秋日習習的夜風,一齊流泄進來。

正當悠舜愜意地閉緊雙眼,身後便傳來輪椅的嗒聲。

 “……蟲子的顏色或是能聽到的音色,都很奇妙的與茶州有所不同呢,相公。一入夜,就變得寒氣襲人了。夜風讓您的身體變差。請坐到輪椅上來。”

 回過頭去,妻子凜正微笑著站在那裡。在工部協助新貨幣的鑄造之後,也被懇求著各種各樣的協助而留在工部,現在也在外廷露面了。從為茶州瘟疫研發可折疊的手術小刀那刻起,似乎就被工部的技術官員盯上了。

悠舜坐在輪椅上。閒適地傾聽著蟲鳴之聲。 “貴陽金鈴子的叫聲,妳聽了作何感想?凜?” 

(譯者注:金鈴子──又名唧蛉子、金蛉、蛉,屬直翅目蟋蟀科的小鳴蟲。因其身體閃亮如金,鳴叫的聲音清脆,猶如金屬鈴子的響聲,故被飼養者稱為“金蛉子”) 

“聽起來有些裝腔作勢呀。說的也是,茶州府雜草叢生的,所以叫起來毫不矜持啊……” 

“……那是因為要說茶州府的主人是人類,還不如說是蟲子啊。” 

在貴陽,朝廷的庭院一直都被井然有序地管理著,蟲鳴聲也只能有限地聽聞。 

“……凜,娶妳為妻以來,才過了一年呢……” 

在皎潔明朗的滿月之下,悠舜聆聽著蟲鳴聲。

只是一年。對悠舜來說,卻彷彿已是遙遠的過去。 

“……我都沒給妳一起相處的時光呢……。” 以嘆息般微弱的聲音,悠舜低聲細語道。察覺到悠舜用了過去式的瞬間,凜感到一陣寒意。只是一年。是啊,就任尚書令以來,才剛過半年。儘管如此,卻目睹悠舜憔悴消瘦下去。即便是同樣繁重的工作,壓向精神與肉體的負擔,卻也與茶州之時有著天壤之別。原本就因為在茶州的長期幽禁生活,使悠舜的身體急速衰弱。悠舜就像削木頭那樣,將這個身軀──削減性命般盡著尚書令的職責。

要是別無他人,那悠舜就只得擔下所有的一切。聽聞紅黎深激怒的瞬間,凜就對這種心境能體會。王聘請悠舜之時,就發自內心地認定,悠舜從人事到立案,都能為他迎刃而解的吧。就如同依靠楸瑛或是絳攸那般,所有官員的不滿在此刻則轉向悠舜。

這份重擔,全都加注於悠舜之身。黎深怒道“別開玩笑了”也並非蠻不講理。連置身事外的凜都感覺到了,朝廷官員不可能察覺不到,王對於王座的這份淺見與不負責任。

所以,黎深才肯定會想到要對他說,退下宰相之位,亦或是──依賴自己。

如果悠舜投其麾下,也能進行工作。不管是動搖對悠舜來說不可動搖的紅之一族,還是憑自身的權利,將其變作同伙。

然而,悠舜並沒有點頭。王的尚書令,沒有必要向一個地方貴族低頭──
就如同沒有對茶家屈服那樣,對於紅家,悠舜也沒有選擇認同國王威嚴掃地般的做法。王親近絳攸與楸瑛,畫地自限地借助紅藍兩家的結果,正是人心叛離。

 要是向紅家低頭,其他六家也會要求相同的待遇。王就會將王位看成擺設,增加貴族官吏的數量,對國試派官吏不予理睬,王的命令及話就無人聽從了。

正因為如此,悠舜才會連同割捨黎深一起,採取讓紅家正面低頭的策略。對於一連串的變故,凜是這樣看待的。故而正面攻擊法,是至今任何人都無法斷然實行的難題。 

……正因為如此,悠舜的身心,才會被加注更多的負擔。

此刻,悠舜坐在輪椅上的時間也增加了。讓人不禁覺得,這並不是因為繁忙,不會是連拄杖行走,都已經使身體無法負擔而耗盡全力的證明吧。

悠舜通透的目光,給人一種總在遠眺世界的感受。一想起他不會連自己餘生,也已盡收眼底了吧,凜一想到這就不由得感到害怕。

凜伸出手,用雙手緊握住悠舜的左手。如寒冰般的手掌,讓她的胸口感到苦悶。 

“……哪怕只是一點也好。請您務必要休息。請珍愛您自己。“ 

“……其實呢,應該反過來才對啊,凜。”

 在凜的手心中,悠舜的手掌無聲地仰向。骨節分明的手指,反過來握住凜的手。因這溫暖的體溫而閉上了雙眼,悠舜深深嘆了口氣。 

“……至今,我似乎一直都處於漫長的假期中。漫長……漫長的休憩。就如同呆望著灑向世間的雨那樣,遙望了自己的人生。所以無論何時都讓自己微笑。赴任茶州的十年間,即使被關在裡面也是格外的平穩、無憂無慮,真的很愉快。”

 凜瞪大了雙眼。……平穩?

十年間,正因為如此悠舜才會毫無閒暇地工作。陸續砍下腐敗官員的腦袋,連根拔起斷絕與茶家的勾結,為了從根本改變官民的意識而廢寢忘食地奔走。凜親眼看著,悠舜毫不誇張地賭上自己的性命,鞠躬盡瘁的模樣。

這也算是,平穩、無憂無慮。……真的很愉快?

如同聽聞凜心中所想那般,悠舜悄然微笑。 

“……真的很愉快哦。不,確切的來說,應該是,輕鬆。在那種偏僻的地方,在那個什麼都趕不上時代的場所,一切事物都單純地棲息著。我沒改變真是太好了。能讓我喜歡的那個自己存在。所以,休假,過了。……那是如夢境般的休假。” 

宛如,嘆息一般。 

“休假總有一天會結束的。還原自己人生的那天會來臨。明知會變成這樣的……” 擔心什麼?是因為沒怎麼陪伴過自己?還是因為繁重的工作?凜總覺得,不管哪個都有點不太對勁。有些什麼更加本質上的,根源上的。

在“我沒改變真是太好了。”

 這句話之中。

悠舜無精打采地,凝視著兩人相握的雙手,僅是用了一次力。

 “……要說只有一件事的話,就是無知不覺間,將妳帶進了自己的人生。……正因為如此,也許妳是我最後的良心也說不定。既是控制我的棋子,也是牽制我的枷鎖,是我的弱點吧。對做這種工作的我來說,真的,還是不存在為好。”

 說是不存在為好。

伴隨著嘆息般的私語,鬆開了緊握的手指。凜瞬間握止了離去的指尖。 

凜感覺到,如果在此放手,連更重要的東西都會一同離去。

凜皺起了眉頭。沒有經過大腦,話語就脫口而出了。 

“存在為好。” 

“……啊?” 

“存在為好。不是我也沒關係。對你來說,還是存在絆腳石比較好。不這樣的話,肯定就像斷線的風箏那樣,朝哪個遙遠的地方飛去了吧?”

 “……斷了線的風箏……”

 總覺得,用的是像小孩子一樣的措辭。但浮現的微笑,卻是屬於成熟女性的。 

“……不過,能辦到這些的,也許並不是我。等到了您覺得不想讓我成為你的絆腳石,想要割捨我變得輕鬆的時候,請您就這樣說出來。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手的吧。你可以去你喜歡的任何地方。不過,我不會追上來的。也不會等您的。要是您覺得我蠢到會纏著你到天涯海角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哦。……因為我想要相依相伴的,並不是個連弱點和良心都扔掉的,完美的典雅之人。”

 悠舜並沒有立刻領會,此中涵意。經過數遍反覆咀嚼──悠舜猛然張開雙眼。 

“凜……”

 不知是哪邊,先打算放開纏繞的指尖。但能感覺到,是悠舜這方想要追回逃開的手指。突然,地板──整個房間都劇烈搖晃了起來。偏離重心的凜向後倒去,兩人的手如同被命運扯離般鬆了開來。 

“凜!”

 即使伸出手去也無法觸及,凜狠狠地撞到了牆邊。聽得到書籍紛紛從書架上落下,花瓶響起被摔碎的聲音。室外也此起彼落地傳來慘叫聲。

凜擔心會被書籍砸到,立刻用手臂護住頭部,閉上雙眼忍耐著。覺得砸到了的瞬間,卻被什麼人強行拉過去。能就近聽到打到什麼的咚咚聲。不久,震蕩平息了,睜開雙眼的凜,注意到是被悠舜保護著,大吃了一驚。 

“相公!!怎麼這麼亂來──腳呢!沒受傷吧!” 

“……我沒事。只不過是有點小小的碰傷和擦傷。比起這個,我能拜託你替我巡視一下城內、城下,確認被害情況和通知官吏們嗎?真是相當劇烈的地震。特別是要防範火災。因為是深夜所以不必擔心……但要小心餘震。”

 對其他一些指示也點頭稱是,凜拾起滾到一旁的拐杖交給了悠舜。 

“我明白了。……但是貴陽發生地震之類的。真的很少見啊……。”

凜出去之後,悠舜想要站起來──卻辦不到。劇烈的暈眩和模糊的視線,讓他忍不住閉上雙目。渾身冒出惱人的冷汗。從世界的遠處,傳來眾人和衛士們四處奔走之聲,聽起來就像是無關於己一樣。因為讓凜傳言道沒有必要確認宰相的安危,所以暫時誰也不會到這個房間來。僅此就安心了。暈眩消除後,匍匐挪走到牆邊,如同貼在牆上那樣靠上脊背。房間呈現出毫無立足之處的淒慘景象,朦朧間只能映照出濃重的陰影。

 放下抵著眼睛的左手,只見手指微微顫抖著。最近覺得連走路都嫌麻煩,貧血也變得嚴重了。憑著這種破破爛爛的身體,居然還能趕赴凜的身邊。 

“……不過,能辦到這些的,也許並不是我。” 那時,先打算鬆開纏繞的指尖的,是哪一方呢。 

……無論哪一方,都是一樣的。結果都是在激烈的震蕩之前,輕易地分離了。

簡直就像是,在暗示兩人今後的命運似的。

悠舜抬起了頭。自從接受尚書令的職位──回到貴陽以來,人生都沒感到過一絲一毫的輕鬆。強行驅使的身軀中,彷彿每日都有些什麼流逝而去。發出如同失敗作那樣損壞的聲音。即使沒有被璃櫻說顯現出垂死之貌,也早就心知會變成這樣。即便如此也還是回來了。因為能夠實現悠舜願望的,除了現下不作他想。

就算不輕鬆,對於還原自己人生的現在,悠舜確實……感受到了愉悅。並非遠眺自己的人生,而是將選擇的人生作為自己的一切而生,沒有比這更能讓人產生高昂感的了。黎深也好,紅家也好──隨著多餘的事情削落,發出一點點回復自己本色的聲音。

視野的一角,有什麼輕巧地跳躍著。悠舜俯下視線,就看到一只蚱蜢。在月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層暗褐色。暗褐色。悠舜的雙眸,被冷峻所佔據。

(譯者注:蚱蜢──原文為蝗,但總覺得,貌似作者想表達這裡的蝗蟲和一般蚱蜢的區別,比如說總是在強調它的顏色,所以我就暫時翻成蚱蜢了。反正本來就有這個意思的。) 

(……蟲子的顏色或是能聽到的音色,都很奇妙的與茶州有所不同呢,相公。) 

如同在茶州度過的每一年,與凜一起聽到的蟲鳴聲。

悠舜的拐杖無聲地移動。下一瞬間,悠舜就面無感情地敲碎了蚱蜢。

就算堵上性命,也有想要的東西。反過來說的話,就是說即便割捨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這之中,不久前,也把凜放了進來吧。

對你來說還是存在絆腳比較好,凜這樣說道。用快哭出來的表情。

 “……不過,能辦到這些的,也許並不是我。” 

能夠牽制住悠舜的枷鎖。

看似無底沼澤般的黑暗。仰望著這片宛如人生的黑暗,悠舜忽然呢喃一句。

“……凜。如果妳不行的話,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制止我了。”

 等到凜的手毫不猶豫地鬆開之時──悠舜就一定會恢復真正的自己。

眼睛被汗水沾染,悠舜閉上了雙眼。之後,能夠為凜做到何種程度呢?

聽到了來報告被害情況的官吏們,匆忙的腳步聲。是變回尚書令的時間了。抑制住暈眩,拭去汗水。扶著牆壁,用顫抖的雙膝直起身來的時候,早已將有關凜的事從思緒中不留痕跡地抹去。被拐杖擊碎的褐色蚱蜢。地震。悠舜像是疲倦地,深深嘆了口氣。

 “……哈……又要……變忙了啊……” 拖著雙腿拄起拐杖,肺部就傳來一陣針刺般的疼痛。……最後也許不是被凜也不是被任何人,而是死神制止了悠舜也說不定。已經成為永遠的絆腳石了。

即便如此也好。成不了有用之物的身體,就只能盡量使用了。比起凜來說,自己的身體什麼的,沒什麼需要愛惜的。然而,這只是說存在比她更值得珍惜的事物的情況下。

不知如何摸索到椅子邊。整頓著呼吸的同時,悠舜無意間想到王而露出苦笑。

王最大的弱點,就是這個了吧。無法捨棄珍貴的事物。

 ……無論是誰,都會割捨一切,向高處攀登。這些一切,決不是因為不愛,或是因為不珍視。為了比這些更值得珍惜的的事物,只能沉默地放開手,直到各自爬上最高的官位。

他們將秀麗作為攻擊目標,並不是因為她是女子。而是對為了不想放開秀麗,而無數次交錯耍小聰明的王的質疑。擺在眼前的,是王的覺悟。比如說,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能否擁有就算犧牲她也要治理國家的覺悟。

(……到了最後的最後,也要選秀麗小姐為妃的吧……)

想娶紅家直系千金的話,就應該選紅玖琅的千金世羅小姐。需要讓女人進入朝廷而讓秀麗成為官員的話,就應該將這點貫徹到最後。並非選擇世羅而是選擇秀麗的瞬間,就等同於在說因為是喜歡的女人所以才讓她成為官吏。公布之後,王露出愁眉不展的樣子,也是因為自己注意到什麼了吧。並不是上了晏樹花言巧語的當,而是將晏樹的話作為辯解──對以輕鬆的方式將秀麗放在身邊的情況。

不管是靜蘭、楸瑛還是絳攸,都從心底的某處認定,就算秀麗不當官,那就在後宮陪在王的身邊就行了吧。連這份輕率的想法,被大官們看透了都不知道。悠舜僅是嘆了一口氣,就用平常的樣子迎接快步走來的官吏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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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羽羽認識的人之中,從未有過像她這樣堅強美麗的人。 

“‘外面’因戰亂而荒蕪了。法術也好,知識也好,多少都總是必要的,你出去好了。雖然縹家一支不問政事是鐵則,但不要變得毫無興趣。絕對不要忘記。我們就應當不參戰事而守護人民啊。到“外面”去,親眼看看世間與世人,好好想想,最後做你認為正確的事就行了。不要忘記縹家一支羽家的驕傲。”

 正如此言所說,她接連不斷地將優秀的一支送往荒廢的世間,讓他們竭盡全力守護人民。尚且年幼即斷然對一族實行血統肅清,幽禁身生父親掌握實權,對外面腐敗的政事也只是沉默地觀望,不皺一下眉頭地率領著“暗殺傀儡”的姿態,將她變作了“流血的女王”。但在羽羽陪伴她的十年間,她從沒有違背過自己所說的話。

一支中的每一個人都畏懼著冷峻的她,卻同樣發自內心地敬愛著她。

並不是對其父遺傳的絕大神力,而是因為她給予榮耀,明示道路的這些話語。

即使自己不在,她也理應不會改變的。

所以羽羽跪在了她的面前,請求辭別。他也要為完成縹家一份子的工作而盡己所能。 

“請將黃昏作為再會之時吧。”

 因為跪著,所以看不到那時她的表情。 

“無法出這個天宮的,我的公主殿下。所以,我將代替您出去。然後假若完成應做之事,我就會回到您的身邊。請您千萬,要等到那個時刻。直到于遙遠的黃昏,能夠重逢的那日為止。”

 我的公主殿下。請千萬不要逝去,要等待著我──羽羽呆然呢喃道。 

──因撞起般的震蕩,羽羽猛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瞬間,纖小的雙手和雙膝就撐在了地上。由於站在仙洞省的最高處觀星,搖晃程度比下層還要來得劇烈。但在這貴陽中,幾乎不會有地震發生。

能明白樓下的神器開始以淒慘的聲音發出共鳴。鳴響簡直就像是回蕩在耳際一般。羽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種感覺,最近也能感受到。

(這──並不只是單純的地震……!?)

與九彩江的寶鏡被破壞之時,發生了同樣的現象。不過,那時並沒有波及至此。因為安置在寶鏡山之外的其餘十一件輔助神器平安無事。然而,這種衝擊是──。

安置在最上層的九個祠堂之中,有一個祠堂破裂成了細小的碎木片。並不是源于地震,而是從內部崩裂開來的。收納其間的神器破碎飛散,滾落到了羽羽的身邊。九個祠堂,各自對應著八州以及縹家。破敗的祠堂的位置是──

 碧州。

(難道說……安置在碧州的“羿之神弓”,遭到了破壞──!?)

是誰?進入禁域,明明就連在縹家,也是除卻屈指可數的術士之外,無人能及的。

羽羽立刻從中央半球形的水瓶中,汲取純淨的清水,灑到確切的說應該是潑到地上。艱難地走到因地震而以半傾狀變作細碎木片的祠堂邊,並列地摔上咒符。左手結起精致復雜的咒印,念起咒文,許久身體正中能感受到如火般炙熱的團塊。感覺的到吸引力。正覺得身體要被從挺直的腰部中拉扯出來的瞬間,這次就如皮球般被從旁邊狠狠地踢飛吹跑了。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變成了被拉滿弦的弓箭一般。

(離魂──)

在既能認為是永遠也能看做是一瞬的下一個瞬間,所有的聲響都平息了。

展現在羽羽眼前的,是與仙洞省截然不同的風景。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被雕刻在懸崖峭壁上的引人嘆服的摩崖造像。巨大的岩壁上,浮現般雕鑿著雙龍與鳳凰、麒麟等祥瑞神獸還有神仙。即使在深夜,靈體的羽羽的雙眼,也還能看清那鮮豔奪目的色彩。無法讓人相信是人類所雕的流暢與優美,精致的,擁有宛如活靈活現般打動人心力量的摩崖雕刻。

(碧州神域、幽門石窟──)

是與破損祠堂位置相對的碧州指定神域。貌似是因為羽羽打算進行應急處置,卻反而被牽扯過來了。餘震像是仍舊持續著,石塊滾下岩壁,接連發出不和諧的聲響。

咚、咚,羽羽的體內如同與什麼產生共鳴般起伏波動。這代表著特殊的含義,也是不應該發生的情況。保持著靈體狀態飛向產生共鳴的方向,就如想象中那樣,供奉在幽門石窟最深處的神域中的“羿之神弓”被從正中一折兩半。

幽門石窟的神體,是號稱曾將九個太陽射落下來的“羿之弓箭”,與當時使用的九支破魔箭。因為貫穿過九個太陽分別棲息的火鳥,而被稱為“射殺火鳥之弓”。但九支破魔箭被封印在了其他的場所,實際被安置在這個幽門石窟中的,只有解下了弓弦的“羿之弓箭”。這被殘忍地折斷了。

(是,誰──)

為什麼。

能輕易破解代代力量強大的巫女術士的封印,破壞“羿之弓箭”的人是有限的。

 幸虧被驅飛到這裡,能夠保持靈體狀態嘗試修復封印。結束應急處置的同時,視野變得昏花。時間到了。抵抗著想要回歸身體的靈魂,羽羽最後像“羿之弓箭”伸出了手指。破壞前發生了什麼──被誰破壞的?打算“看”,卻被強大的引力牽扯住了魂魄。簡直就如同,被什麼人妨礙著似的。

彷彿繃緊的弓歸位那般,靈魂因驚人的力量而恢復在空中的飛翔。

許久,連自己睜著雙眼,都沒有注意到。──完全出神了。並不經常使用離魂之術,也因此加注于身體極具的負擔。

羽羽長久凝望著深夜的天空。有星星,劃過。

 ……被殘忍折斷的“羿之弓箭”。

一旦破壞就會發生什麼?即使在縹家一支與仙洞省中,也是鮮為人知的。連封閉的仙洞宮,並不是真的打不開,而是不能打開這點,知曉之人也似乎是有限的。即使是各州的神域,也為了不讓各家知曉太多而付諸于嚴密的提防。

那陣地震。星體特異的運行。被蓄意破壞的碧州神器。最重要的,是與縹本家長時間斷絕了聯絡。被掐斷了一切聯絡方式。

即將發生什麼。……不,有些不對。是即將終結什麼。總覺得原本應該早已起始的事情,似乎開始朝著盡頭轉動了。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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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輝:「余の部屋へようこそ! 新年早々縁起よく、兄上が訪れてくれている! 兄上は、皆から頼りない、しっかりしろ、何を考えている、と叱咤激励を受ける余を支えてくれる、とても頼もしい存在なのだ!」

静蘭:「劉輝、誰もがみんな味方にはなってくれないだろうけど、何があっても、私と(たぶん)お嬢様は、君の味方だということを忘れないようにね。」

劉輝:「あ、兄上~っ!! 兄上から直接こんなことを言ってもらえるなんて……。ハッ!! もしやこれは、夢なんじゃ…。実は兄上が余の部屋を訪れたこと自体夢で、まさかの、初夢で『夢オチ』というやつか…!?」

静蘭:「『夢オチ』なんて言葉どこで覚えてきたんだ…。劉輝もずいぶん疑い深くなってしまって。昔は、あんなに素直だったのに。むしろ素直さがとりえだったのに…」

劉輝:「いやいや、良い出来事に関しては、特に疑うようにしているんです。違ったときに、後で、余計にかなしくさびしくなるので……」

静蘭:「(不憫な…)じゃあ、これで、夢じゃないと信じられるかな?」

(ギュウッ)

劉輝:「いったーーー!! あ、兄上、何するんですか!! なんてとこを掴むんですか!?」

静蘭:「劉輝のほっぺたはよくのびるな。昔からホントに。でも、これで夢じゃないって信じられただろう?」

劉輝:「う…、そんな極上の笑みを浮かべて…。確かにこの痛みは、夢にしては鋭すぎます。おー痛い。」

静蘭:「ちょっと大げさだな、劉輝は。それじゃあまるで私が、君にひどいことをしたみたいじゃないか。ね?」

劉輝:「い、いや、決してひどいことはされていませんが…。(目が笑っていない…)」

静蘭:「ん? どうかしたかい?」

劉輝:「いえ、せっかく兄上が来て下さって、夢でもないとわかったので、まずは茶でも一緒に飲もうか、と思いまして。」

静蘭:「それはいいね。どれ、私が淹れてこよう。」

劉輝:「いや、兄上にそんなことはさせられません!」

静蘭:「いいんだよ。(ついでに、お嬢様のお土産になりそうな茶菓子を探すから…)」

劉輝:「やっぱり兄上は優しいな…。余に夢じゃないと気づかせてくれて、お茶まで淹れてくれて!」

(じっと見つめて)

静蘭:「劉輝…、変わらず、そのままでいてく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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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輝:「余の部屋へようこそ! しばしの雲隠れの理由? 皆がどれくらい余を呼んでくれるか試そうと、こっそり見ていたのだ。……意外と少なくて、戻るに戻れなくなりかけていたのだが…。まあ、もともと、余は忘れられがちな存在で、そんな余を気にかけてくれたのは清苑兄上だけで……って、いかん!! 新年早々、ものすごーく暗い堂々巡りに入るところだった。余の悪い癖だな。秀麗と出会って変わったはずなのに、これではいかんいかんっ!! この部屋にいると、誰かが来てくれるのを待つばかりになるから、つい悪い方へと考えてしまう。むむ…、よく考えたら、余の部屋では誰かが来るのをひたすら待たねばならない、なんて法律、誰が作ったんだ? 余は王なのだから、無意味で理不尽、しかも国民に直接関係のない法律なら変えられるのでは……?」
(コンコン)

劉輝:「しかし、誰に掛け合うべきか…。いきなり朝議に持ち出すのはまずいから、まず絳攸に相談して…。」
(トントン)

劉輝:「うむ…。うまく切り出さないと、『そんなしょーもないことに頭を使ってるヒマがあったら…』といつもの説教に突入してしまうからな…… 」
(ドンドン)

劉輝:「やはり、楸瑛に先に言っておいて、協力してもらおう! 楸瑛なら絳攸に、『まあ、そうカリカリしないで。君の無駄にきれいな顔が台無しだよ。主上も何か考えがあってのことだろうし』とかなんとか言ってくれて…。火に油をそそぎそうだ…。うーむ、どうしたらよいのだ…」
(ドカッ!!)

劉輝:(ビクッ)「な、なんの音だ! って、誰かが扉を叩いていたのか。考えごとをしていたから、ちっとも気づかなかった。にしても、乱暴な…、いったい誰なのだ!!」
(ガラリ)

静蘭:「お久しぶりです。」

劉輝:「あっ!! あ、兄上ー!?」

静蘭:「ああ、そうだよ。旦那様が、『主上がお一人でこもられて悲しそうにされていたから、時間があいた時にでもおたずねしてみたらどうだい?』
とおっしゃったのでね。仕事の合間に来てみたんだけど、なかなか開かないから、何かよからぬことがあったのかと思って、つい……。」

劉輝:「つい、堅い扉にヒビを入れてしまったんですね…。さすがです、兄上。いや、ちょっと考えごとをしていたんですが、つまらないことだったんで、気にしないでください。外は寒いでしょう? ささ、とにかく中へ入ってください!」

静蘭:「では、遠慮なく…」

劉輝:「法律を変えずとも、まだ余には訪れてくれる人がいた…。邵可には感謝感謝だな。ヒビから入ってくる隙間風もなんのその。余は、兄上がいてくれれば、他に(秀麗以外)何もいらないの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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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和璃櫻失蹤了?這是怎麼回事!!
被召見的葵皇毅,快速確認了在這個場合的人。正坐在輪椅上的,是看似同被召見的悠舜。還有剛當上紅家宗主的紅邵可,與作為護衛武官的茈靜蘭。就連現在處於無職狀態的李絳攸和藍楸瑛,也肯定在什麼地方專心傾聽吧。
最後,皇毅以冷淡的目光,冷漠地看著王驚慌失措的模樣。被無言睨視著的王,也注意到了這種冰冷的視線。就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那樣,漸漸變得溫順,句尾的語氣也衰弱了下去,接著沮喪地癱坐在了執務室的椅子上。嗯哼地清了清嗓子。
這是怎麼回事?請給孤……幫孤……好好報告一下,葵長官。
劉輝不自覺地用了敬語,就算慌忙改變了說話方式,卻不知怎的,總覺得很彆扭。下旨,該是這個樣子的嗎?明明身為王,卻被這樣瞪視、欺壓,明明很畏懼,卻無論如何都不得不竭盡全力地裝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對於每天處於這種極度的欺壓下,卻還能持續工作的秀麗,劉輝從心底表示敬意。
在足足三拍的冰冷沉默後,皇毅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雖然之前就打算報告給陛下了,但陛下是從哪裡獲得這個情報的呢?與御史台有關的事務,都是極度機密的事項。除了臣和尚書令之外,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劉輝被驚訝得說不出話,靜蘭把頭轉了過去。得到情報的人,正是靜蘭。
靜蘭?
因為我是被告知,有事就得像王啟奏的傳令使。
皇毅和悠舜,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情報洩漏了啊……”
的確如此呢……”
簡直就像盡是在責備靜蘭做了多餘的事一樣的說法。讓靜蘭怒上心頭。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王知不知道都無所謂的事吧
皇毅如冰霜般的視線瞪著靜蘭。
不要多嘴,只要在問你的時候回答就行了。只不過是跟一個小小御史有關的情報之類的,哪有什麼讓王一一在意的必要。你少多管閒事。無能之輩。
無論是劉輝,還是如同皇毅猜測那樣,正躲在桌子底下聚精會神傾聽的絳攸和楸瑛,都被這種對靜蘭過於粗魯的發言愣住了。雖然聽過傳聞,但這個上司該讓人說些什麼好呢。與他面面相覷的,被說成是無能之輩的靜蘭,一時間無法理解他對自己說了什麼。
人生中,從未有過被這樣俯視著痛罵的經歷。
露出一副忍不住想要咋舌似的表情,皇毅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冷漠。

雖然陛下吩咐臣匯報,但現階段,臣沒什麼可以上奏的事情。

絲毫不留情面的說話方式,讓劉輝又縮回身子。不過,即使如此,劉輝卻也毫不放棄。

那麼,現在連剛剛開始搜索都說不上,又是怎麼回事呢?失蹤的只是紅御史和璃櫻嗎?那燕青和蘇芳的行蹤呢?

“……搜索?

皇毅露出藐視的眼神,繼而發出嗤笑。

很不幸的,御史台沒有閒到這種程度,要是是陸清雅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現在的御史台,沒有為一個小小的御史行動的打算。

靜蘭咬牙切齒地瞪著皇毅。

一個小小的御史?紅御史可是紅家的千金,是被認定要進王的後宮的!

深深的怒氣,在皇毅的眉間刻下了皺印。

是紅家的千金又怎麼了?就因為是要進後宮的小丫頭,所以要特別對待?夢話等睡著了再說吧。那個小丫頭是官吏。既然隸屬我的部下,那不管是平民也好公主也好,我都會一視同仁。──最不把紅秀麗當官吏來看待的,就是你們這群小子吧?

並沒有大聲呵斥,卻能產生大喝一聲般,震動空氣的效果。

陛下要是想命令臣執行搜索紅秀麗的指揮工作的話,臣照辦。但既然直接召見了臣和尚書令,並下達敕令,那就讓臣等聽聽陛下對於寧可將其他國事置之不理,也要將紅秀麗案件當做最優先事項來處理的解釋可以嗎?

躲在桌下的楸瑛和絳攸,驚訝地吸了口氣。……的確,如此呢。

召見作為統領朝廷百官的悠舜,和御史台的長官,讓他們報告的話,的確是有著這層意思。如果部下發生異變,決定要怎麼做的應該是皇毅,劉輝並沒有過問的權利。在劉輝召見御史大夫,說道:去給我找回來。的瞬間,這就成了王的聖旨。即便是將對偽幣、劣鹽,以及兵部侍郎遇害,還有經濟封鎖的事後處理,拋諸腦後,置之不顧。

劉輝緩緩握起了拳頭,低下頭。

“…………是孤輕率了,把它忘掉吧。
皇毅一動不動地望著邵可,以眼神示意。

小女乃是赦史。既然被任命為王的代理,那就要承擔起像解除經濟封鎖這樣的國之重事。然而,卻在半途失去了行蹤,這種行為實屬中途放棄職責。要是我不回貴陽,此事應該會遲遲得不到處理。給委託小女重任的葵長官的臉上無光,同時也使陛下顏面盡失。不管有何等理由,也是作為官吏所不能容許的。除此之外,因為擔憂所以希望去搜索這種話,就算撕破了嘴也不應該說出口。不如以放棄職責的戴罪之身,尋找並將其捉拿歸案就足夠了。

冷靜卻又嚴厲的話語。就連靜蘭也被震懾住似的閉口不言了。

比這裡的任何一人,都要更想知道秀麗發生了什麼事的人,應該正是作為父親的邵可啊。但是,卻比任何人都更將秀麗當做一名官吏對待。是啊,就如同皇毅那樣。

與此同時,放棄職責這句話,讓此處陷入了沉寂。表情不變的,只有悠舜和皇毅兩人,

此事,劉輝明白了此二人也與邵可一樣,將放棄職責的比重看得比失蹤大。

被任命為赦史的御史,沒有完成任務就在中途失蹤了。這是嚴重的失態。不論對王,對皇毅,還是對秀麗來說都是如此。。然而在這種還沒確切實情的時候,得知這樣的情況的話──

比起其他任何人,在劉輝和秀麗會被一起彈劾這點上是不會錯的。

被因情報的洩漏,而交換了眼神的悠舜和皇毅。
皇毅與邵可的視線交集。皇毅在三拍之內,放鬆了冷峻的嘴唇。

比起女兒的安危,更重視的是官吏的身份。皇毅回想起在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那個時刻,如烈火般激怒的紅秀麗。真的很像呢。大概就像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所說的那樣吧。
“……原來如此,比起前任吏部尚書父子來,可真是個強得多的宗主呢。
聽聞此言的絳攸,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因為是父子,所以就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混為一談了。

(
等等!同類!?喂,喂,把我跟那種人看成同類嗎──)
絳攸化成雪白的灰燼。好像一吹就飛走了啊,楸瑛這樣想道。

陷入了數拍詭異的沉默。隨後,皇毅開了口。

以現狀來看,御史台沒有行動的打算。因為其他還存在堆積如山的工作,需要優先解決。

就這樣,皇毅連句告辭的話都沒說,如此無禮地走出了房間。

劉輝緊咬嘴唇。連作為上司的皇毅,都沒有任何搜索的想法,既然這樣說了,雖然也同樣不能理解他的毫無所動,但要是劉輝在此命令他去找的話,也會變得如同剛才皇毅所言那樣。

忽然,傳來一陣擲地有聲的輕笑。靜蘭皺起了眉頭怒視著悠舜。

“……悠舜大人,您怎麼了?

就算被瞪了一眼,悠舜也還是微笑著,以羽扇輕掩嘴角。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不愧是邵可大人啊。連從那個葵皇毅大人那裡,都能套出這麼多情報來。

拖著處於呆滯狀態的絳攸,從桌下爬出來的楸瑛,大吃了一驚。

啊?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們吧?

“御史台沒有行動的打算,他剛才是這麼說的吧?總之,沒想過要去找,也就是說沒有逮捕的打算。他不像是個會把中途放棄職責的屬下,放在一邊不管的男人。作為掌管百官監察的御史大夫,對於御史粗心大意的處分,比起其他部署都要來得嚴格。因為御史台聚集了公正嚴明的優秀御史,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生存下去。所以,御史台的官員總體實力很高,即使官位低也能被所有人認可。即使制定超出法規的措施,官吏們也會遵從,正因為他冷酷的處分,總是率先適用於自己人。”
皇毅擁有與被比喻為秋霜烈日相稱的,處於絕對冰點的嚴明。就算是自己人的御史,也絕不寬恕。
(譯者注:秋霜烈日──秋霜是指秋日寒冷的冰霜,烈日是指仲夏毒辣的太陽,代表能使草木都枯萎的嚴酷事物。常用來比喻刑罰意志權威等極為嚴酷強硬。)
正是這份公正的冷酷,才保有御史台的權威,成了在朝廷中正常運作的依據。
“我認為這樣的他到現在都沒有行動的打算,就代表秀麗大人明確地盡了職責。這說明秀麗大人是在確保減輕哪怕是一點的經濟封鎖,與紅州州牧和葵長官聯絡之後,才失蹤的可能性很高。”
除了邵可之外,所有的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只有邵可,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要是在進行赦史工作的中途放棄,當然要受到嚴懲。如果葵皇毅大人說了不會這麼做的話,恐怕是在州境的關塞,確認我解除經濟封鎖,也已經寫了任務完成的報告了吧。這樣的話,小女就是在完成赦史工作之後,才消失的。”
“啊?什麼?你是說秀麗可能是為了完成其他的工作,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嗎?”
話題轉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劉輝陷入混亂之中。御史台的話,有什麼極密的任務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只想著秀麗身在何處,所以才沒想到的……
“……誰知道呢?如果小女是被委以其他的任務,或是去了什麼憑著我們也能找到的地方,那就不能稱之為‘失蹤’了?只不過是葵長官知曉小女的動向,才下了不做行動的判斷也說不定。那麼,是不行動,還是不能行動呢……?要是跟仙洞令君一起消失到御史台無法出手的地方的話,去向就……”
邵可因突然察覺到了視線,而抬起看頭。悠舜正用一種看似略帶玩味的眼神,打量著他。
簡直就像是,在看著邵可能順著僅有的線索,牽引到何處一般。

“感覺上去了擁有治外法權的縹本家的可能性很大,您認為呢,悠舜大人?”

(譯者注:治外法權── 一國國民在外國境內不受所在國管轄,如同處於所在國領土以外一樣;本文指縹家擁有不受彩雲國朝廷約束的特權)



有這個,可能。


悠舜並沒有否定。與平時一樣沉著柔和的聲音,簡直就像在劉輝等人驚慌失措之時,就早已有答案一般。


聽起來,如果邵可不在的話,似乎一直都沒有開口的打算。


不過,秀麗大人姑且是名御史。我們也不能輕易侵犯其作為御史的獨立權、搜查權以及保密義務。在並不小的限制下,不可能強制葵長官,對他說,給我說出隱瞞的事情。在一無所知的局限下,公開搜索也很難……礙於葵長官沒有上奏,我們無法做出與她相關的行動,請您務必要諒解。


這些話雖然是對邵可說的,聽起來卻像是在對劉輝所說。


代替無言以對的劉輝,靜蘭試著做了最後的掙扎。


我並不認為,可以存在王所不知的事情?


當然,你說的很對。不過,這就意味著,請無論何時都要捫心自問,這個優先順序是否正確。請公平對待、公正看待每一名官吏。請對葵長官所說的,另外還有堆積如山的工作需要完成,請先處理。


邵可制止了仍想回嘴的靜蘭。


無需多說了,靜蘭。


老爺……”


看來你真正想知道的,是別的事啊。拐個彎找答案,可是種壞習慣啊。要是想問、想說些什麼的話,就要把這些好好傳達給悠舜大人。


靜蘭彷彿被擊到痛處般,噤聲不語了。


我並不是認為悠舜大人方才所說是不對的,葵長官的話也是。


這是不含雜質的真摯心情。即便剛才,還說了句那樣的話。


邵可雖想著悠舜就不能讓人看看,哪怕是一點點他驚慌的樣子嗎,卻也只是不改平日那般禮數週全地鞠躬,與邵可所知的,至今為止的他並無任何不同。


“……──。算了,讓他去吧。


在邵可返鄉回紅州的時候,悠舜應該也察覺到了,自己是鳳麟這件事為邵可所知之事。所以甚至都不顯現稱得上出彩的舉止。對在鳳麟不利之時,見死不救的紅家之人。如果這樣想的話,要是悠舜不說出一切都已是過去的話,那反而是邵可應該感到慚愧並向其謝罪了。然而,這只是在邵可沒了解到,歷代鳳麟都會說謊,全是無藥可救的惡徒,很不幸地不存在例外,的前提下。如此一想,絲毫不顯現態度的完美微笑,就能看出別有一番深意了。


雖然靜蘭似乎也產生懷疑,邵可卻巧妙地擱置一旁。刺探悠舜的想法,就算對峙之時總會來臨,這應該也不是邵可的使命。


邵可換了方式思考,看著皇毅走出的門扉。與他當面交談還是第一次。


這位就是,據說是幫我直接把小女領回御史台的,葵皇毅大人吧?


悠舜的雙眸閃現一絲興味。


給您的印象,如何?


似乎是位完全繼承了,前御史大夫旺季大人的理念和資質的人物呢。如果小女此後也能繼續在他身邊擔任御史的話,說不定因是女子而受到的一切指責,都總會走向終結的吧。


悠舜僅是微笑著。然而,不動聲色地聽聞此言的絳攸,卻注意到了。


皇毅直接將秀麗領回御史台,對她下達的不合理要求到了殘酷的程度。



悠舜說過,作為御史台官員幸存下來,其實力會被每一個人認可。


要是秀麗沒進後宮,而是可以就這樣作為御史繼續下去的話──


當然皇毅會領回秀麗,絕不會是出於良心吧,盡情地利用被稱為秀麗的存在也是事實。然而,能夠幸存下來的道路只有一條。在葵皇毅手下,不被驅使到崩潰而殘留下來的話,就算地位低下,朝廷百官中的任何人也不會質疑其實力。就如同陸清雅那樣。


即使沒有通過國試,即使年輕到什麼地步,多半──即使作為女子也是如此。


然而,已經不存在這條道路了。秀麗拼命連結的小小的道路,卻被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在並非他人,而是劉輝等人的手中。


最不把紅秀麗當官吏來看待的,就是你們這群小子吧?


……絳攸心頭一震。


邵可也好,悠舜也好,多半是最深有體會的吧。對於劉輝決定的真正含義。邵可並沒有指責他。因為到現在並不存在說些無用之言的人,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對並非劉輝,而是秀麗的願望也許無法實現的可能性。


絳攸打算開口──卻又語塞。該說些什麼好呢。


(能說什麼)


事到如今。


此時的絳攸,明確地有了自己並不是以秀麗,而是以王的願望為優先的覺悟。


絳攸了解王的孤獨。也明白這不是現今能夠填埋的。不過是這種想要在讓人窒息的重壓中,只是回後宮的一時就好,在哪個信得過的人身邊,享受安寧的心願,應該就算實現也沒問題。如果這只有捏碎秀麗的心願,才能實現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絳攸這樣認為。所以絳攸並不覺得,劉輝的決定有什麼不妥。


絳攸察覺到的事情,在不久前,即使劉輝也再次注意到了。


邵可用手撐著下巴,如同陷入沉思般,瞇起了細長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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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彼方,虹之所向,乃幸福之所在——
(
譯義:山的另一端,就是彩虹的所在,也意指幸福的所在)

她帶著弟弟,攀爬着凡人不可觸及的深山。
......“幸福嗎?)

她撇了撇嘴角。是誰說的呢?不管是誰,那人肯定是知道的吧。知道自己歷盡千辛萬苦也永遠到不了山之彼方,虹之所向。

知道自己悲惨的命運,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

她牽著弟弟的手,偶爾也會背起他,撥開樹叢開闢道路,一心一意地持續著登山的路程。早晨才剛穿的巫女服,布滿塵土和被樹枝劃破的傷口,讓人不堪忍睹的淒慘。只是光腳穿著草鞋的纖足,盡被些利草割傷,鮮血從幾個磨破的水泡裡滲出。從咽喉中發出的吁吁喘氣聲。出生至今,她從未有過這樣行走的經歷。

......
不知不覺中,霧氣彌漫開來了。

沙沙,山間傳來了令人恐懼的聲音。與樹梢搖曳的聲音相反,是如同動物們屏著呼吸,虎視眈眈地窺視著什麼般的寂靜。

──
總覺得有什麼在那裡。它們正透過無數雙眼睛,無數道視線,不知在何處一動不動地盯著幼小的姐弟──她連這樣的情況,也感覺到了。

在霧中快要失去知覺似的跟弟弟一起走著──正當手臂和雙腿的知覺以及時間感都消失殆盡的時候,似乎是有什麼人在前方開闢了道路,霧散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棵如同連至天際般聳立著的,巨大的槐樹。

 
粗壯的樹幹需要五個成年人伸長手臂,才能勉強將它合抱起來。就算抬頭仰望,也望不到天空。給人感覺,簡直就像是創世之初即存在於世一般。這棵樹比起別的,都要充盈著什麼。帶著點畏懼,也帶著點神聖的什麼。她連被這威嚴的姿態所震懾住了的自己,已經驚訝了的狀況都沒有注意到。甚至就連出生至今,從未有過任何事物能動搖其內心的弟弟,也慢慢抬起了頭,對著槐樹眨了眨眼睛。 

槐樹被稱為黃泉的分界線,通往天界的第一門。

 
因為槐樹過於巨大,而忽略了樹下潺潺湧出的泉水,還有泉水邊獨自佇立著的,一個仿佛被時間所遺棄般,陳舊窄小的祠堂。

讓人油然而生跪拜之心的樸素祠堂,是槐樹守護著它免受風雨的侵蝕,所以才會顯現出毫髮無損的跡象的吧? 她背著弟弟,挪動著雙腿向泉水靠近。對著祠堂,接著是泉水,行跪拜之禮。 

神聖的山神和泉神啊......請允許我們在此短暫地休憩。

 

餵弟弟喝下泉水,用擰乾的布將他的臉頰和手足擦拭乾淨,盡可能地替他整理凌亂的頭髮和衣服。這期間,要說弟弟有什麼反應的話,也只是眼睛眨了幾下而已。

 

夕陽西下,將四周都鑲上一層金黃色。究竟是何時,已到黃昏呢?帶著弟弟逃走,不過是今晨發生的事吧?在迷霧中,卻讓人覺得似乎已經行走多日了。

 

然而,即使是一天也好,還是已經時隔多日也好,在追兵增加了這點上,是不會錯的。

 

父親應該知道,女兒逃到外面去了吧? 

……逃到外面去的話,就連我也能夠開闢另外的世界和命運的嗎?)

 

就像山之彼方,虹之所向,乃幸福之所在──”此言所說的那樣?

 

落日,將她全身都染上了一層緋紅。她閉上眼睛,莞爾一笑。轉過身去,違背了養育自己的宮殿和族人,她回到了弟弟身邊。

 

將幼小的弟弟抱在膝間,優雅地坐到了泉畔。

 

“......讓你走了這麼多路,你一定累了吧。抱歉了,璃櫻。雖然今天不能拉二胡給你聽,不過可以換成唱好多歌給你聽哦,就原諒我吧。

 

她像是在講悄悄話似的,在璃櫻耳邊輕輕哼著搖籃曲。璃櫻一副似聽非聽的模樣,僅是撲閃著雙眼。即便如此,她也為他唱了無數首歌。

 

時處區分晝夜的薄暮,槐樹婆娑搖曳,泉水泛起漣漪。 

世間,回蕩著詭異的聲響。就算如此,她也還是抱著弟弟,繼續為他哼唱溫柔的歌。 

黃昏──乃逢魔之時。

 

不知從哪裡傳來振翅的聲音。抬頭仰望,只見一只與暗夜同色的巨鴉,棲息在了槐樹枝頭。巨鴉貌似長著三只爪子,這大概是錯覺吧。

 

薄薄的夜色中,忽然有一名男子站在姐弟的面前。波浪般的黑髮,渾身裹著漆黑的衣衫,仿佛能窺探永遠的虛無般的漆黑雙眸,看不到一絲的友善。

 

面對簡直就像是暗夜之王般的男子。女孩毫不驚訝地停止了歌唱,禮數周全地行跪拜之禮。

 

“.....請原諒我們擅闖禁域。黃昏之門之主,主宰黑暗的狹間之君......”

 

似乎對瑠花輕聲道出的這個稱號,吃了一驚似的,男子緩緩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苦笑。

 

“......這可真讓人驚訝啊。已經相隔幾千年了呢?想不到還會有人不稱我為黑仙,而是這樣叫我啊。

 

男子用冰冷的指尖,抬起了瑠花纖細的下巴。

 

小姑娘,來這裡幹什麼呢?如果是想要逃脫父親和妳的命運的話,這可完全是反方向啊。

 

“......我並不是想要逃脫才來的。

 

出生之時即遭父親憎恨的姑娘啊。無人疼愛的姑娘啊。就算如此,你也不恨你的父親,寧願選擇死在這裡嗎?和你的人偶弟弟一起?

 

璃櫻眨了眨烏黑的雙眼。瑠花摸著被說成是人偶的弟弟的頭。

 

......比出生之時還要面無表情,沉默寡言,不哭不笑。據說連出生時的第一聲啼哭都未曾有過。拉他的手他就走,給他水喝他就喝。只是,也僅此而已。簡直就像是拒絕生存般,那漆黑的眼瞳中映照不出任何事物。這個被捨棄的弟弟,只有瑠花慈愛地對他。餵他喝牛奶,餵他吃三餐。為他拉二胡,給他講述被遺忘的故事。

 

與不為父親所愛相應的,是只能屈居於宮中的角落,要是能就這樣跟弟弟平穩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並非他人,而是瑠花自己注意到了。總有一天,這樣的日子會走向終點。

 

就這樣,知曉這天來臨了的那一刻,瑠花帶著弟弟逃出了天宮。

 

並非為了逃脫,而是為了結束。 

 

“……這位偉大的大人,除此之外,您能做些什麼嗎?為我的父親大人。

 

被父親幽禁,被封印了法力,被無數次洗腦,被灌下毒藥弄得死去活來也沒有死去的姑娘。就算如此,你還稱那個瘋狂男人為父親?” 

瑠花邊輕撫弟弟的頭,邊斷斷續續地低語道。那至今無數次思考過的,真實的話語。

父親就是父親。就算再怎麼被他疏遠,那也是這個世上,我和璃櫻唯一的父親啊。

隨著的一聲,瑠花感到男子身上冷漠的氛圍,如同潮水退去般消逝了。

“.......
因父親犯下的罪,伴著過人的異能,與弒父宿星而生的姑娘啊。

女孩由於擁有強大的異能,還有被預言過的那顆災星,從出生的那日起,被父親所憎恨。

這並不是女孩的錯。不過是父親的所作所為而形成的因果循環。只是因為父親擁有過於常人的慾望和貪戀,這股慾念扭曲地存在著,輪迴轉換,然後幻化成瑠花和璃櫻的形態,降臨於世。

女孩自己,也知曉這件事,況且──

就算如此,妳也愛著你的父親嗎?

女孩剛說了,是這個世上唯一的父親。

“……
如果父親大人讓我去死的話,無論何時我都會伸出脖子讓他砍的。但是,父親大人一次都沒有來到過我身邊。

一次也沒有想過,要將她當做女兒對待。

被幽禁的時候也好,被封印住異能的時候也好,被洗腦的時候也好,都是命令其他的術士做的。就算瑠花沉默地接受這一切,父親都沒有想過揣測一下花的內心。

哪怕是去見他,也是連打罵都省了,只是恐懼著女兒,一味地逃避。

“……
都沒有,活著的,意義了。就連雙親中僅存的父親,都不期望我活著。

瑠花的目光變得通透,斷斷續續地呢喃著,梳理著弟弟的頭髮。

“……
只是我的話就算了。但是父親也注意到了璃櫻是長生不老的體質。

年齡馬上就要接近八十的父親,似乎越來越執著壽命,不知怎的注意到了璃櫻特異的體質。沒有異能,如人偶般的弟弟,從出生起就擁有能停止流動時間的體質。

父親渴望這個稀有的肉體。

所以瑠花帶著弟弟逃出了宮殿。

為什麼不逃走呢。不管哪裡都好,往遙遠的地方去。朝著山之彼方,虹之所向去。──外面去。

瞬間,瑠花的淚水彷彿會流盡似地滴落下來。回憶中,從未有過哭泣的記憶。

“……是為了什麼呢?我是知道的。不管逃到天涯海角,幸福也不會存在的。──只能到這裡來了。養育自己的家,瘋狂的父親,扭曲的一族,我那被緊閉的天宮。就算這樣,那也是我的一切啊。就算知道自己不為任何人所愛也好。就算弟弟一次都沒有看過我也好,那也是我深愛的弟弟啊。我的幸福,只能在這裡尋找了。

 男子瞇起了雙眼。這個稚嫩的女孩,的確是注意到了,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真理。

山之彼方,虹之所向。就算逃到世界的盡頭,也不存在幻想中的世外桃源。

只有在手心冰冷的現實裡,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明明知道幸福的所在,女孩也一直否決著這個地方。

已經不能待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殺死父親大人的。

除了殺掉外別無他法,這樣想的日子,總有一天會來臨。總有一天,自己會對瘋狂的父親埋下殺意。就像被預言的宿命那樣,弒父的那天會到來的那一刻,讓瑠花深感恐懼。
“......
被預言會弒父的女兒,會被父親憎恨是理所當然的嘛。這是沒辦法的事。為了不殺害我們唯一的父親,那我只能先消失了。

不能逃跑,也不能留下。扔下弟弟一個人走也辦不到。

人偶般的弟弟。被父親斷言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利用他的身體又有什麼不好。

……
父親跟一族的年輕姑娘間,生下了許多像璃櫻這樣的白子。然而,大多數都很短命,出生不久即刻死去,就算存活下來,能撐到二十歲的也很稀有。

恐怕這就是以凡人之軀,硬將仙女從碧空之月上扯落下來的禁忌的代價。

即便如此,擁有異能的孩子的出生率,也的確是從前不可比擬的高,父親就繼續讓女人生孩子。如同人偶般的姐姐們,更是被當做“薔薇姬”的身體,利用到直至崩潰。 

父親的話也許是對的。弟弟是活著還是死了,連瑠花也不清楚。空有軀殼的弟弟。對他再慈愛,也不會有一點反應。也不會看著瑠花。

就算這樣,對於父親的話,瑠花也不會認同。

“──你,做不到的。”

男子冷冷地放言道。

“妳不會自殺的。正因為如此,才來爬這座山的吧。因為自己死不了,所以才想選擇被殺吧。被野獸、妖魔,或者是我。話說,我原本是想對妳抱有期待,在旁邊看著妳的,現在我改變想法了。──妳沒聽到嗎,呼喚妳的聲音。”

 

古槐樹的枝葉搖曳著,沙沙作響。 

 虛無縹緲的聲音乘著風,傳到了璃花的耳中。

──……小姐,……大小姐……
──我們的公主殿下……您在哪兒呢……請快回來吧……
瑠花明白,是誰在呼喚自己。隨時都能聽到虛無縹緲的聲音。瑠
花 小姐,請拉二胡給我們聽,請為我們唱歌,請跟我們一起玩。請對我們說話……
請聽我們講話,請看著我們,謝謝您,我們的公主……
瑠花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男子從喉嚨深處發出了笑。帶著些許的憐憫。
是的,妳不會死。因為無法捨棄。無法捨棄那個瘋狂的父親及一族,那個弟弟,親近妳的其他的可憐的白子們。那個妳引以為傲的,所深愛著的一族。
沒有比這裡,更幸福的地方了。這是自己的全部。
儘管不為父親所愛,但卻能為一族而生。自己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
要是下山的話,妳被封印的異能,就會對一族進行毫不留情的血統肅清。妳選擇的不是父親,而是縹家,總有一天對妳父親的愛也會消失。一族都畏懼著妳,世人也畏懼著妳。就算得到一切,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愛,繼而陷入永遠的孤獨中。妳要知道,不管多麼慈愛地對待他,妳那三餐都親手將筷子遞到他嘴邊的弟弟,都不會看著妳。因為哪怕是總有一天,會出現填補妳弟弟那空缺內心的人,那人也不會是妳。過於常人的異能,沒多久就會侵蝕妳的心靈。回去了,也只能走向跟父親一樣瘋狂的命運。即使如此,……妳也要回去吧。
無法逃走。無法捨棄。所以,才以這座山為目標,而並非外面
槐樹的沙沙聲。黃昏之門。能將姐弟從扭曲的命運中解救出來的,唯一的門扉。溫柔的死亡。──然而。
“──我不能為妳敞開黃昏之門。是在這裡勒緊妳和弟弟的脖子,還是回去,就看妳的了。
女孩陷入了沉思。向長達永遠的空白──邁開了步伐。
向著被緊閉的天宮。向著自己的命運。
男子冷漠地微笑著。
這雙手所選擇的,是比甜美的死亡更殘酷的,血淋淋的生存。
“……讓我看看吧。妳與妳父親唯一的不同。因為這份高貴的驕傲,無論何時都會帶領妳走向孤獨的,瘋狂的──與妳父親相同的命運,妳能守護自己的內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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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廢話:總算有圖了(被眾人毆)
                      這是好心的網友彩吧雪心兒大人提供的(版主的悲哀.....沒錢)
                      廢話不多說了進入主題吧!





劇透:

皇毅露出藐視的眼神,繼而發出嗤笑。

“很不湊巧,御史台沒有閒到這種程度,要是是陸清雅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現在的御史台,沒有為一個小小的御史行動的打算。”

靜蘭咬牙切齒地瞪著皇毅。

“一個小小的御史?紅御史可是紅家的千金,是被認定要進王的後宮的!”

深深的怒氣,在皇毅的眉間刻下了皺印。

“是紅家的千金又怎麼了?就因為是要進後宮的小丫頭,所以要特別對待?夢話等睡著了再說吧。那個小丫頭是官吏。既然隸屬於我的部下,那不管是平民也好公主也好,我都會一視同仁。──最不把紅秀麗當官吏來看待的,就是你們這群人吧?”

並沒有大聲呵斥,卻能產生大喝一聲般,震動空氣的效果。

“陛下要是想命令臣執行搜索紅秀麗的指揮工作的話,臣照辦。但既然直接召見了臣和尚書令,並下達敕令,那就讓臣等聽聽陛下對於寧可將其他國事置之不理,也要將紅秀麗案件當做最優先事項來處理的解釋可以嗎?”




劇透:

蘇芳想到了秀麗病情的嚴重性,中途改變了說法。看著那種馬上快要斷氣似的臉色,無法成為她的代理之類的,就連蘇芳也說不出口。燕青訝異地瞪大了雙眼。總覺得如果是不久之前的狸狸,縱然是改變說法,也只會斷言道絕對辦不到而已。

“不過,這麼說來,燕青的想法,恐怕,小姐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吧?”

代替“猜對了”這句話的,是燕青的苦笑。不愧是狸狸,很清楚嘛。

“是啊。實際上,任命小姐為敕使,就是因為她是紅家直系的千金啊。別人的話,弄不好就被拒之門外連面都見不上也說不定,這是強加於小姐的。小姐也很清楚這一點,特別是現在邵可大人正趕回紅家。現在的話,通過父親會見紅家宗主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沒必要著急。冬天到來前,還禁令流通不把榖物運過去的話,就會變成白州和黑州生死存亡的問題了。也能明白固執己見地說不回去的小姐的主張。因為我跟璃櫻都很猶豫,所以才磨蹭到了這地步啊。”

蘇芳看了看燕青。然後小聲詢問道。

“……只是這樣?不過我聽說小姐,結束這份工作的話就要進後宮、還會辭官。”

蘇芳真的能夠一針見血地點到尖銳的部分。洞察力實在超群。

雖然帶著點敷衍,但燕青老實地回答道。

“看來是這樣呢。……大概是看著說道‘完成這份工作之前,絕對不會貴陽’的小姐,連我都覺得不想回貴陽了呢。所以才沒把她帶回去吧。”

隔了一會之後,蘇芳死命地抓了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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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有什麼人拉過椅子,徑直坐在了身邊。

秀麗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就看到了蘇芳。璃櫻和燕青並不在這裡。

蘇芳托著下巴,凝視著秀麗。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舉動了。

秀麗微微一笑。一看到蘇芳的臉,就會不同於看到燕青或是靜蘭般安心。

“……狸狸……不要跟我說些,快回去,或是代替我之類的話……“

蘇芳愣住了。目瞪口呆肯定就是指這種情況吧。雖然話還是能說的。

“……用一副看起來快死的表情,邊笑邊說的就是這個啊……妳啊還真是毫無改變呢。”

“拜託了。這可是最後的工作啊。是很寶貴的工作啊。想到黑州和白州的話,做不到什麼的是不會被原諒的。在中途替換導致對應方法延遲之類的就太兒戲了。能被容許在任務中途交替的,可只有在死掉的時候啊。如果我死了的話那就隨便你們好了。但只要我沒死,就讓我好好履行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吧。拜託了……”

蘇芳目不轉睛地俯視著秀麗。不會是熱度又上升了吧,秀麗的臉通紅的。蘇芳重新擰了擰放在枕邊水盆裡的布,放在秀麗的額頭上。

“……妳啊──,因為實行經濟封鎖的是妳的故鄉紅家,所以備感到強烈的責任感吧?”

秀麗沒有回答,但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就一目了然了。對於紅家採取這樣的手段,秀麗感覺到的深切哀傷與責任感。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是──。

蘇芳看了看放在臉盆旁的堆疊的書信。也許是經濟封鎖的影響遍及每一個角落吧,從燕青那兒聽說通過關卡總會得到報告,秀麗意識清醒的時候就會瀏覽一下這些書信。

“看著小姐,連我都覺得不想回貴陽了呢。”

總覺得看起來大喇喇的燕青,果然是最了解秀麗的。

“不知怎的總覺得比起‘死也沒關係所以工作’到不如說是,‘還不如工作到死’比較好。”

“……狸狸。”

狸狸拿過幾張書信。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做到這份上的。即使為了這個女人也是。儘管如此他還是做了,那是因為……

“你看起來像是想要逃避工作,只是一瞬間也好,想把其他不想考慮的事情都忘掉。”

秀麗驚訝地睜開因高燒而濕潤的雙眼。秀麗自己,似乎也沒有想到蘇芳所說的那份上。隨後,眼瞳如動搖般流轉。

“這是“最後的工作”了吧。說是結束敕使的工作回到貴陽的話,就要辭官入後宮了?”

用簡直就像是步向監獄一般的口氣說道。但其實狸狸覺得這對秀麗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在工作中領先這點,很像妳。但我是絕對辦不到的。不過,妳用一副世界末日一樣的表情,好像在說‘不知道什麼情況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出大錯了。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不想考慮了。’必須要逃避現實,一般是不用做到這份上的。就算是妳也不用。那樣會比較簡單易懂。妳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秀麗通過朦朧意識的另一端,意識模糊地聽到了這些話。與因高燒而濕潤的不同種類的淚水,從眼角滲出。總覺得被狸狸所說的話給當頭棒喝。狸狸仍然那麼毫不留情、誠實、敏銳尖利。然而,這次反而是秀麗這邊不太明白了。逃避現實?

比起‘死也沒關係所以工作’來說,‘還不如工作到死’。並不了解理由。只是……被這樣說道,注意到了。也許,正如此言所說。

熱度升了上來,心神都亂作一團,秀麗如昏厥般陷入了沉睡







據說這張圖片是龍蓮以藍仙的身分把楸瑛和迅送到秀麗身邊
秀麗靈魂快出竅時,小璃櫻心想有誰來幫忙壓住秀麗,原以為是龍蓮,還想說龍蓮怎用粗暴的方式對待他。




看到右下方的老鼠了嗎

那是縹家以法術換化而成的迅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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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情報】(「BOOK」データベースより)
監察御史・紅秀麗が、任務半ばで姿を消した!その報は瞬く間に朝廷を駆け巡り、国王の紫劉輝は心を痛める。秀麗の安否は気になるが、一官吏の彼女を特別扱いできない。そんな王の心を汲み、側近の藍楸瑛は、密かに秀麗を捜すことを決意する。一方、秀麗と同行していた榛蘇芳が帰還。彼が語った驚きの事実に劉輝は絶句する。秀麗の身に危険が、劉輝の治世には暗雲が立ち込める!?人気シリーズ第15弾、怒涛の最終章開始。




 
靜蘭似乎情緒激動呢,不曉得為什麼

 
內文似乎有提到逃避現實,究竟是誰逃避現實呢?)

 
(不要誤會喔
那是劉輝把秀麗的信燒掉,而十三姬想把信奪走的畫面)

 
這一幕有點令人匪夷所思,這一幕是小璃櫻為了防止秀麗的靈魂飛走而才壓住秀麗,至於楸瑛和迅的行為就不曉得了

 
(秀麗似乎無法脫離險境了.......)

身為彩雲國迷的我當然不能錯過最新消息啦


最重要的圖當然是劉輝和秀麗啦

但是......他們居然不能相見(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一張圖的下方好像是縹瑠花

果然令人期待

希望不要是悲劇才好

秀麗が、任務途中に行方不明になった!! 国王の劉輝は、その報に動揺する。そこに、秀麗と一緒に行動していた蘇芳が帰還した。そして蘇芳が語り始めたのは、秀麗の身に起きた、驚くべき出来事で…!? 

秀麗竟然在任務途中下落不明!!  國王劉輝獲報後開始心生動搖。在此時,與秀麗一同行動的蘇芳回來了。然後從蘇芳口中道出,發生在秀麗身上,令人驚愕的事會是…!?



話說

原本彩雲國物語正傳第15集篇名是



『紫龍は雲に隠される』




HPでサイン会開催!! 雪乃紗衣先生サイン本10名様にプレゼント!!
 

12月1日に発売される本編最新刊『彩雲国物語 暗き黄昏の宮』の発売を記念して、HP上で雪乃紗衣先生のサイン会を行います。『彩雲国物語 暗き黄昏の宮』のサイン本はここでしか手に入らないので、ふるってご応募ください!! (当選者の発表は発送をもってかえ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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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実施期間:2009年11月1日~2009年12月31日



本編最新刊『彩雲国物語 暗き黄昏の宮』12月1日発売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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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
  【1】彩雲国物語最新刊「暗き黄昏の宮」本日発売!
  【2】「彩雲国広報局」HPでサイン会開催中
  【3】雑誌「ザ・ビーンズVOL.14」速報
  【4】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月刊ASUKA移籍連載決定!
  【5】
コミックス「彩雲国物語」第5巻 2010年1月26日発売!
   
……………………………………………………………………………………………

╋─────────────────────────────────╋
┃ 【1】彩雲国物語最新刊「暗き黄昏の宮」本日発売!         ┃
╋─────────────────────────────────╋
 
 皆様~、いよいよ待望の本編最新刊「暗き黄昏の宮」が発売です!!
 前巻「黒蝶は檻にとらわれる」で、秀麗様の消息が気になっていたところ
に、さらに驚きのにゅ~すが入りました。な、なんと「暗き黄昏の宮」から、
「彩雲国物語」が最終章に突入するんです!! 終わりなんてみたくないよ、で
も、最後がどうなるのかすっごーく気になる、というあなた! そのお気持ち、
僕もよ~くわかりますが、まずは、最新刊「暗き黄昏の宮」を読んでみてくだ
さいね。あなたの気になっていることが明らかになるかも、です~。
 
 それにしても、毎回息を継がせぬ展開で、何度読み返しても新しい発見があ
るといわれる「彩雲国物語」ですが、今回も見どころたっぷりですよ~。「暗
き黄昏の宮」では、お久しぶりのアノ方やコノ方が登場するんです。皆様が応
援されている方は登場するでしょうかね? それも楽しみですよね~。でも、
僕は、何はなくても、秀麗様がご無事であることをお祈りしてるんです! 
 ちなみに、活躍がお久しぶりのアノ方が、何やら大事なお仕事をされるみ
たいです。カッコイイお姿が見られるんでしょうかね~? 
 
 気になるかばーには、鏡越しに向かい合う秀麗様と主上、そして、縹家の
影の当主と恐れられる方が登場です。本編を読むと、僕なんてぶるぶる震え
ちゃうくらいスゴイお方なんですが、かばーでは、非常にお美しいお姿です
~。美しいものにはトゲがあるっていうのは、本当なのかもしれません~。
皆様もご自分の目で確かめてくださいね!!
  
*「彩雲国物語 暗き黄昏の宮」雪乃紗衣著 イラスト/由羅カイリ
 角川ビーンズ文庫 定価500円(税込) 好評発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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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彩雲国広報局」HPでサイン会開催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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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発売前から、話題騒然だった本編最新刊「彩雲国物語 暗き黄昏の宮」発売
を記念して、僕と、同じく官吏の嵐嵐くんが皆様に「彩雲国物語」をご紹介し
ている公式ほーむぺーじ「彩雲国広報局」では、特別企画「ほーむぺーじでさ
いん会」を開催中です~。
 どんな内容か興味津々のあなた、是非「彩雲国広報局」にお越しください!
なんと、「彩雲国広報局」内にある「特報」ぺーじから応募していただいた方
のなかから、抽選で10名様に雪乃紗衣先生のサイン入り最新刊が当たるんで
すよ~!! 11月1日~12月31日までの期間限定開催で、もうすでにたく
さんのご応募がきているんです。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このめーるで知っ
たと言う方は、「彩雲国広報局」へ急げ、で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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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わしくはこちらを! ↓
 【「彩雲国物語」公式HP「彩雲国広報局」】
http://www.kadokawa.co.jp/saiunko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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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雑誌「ザ・ビーンズVOL.14」速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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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まだ年越しをしていませんが、新年早々のうれしいお知らせがあります~! 
「ザ・ビーンズVOL.14」が2010年1月27日発売予定~!!
 ぼりゅ~む14は、本編最新刊を読んだ方にはうれしすぎる、「暗き黄昏の
宮」掛け替えカバーが付録についてくる超豪華な号なんです~。ただの掛け替
えカバーじゃありませんよ~。カバーの裏側にあるあらすじは、なんと、雪乃
紗衣先生書き下ろし!!(もちろん、いつもは、ここを先生が書いたりしないん
ですよ! )「暗き黄昏の宮」のもう一つの面が見えてくるかも!? さらに、カ
バーのイラストは、由羅カイリ先生描き下ろしなんです! しぶくて、偉いアノ
お方や、何を考えてるかわからないアノ方やアノ方が登場するみたいですよ。
これだけで、誰のことかわかったら、あなたはかなりの「彩雲国」ファンです
ね~。
 そんなファンの方には、W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は見逃せないはずです。だっ
て、ダブル「彩雲国物語」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なんですから~! 気になる一
つ目は、『録り下ろしドラマCD』です~!! 今まで音声化されていないアノ
お話が待望のドラマCD化だっていうんですから、絶対手に入れておきたいで
すよね~。「ドラマCDでも十分すごいのに、もう一つあるなんて信じられな
い!」というあなた、信じてください~! もう一つの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は、
『由羅カイリ先生描き下ろし複製原画』です。由羅カイリ先生の描き下ろしイ
ラストが、本物と見紛うほど鮮明に再現された複製原画で、しかも、シリアル
ナンバー入りということですから、僕もよだれが出るほどほしいです~。あっ、
こういうことを言うから、同僚の嵐嵐くんに怒られちゃうんですね。『由羅カ
イリ先生描き下ろし複製原画』の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は、月刊ASUKA2010
年3月号(2010年1月24日発売予定)と、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第5巻(2010
年1月26日発売予定)と連動しているんで、こちらもちぇっくしてみてください
ね~。(※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は、すべて応募者負担があります)
 
*「ザ・スニーカー 22年3月号増刊 The Beans VOL.14」
 発行元:角川書店 発売元:角川グループパブリッシング
 2010年1月27日発売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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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月刊ASUKA移籍連載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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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雑誌「ビーンズエース」で大人気連載中だった、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が、
このたび、月刊ASUKAへの移籍が決定しました。移籍連載開始は、2010年
1月24日発売予定の月刊ASUKA3月号からになります~。移籍連載開始前にも
「彩雲国物語」は様々な形で、月刊ASUKAに登場するそうなんです。その
情報をここでも少しご紹介いたします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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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刊ASUKA2010年2月号(2009年12月24発売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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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 『マイ・セレクト・スクールカレンダー』
  好きなイラストをセレクトして作る世界でたったひとつのカレンダー!!
 ●移籍連載カウントダウン・カラー記事
  コミック「彩雲国物語」の完璧ダイジェストやキャラ紹介の他、企画も満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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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刊ASUKA2010年3月号(2010年1月24発売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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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紙×巻頭カラーにて移籍連載スタート!!
 ●応募者全員サービス『由羅カイリ・プレミアム複製原画』

 移籍連載からは、秀麗様が官吏になるために国試の勉強をされていた頃を描く
“国試チャレンジ編”がクライマックスに突入するんですって~! 貴陽一の妓女
・胡蝶さんの美しいお姿をたっぷり見られるみたいですから、皆様、月刊ASU
KAも見てみてください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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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コミックス「彩雲国物語」第5巻 2010年1月26日発売予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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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そんなわけで、月刊ASUKAに移籍して、大盛り上がりのコミック「彩雲国
物語」なんですが、第5巻登場のお知らせが入っています! こちらも、「ザ・
ビーンズVOL.14」と同じく、年明け発売予定ですから、あわせて読みたい
ところですよね~。
 “国試チャレンジ編”がはじまる第5巻は、「彩雲国物語 朱にまじわれば紅」
収録のお話を描いてるんですよ。そして、影月さん、胡蝶さん、三太さん、とお
なじみのみなさんがコミック初登場する巻なんですって~。胡蝶さんが初登場な
んて、ちょっと意外ですよね。存在感たっぷりなので、第1巻からいらっしゃっ
たように思えてしまいます。そう思うのって、僕だけかな~?
 秀麗様が、彩雲国初の女性官吏になるための第一歩を踏み出された、記念すべ
き国試、その前に起きたひと騒動~! 影月さんの、例の見事な変わりっぷりは、
必見ですよ~。

*あすかコミックスDX 「彩雲国物語」5巻 由羅カイリ 原作/雪乃紗衣
 B6判 予価567円(税込) 

 発行元:角川書店 発売元:角川グループパブリッシン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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ついにコミックス第1巻発売!
表紙×巻頭カラーで登場!
小田すずか×神永学〔心霊探偵八雲〕
  とじ込み付録〔八雲掛け替えコミックスカバー〕
ダブル付録
ブックカバー&クマハチコインケース
早く読んでほしい。可愛さ炸裂!
  松本テマリ×喬林知〔今日からのつく自由業!〕
アニメ化企画進行中! 最新情報あり
小田切ほたる〔裏切りは僕の名前を知っている〕
新連載
梶山ミカ〔あやはとり召喚帖〕
〔彩雲国物語〕も緊急参戦!




月刊あすか 2009 10月号 CONTENTS

「心霊探偵 八雲」
「ZONE-00」
「裏切りは僕の名前を知っている」
●「主人と執事様!?」
●「極嬢☆飴色デイズ」
●「あやはとり召喚帖」
「今日からのつく自由業!」
「宮廷神官物語」
「彩雲国物語」
●「お帰りなさいませコンビニへ!」
「スウィートガール」
「薔薇嬢のキス」
●「東京デッドライン」
「胡鶴捕物帳」
「テイルズ オブ ジ アビス -追憶のジェイド-」
●「学園GOD!」
●「神は祓えど世は妖かし」
「瑠璃の風に花は流れる」
「逢魔警察 ソラとアラシ」
●「リアルロデ ~ガール・ミーツ・プリンス~」
「コードギアス 反逆のルルーシ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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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月後

天空,隨著夏天到秋天,變化萬千。

有人往銀狼山前進。燕青躺在稻草堆中,仰望天空。

一張臉卻倒映入眼簾--原來是茶鴛洵。

“徒弟要是這麼無精打采的話,南師傅也會沒精神的喔。”

“嗯............能聽到老爺說話,真是太好了。”

茶鴛洵看到燕青擺出一副猙獰怪異的表情,二話不說就先給他一拳。

“我不是說過,遇到危險就要逃走嗎?為什麼不聽我的話而擅自行動?!”

據說,茶鴛洵用少數人偽裝而集結的軍隊,正是阮小五所說的“難以置信的最強軍隊”。

由宋隼凱(宋太傅)、黑耀世(黑大將軍)、白雷炎(白大將軍)、司馬龍,另外還有許多可說是“超級厲害人物”組成的一支軍隊。

確實,見到宛如怒濤般的船隊蜂湧而來時是足以令人驚訝的。而且,因為看起來茶鴛洵對於“依賴水軍”這事頗有自信,於是眾人便紛紛推測有機動部隊。

(巧妙地把部隊帶到這裡也是略見一斑)

而且,據說,這全都是茶鴛洵的一封書信召集而來的,憑藉一己之力。

他們用數個月的時間重新組織東華郡府的軍隊,徹底重新進行鍛鍊。周圍村落及街道上的襲擊事件屢次慘敗,沒有其他原因,正是軍隊不斷變強的原因。

當然,除了阮小五之外,還有許多間諜被分配到梁山進行探測,那時也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然而,燕青卻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實力,不信任茶鴛洵而擅自行動,結果......親人和朋友,兩者都沒能保護到,失去一切。

“燕青,那時打架是不對的。但沒有傳達消息給你是我的失誤。”因為指揮其他部隊而離開此地的茶鴛洵,回來時從阮小五那聽到只剩下燕青一人時已經早上了。

茶鴛洵頓時臉色慘白,帶領軍隊攻向山上之際。

所有一切,都已結束了。宋隼凱(宋太傅)、黑耀世(黑大將軍)、白雷炎(白大將軍)、司馬龍,面對此情形感到啞口無言。剩下的,只有堆積如山的屍體和充斥耳際的哀號。

只有一天,梁山便淪陷了。

此後,燕青處於消沉狀態。日復一日,他在梁山及梁山周圍尋找那個被認為消失無蹤的朋友。

“茶老爺,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很抱歉。”

倒是從某個關塞那傳來一份類似少年的消息,但其中提及少年和父母親及小女孩三人在一起,應該是認錯人了。

“這倒不錯啊。師傅說‘要是沒有找到屍體的話,那一定還活著。’所以我相信,一定還可以再見面的。”

然後,不會獨自一人。

不會再次......

“我說,茶老爺,有什麼事嗎?”

“對了......燕青,從今天開始就以當官為目標視著學習吧,以文官為目標......”說完這些話,茶鴛洵便決定了。

“要是有決心的話,我就會栽培你的。我偶爾會回來,到時候回來看你的表現,如何?”

“嗯!我要做。我會的!”

成為文官的話,便會像茶鴛洵一樣,能夠用很大的權利守護更多事物。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傷害,便能守護自己重要的事物。

而且,成為武官的話,便能幫助二哥。這也是和二哥的約定。雖然繞了遠路,但還是回到那個地方。

“我雖然很笨,但是我會努力的!”

“沒關係。即使很笨也能提供可靠的輔佐。最重要的是現在這樣的你。”

......老爺,這話怎麼說?”

茶鴛洵暗藏笑意,拂袖而去。

“燕青,你去阮小伍那玩吧”

“又要去?為什麼?”

“去借錢啊,應該沒問題吧.....

自從和阮小五上街用錢買東西之後,師傅便對“商店”產生濃厚的興趣。好像是因為人們都笑的對彼此對談,不管是誰都會買東西的人微笑以對。

然而,在商店買東西視需要付錢的。於是,南師傅便學會了“借錢”。

我說,師傅。借了錢得還錢的吧?還有,蘋果的話,一旦摘了下來吃完之後把種子埋進土裡。樹木便可以有很好的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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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清所在的地方越來越近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是一種可怕的寂寞。

像是為了要除去夏天沉悶的熱氣一樣,風從山上吹來一股刺鼻的臭味,燕青詫異的睜大眼睛。

濃烈的血腥味混著死屍的臭味--好不容易抵達的燕青,最先映入眼簾竟是一片怵目驚心的景象,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清半跪著,在這些悽慘和靜寂的死屍中,全身染上腥紅的鮮血。

“--清!”

隱約之中,清苑看起來似乎有些反應。

燕青跑向清,一看便知受了致命傷,正確的說是滿身傷痕,腹部雖然受輕傷,不過,出血量很多。

“清--笨蛋五郎,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還要戰鬥,為什麼沒有逃走?”

清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到燕青,於是便放下心來鬆開手中的劍。在附近茂密的草叢猛烈地搖曳著,燕青轉頭看到一個小孩子,顫抖著蹲在那裡。

“小孩子!?為什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怪物!!”

孩子臉色慘白,大聲哭喊著。

“這傢伙不是人,是妖怪!那樣的東西才不是人!父親就是被那個妖怪殺死的!!把笛子還來!”

孩子的胸前有個似曾相識的笛子搖晃著。跟燕青交給清的笛子是一模一樣的,那孩子還緊握著沾了血的匕首,手指用力到僵硬的程度。

“在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眼前感到一陣暈眩,燕青險些想打死這個孩子。

你知道在之前是誰保護了你嗎?這傢伙就算是自己被刺傷也還是想保護你到最後!甚至變成這樣......

身心都已經滿是傷痕,也還在保護你。

沒有對孩子動手,而是緊緊抱住了清,燕青淚如雨下。他更想打自己一頓。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來晚了。留下你獨自一人,只想到自己的事,卻無法來得及保護你。”

燕青一邊抽泣著,一邊把清苑的頭輕放至自己的肩膀上。

“一起走吧,清。”

一起吧。

“和我還有師父一起。即使你討厭我也可以。我心胸寬闊,完全不介意喔。因此一起走吧,我不忍心把你一個人扔在梅太郎下面睡覺而不管呢。”

清苑腦中響起燕青的聲音。

在燕青的身邊感覺很好。

在這裡清苑可以不用戰鬥,也不會受傷。只要抬頭,超越燕青的肩膀就可以看到藍天。

簡直把話當真一樣,以至夏日蒼穹,萬里無雲。映出的便是燕青的青天。

......全部......都結束了嗎?”

“都結束了。已經沒關係了,別說了,現在得帶你到師父那裡療傷才行。”

清苑想想,接著斷斷續續的說道

......先帶我到中央要塞去......

“中央要塞!為什麼?”

“那裡面......
有止血藥和繃帶。”

清苑故意這樣說道。

“原來如此,要止血啊!我們到處放火,只剩那裡沒燒。好,出發!”

清苑用盡全身力氣將胸前的笛子扯下,遞給孩子。孩子的臉頓時扭曲,他不覺得有誰會像自己為父親的死而哭泣那樣為清苑流淚。

和自己最小的弟弟同樣年紀的孩子啊。不知怎麼的,總覺得他的臉與劉輝相似。

因為保護了他,所以感到很安心。

“無法讓你有殺死我的機會,真是抱歉啊。”

孩子緊咬嘴唇,一把奪過笛子。燕青想要打他,但想了一下還是停住了。

燕青心裡也很明白。

這孩子的憤怒,憎恨和殺意,全都是清苑應該承受的。

不過,燕青也有權利糾正。

“小子,是清拚命守護你的,換作是我也會把你藏在身後保護你。但是如果你還是想要刺殺這傢伙的話,那麼我會一直保護他到底。”

燕青把清苑背在身上,轉身離開那孩子的時候,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

“其實,我知道的。父親並不擅長吹笛子。但在聽著笛聲的時候,我卻能感覺到他還活著。本來不是要去尋找,只是聽笛聲就好了,但還是忍不住見面了。”

這才看到拿著短笛的人不是父親,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等清醒的時候,手裡已經握著這把小刀。
“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你不能死啊。”

清苑在燕青的背上,聽到那孩子的聲音。

燕青回頭看著那孩子。這傢伙正努力接受父親已死的事實,卻偶然招來了如此的不幸。

燕青從孩子的手中拔出那把短刀,怒氣彷彿銷散一般,離開了。

燕看快到中央要塞,燕青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中央要塞失火了。

“喂,等一下,這是誰放的火?!”

清苑好不容易睜開眼睛。是“智多星。”

“還有事情要完成”。智多星曾經這麼說過。

最後的工作。但是,那個人的話,總是優先考慮別人,死亡自然不是他的目的。

火焰。黑煙--黑煙。

狼煙引來官兵。同時,在每個人的眼裡都清楚的看到“殺刃賊”的末日。

這就是那個人的最後工作,但是他沒有那雙火焰燃起時能夠逃跑的腳--會一起同歸於盡。

“清,在這裡等一下。火焰還沒有蔓延到倉庫,那裡大概還有藥和繃帶。”

燕青忽然看到那把短刀。

刀,復仇。

已經不能再想了。再這樣下去,清便會面臨死亡,暫且把仇恨都沉至心底最深處。

......
清,我......不想和晁蓋成為同樣的人。清,讓你遠離死亡如此的近真是不好意思。我左臉頰的傷,給我消失吧。”


清苑慢吞吞的看向燕青。這是一種少有的,相當壓抑的表情。

清苑想起經常自言自己很失敗的燕青。

在月光下,可以看見右手沾滿鮮血的劍和按住右臂的燕青。

(和晁蓋是一樣的?)

這個笨蛋到底想到哪裡去了,他和晁蓋完全不一樣。

清苑沒有說話,卻一把奪過短刀,手腕使勁的劃過,燕青臉頰上的一字型變成十字型刀疤。

鮮血直流。

“你還真狠!連我的眼睛也差一點被你劃掉!”

“哼......我有那麼遜嗎?”

“精神很好嗎--明明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在這等著,我馬上回來。”

清苑只是挽留了燕青一下。

......唉,去......晁蓋臥房的......床底下......有一道通往地底的暗門......從暝祥那聽說的。”

清苑隨意撒謊,燕青打算前往察看。聽起來確實很可疑呢。晁蓋的確是完全沒有使用過自己的臥房。也許那裡是暝祥放置物品和做壞事的證據的地方。

“好。那我去啦。”

燕青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

......又是獨自一人了,清苑看向天空。

純境而深藍的天空。安靜的山。

老鷹的叫聲在遠方回響著。

“一起走吧。”

......看是是不行了。

在那傢伙的身邊,感覺太美好了。好到連自身的罪孽深重都忘的一乾二淨。

“ 殺人犯。”

清苑已經陷入深淵之中。雖然一再的被稱讚肯定。但是,自己的罪孽只有自己清楚。

.......小孩的父親是赤手空拳,清苑承認那時殺了他。

就這樣,那時用這雙手殺了很多人。不是暝祥奪去的,而是自己捨棄一切。

無論是榮譽、自尊還是人的內心,或許可能帶來幸福的事物自己都不配擁有......就連和燕青一起走的資格也沒有。

清苑這時第一次體會到,以前的自己有多麼自私,冷酷而傲慢:是一個毫不在乎傷害他人的畜牲。

因此也被藍家棄之不顧了。

誰也不幫自己。猜疑、輕視他人,沒有寬容慈愛之心的自己怎能適合當王呢。

正是這種人間煉獄,才適合清苑所在之處。

(燕青。)

是個與自己個性相反像太陽的人。

燕青就算嘗足苦頭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回來解救清苑,就像是給已經枯萎的植物拚命澆水一樣。

一起去吧,去一個能讓你開心的地方。

這裡只留下那如同笨蛋般的話。

清苑慢慢的站起來,只回頭看了中央關塞一眼。

然後,清苑的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中。

平靜的等待直到最後的“智多星”,在一陣熱鬧的喊叫聲中睜開眼睛。

“哇--火勢太大無法控制了!”

智多星張大眼睛。這個聲音是......伯夷大哥?

經常有人說,自己的聲音和大哥相似。

......可是,大哥已經不在了。

那天,智多星--浪叔齊因為領取準試以首席及第報告而晚歸的時候,家已不像一個家了。

那麼,這個聲音莫非是......
燕青?

剛在思考是誰突然'闖進來,那人一頭撞上棋盤停了下來。

......叔齊沉默了。

的確是燕青沒錯。可是,行為還和五歲時完全沒變。

對面的少年站了起來。

“好痛啊!為什麼棋盤會放在這裡--”

感覺到背後有人,燕青便轉過頭看。

看到那身影,叔齊笑了。真的長大了。“智多星”差點哭出來。

最初,燕青只是眨著眼,好像在哪見過這張臉,回頭才注意到,與洗臉時看到的自己很相似。

而且,在那之前。

在燕青的腦海中浮現幾幅畫面。

家裡每增加一個孩子都會請畫匠描繪肖像的父親。燕青每天遊玩的時候都會看到那些排列在迴廊裡的畫像。那之中的--

心臟忽然不停跳動。應該毫無理由活下來的。

應該都被晁蓋殺了。

......對了,那時到處都是七零八落的屍骨,燕青確實沒有確認全家人的臉。

再次回家的時候全家人已被埋葬,也立了墓碑。

二哥微笑著。與那時畫像上的表情一樣。

“燕青。”

那瞬間,燕青理解了。在那遙遠的夢中,而且是在銀狼山的時候,一直呼喚著燕青的聲音。

在看見二哥沒有雙腿的時候。

燕青的表情扭曲。緊咬著牙。兄弟姊妹中頭腦最好的二哥。

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表現出真面目的參謀“智多星”。

沒有詢問過他為何這麼做,所有兄弟姊妹中最善良的、正義感最強的二哥。

二哥成為“智多星”的理由。

“二哥......”燕青輕輕的呼喚著,也那樣確信著,“是為了我,才來到這裡的。”

叔齊語塞,本來以為燕青會問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可是燕青卻打破沉默。

“不......不是,我是為了自己,才和晁蓋做交易待在這裡。”

“什麼交易?”

燕青帶著一種悲愴的表情試著努力冷靜下來,彷彿已經知道了答案一樣。

“為‘殺刃賊’謀劃策略,稍有一絲怠惰就痛下殺手......所以我......

“哼......不過那個,如果說有疏失的話,正確的說是“若有一絲鬆懈就殺了浪燕青吧。”

叔齊這次無言以對。燕青閉上眼睛,憶起往事。

“二哥......那天,你是什麼時候回家的?”

......

“不是公佈準試結果的日子嗎?因此,二哥也晚歸了。”

......不是......

話說那一天將結束的時候,晁蓋在等一個人。他那時可是說“總算等到你了。”

的確,燕青回家的時候,晁蓋就是這麼說的。

“最後一個終於回來了嘛......哼!”

二哥你注意到我還在別的地方貪玩而沒有回家。因為只顧著玩的就只有我。

因此二哥才和晁蓋做交易。

趕盡殺絕的晁蓋,是不會有倖免任何一個人的。因為二哥明白,以自己的死來作為交換放過燕青,即使這樣做還是沒有意義。

叔齊想起自己所說過的話。

雖然被毆打,和家人一樣砍斷雙腳,但既然知道了弟弟還活著自己就絕對不能死。

“我為殺刃賊工作,為你引誘獵物,絕對不會逃跑也不會手軟,更不會自殺,所以......

所以,不管怎樣只要你放過燕青。








叔齊擠出一絲笑容,看起來有點勉強。

什麼啊......當時我甚至連你的是否還活著都還不確定。本來晁蓋那種人能否遵守約定就很令人懷疑。

燕青也明白,當時晁蓋鋼本部把自己的死活不當一回事。

嗯,二哥的確不能確認晁蓋是否放過我。

“大概......那時二哥你已沒了雙腿,所以也不能確認。”

燕青的眼裡浮現出血腥的那一幕。

在那被被血淹沒的府邸的某個房間裡。被斬斷雙腿平躺在那的二哥,聽到我回家時開門的聲音。

“然後是我被晁蓋折斷手腳絕望的叫聲......還有二哥你一定邊流淚邊祈禱著。”

“晁蓋對你說放我一條生路,二哥當時只能相信晁蓋所說的話。”

因此......二哥成了智多星。

雖然不知道弟弟是否還活著。但是,在叔齊違背約定的瞬間,說不定在某個地方還好好活著的燕青,會再次被晁蓋殺掉。

儘管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叔齊並沒有放棄,所以謀劃策略時一次也絲毫不鬆懈。

身為“智多星”在這裡活了八年。

只為了燕青。

有著比任何人都還要有正義感且溫柔善良的二哥......捨棄自己。

叔齊終於放棄了掩飾自己。

如果茶鴛洵行動的話,“殺刃賊”就結束了。

為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主動把殺刃賊的幕後主謀揪出等著被逮捕。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偏偏在這時看到了自己的弟弟,而弟弟也沒有料到會遇見自己的哥哥。

在燕青面前,叔齊的表情鬆懈下來,閃過一絲微笑。

“是啊,既然你還活著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已經不需要遵守那個約定了。所以,沒事了,燕青......即使不為了你而活......也可以了......

即使不為了你而活也已經沒關係了。

燕青的表情驟變。

“二哥身體那麼虛,而且那些奸吏肯定有很多計謀,根本應付不了。所以,我一定要成為一個武官來幫助二哥。

二哥就算是被抓住了也會保護燕青。

......無法保護,也無法幫助二哥。

燕青卻日復一日只想著復仇。

於是,問也問夠了。

“燕青你也殺了晁蓋,現在的我只想在梅太郎底下睡一覺。我好累,已經疲憊不堪了。”

想要好好的睡一覺,在一個沒有殺戮的地方。

--不過,二哥所承受的痛苦,是燕青無法體會的。

燕青緊抱著二哥。

沒有雙腿的二哥,看起來比燕青的身軀還小。燕青抱著纖細的二哥放聲大哭。

叔齊也緊抱著燕青。總覺得看到了久違的夏日的天空。

“永別了......燕青。”

燕青抽泣著,同時又吸幾口氣,只為了回應二哥的話。

“你很累了吧?已經足夠了。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好好休息吧,二哥。”









叔齊微笑著,回應道--好好休息吧。






(版主廢話:看完這一篇我也忍不住也想哭。覺得燕青的二哥犧牲了很多,替二哥感到不捨。對了,還有第十章,也就是終章,請大家還要耐心等候。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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発売日:2009年7月9日
定価(税込):600円

ライトノベルコミックの金字塔
巻頭カラー

由羅カイリ×雪乃紗衣〔彩雲国物語〕
  特別付録〔彩雲国物語〕ポスターカレンダー
一挙掲載100P!
加藤絵理子〔夢幻のかけら〕
大人気シリーズ
柴田五十鈴×清家未森〔身代わり伯爵の冒険〕
スペシャルピンナップ〔ZONE-00〕by九条キヨ
片桐美亜〔胡鶴捕物帳〕 結賀さとる〔ゴールデン・コリドール〕
感動の最終回
クロム・ブレイカー、暁の誓約、精霊学者奇談 黎鏡花伝、マーベラス・ツインズほ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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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紫劉輝のひとりごと

劉輝:「余の部屋へようこそ! 涼しい風が吹いて、心もさみしくなりそうな秋だが、今回は、邵可が一緒にいてくれるので、心強いぞ!! 欲を言えば、兄上か秀麗もここに居てくれればさらにうれしいのだが・・・」
邵可:「主上、何かおっしゃいましたか? 」
劉輝:「いやいや、邵可がこうして余と月見をしてくれて、うれしいな、と言っただけだ」
邵可:「そうですか。さあ、お茶の用意ができましたよ。それに、こちらも、よろしければお召し上がりください」
劉輝:「おおーー、月見だんごではないか!! はっ、待てよ!! 邵可、もしやこれは・・・!! 」
邵可:「ええ。秀麗がつくった、特製『当たり入り月見団子』です」
劉輝:「秀麗特製!? さっそくいただくぞ!! (あわてて口に入れる)、ぐっ!! 」
邵可:「そんなに一気にほお張るから。さ、このお茶を飲んでください! 」
劉輝:「(あわててお茶を飲み)ぷはーー。すまぬ。しかし、相変わらずのにが、うまい茶だ。この茶を飲んだ後には甘いものがほしくなるから、だんごにぴったりといえばぴったりだな・・・」
邵可:「主上、慌てて召し上がったから、当たりのだんごだったかどうか、わからなかったんじゃないですか?」
劉輝:「当たり? 普通のだんごと違って、中に黄身あんが入っていたのはわかったぞ。月見に見立ててだろう? さすが、秀麗」
邵可:「いいえ。それはスカなんですよ。当たりは、同じ黄色でも、栗がまるごと入っているんだそうです」
劉輝:「栗? それは気づかなかった・・・。待てよ? 最後ののどにつまったあれがそうだったのかも・・・」
邵可:「それは、もったいなかったですね。ちなみに、当たりがあればハズレもある、ということで辛子あん入りだんごもあるそうですよ」
劉輝:「(ゾッとして)邵可・・・・・・、そういう大事なことは食べ始める前に言ってく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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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輝:「歡迎來到孤的房間! 雖然現在正值涼風吹拂,似乎連心情都會跟著淒涼起來的秋天。但這次,因為有邵可陪我作伴,所以沒問題!!如果說有什麼想要的話,皇兄和秀麗也能在這的話孤會更高興了…』


邵可:陛下,您剛才說了什麼嗎?


劉輝:沒有沒有,孤只是說能像這樣和邵可一起賞月,真是開心啊~


邵可:是這樣嗎?來,茶已經準備好了。還有,這個也請您嘗嘗。


劉輝:喔喔──!!這不是賞月丸子嗎!啊、等等!邵可,該不會這個
            是……!
 

邵可:是的。這是秀麗特製的『抽獎賞月丸子』。


劉輝:秀麗特製的?! 那話不多說趕快來吃吧!(急忙放入嘴裡)唔! 

邵可:您吃得太急了,來,請先喝點茶!! 

劉輝:(急忙喝一口茶)呼啊──抱歉。不過,這茶一樣是這麼好喝呢。喝了這茶之後就會想吃點甜點,和丸子還真是相配啊… 

邵可:陛下,您這樣急急忙忙地吃掉,這樣不就不知道有沒有中獎了嗎? 


劉輝:中獎?孤知道這裡面有放蛋黃,和普通的丸子是不同的。就像是賞月
             的月亮一樣對
吧?不愧是秀麗! 

邵可:不是的,不是指這個。所謂中獎的是,同色是黃色,但是似乎放的是
             栗子。
 

劉輝:栗子?這孤就沒注意到了……等等!最後卡住喉嚨的說不定就是那
            個…

邵可:那這樣真是太可惜了。順便一提,既然有中獎就會有沒中的,這樣說
            來,沒中的似
乎是放了辣椒的樣子喔!

劉輝:(背涼了一下)邵可……這種重要的事在吃之前就要先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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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因為你的心意我已經收下了,所以我可以給你一個回禮。」

 

黎深的肩膀抽動了一下。

 

「……真的?」

 

「嗯。不過,必須是我做得到的事才行喔?」

 

「所以說是真的囉?好,你聽著──」

 

此時悠舜不知為何,突然有股不小心和魔王做交易的討厭預感。

 

唉呀?

 

「那麼,和我一起出仕吧!」

 

「……啊?」

 

「這是我多方考慮後的結果,雖然沒興趣,但我還是決定當官。只不過,悠舜你也要一起來任官。可以吧?剛才已經約好只要是你做得到的事你都會答應的吧?下次我帶你一起去大哥的宅邸,鳳珠如果想跟來也可以。然後我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計畫,要是你跑掉了我會很困擾的啊!」

 

悠舜用手撐起臉頰,以比平時更深邃些許的眼神望著黎深。

 

「……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嗎?」

 

「什…你搞錯了!我是說要和你一起做事!」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曾經對悠舜不屑一顧的少年。

 

那個時候,悠舜並不存在於黎深的世界。

 

沒錯,即使他人就站在黎深眼前。

 

現在和那個時候,到底有哪裡改變了?

 

於是,悠舜做出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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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笨蛋。竟然想用自己的『願望』讓你出任官職。」

 

皇毅趾高氣昂地看著黎深剛才離去的那扇門。

 

就連自己曾經對悠舜見死不救的事情都不知道。

 

皇毅的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

 

「什麼『是誰說我不會出仕的?』,明明就一直在胡扯說什麼你絕對不要。」

 

悠舜瞪著皇毅。

 

「……都是因為你不肯釋放子美,才會害我陷入要和戩華王做交易的窘境。」

 

「我哪有眼睜睜讓功勞跑掉的道理?反正你也不打算依照交易,認真應考到最後,然後出任官職吧。」

 

「……我才剛打算蹺掉殿試,就被人給發現了,而且還被說要是不遵守約定,就要讓旺季大人降職什麼的。真是太差勁了。再說不知道是哪個人,還特地全力配合,連考試日期都更改了。」

 

「你待在國試組會比較方便。」

 

悠舜整理房間是為了出任官職而做準備,黎深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真稀奇啊,你竟然會這麼在意志美。」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

 

「……『真的有這樣的人啊』,我當時是這麼想的,對變得無法行走的我,說什麼『當南天竹的果實落盡,就會有好事發生』的天真過頭的人。」

 

「……那是誰啊?旺季大人嗎?」

 

「沒錯。當我心想『到底在說什麼啊』的時候,他卻說是『春天』。我那時真的是啞口無言,所謂春天,只不過是種輕浮、感覺沒腦袋的景色罷了,不能行走,還有腳的疼痛,什麼都不會改變啊。我又想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帶最好的名醫來看我,結果答案還是『春天』。」

 

原本以為對方是看自己年紀小,在愚弄自己,不過旺季卻是非常認真的。

『如果明年還能一起看的話就太好了。』

 

雖然對身為一般士兵的志美而言是象徵光明的季節,

 

但對旺季而言,春天卻是戰鬥的季節。

 

在冬天停戰,在春天開戰,這是常識。

 

……所謂一起看春天什麼的,可以做這種輕浮事的時間,只有在和平的時代才可能有。

 

總有一天沒有那個人的春天會來到也說不定,當悠舜看著志美的時候,想起了這件事。

 

「……因為是為了旺季大人而參加考試,所以出任官職也是為了旺季大人。」

 

「那當然。但是話說回來,你這回當好人都當到讓人全身發冷了。」

 

「這樣會更容易達到目標吧?一個人好,全身都是空隙,總是需要被保護的人。能釣到這麼多大魚真是太好了,不過……」

 

想起黎深和鳳珠,悠舜突然笑了出來。

 

「當個好人,感覺還蠻愉快的。」

 

「你很中意那些傢伙嗎?」

 

「嗯,沒錯。」

 

悠舜露出讓人分不清究竟有幾分真心的笑容。

 

「你從以前開始就特別喜歡笨蛋哪。在時機到來前,就隨你高興吧。反正最後你會選擇的也只有唯一一個人而已。」

 

悠舜雖然幫助了劉志美,但反過來說,除了志美以外,悠舜誰也不會幫。

 

就算喜歡的東西有一百個,到頭來還是會毫不迷惘地選擇一個, 只選擇那唯一的一個。


悠舜笑了起來。

 

「嗯,你說的沒錯。」

 

但是在那一刻到來之前,就奉陪某人的人生也無所謂。

 

直到回歸自己人生的那一刻為止。

 

最後,皇毅突然問了悠舜一個問題,那個他後來被詢問了幾百次的問題。

 

「你,到底是怎麼馴服那個紅黎深的?」

 

怎麼馴服?

 

事實上應該是相反才對。

 

悠舜完全不曾對黎深做過什麼。

 

只是黎深自己跑進他的世界,然後就待在那裡不出來罷了。

 

理由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不過呢,也好,就稍微陪他一下好了,在假期當中。 




(版主廢言;抱歉!讓大家等這麼久,你們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吧.....因為版主是高三生,得開始拚了!最近彩雲國新書能就沒有消息....這一兩天就會把《空の青、風の呼び聲》終章翻譯出來,真是不好意思....總覺得最後這一段話有伏筆......該不會悠舜是黑悠舜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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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開始

 

即將面臨挑戰

 

 

這個挑戰的意義重大

 

 

我得去面對

 

 

並且解決

 

 

一定要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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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美離去後數天──

 

悠舜在分配給國試及第者的狹小宅邸裡,慢慢地整理著行囊。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而笑了起來。

 

雖然是否有實際功效還頗有爭議,不過倒真是場讓人印象深刻的國試呢。

 

(黎深好像也不會出仕的樣子。)

 

這對國家來說真是意外的幸運,而他也可以和黎深道別了。

 

肯定會有一段時間能感受到彷彿世界末日般的寧靜。

 

(啊、對了,得去買根新的手杖才行。)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自遠而近響起。

 

如同預料,是黎深捧了好幾個大箱子正跑過來。

 

「──悠舜、你在嗎!」

 

看見悠舜的一瞬間,黎深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但在看見空蕩蕩的房間後,他又眉頭緊蹙起來。

 

黎深還是老樣子,表情豐富。但他究竟是為了什麼鬆一口氣,又為了什麼不高興地蹙起眉頭呢?

 

接著,黎深咚咚咚地在桌上擺出三個箱子,那是長方形狀,看來非常氣派的桐木箱。

 

「……這是什麼?」

 

「新的手杖。送給你。」

 

悠舜剛好在考慮的事卻讓黎深說出來,他有點嚇一跳。

 

「哪個都可以,就挑個你喜歡的吧。」

 

黎深滿臉得意地打開了最上面的箱子。

 

燦爛耀眼的光芒有如佛祖的金光般不停閃耀。

 

悠舜完全啞口無言,發自內心。

 

「看!純金的手杖!這個可是永遠都不會腐朽的喔!再也不必買新的,可說是十分經濟!」

 

對黎深而言,比起純金製這件事,似乎是『永遠都不會腐朽的手杖』這個附加條件更重要的樣子。

 

確實是永遠都不會腐朽,而且以經濟層面來說,只要把這東西賣掉,就一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但最首要的問題不在那裡吧!

 

似乎看出了悠舜並不是很開心,於是黎深打開第二個箱子。

 

「什麼啊,你不喜歡金的嗎?算了,比起金的,這邊這個可能會更適合悠舜。看,是純銀的。」

 

閃耀到足以讓人感到害怕的銀手杖。

 

「銀製的就怕遇熱……要是接近火的話,可能會軟掉變形也說不定,只有這點要千萬注意。可是,因為遇毒會產生反應,所以我比較推薦這個。」

 

看來對黎深而言,所謂純銀製的價值也不過是『方便試毒』而已。

 

由於悠舜繼續保持沈默,因此黎深打開最後一個箱子。

 

「那麼這邊這個怎麼樣?握把部分是用金鋼石製作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礦石,就算掉到地上也絕對不會弄壞。用這個來毆打看不順眼的傢伙,就算是悠舜也能給予對方致命傷喔。雖說萬一燒起來的話,就會變成炭了啦。」

 

雖然不知道是從哪弄來這麼大一塊原石,但對黎深而言,金鋼石製的手杖,果然也只有『絕對不會被弄壞、拿來當凶器最適當』這兩點具有推銷價值而已。

 

永遠不會腐朽的純金手杖。 對毒物能產生反應的純銀手杖。 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金鋼石手杖。 好像在挑選神仙用的手杖一樣。

 

之前完全不曉得呢。

 

原來擁有像黎深這樣的財力,就連神仙的寶物都能製造出來啊。

 

悠舜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彷彿可以聽見『你掉的是金斧頭?還是銀斧頭?』的幻聽聲音。

  

「……黎深……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只要有心意就夠了。」

 

「你、你到底哪裡不滿意?給我收下!」

 

就算你叫我收下也……

 

「……太重了,我拿不動。」

 

「……哎?」

 

「所以說,這些都太重了,我拿不動。」

 

雖說黎深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三支手杖給一起搬過來,但對悠舜來說,不管拿哪一支,毫無疑問地都會讓肩膀脫臼。

 

大費周章的黎深似乎從沒想過『太重』這個盲點,只好磨磨蹭蹭、依依不捨地來回看著手杖和悠舜。

 

「……其他能得到『回禮』的禮物是什麼?」

 

「啊?回禮?」

 

「就像幫我泡杯柚子茶那種的。」

 

看來黎深似乎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悠舜沈吟了一下,冒出不必要的慈悲心。

 

此外,悠舜其實也很讚許,黎深能想到要送他被折斷手杖的替代品的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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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說,黎深。根據人家的經驗,像悠舜這樣的其實是最難搞定的。雖然總是笑容滿面,但實際上是超級頑固,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信念和想法,也就是那種『他,到店裡來的時候總是很溫柔,但絕對不會主動和你聯絡』的壞男人喔。你喜歡上那種類型的,會很辛苦喔?要是只會像個笨蛋城主一樣坐在那邊等,他是絕對不會主動靠過來的。」

 

想起某些符合的情節,黎深膽怯了起來。

 

「聽好,你和悠舜是沒有任何血緣,也沒有任何關係的不相干之人,要是不由你主動去追他,魯莽地闖進他的世界裡去的話,悠舜就會繼續像現在這樣不理會你,然後某天突然颼地一下消失喔。

 如果你做出『在他主動聯絡之前,人家也不會採取行動!』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事,那一切就完了。等你哪天偷偷去看,就會發現他身邊緊緊黏了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喔?」

 

「那、那…像悠舜那種傢伙,就算不在我也無所謂!只不過是個不相關的人罷了!」

 

「這樣啊,只是個不相關的人啊,就算不在對人生也沒有影響呢。但是,就算這樣你仍然想和他來往,那就叫做『朋友』啊。」

 

黎深睜大了眼睛。

 

……朋友?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會覺得很輕鬆、很自在的人,這可是相當珍貴的喔?」

 

對黎深來說,更是如同瀕臨絕種動物般的珍貴。

 

「不管是戀愛或友情,都有很多單相思的狀況,但若不保持在隨時都能見面的距離,那是完全不會有發展的。 要是你和悠舜都不當官,大家就要這樣分道揚鑣,然後音訊全無,連一句話也說不上了。不過呢,反正悠舜只是個『不相關的人』嘛,那就無所謂了啦。」

 

黎深保持著沈默,似乎正在思考些什麼。

 

志美笑了起來。

 

「悠舜是很困難的對象喔。不過去努力的話,即使十年後、二十年後,還是能一起喝柚子茶也說不定,這個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忽然間,黎深抬起頭。

 

「我之前就說過了吧?不去努力的話,是什麼都得不到的。」

 

哼……

 

黎深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我會考慮。」

 

「是嗎?那麼,小志美的最後一堂課就到此結束。你可以走囉。」

 

「啊?」

 

「我說你可以走了。人家就在這裡向你道別了唷,黎深。」

 

黎深滿臉的疑惑。

 

那句『在此道別』並不是單純指大家分頭回家的意思,關於這點,黎深多少也有所領悟,志美打算要回歸到他自己的人生了。

 

「……悠舜已經替你準備好柚子茶了喔?」

 

「他不會準備的。悠舜好像已經察覺了。」

 

「你繼續待在貴陽不就好了?」

 

「是啊。和大家在一起真的很快樂,但是我不想依賴其他人。和你們一起度過的時間給了人家很大的幫助,接下來我就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走下去了。我打算嘗試看看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

 

「你要去哪?」

 

「這個嘛,我自有想法,你不需要替我擔心。」

 

然而黎深一言不發地站著,完全不打算離去。

 

志美苦笑了起來。

 

「黎深,連我要走你都這麼不開心的話,等到悠舜突然消失的時候,你會更加不好過的喔?」

 

志美站了起來,突然輕輕地抱住黎深。

 

「謝謝你為了我的離去而感到不捨,黎深。要好好保重喔,再見了。」

 

……看著離去的黎深,志美環抱著手臂。

 

好啦,該激勵的都已經做了,剩下就只能期待黎深了。

 

悠舜是極端頑固的。

 

要說有人能夠改變他的話,也就只有那個天下無敵的超級任性大王了。 

志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幾乎已經不再發抖,就連書也能一點一點慢慢讀下去了。

 

悠舜當時借給他的書,是一本寫給小孩子看的童話,是一部在雪地上留下點點足跡的狐狸的童話。

 

借這種書給州試第二名的人,根本就沒有道理。

 

在那時,他就察覺到悠舜知道他並不是『劉子美』的事情了。

 

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異變,只有悠舜注意到了。

 

他,如今已不再是個幽靈。

 

南天竹的果實落盡,現在已經是春天了。

 

漫長的寒冬,終於迎來了光明。

 

俯瞰著眼底的友人墳墓,志美笑了。

 

「哪,小美,人家恢復健康之後一定會再回到貴陽的。所以掃墓,就請你等到那個時候囉。」

 

──為了再見到那群比自己年少的重要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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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總算是逃離了追捕,來到一處高地的松樹之下,從那裡可以俯瞰劉子美的墓地。

 

這時一旁傳來一陣嘻笑聲。

 

「真是好熱鬧的誦經啊,就連這裡都聽得見喔。小美一定也會大吃一驚,然後在另一個世界大笑個不停的。」

 

悠舜擔心地看著對方。

 

「志美,你的傷沒問題嗎?」

 

「沒事的。不過我真沒想到會刺得這麼乾淨俐落,而且還是內臟之間喔?而且內臟全部都沒事喔?這到底是什麼神技啊!」

 

飛翔從高地上俯瞰眼前的墓地。

 

「可是啊,你的名字沒怎麼變真是幫了個大忙,我很不擅長記名字的。」

 

「因為我們當初就是以名字為契機才認識的啊。劉子美和劉志美。小美他……大概是在察覺自己的異變之後,開始以國試為目標的。他常常說『直到戰爭結束,我才真正瞭解到戰爭是多麼惡劣的事』……」

 

一般默默無名的小士兵,他們並不是為了名譽、戰功,或國家之類的東西而戰鬥,他們是為了金錢、糧食,還有生存而戰,就這麼依照被命令的內容去殺人。

 

在從軍前以耕田為生,和妻兒過著平靜生活的同伴,自戰場歸來後,殺死家人然後發瘋的事情是時有所聞。

 

越是『普通』的人,就越不能承受。

 

志美常常聽見好友說這樣的話。

 

能把殺人當成功勳向他人炫耀的人其實很少,本來士兵就是以只有『普通神經』的人居多。

 

但是這麼多的人被捨棄,

 

就算再怎麼痛苦,也沒有人會回過頭來關心他們。

 

其實,只要所有人都視而不見,像志美這樣的存在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的。

 

但是,好友子美卻對這一點感到非常氣憤。

 

「他說『明知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斷湧現,卻只是簡單地說一句不要再作戰了。如果王是個對這種事隨便說一句「那又怎樣」的人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認同的。』……」

 

悠舜他們默默地傾聽著這個聲音。

 

「其實啊,人家有一部分也是想看看,那些原本說不定會變成小美同僚的偉大候補官吏們究竟是什麼模樣,裡面會不會有像小美這樣的人之類的。」

 

說著,志美目不轉睛地看著今年度的及格者。

 

「……雖然淨是些和預想中完全不同的人,但是感覺很不錯唷。所謂的官吏,沒有各式各樣厲害的地方就沒辦法當上呢。」

 

悠舜的顏面肌肉微微抽搐一下。

 

「不,志美……今年多半是個例外。」

 

「咦?是這樣嗎?」

 

「喂、志美,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這個嘛……」

 

拔劍刺向他的時候,戩華王悄悄地說了:

 

『你的戰爭由你自己去了結。指望我,是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自從他清醒之後,就一直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然後他得到一個答案。

 

「悠舜,人家會痊癒吧?」

 

「嗯,那當然。只要再好好修養個一年左右,就能完全復原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哪,悠舜,我好想喝柚子茶喔。我會慢慢走回去的,你能先幫我把茶給泡好嗎?」

 

悠舜直盯著志美,然後露出了微笑。

 

「……我知道了。沒問題的。」

 

「悠舜,謝謝你。」

 

「不用客氣。」

 

於是,悠舜緩緩步下了高地。

 

這時,志美拉住了黎深。

 

「等一下,黎深,麻煩你一個人留下來照顧我。」

 

黎深雖然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但還是勉勉強強地留下了。

 

當其他所有人都步下了高地,志美還是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樹根底下,兩手撐著臉頰,看著大家越變越小的背影。 

黎深等得不耐煩,問道:

 

「喂、志美,你不走嗎?」

 

「嗯...黎深,我問你,你考上了第二名,有做官的打算嗎?」

 

「誰會去做官啊?是大哥叫我考我才去考的。大哥他說只要我參加考試,就能來貴陽了。」

 

「哦。悠舜也是呢,他好像打算要棄官逃跑的樣子喔。」

 

黎深睜大了眼睛。

 

「……悠舜他?」

 

「對。大概近期內悠舜就會收拾行李,一聲不吭地消失了吧。這樣一來,他就會和所有人斷絕音信了。像悠舜的老家在哪之類的,你完全不清楚吧?」

 

「……老家?」

 

黎深露出一副遭人攻其不備的表情。

 

關於悠舜,志美有一些在意的地方。

 

當初他接受委託的時候,就連委託人都幾乎不清楚有關悠舜的情報。

 

大家所知道的,就只有『平民出身、拄著柺杖、是紫州榜首』這些訊息而已。

 

雖然流言蜚語滿天飛,但不論那一個都是沒憑沒據的謠言,彷彿其中有人在巧妙操作著情報。

 

悠舜本身也從來不提自己的事情,就好像隨時都能捨棄掉『鄭悠舜』的身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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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殿試的時間給搞錯了?少開玩笑啦!」

 

「……一不小心就……」

 

「不小心個頭!真是不敢相信!雖然殿試的日期剛好因為御史台的全面彈劾而改期了,不過你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次御史台把所有和不正當應考有關連的貴族、官吏,和考生給一網打盡,連藥品販賣的通路也一舉擊潰,使得葵皇毅之名在一夕間轟動朝廷。

 

悠舜把這些說教的話當作耳邊風,自顧自在劉子美墓前供上一束鮮花。

 

而嘴裡說著『如果是我的話能做出堪稱傑作的棺材喔』,然後滿心喜悅地從各種角度來回盯著墳墓直看的可疑人物˙來俊臣,似乎很欽佩似的,連點了好幾次頭。

 

「唉呀,真的是不敢相信啊。管飛翔竟然上榜!!大家的評價都是『完全顛覆原有預測』呢!」

 

「那是我的問題嗎!」

 

正刷著墓碑的姜文仲也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徘徊在墓碑四周的地縛靈。

 

「那當然。鄭悠舜就算考上榜首也沒人會訝異,可是你也能通過國試,那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了。因為州試的倒數第一名居然能夠刷下幾百個人擠身殿試之列呢。」

 

「小弟們一邊哭,一邊歡呼著把你向上拋對吧。我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忍不住哭了唷。憑著一股勇氣,為了讓始終在人氣低迷的最深處徘徊的你的下注率能稍有提昇,我把身上僅有的一點錢全部都押進去囉。結果,得到了超高賠率的一大筆橫財啊。就連我都想歡呼著把你向上拋了。」

 

「少在那邊叨唸一些有的沒的事,這個混帳棺材男!講講義理和人情吧!」

 

大夥就這樣一邊發出吵雜的喧鬧聲,一邊刷洗墓碑、清掃環境、供奉鮮花,最後再點上一炷清香。

 

「哪?你們覺得我該用昨天發明的帥氣誦經法,還是用普通的誦經法就好呢?」

 

「昨天?你這是突擊式誦經啊!」

 

「我有種能創造出傑作的預感唷~」

 

平常的話,當然是希望用普通的誦經方式就好,但今天……

 

悠舜和飛翔看了看彼此的臉。

 

「嗯…就試試看帥氣的誦經方式也不錯吧?」

 

「這次試試也好啦。」

 

於是,來俊臣『嘻~』地笑開了嘴,意氣風發地抄起木魚和銅鈸。

 

接著登場的『帥氣誦經法』,讓悠舜再也講不出話。

 

平時總是緩慢,具有療癒功效的『都都都』木魚和『鏘鏘鏘』銅鈸,突然變身為激烈的打擊樂器,節奏不但是超快速,就連誦經聲也不知為何是『尖叫系』。

 

喔-耶-!

 

悠舜整張臉變得慘白,而文仲則假裝自己是毫無關係的路人。

 

至於飛翔卻似乎相當中意這種誦經法,從中途開始跳起舞來。

 

誦經的最後,是以『再見啦小子美,永遠地──』,配上『都都都、鏘鏘鏘鏘』作結。

 

結束的時候,其他恭恭敬敬前來掃墓的普通人全都一個不剩地消失了。

 

悠舜心想:這種讓人巴不得能像兔子一樣快速奔逃回家的丟臉掃墓,還真是第一次啊。

 

「如何?我最新創作的帥氣式誦經。我嘗試著編成會受時髦年輕人歡迎的感覺唷。」

 

「喔,殭屍,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幹得不錯嘛!感覺真是稀有的好啊!」

 

「呼呼呼。那麼,管飛翔,就請你儘早進棺材吧。我會好好數著手指頭每天期待的。」

 

「………………喂……」

 

突然,飛翔注意到了終於到場的年少組身影。 

「喂!鳳珠、黎深,你們太慢了吧!我們已經連經都唸完了喔。」

 

只見鳳珠臉色大變地衝過來,不知為何忽然間把悠舜給背在背上。

 

「哇!鳳珠?!怎麼了?」

 

「已經有人去通報說一群會遭報應的年輕人在墓園裡製造噪音和騷動了!不趕快逃跑的話,就要被寺廟雜工、和尚和官差給抓進官府了!」

 

「──喂!你們這群該遭天譴的小鬼!」

 

搖搖晃晃的和尚們露出惡鬼般的形象,撩起僧袍下擺追了過來。

 

要是他們知道『該遭天譴的小鬼』是被稱為歷代難度最高之國試的合格者的話,相信和尚們會當場厭倦塵世而歸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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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請不要忘記,請看著我們,我們是『存在』著的,請不要把我們當成幽靈,不要無視我們,不要因為我們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把我們丟進破爛的垃圾箱裡。」

 

「你的願望是什麼?」

 

子美眨了一下眼睛。

 

「……請在這裡結束掉我們的戰爭。」

 

「──是嗎?」

 

王究竟是何時拔劍的,子美完全不知道,他只嗅到一股戰鬥的氣味。

 

悠舜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嚓』的一聲,曾吸過數百人鮮血的劍鋒,就這麼貫穿子美的身體。

 

子美很驚訝似的睜大雙眼,接著苦笑起來。

 

王真的做了,沒有一點的猶豫。

 

是的,猶豫就等於死亡,這是戰場的鐵則。

 

至今依舊,比自己更深陷於戰場之中的血之霸王。

 

在現今這個世界,還獨自一人被真正的戰場所糾纏。

 

(……可憐的陛下。)

 

縱使自己與和平的世界再不相稱,但他卻還是沈著地讓這世界平穩地走下去,那種強韌的意志力。

 

子美至今都認為他是位戰亂之王,但是結束漫長的戰爭,現在也依舊維持著這份和平的,不也是他嗎?

 

能把自己沒有歸屬感的世界維持到這種地步,是受到某個重要的人所託付嗎?

 

子美的戰爭雖然由王來結束了,但王的戰爭,又有誰能替他了結呢?

 

突然間,子美想起了這個問題。

 

意識逐漸失去,鮮血不斷湧出......

 

這一次,總算能有個漫長的夢了。

 

希望那會是個美夢。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一定能夢見的。

 

帶著安穩的微笑,子美閉上了雙眼。

 

──在那一年的上榜名單中,並沒有出現劉子美的名字。.

 

 

 

*『自己的胡思亂想完全猜中了。』

 

  這句話應該是呼應子美先前描述他在大街上看到悠舜時,悠舜那份與周遭行人間落差極大的悠閒神態,讓他覺得悠舜是在代替大家觀察、欣賞一些被一般人所忽略的東西。

而子美自己就是個被人忽視的幽靈,所以他在暗中期待悠舜也能發現他,但當時悠舜只是個不認識的路人,所以子美覺得那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沒想到悠舜後來當真對他伸出援手,所以才會冒出這句感嘆吧。

 

*『……這個男人,『那天』他也在酒樓上。』

 

  『那天』就是子美得知他每天觀察的人物就是目標鄭悠舜的那一天。而那個時候悠舜也恰巧抬起頭來看子美,讓子美心跳了一下。

不過悠舜當時看的其實是戩華王,雖然悠舜自己也不知道啦。

只能說當時同時有三道視線在看悠舜(子美、黎深、戩華),而悠舜唯一察覺到的是戩華王。

上篇中的序裡出現的神秘『酒樓男子』終於真相大白了,只是沒想到會有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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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男人。)

 

再看悠舜,他正露出前所未見的表情。

 

極度憤怒、焦躁不耐、厭惡至極、痛苦不堪等等,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像極人類的情感。

 

就算在黎深壞事做盡的時候,也不曾看過悠舜有如此露骨的情緒表現。

 

「……是你認識的人?」

 

悠舜憤怒地轉過頭。

 

「不是!我完全不認識這個四十歲的老頭,連見也沒見過!」

 

「哦?面對這個國家的王,你還是一樣很有膽量嘛,悠舜。」

 

子美在三拍的停頓後跳了起來。

 

「咦~~~~~!?國王!?戩華王!?怎麼會這樣?現在不是正在舉行面試嗎?」

 

子美似乎在奇特的地方相當具有現實感。

 

男子──戩華王聳了聳肩。

 

「因為有個毫不在乎地破壞約定的大騙子,只好直接過來找人了。」

 

「約定?」

 

只不過是接觸到戩華的目光,子美就產生一種全身顫抖的感覺。

 

那股壓倒性的支配力,足以讓人想也不想就下跪屈膝。

 

同時,子美也感受到一種令人懷念的空氣──

 

戰爭和血腥味,讓他一瞬間頭暈目眩。

 

沒錯,這種感覺,這就是令人懷念的,戰場的空氣。

 

子美嘴唇扭曲。

 

……如果有機會遇見王,一定要向他傾吐滿腔的怨言,像是同伴們的事、好友的末路、自己本身的事等等,剛才對悠舜所說的那些話,全部都要對王抱怨一遍。

 

明明是這樣打算的,但是現在──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完全明白了,眼前這位國王的戰爭也還沒有結束。

 

就如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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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張貼出戰爭已經結束的佈告,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了嗎?我們的戰爭要什麼時候才能劃下句點呢?這樣的人生……又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拜託誰來發現我們吧。

 

彷彿像是聽見這個聲音,悠舜伸出援手,從子美手中揮開藥物,就像揮開戰爭的餘毒。

 

子美閉上了雙眼。

 

自己的胡思亂想完全猜中了。*(請見文末附註)

 

悠舜他不知為何從一開始就知道子美的問題在哪裡,然後一點一滴地,把他從迷惘中帶出來;對於不正常的事情一次也沒說過不正常,彷彿現在的子美完全就是個正常人一樣。

 

感覺心情真好。

 

「……你問我為什麼不殺你對吧?就告訴你好了,人家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突然間發現了。」

 

子美笑了起來。

 

「在戰時,無論什麼命令都必須絕對服從,所以人家才不得不親手殺死自己喜歡的女孩。

  但是,現在已經是『和平』時代了吧?」

 

「子美……」

 

「唉呀,等一下嘛。所以人家把工作給丟到一邊不就好了?這回不要再殺死自己喜歡的人不就好了?沒錯吧?哪,和平其實也不壞,能像這樣做,感覺真好。人家不用再次殺死自己喜歡的人就能讓事情了結,真棒。」

 

子美的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但在悠舜看來,卻像是哭泣的表情。

 

「個人遭遇的事談完了。『再見』啦,悠舜。」

 

「……你打算被處刑嗎?你明明什麼都沒做的。」

 

「總有一天會做也說不定。」

 

雖然已經能擺脫了藥物,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戰爭所造成的後遺症仍舊沒有痊癒。

 

包括味覺障礙、頭痛、目眩、夜不成眠,還有發作性的自殺衝動等等。

 

「……人家現在偶而還是會變得不知如何是好,目前是在牢裡,所以不會給其他人帶來困擾,但某一天就會突然破壞某個人的幸福也說不定。比起那樣,被處刑要好得多了。」

 

「──也就是說,你想死是嗎?」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子美和悠舜都像被人彈了一下似地轉過頭去。

 

在牢龍的對面,有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那裡。

 

沒能察覺到對方氣息一事,讓子美不禁瞠目。

 

當他瞥見男子身上隨意配帶的寶劍時,立刻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息,那感覺就像──吸過子美這樣的士兵所無法相提並論的大量鮮血。

 

接著,子美發現了。

 

(……這個男人,『那天』他也在酒樓上。)*

 

完全沒發現黎深或子美的悠舜,第一次抬起頭來的那個時候。

 

沒錯,悠舜他抬頭看的,既不是黎深,也不是子美,

 

而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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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美在屍體前呆立良久,最後終於緩緩拾起屍體身旁的應考牌。

 

那是孤獨無依、一無所有的朋友所留下的唯一遺物。

 

「……人家開始想著要接受某個人的委託去殺人,然後就從一個大貴族那裡接到『連鄭悠舜也一起殺了』的要求和大筆金錢。那個時候的人家只感覺『啊……又回到戰場了』,激動地發起抖來。」

 

在回憶起戰場上的昂揚感時,子美受到震撼,同時也省悟到自己果然不正常,只能以那樣的方式生存下去。

 

就算再怎麼努力,到頭來也只能當個會給過著普通生活的人們帶來困擾的人罷了。

 

「在軍隊裡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上級長官什麼的超級討人厭,這種人生根本一點都不正常,說什麼也不願意再過第二遍。但是……那個時候我強烈地想回到戰場去,我想『活著』,我想再一次感受活著的感覺……所以,我接受了委託。」

 

「但是,你並沒有殺死我。」

 

子美笑了起來。

 

一個月前,他還沒有在貴陽正式接下『工作』的時候,就注意到一個每天都在相同時刻走過大街, 像童話一樣在雪地上留下點點足跡的青年,並一直觀察著對方。

 

拄著柺杖的青年,總是在忙碌的大街上,獨自一人悠閒地漫步著,在所有人都在趕路的時候,像是時光暫時停止一樣悠然地漫步著。

 

有時候子美會胡思亂想,他是不是在幫大家欣賞那些匆忙中錯過的東西呢?

 

子美從未想過那個人就是鄭悠舜。

 

當委託人向他指明『目標』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就反問道:「他就是鄭悠舜?」

 

而就在這個時候,悠舜突然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直視著他──

 

看起來彷彿是這樣。

 

雖然子美馬上就察覺到悠舜在看的是其他人,但他還是覺得很高興。

 

「悠舜,那個藥丸,你知道是什麼吧?」

 

「……嗯。」

 

「是嗎?那個東西,是替在最前線的士兵們所準備的粗劣藥物。是大家為了從死亡的恐懼中逃離而服用的東西。」

 

……因為朋友的勸阻,所以子美當時並沒有使用。

 

但自從朋友自殺之後,孤單一人的他,痛苦到無以復加,只能再度依賴起藥物。

 

「這東西現在已經不再製造,所以手上會有這些的,只有和人家一樣的落魄士兵而已。真是諷刺哪,戰爭已經結束,應該已經不再需要它的,這次卻又因為無法承受和平而不得不使用。」

 

簡直就像只有他們自己還在持續著戰爭一樣。

 

可是這件事誰也不知道,誰也沒有注意到, 和『第九十八個幽靈』一模一樣。 

身上揣著這種藥,行動鬼鬼祟祟之輩,子美在預備宿舍裡也看見好幾個,在死去的考生身邊也發現過。

 

和子美接受同樣的委託,在宿舍中販賣藥物、進行暗殺──不以這種方式就無法生存下去的人。

 

就算和平已經到來,還是無法脫離藥物;不接受委託去殺人,就沒辦法生存下去。

 

──這究竟得持續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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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人看見,就只有殺人滅口一途。

於是,子美絞殺了那名為救自己飛奔而來的溫柔少女,

 

那名他初戀的女孩。

 

「我殺了她,因為那是命令。對士兵而言,無論多不合理的命令都不能違抗。因為絕對服從就是士兵的天性。」

 

子美在戰爭中立下大量的『功勳』,但……他就是一直忘不了那名少女的事情。

 

或許讓他注意到『自己搞不好有哪裡不正常』的,就是那個瞬間也不一定。

 

「一出生就碰上戰爭,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從早到晚與死亡相鄰,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只要銅鑼聲一響就立刻跳起來備戰。像那樣,就是人家的『日常生活』。當然,偶而也會有停戰的時候,但那也只不過是不知何時又將面臨戰爭的程度罷了。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一直是。

 

但某天卻突然被人告知,

  不用再過『那種生活』了,去過些『幸福』、『安穩』的日子吧。

  給你一點點的錢,然後就跟你說再見。

 

  可是,只知道『那種生活』的我們,到底該如何是好?

  拜託在開除我們之前,先教教我們要如何去過所謂『幸福而安穩的生活』吧!」

 

悠舜靜靜地側耳傾聽。

 

而子美則是斷斷續續地陳述著,彷彿像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一般,不流暢、緩慢地陳述著。

 

「……拿到的錢一下子就見了底,又不懂作戰之外的謀生技能, 同伴們幾乎沒多久就沈淪下去,變成惹人厭的一群,像是流氓、盜賊之類的。和黎深一樣,因為心煩意亂而到處惹事生非,結果就變成前科犯,接著又做出更惡劣的事情,就這樣一直淪落下去了。」

 

「那你呢?」

 

「……我有朋友在。我雖然只是個士兵,但他卻是個書記。頭腦很好,一邊從軍,一邊讓人教他寫字,也會向人借書來唸。戰爭結束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他卻有目標,一直不斷努力、不斷努力地唸書,終於以第二名通過紫州州試,名字就叫劉子美。」

 

聽到這裡,連悠舜也不禁睜大了眼睛。

 

「劉子美……」

 

「對。雖然都是無依無靠,但他和人家完全不同,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可是,他卻在通過紫州州試之後沒多久,就……自殺了。」

 

「…………」

 

「……人家我啊,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呢,也不認為是某個人殺了他。因為呀,人家的同伴有一半以上都自殺了啊。我只覺得『啊……就連子美也……』,如此而已。」

 

子美看了看自己微微顫抖著的手。

 

「戰爭結束後,人家有一段時間還是正常的……

  雖然這麼認為,但身體的某處漸漸就開始變得異常。

  同伴們也一樣,就像壞掉的馬車那樣發出了喀噠喀噠的聲響。

  可是醫生卻說我們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這到底是為什麼?人家完全不懂。

 

  那時候子美雖然安慰我說沒關係,

  但現在想來,子美大概也和人家有一樣的感覺,

  而我,卻只顧著一個勁地說自己的事情。」

 

子美的臉扭曲,露出像是哭泣般的笑容。

 

「他一定……是逞強地逼著自己要努力,但最後……還是覺得不行了……」

 

雖然不知道那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但他一直拼死保住的線,就這麼斷掉了。

 

因此,子美也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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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身符,發生效用了呢。」

 

睡不著的時候、目眩頭痛的時候、想吃藥想得快要發狂的時候,他都會吃南天木的果實來暫時混充,因為兩樣東西看起來十分相像。

 

「但是,最後我還是輸了。對不起啊悠舜,對你做了很過份的事。」

 

感覺好苦、好苦、好苦。

 

「不,那是最後的了結喔。你真的很努力呢。從那之後,你就不會想吃藥了對吧?」

 

「……沒錯。」

 

「所以我不是跟你說『就快了』嗎?」

 

冬天,就快要結束了。

 

子美苦笑了起來, 感覺悠舜就好像是個神仙一樣。

 

「……悠舜,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就在『那座森林』裡呢?你一個人悠悠哉哉地跑來,還故意把藥掉在地上對吧?」

 

悠舜一開始拿給子美的那種藥粉,他偶而會再跑進森林裡四處散置。

 

然後拜此之賜,每次都讓其他三個人大發脾氣。

 

「因為不持續服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啊。」

 

「……我不是問這個……」

 

「那天晚上,你也在那裡對吧?」

 

和皇毅會面的那個晚上,悠舜看見子美的身影。

 

子美稍稍移開視線。

 

「……那具吊在樹上的屍體,可不是人家做的喔。」

 

「我知道的。文仲大人說了,那是自殺。你其實從很早以前就沒回過第六棟宿舍,而是住在那座森林裡了對吧?」

 

子美愣住了。

 

「……你為什麼會發現?」

 

「是因為子美你一點一點越變越好的緣故。

 

不但做的飯菜味道越來越正常,也能縫出可愛的兜襠布了。

 

  你一定是想:雖然又有很長的時間沒辦法和人在一起,

  但還是想待在能看見光明和朋友的地方吧。

 

  這麼一考量的話,最適合的地方就只有那座森林了呀。

  你擅自在某個地方挖了個壕溝什麼的住在裡面了吧?」

 

「………………猜對了。」

 

因為曾經當過士兵,所以對這一類的事情可說是相當拿手。

 

「子美,你為什麼沒有殺我呢?好多次好多次,你明明就有機會的。」

 

一起住在第六棟宿舍的時候當然不用說,就連搬到第十三棟宿舍的時候也一樣。

 

但子美就是沒有下手。

 

「不僅如此,裝成巡邏士兵混進來的職業殺手、其他考生、刺客等等,

  你每次都幫我擋下來了不是嗎?」

 

「……那是因為把你殺掉應該是我的工作。」

 

「但你卻誰也沒殺。」

 

「……我已經殺了很多了。」

 

「在戰爭的時候。」

 

「對,在戰爭的時候。那個時代,孤兒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就只有這個了。連初戀的女孩,也被我用這雙手給殺死了。」

 

「……女孩?」

 

「對啊,我可是對她一見鍾情呢。雖然長得很可愛,但是很能幹,個性也很溫柔。我第一次看見把頭髮放下來的悠舜的時候,就覺得你們給人的印象很相似呢。」

 

子美用手撐著臉頰,抬頭望向悠舜。

 

那是敵軍將領的女兒。

 

當時他所接受的命令是以那女孩的侍女身份潛入,

 

然後伺機奪取該名將軍的首級。

 

子美完美地侍奉女孩,取得對方的信賴,接著被將軍給相中,命令他前去陪寢。

 

女孩得知後,臉色大變地衝了過來,為了要救子美,但她在那裡所看到的,卻是父親的首級和兇手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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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一直到國試當天,悠舜他們都過著平靜的日子。

 

而國試一連舉行七天,所有人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考場。

 

在之前那段時間裡,也曾出現哪棟宿舍有幽靈之類的騷動。

 

黎深雖然老拖著悠舜和鳳珠去看,但最後總會發現站在茅廁裡的姜文仲。

 

然後黎深就會和隨後飛奔而來的飛翔一同發出『什麼嘛』的怨言,再一臉失望地離開。

 

而反覆遭人擅自跑來,又擅自失望離去的姜文仲,就這樣受到傷害,在心靈留下久久不能痊癒的傷口。

 

當國試的筆試項目結束之後,悠舜成為以平民身份奪得國試榜首的第一人。

 

接下來就只剩由國王親自舉行的最終面試──殿試了。

 

然而,殿試當天,在眾多的考生之中,並沒有看見悠舜的影子。

 

十一、

 

『叩、叩、叩』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子美一邊悠閒地待在牢房裡,一邊聽著這個聲音。

 

總覺得很像是悠舜的柺杖聲,但那是不可能的。

 

飛翔所做的手杖,其實和悠舜的身高並不相稱,

 

從手杖落地時的聲音就能聽得出來,但因為悠舜一直沒說什麼,子美也就跟著保持沈默。

 

(……真的是很溫柔呢。)

 

子美看著自己手中珍貴而捧著的南天竹枝椏,原本為數眾多的果實,現在只剩下寥寥無數了。

 

因為想保留住這僅剩的幾顆果實,子美改嚼起枝上的葉子。

 

今天也是一樣沒有味覺啊。

 

『子美,當紅色的果實全部消失以後,就會有好事發生喔。』

 

這時,那『叩』的聲音突然在近處停下來。

 

「……就像我說的一樣,好事已經發生了吧?子美。」

 

停頓了三拍的時間,子美不禁跳了起來。

 

在牢籠的另一邊,悠舜就站在那裡。

 

「啊?!悠舜?你給我等一下!真是叫人不敢相信!!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閒晃?現在正是殿試舉行的時間吧!」

 

「嗯,我蹺掉了。」

 

「你蹺掉了?!」

 

「請別在意,我本來就沒有做官的打算。」

 

誰會去參加那個國王的面試啊?哼!

 

『喀嚓』一聲,悠舜打開了牢門上的鎖。

 

「……你為什麼會有鑰匙?」

 

「因為我沒有辦不到的事。」

 

子美愣了一下,接著忍不住笑出來。

 

這句話由悠舜來說,感覺就像真的一樣。

 

悠舜來到子美身邊,注視著他的眼睛深處。

 

「……嗯,『沒問題』。你真的很努力呢。一個人很難過吧?我明明跟你說過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的。」

 

「你真的和外表完全相反,做起事來亂七八糟的呢。悠舜。」

 

把子美的藥拿走就不還給他,只給他別的藥和南天木的枝椏。

 

然後又告訴他:如果想治好自己的藥物中毒、如果想殺人、如果又想要那種藥的話,請隨時來找我,我會幫助你的。

 

根本就是充滿挑撥性的亂來式治療外加正面對決嘛。

 

『直到紅色的果實──直到你不再需要那種紅色的藥丸為止,我都會陪你到底的。』

 

自從不再吃藥以後,子美在那天晚上終於瀕臨繼續維持正常的極限,於是他消失了。

 

「要是讓大家覺得我很奇怪的話,我寧可去死。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沒有出現。」

 

「我們被輕視了呢。虧鳳珠他還說,『要是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就要阻止你,如果你感到痛苦就想幫助你』這樣的話。『這才叫做朋友』,他可是這麼說的喔。」

 

子美低下頭。

 

他一邊咬著南天竹的葉子,一邊小小地說了聲抱歉。

 

有在那一刻,他似乎感覺到嘴裡有一絲苦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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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恢復原狀。 

要不是子美喝過的空茶碗還留著的話,簡直就像做了場白日夢一樣。 

「到、到底是誰啊?那個無禮的傢伙!」 

一看見床,黎深就打從心底生起氣來。 

總愛多說一句話是皇毅的壞習慣。 

「好像是御史吧。算了啦,你沒起到護衛的作用,這也是事實啊。」 

「是、是你自己把我趕到一邊去的吧!」 

「嗯…也是啦。因為你是個礙事鬼嘛。」 

黎深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直言不諱地說成是礙事鬼過。

「但是,你這回可真的是很老實,完全沒添麻煩呢。 『做得很好』,我應該要這麼說吧。」 

悠舜重新泡了一杯柚子茶,端到黎深面前。 

「來,請喝吧。」 

黎深感到十分疑惑。 

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都一直被悠舜置之不理,這時反倒嚇一跳。 

「幹、幹嘛?你有什麼企圖?」 

「一杯柚子茶而已,能有什麼企圖?這是謝禮。你不想喝的話我就自己喝囉?」 

「啊、等一下!不要自作主張!」 

看來似乎只要做了件好事,就能從對方那邊得到『謝禮』的樣子。 

悠舜不自覺的徹底無視策略,就在這個時候自動開花結果了。 

但是,黎深仍舊感到十分煩躁。 

為什麼他就沒辦法替悠舜做件像樣的事情呢? 

這真的很讓人生氣。 

「……你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哪種話?」 

「你說想殺你的話就動手對吧?」 

其實子美說的話是事實。 

黎深雖然也曾學過防身術,但累積許多實戰經驗的子美仍舊佔上風。 

要是那個無禮的傢伙沒出現的話,悠舜是必死無疑的。 

「嗯……因為是正面對決嘛。而且我覺得只需要犧牲一隻手的話,給他也無妨啊。」 

「別說蠢話!你的手要是沒了,我不就喝不到你親手泡的柚子茶了嗎!」 

黎深一邊勃然大怒, 一邊把悠舜專程『替他泡的』(這點很重要)柚子茶給一口氣喝光, 稍微平靜下來。 

「……子美他…到底是什麼?」 

「是『第九十八個幽靈』喔。」 

「所以說,那是什麼?」 

子美行動中不協調的地方,黎深也察覺到,所謂藥是麻藥的事情,他也知道。 

但總覺得那些症狀和麻藥中毒不太一樣。 

悠舜嘆了一口氣,怔怔地望著窗外的積雪。 

「是後遺症……從漫長而悲慘的戰爭中存活下來的士兵們的。」 


「戰爭?」 

黎深露出不在意的表情。 

對他而言,是不會去關心遠在自己出生前所發生的戰爭的,就算相隔只有幾十年也一樣。 

那是無論哪個時代都會被視而不見──不對,是予以抹殺的病症。 

「因為戰時與和平日子間巨大的落差,精神上無法適應,導致心靈在漫長而悲慘的戰爭中所遭受的傷害,逐漸無法承受而浮現出來……正因為原本是個正常的人,所以反倒會變得異常。 只知道作戰的他們,在和平的世界中純粹是個累贅罷了。 因為所有人都不關心他們的處境,使他們對自己的異常感到膽怯,若不為了得到藥物而繼續出手,就無法生存下去……」 

明明拼了命去作戰,好不容易才存活下來,但到頭來領悟到的卻是──和平的世界無法容許他們過正常的生活,無論哪裡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於是,心靈和身體的齒輪,就這麼一點一滴地脫節了。 

「即使過了數十年也恢復不過來?」 

「你認為殺死那麼多人的罪惡感,僅僅數十年就能消失嗎?就算那在當時是一種正義也一樣。」 

黎深閉上了嘴。 

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那個要是沒有大嫂和秀麗的話,彷彿就要從這個世上消失般,筋疲力竭的大哥。 

『雖然拼命努力過了,但還是不行。在和平的世界裡該如何生存下去,我完全不懂……』 

他們的戰爭仍未結束。 

只能以無人知曉的姿態存在著。 

明明就在那裡,卻只能選擇以無人知曉的姿態存在。 

彷彿……可憐的幽靈。 

之後,趕回來的鳳珠和飛翔聽見了子美被捕的事情,都緊咬嘴唇。

「……子美他……會變成怎麼樣呢?」 

對於鳳珠的疑問,悠舜並沒有做出任何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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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歡迎你,子美。請坐。」 

悠舜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地招呼子美。 

「……哪,你們兩個為什麼銬在一起呢?」 

「請坐,沒什麼好客氣的。」 

悠舜面帶微笑地忽視子美的問題。 


悠舜拿出了子美平常使用的茶碗,讓子美坐在他平常坐的位子,
彷彿不曾有過任何空白一樣。 

「黎深,子美的份我來泡。請你坐到床上去喝吧。」 

被趕到一邊,黎深雖然一臉地不高興,但還是乖乖地盤腿坐在悠舜的床上。 

因為手銬的鍊子很長, 所以並沒有什麼活動不便的地方。 

黎深一邊喝著柚子茶,一邊很有興趣地敲著悠舜的枕頭,四處東摸西摸地把玩起來。 

子美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只要和悠舜在一起,黎深真的很安靜呢。」 

「什麼?只要和我在一起?算了,最近他的確是越來越安分,看他終於厭倦了惡作劇,我也可以稍微安心了。」 

子美彷彿愣住似的張大了眼睛。 

……看來黎深那沒有盡頭的空轉故事,現在仍然不見任何開花結果的徵兆。 

悠舜緩緩地泡著柚子茶,用湯匙將柚子醃成的糖蜜舀進茶碗裡,再倒入熱水稀釋。 

眼前,柚子茶已經沒剩多少了。他將泡好的柚子茶放在子美身邊。 

子美伸手想拿起茶碗,但卻失敗了,手指一直在微微地顫抖。
 

悠舜拿起茶碗直接塞入他的手中,直到第三次,子美才終於握緊茶碗。 


為了不把茶灑出來,子美很小心謹慎地喝著。
 

因為這肯定是最後一杯了,所以一定要珍惜著喝。 

感覺一直很冰冷的身體和心靈, 都因為這杯柚子茶而暖和起來。 

周圍的氣氛十分平靜,就像子美始終在這個房間生活一般,接納他。 

雖然黎深始終盯著他看,但卻沒有已經做出覺悟般的緊張感。 

和先前沒有絲毫不同的舒適與寧靜。 

……子美很喜歡在這裡渡過的時光。 

只要待在這裡,自己彷彿也變成正常人。 

但是,這種感覺是錯誤的。 

留下最後一口柚子茶,子美自己打破了這份想永遠保留下來的寂靜。 

「……哪,悠舜,你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吧?」 

打從一開始,悠舜就把能『消災解厄』的南天竹送給他。
 

悠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微笑。 

「悠舜,你總是把人家做的菜給全部吃完呢。好吃嗎?」 

「是啊。」 

「線穿不過去的時候,你也是一句話都不說就幫我穿好了。」 

「黎深他也失敗了很多次啊。」 

黎深想起了這件事,不禁生起氣來。 

悠舜明明就願意幫子美的忙,卻對他置之不理, 這點更是讓人加倍生氣。 

「書只看到一半就攤在一邊不收拾,你也一句話都沒說呢。」 

「如果是無聊的書,我也會看到一半就把它闔起來喔。」 

「總是在半夜去拜訪你,你也從來不抱怨。」 

「因為我也常在半夜醒過來啊。」 

「在我想吃藥的時候,你都會把藥給收走。」 

「我已經說過,我的藥比較有效了吧?」 

子美扭曲著臉,深吸了一口氣。 

「……哪,悠舜,人家…並不正常喔。但是卻不知道哪裡不正常,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大夫、所有的人,大家都說『是因為你太軟弱了才會這樣』。但人家……人家我其實──」 

「子美。」 

「很擅長做菜,也很擅長縫紉;從朋友那裡學過寫字,也看過很多本書。 真的!相信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是哪裡不對勁?是人家的問題嗎?」 

「不是的,正好相反。就因為你『很正常』,所以才會『無法忍受』啊。只要好好治療就能夠痊癒的。」 

子美露出像在哭泣般的笑容。 

「……悠舜你,很清楚人家哪裡有問題呢。明明所有的人──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子美猶豫一會,然後為了做出了斷,喝下了最後的一口柚子茶。 

「……謝謝你,悠舜。但是,我還是不行。雖然拼命努力過了,但還是不行。」 

瞬間,子美的雙眸變成彷彿玻璃珠的樣子, 不過很快又回復成有更多痛苦滿溢而出的眼神。 

在子美的體內,目前似乎正有什麼在激烈地交戰著。 

「……悠舜,把藥……還給我……」 

「不。」 

「人家,看起來雖然是這副模樣,但也是軍隊裡的精銳──負責漂亮而迅速的暗殺部隊。」 

「要埋伏的時候,女裝就派上用場了吧?」 

子美的身材至今依舊線條纖細,年輕的時候想必能徹底偽裝成美少女。 

「猜對了。現在的這個距離,我能在黎深行動之前殺死你。」 

「按照委託的內容?」 

子美扭曲著嘴唇,自嘲地說聲『是的』。 

「那麼,你就動手吧。」 

悠舜果斷地說道。 

「現在我不可能把藥還給你。你真的想要,就殺了我,從屍體身上搶過去。」 

子美的眼神動搖了。

黎深也調整成隨時都能採取行動的姿態。 

「……子美,『那個時候』你也聽見了吧?只要紅色的果實全部消失,就會有好事發生的。」 

子美的嘴唇顫抖起來。 

彷彿身體本身有記憶似的,暗器就像變魔術一樣憑空出現在子美的手指間。 

「好……好事?」 

「春天就要來了喔,子美。很快的。」 

子美陷入了痛苦的停頓。 

各式各樣的表情從他的臉上浮現又消失,最後,只留下痙攣一般的嘲笑。 

「……………春天?」 

和臉上的表情相反,從子美的嘴唇溢出有如星點般微小的心願。 

那個耳語般的聲音,一時間分散了黎深的注意力。 

子美的雙眼又轉變成彷彿玻璃珠的狀態。 

下個瞬間,悠舜後腦的頭髮被一把抓住,就在利刃即將劃過毫無防備的咽喉的剎那── 

「──到此為止。」 

如寒冬般冷澈的聲音響起,大批武官一擁而入,瞬間就將子美給逮捕了。 

「把他押走。問清楚幕後的關係。」 

皇毅── 

悠舜並沒有叫出這個名字,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事情就在眼前這麼平淡迅速地了結。 

一句話也沒能交談,子美就已經被人帶走。 

皇毅走近悠舜身邊,毫不猶豫就把足以當成物證的子美的藥,從悠舜的衣襟裡掏出來。 

接著他瞥了黎深一眼,哼地一笑。 

「……紅家的宗主也是個無能之輩嘛,原本還以為多少能起點護衛作用的。」 

「──────!!」 

悠舜解開頭髮,剛才被子美抓住後腦的時候髮髻幾乎都散掉了。 

「……他,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這不是官吏以外的人有資格過問的。」 

丟下這麼一句話,皇毅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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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確實是有。

 

同樣身為沒沒無名的平民,且奪得紫州第一名的,那個拄著柺杖的鬼才。

 

這麼說來,子美從一開始就直接靠往悠舜身邊,彷彿早就在等他來一樣。

 

所謂並非以當槍手為目的而潛入的動機──

 

「……殺手……」

 

鳳珠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文仲和俊臣則是毫不留情地點了點頭。

 

「有這種可能。那種藥現在是沒辦法取得的,而且也需要大量的金錢…… 恐怕,他曾經當過士兵吧,熟知殺人的技巧,然後接下了別人的委託。」

 

「還有其他很多可疑的地方呢。比起國試現場,預備宿舍不但比較容易潛入,也比較容易展開狙擊。 名單上的人和人數也是一下增一下減的。」

 

飛翔一臉僵硬。

 

「喂、文仲,那那些死掉的傢伙──」

 

「全都是被殺的……其實也不能這麼說。至少以我看見的,有一半是承受不了沈重的壓力,在一時衝動下自殺的『自然死亡』; 另一半才是真正死因有異的。 不過……」

 

文仲謹慎地歪了歪脖子。

 

「……你們剛才說鄭悠舜把藥給拿走了?但他是知道那種藥的性質的啊?」

 

「哎?他明明知道還把它拿走嗎?真是不簡單耶。簡直就像在說『快來殺我吧』。 對了,你們說小子美他消失了是嗎?嗯嗯。」

 

來俊臣的表情有些嚴肅了起來。

  

「……鄭悠舜還有沒有說過些其他什麼?」

 

鳳珠有點發楞地回答道:

 

「……他說紅色的果實……如果全部消失了的話,就會有好事發生……」

 

才剛說完,就傳來了一聲口哨聲。

 

看來俊臣滿臉的笑容,鳳珠不禁生起氣來。

 

現在這種狀況下,還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不不,我只是覺得太帥氣了,那個鄭悠舜。真是個比傳聞中更棒的男人。竟然選擇正面對決啊。」

 

「正面對決……?」

 

飛翔一下子想通了。

 

有關子美的消失,

 

還有『當紅色的果實全部落盡,就會有好事發生』那句話中的含義。

 

「原來如此!喂、鳳珠!我們現在立刻回去!」

 

「咦?啊、好、好啊。哇啊──!」

  

姜文仲一邊目送著兩人衝出房門,一邊喃喃說道:

  

「『幽靈』嗎…… 但是我們可有責備他們的資格?俊臣。 他們是被人給製造出來的啊,被國家。」

 

「也只能盡力去做我們能力所及的事情了吧?」  

 

來俊臣站了起來,走到架子旁拿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回來。

 

他很靈巧地邊以單手斟酒,

 

邊將其中一個杯子遞向文仲。

 

「總之,先把那個臭白癡國王的所作所為給好好地數落一番吧。」

 

「說的也是。」

 

姜文仲露出不像方才那麼陰氣沈沈的笑容。

 

「……看見剛才那兩個人,我真的很羨慕哪。戰後才出生?也是啦, 那種毫不掩飾的開朗、快速成長的直率、時不時的沒常識行為…… 只要看著他們,我就會覺得『啊……原來沒有戰爭的世界就是這樣啊,真好』。」

 

如果這種純真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剛才我忍不住就想勸說他去寺廟裡當雜工了,真不想讓他在朝廷這種地方被人污染哪。

  啊、不過他可能還是躺在棺材裡最美也說不定。 好,我下次幫他量身訂做個棺材, 上面再加個代表親密友好的印記送他吧。」

 

看來他好像已經把這件事給當成既定事項了。

 

「你,最好是收斂一點,對於你那個表達熱情的方式。」

 

「哎?為什麼?」

 

「那只會讓人以為『喀喀……下一個要死的就是你』,平白惹人厭罷了。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都只會增添人家對於日常生活的微妙不安感。」

 

「是這樣的嗎?」

 

「也曾被你送過的我所說的話絕對不會錯。」

 

「但是確實可以拉近彼此的距離吧?」

 

姜文仲苦著一張臉,放棄了繼續說服來俊臣的念頭。

 

的確,都從俊臣那裡獲贈了棺材,以後就不得不和他來往了吧。

 

俊臣露出了終於注意到手中酒杯的表情。

 

他將酒送到嘴邊,忽然想起了『第九十八個幽靈』的事,那可悲的幽靈。

 

「其實啊,最有資格抱怨的,應該是『第九十八個幽靈們』才對。」

 

明明還存在於這個世界,卻被所有人給遺忘的,可悲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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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了久違的訪客,來俊臣實際上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文仲曰『就是開門等著你』──竟然端出刨冰來招待客人。

 
飛翔和鳳珠都陷入沈默。

 
……在寒冬中吃刨冰。 

「……話說回來……這是雪吧?外面的。」 

「……好像剛跑去挖回來的樣子。」

 
對義理和人情沒有抵抗力的飛翔勒緊肚子,而個性認真的鳳珠也做出覺悟。

 
只有文仲用一句『少惹人厭!』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嘴裡沙哩沙哩地嚼著雪,飛翔開始嘟噥了起來。 

「可是啊,一聽見是誦經時我就應該發現了。你想子美他會去看什麼經書嗎?」 

「對、對啊…… 好想快點去找他,而且子美他還在服用藥丸呢…… 啊、不過那個已經被悠舜收走了……」

一瞬間,來俊臣和姜文仲都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等等。你剛才提到藥丸對吧?」

 
「沒錯。就像南天竹果實那樣鮮紅的……」 俊臣和文仲回頭看彼此一眼。

「……嗯?那,那個男的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你說子美?他從頭到腳都很奇怪啊。」

「比如說?」 鳳珠一邊感到疑惑,一邊開始回憶起子美的事情。 

「比如說……得意洋洋地做出口味特異的料理,還一副沒事的樣子全部吃光。」

「他這個人超容易覺得膩的,一本書只要稍微翻一下,馬上就厭倦了。做裁縫也是很快就扔到一邊,根本沒有靜下來的時候。」

「就連穿針也要讓悠舜幫他……可是卻自稱做菜和縫紉是他的特殊才藝。」

「他每次來的時間都接近半夜,雖然有這種怪癖,又一定會乖乖回去第六棟宿舍。個性看起來明明很喜歡熱鬧,但卻完全沒有搬到第十三棟宿舍來的意思。」

「年齡呢?」

鳳珠和飛翔不禁發出了呻吟。

子美的年齡……

「……大概是超過三十歲了……不過……」

「那傢伙其實是年齡不詳啦。臉上又化了妝,更加看不出來……」 

文仲和俊臣再度彼此交換視線。 

「……看來症狀已經相當惡化了。」

「是啊。味覺已經徹底麻痺,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就算想唸書也唸不了,大概已經沒辦法理解文章的意義了吧。」

「手腳會不自主顫抖、沒辦法穿針、晚上睡不著、注意力散漫、安靜不下來、喜歡獨處……症狀完全符合。年齡如果在三十歲後半,也勉強有可能。服用的是紅色的藥丸──你看看是這個嗎?」

文仲用手指彈過來的東西,鳳珠一瞬間還以為是南天竹果實。

紅色的藥丸。

子美手上拿的確實和這個十分相似。 

「……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沒錯。」 

 「那個藥丸是掉落在死去的考生身邊的東西。 正確來說──那不是藥,而是混合了鴉片和其他藥品,經過特殊調製的麻藥。」

 鳳珠不禁愣住了。

──麻藥?! 

「怎……你是在說子美他藥物中毒嗎?!」 

對著神情氣憤的鳳珠,文仲也擺出像瘟神般更加陰鬱的臉色。
 

「不,正好相反。為了抑制症狀,他沒辦法不吃藥吧。」 

鳳珠完全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麻藥中毒而出現症狀,這還說得過去;但先有症狀,才染上麻藥的癮? 

來俊臣把手肘擱在棺木邊緣,撐起了臉頰。 

「不過,以結果來看,現在的確已經陷入藥物中毒的狀態了。搞不好,為了得到藥丸,連殺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呢。」 

想起接二連三死亡的考生,鳳珠倒抽了一口氣。 

然而,飛翔卻搔了搔頭。

「喂,為了藥而把考生一個接一個殺死……這應該不可能吧?確實在國試期間,幕後的藥品買賣也會增加,因為一旦落榜的話就只好去自殺,會動手的考生也不在少數。但是,沈溺於藥物的人有辦法通過州試到這裡來嗎?」

文仲讚許般地揚起了眉毛。

「你說的沒錯。就算再認真也是一大難關,這樣的人是不可能通過州試的。 但是,你們那位『劉子美』不是連一本書都沒辦法好好讀完嗎? 你們真的認為他能通過州試嗎?」

鳳珠不禁啞然。

的確,連一本書都沒辦法集中精神唸完,這樣是不可能通過州試的。

仔細想想,他們根本就沒看過子美認真讀書的樣子。

「可是啊,子美實際上是以僅次於悠舜的第二名通過紫州州試的耶。當時風聲傳得好大,說平民獨佔超級激戰區紫州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這消息應該是真的吧?」

「沒錯。 住進預備宿舍,持有正式的應考牌,平民出身,名為劉子美的男人確實通過了州試。

但是,他和你們所認識的『劉子美』是同一個人的證據何在?」

該不會……

飛翔喃喃自語道: 

「……被掉包了嗎?」 

「要是持有正式的應考牌,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特別是紫州州試,有數千名考生的規模, 究竟當初有哪些人來應考,是不可能全部記清楚的。 不過呢,要是像那邊那個,擁有人間之外來自魔境這種程度的長相的話, 光是一張臉就夠出名了。」

「啊、這麼說來好像也有那種靠大批小弟簇擁歡送,像笨蛋一樣拼命爭取曝光率的珍禽異獸嘛。」

「你是明明知道還故意說出來的吧!你這殭屍!但如果是冒名頂替的槍手應該會更安分才對啊,那傢伙可是超級顯眼的耶。」

「哦──?很顯眼嗎?我也一樣住在預備宿舍,但劉子美是個怪人的事情,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喔?」

飛翔閉上了嘴巴。 

的確,子美給人的強烈印象完全來自他的說話口吻。

雖然臉上化了妝,但並沒有做女裝打扮;既不像鳳珠那樣是超級美形男,也不像黎深那樣做出數也數不清的惡行。

──要是不直接和他接觸的話,在子美身上並沒有任何引人大肆議論的要素。

「而且,連日常生活都出現障礙的毒癮者,要裝做普通人是很困難的。只要讓人覺得他是個奇怪的傢伙,即便多少有些異常的地方,也能蒙混過關吧。」 
鳳珠開始陷入了混亂。

「等等,太奇怪了吧?現在這個子美如果藥物中毒的話,就不可能當別人的槍手啊。」

找個沒辦法上榜的槍手,根本就沒有意義。

文仲陰鬱地嘆了一口氣。

「……你弄錯他們的目的了。」

「目的?」

「也就是說,並不是為了要上榜才把人掉包的。」

俊臣握起了兩隻骨瘦如柴的手掌。

「……我確實聽說過劉子美是個孤苦無依的平民,像那種隨時與棺材為伴的窮苦學生,你認為他有雇用槍手的可能嗎? 而且還是能以第二名的佳績通過紫州州試的上等槍手。 這種人究竟要上哪去找?不用說當然是不可能的。」

蠟燭的火光搖曳了起來。

「反倒是劉子美具備了所有的『條件』。尤其是這次,情況看來似乎特別嚴重。」

文仲瞥了飛翔一眼。

「鄭悠舜他現在……」

「……他和黎深兩個人銬在一起。」

「啊,至少要那樣做比較好。和紅家的少主在一起的話,想下手也不容易。」

鳳珠滿腦子的混亂,像是哀嚎般地叫了起來。

「等等、我完全聽不懂。拜託你們用更簡單的方式說明一下!」

飛翔板起面孔,喃喃說道: 

「……國試到現在還是黑社會的一大賭博對象,這個你也聽說過吧?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皇親貴族都有人下注。 這麼一來,賭博的金額當然就成了天文數字。 可是這次卻大為混亂,盡是些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結果, 搞得一大群人接二連三流落街頭。」

「其中最出人意料的就是紫州州試。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沒沒無名的平民百姓,因此而破產的人極多。 應該是恨之入骨了吧?預定好的結果明明不是這樣的。」

「預、預定好的結果──?到底是誰預定的!」

來俊臣啪啪地拍起手來。

「漂亮。這問題正中紅心啊。到底是誰預定的呢?希望出面協調的可是大有人在唷。 像是要讓誰上榜啦,讓誰名落孫山啦,及格的名次該怎麼排之類的。」

「太愚蠢了。這要怎麼辦到!究竟會考第幾名,就連考生本人都不知道啊!」

「不是那麼精準的安排啦。只要讓看起來像眼中釘的傢伙不能參加考試就行了。預備宿舍的那群傢伙不是也想把悠舜解決掉嗎? 使瀉藥或折斷手臂之類的都還算好,最糟的狀況就是直接下殺手。」

「就為了賭博嗎!」

「這個嘛……也不全是錢的問題啦。」

來俊臣從棺材裡取出五寸釘和稻草人。

他平常究竟拿這些東西來幹什麼,沒有人願意深入思考。

「真是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標榜實力主義,但為何至今沒有任何平民通過國試呢? 
每年都會陸續出現死因不明或死因離奇的考生; 從各州前往貴陽的路途中,奇怪的意外死亡也數不勝數,但官府幾乎都不予過問。
 
在貧窮人聚集的預備宿舍,就算出現死人,也不會特別進行調查,就這麼擱置不管,隨便說一句被『幽靈』給帶走,就解決了事。 
給人的感覺只有『啥?』這麼一個字,不過呢,卻還是讓這種結論強行通過。你們認為是為什麼?」 

說到這裡,就連鳳珠也察覺到這裡面不能啟齒的隱情了,雖然他並不願意相信。

「……因為牽連到貴族或高官,所以把案子給壓下來……是這麼回事嗎?」

 

「嗯,這麼想也是合理的吧。畢竟世上有許多醜陋污穢的事是現實,特別是眼前,朝廷開始採取優待國試一派的政策, 對通過國試的人給予其他人望塵莫及的恩惠。 認為我無論如何都要考上、妨礙我的傢伙去死、當上大財主就能心想事成的話。我說什麼也要當之類,都是很正常的吧。」

 

──妨礙我的傢伙去死。

 

鳳珠感到眼前一片赤紅。

 

他想起了那些對悠舜的謾罵和閒言閒語,是『真心』想置悠舜於死地。

 

「……一點也不正常。」

 

鳳珠好不容易擠出充滿怒氣的一句話。

 

「就算再怎麼想上榜,也不應該這樣做吧!像那樣…根本…一點也不正常!」

 

姜文仲和來俊臣都微微地笑了。

 

「真的很寶貴喔,這種感性。因為朝廷裡到處都充斥著這種不正常的人呢。」

 

「考生本人固然不用說,就連周遭的人也是。無論如何都想讓自己的兒子上榜的人、透過賄賂去拜託相關人士或熟人的人…… 還有,不希望有平民以好成績上榜的人。」

 

鳳珠睜大雙眼。

 

所謂『反倒是劉子美具備了所有的條件』的含意。

 

「終於還是出現了呢,以好成績上榜的平民。而且還獨佔最困難的紫州州試第一和第二名。

這樣一來,如果兩人都在國試中雙雙落榜的話, 有某人在幕後操作的事情就肯定會曝光,所以不能隨便讓他們落榜。 但不落榜的話,他們又會入朝為官…… 這麼一來,只剩把人除掉這條路了。」

 

孤苦無依的窮學生、打亂所有人的預期,以第二名通過紫州州試。

 

簡直齊備了所有『被殺』的條件。

 

「可是……」

 

鳳珠頭暈似的微微顫抖著。

 

「可是那個子美,你們說不是本人吧?不是真正的劉子美?」

 

「……嗯,十有八九。」

 

簡直就像『第九十八個幽靈』一樣。

 

那個子美,究竟是存在?抑或不存在?

 

「那麼,那個子美是『誰』?為什麼要冒用劉子美的姓名潛入這裡,手中還持有正式的應考牌?」

 

代替噤口不言的飛翔,文仲帶著如同宣判死刑一般的表情繼續說道:

 

「剛才已經說過了吧?當槍手並不是他的目的…… 這裡還有另一個人不是嗎?凌駕於『劉子美』之上,齊備了所有『條件』的人……」

 

鳳珠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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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鳳珠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聲中,從棺材裡傳來了打呵欠的聲音。

 一隻蒼白的手,很鬱悶似的推開了棺材的蓋子。

 「……吵死了。真是的,到底是誰──」

 棺材的主人一邊打呵欠,一邊搔頭髮,突然間將目光停留在鳳珠身上,眼睛閃爍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犀利光芒。 

 「……唉呀?那邊那個尖叫的青年,你有意成為帥氣的寺廟雜工嗎?  現在剛好在進行招募活動喔!你,正在煩惱吧?為了那張臉。 我懂我懂。對於這樣的你,我大力推薦你到寺廟打雜。挖掘墳墓可以徹底解除你的煩惱! 越是挖掘,你越會產生『自己的人生這樣下去好嗎』的想法,每天都會省視自己,思考自己是不是正在自掘墳墓。  不管是怎樣的敗家子,只要成了寺廟雜工,就一定能深切思考人生,我們可是受到如此這般的大好評呢。」


……鳳珠停止了尖叫。 

飛翔悄悄地瞥了認真的青年一眼。 

「喂……你該不會在想如果找工作有困難,乾脆就去當個帥氣的寺廟雜工算了吧?」

 「哎?……不不、怎麼會!那種荒唐的事情……再說我也不帥氣……」


鳳珠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起來。

 到底是那個打動了鳳珠的心啊?

飛翔顫抖了起來。 要是不盯牢這小子,他可能一不小心就變成寺廟雜工了, 這樣的話豈還有臉回家見父母啊!
 
 
「可、可惡──!你這個殭屍詐欺師!就憑一張天花亂墜的嘴,就想把這個單純的好青年給拖進寺廟當雜工啊! 別開玩笑了,你這混蛋!!嗯?寺廟雜工?……該不會人家說那個在寺廟打過雜的……」

「就是我啊。雖然只在小時候當過啦。呿、難得未來大有希望的帥氣寺廟雜工正要投入我們的說。 好久不見了,文仲。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充滿了陰氣呢,感覺和棺材非常相配。   如何?我知道一塊好的墓地,非常適合你,絕對會讓你每天都數著手指頭,期待著哪天才能進入墓穴裡的唷!」

「你那是徹底的多管閒事!混帳棺材男。」 


 
姜文仲陰氣沈沈地指著那個混帳棺材男。 

「原寺廟雜工,後來改當黑州小官吏,今年黑州州試的榜首˙來俊臣。你在找的人是這個嗎?」 

飛翔感到非常失望。 

他這輩子可能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失望過。 

「不……完全搞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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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了久違的訪客,來俊臣實際上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文仲曰『就是開好門等著你』──竟然端出了刨冰來招待客人。 


飛翔和鳳珠都陷入了沈默。
 

……在寒冬中吃刨冰。 

「……話說回來……這是雪吧?外面的。」 

「……好像剛跑去挖回來的樣子。」 

對義理和人情沒有抵抗力的飛翔勒緊了肚子,而個性認真的鳳珠也做出了覺悟。 


只有文仲用一句『少惹人厭!』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嘴裡沙哩沙哩地嚼著雪,飛翔開始嘟噥了起來。 

「可是啊,一聽見是誦經時我就應該發現了。你想子美他會去看什麼經書嗎?」 

「對、對啊…… 好想快點去找他,而且子美他還在服用藥丸呢…… 啊、不過那個已經被悠舜收走了……」

  一瞬間,來俊臣和姜文仲都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等等。你剛才提到藥丸對吧?」 

「沒錯。就像南天竹果實那樣鮮紅的……」 

俊臣和文仲回頭看了彼此一眼。 

「……嗯?那,那個男的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你說子美?他從頭到腳都很奇怪啊。」 

「比如說?」 

鳳珠一邊感到疑惑,一邊開始回憶起子美的事情。 

「比如說……得意洋洋地做出口味特異的料理,還一副沒事的樣子全部吃光。」 

「他這個人超容易覺得膩的,一本書只要稍微翻一下,馬上就厭倦了。做裁縫也是很快就扔到一邊,根本沒有靜下來的時候。」 

「就連穿針也要讓悠舜幫他……可是卻自稱做菜和縫紉是他的特殊才藝。」 

「他每次來的時間都接近半夜,雖然有這種怪癖,又一定會乖乖回去第六棟宿舍。個性看起來明明很喜歡熱鬧,但卻完全沒有搬到第十三棟宿舍來的意思。」 

「年齡呢?」 

鳳珠和飛翔不禁發出了呻吟。 

子美的年齡…… 

「……大概是超過三十歲了……不過……」 

「那傢伙其實是年齡不詳啦。臉上又化了妝,更加看不出來……」 

文仲和俊臣再度彼此交換視線。 

「……看來症狀已經相當惡化了哪。」 

「是啊。味覺已經徹底麻痺,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就算想唸書也唸不了,大概已經沒辦法理解文章的意義了吧。」 

「手腳會不自主顫抖、沒辦法穿針、晚上睡不著、注意力散漫、安靜不下來、喜歡獨處……症狀完全符合。 年齡如果在三十歲後半,也勉強有可能。服用的是紅色的藥丸──你看看是這個嗎?」 


文仲用手指彈過來的東西,鳳珠一瞬間還以為是南天竹果實。
 

紅色的藥丸。 

子美手上拿的確實和這個十分相似。 

「……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沒錯。」 

「那個藥丸是掉落在死去的考生身邊的東西。 正確來說──那不是藥,而是混合了鴉片和其他藥品,經過特殊調製的麻藥。」 

鳳珠不禁呆住了。 

──麻藥?! 

「怎……你是在說子美他藥物中毒嗎?!」 

對著神情氣憤的鳳珠, 文仲也擺出像瘟神般更加陰鬱的臉色。

 「不,正好相反。為了抑制症狀,他沒辦法不吃藥吧。」

 鳳珠完全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麻藥中毒而出現症狀,這還說得過去;

但先有症狀,才染上麻藥的癮?

 來俊臣把手肘擱在棺木邊緣,撐起臉頰。

 「不過,以結果來看,現在的確已經陷入藥物中毒的狀態了。搞不好,為了得到藥丸,連殺人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呢。」

 想起接二連三死亡的考生,鳳珠倒抽了一口氣。

 然而,飛翔卻搔了搔頭。 

「喂,為了藥而把考生一個接一個殺死……這應該不可能吧?確實在國試期間,幕後的藥品買賣也會增加,因為一旦落榜的話就只好去自殺,會動手的考生也不在少數。但是,沈溺於藥物的人有辦法通過州試到這裡來嗎?」

 文仲讚許般地揚起了眉毛。

 「你說的沒錯。  就算再認真也是一大難關,這樣的人是不可能通過州試的。 但是,你們那位『劉子美』不是連一本書都沒辦法好好讀完嗎? 你們真的認為他能通過州試嗎?」 

鳳珠不禁啞然。

 的確,連一本書都沒辦法集中精神唸完,這樣是不可能通過州試的。

 仔細想想,他們根本就沒看過子美認真讀書的樣子。

 「可是啊,子美實際上是以僅次於悠舜的第二名通過紫州州試的耶。 當時風聲傳得好大,說平民獨佔了超級激戰區紫州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這消息應該是真的吧?」

 「沒錯。 住進預備宿舍,持有正式的應考牌,平民出身,名為劉子美的男人確實通過了州試。 但是,他和你們所認識的『劉子美』是同一個人的證據何在?」

 該不會……

 飛翔喃喃自語道:

 「……被掉包了嗎?」

 「要是持有正式的應考牌,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特別是紫州州試,有數千名考生的規模,  究竟當初有哪些人來應考,是不可能全部記清楚的。 不過呢,要是像那邊那個,擁有人間之外來自魔境這種程度的長相的話, 光是一張臉就夠出名了。」

 「啊、這麼說來好像也有那種靠大批小弟簇擁歡送,  像笨蛋一樣拼命爭取曝光率的珍禽異獸嘛。」

 「你是明明知道還故意說出來的吧!這個殭屍!  但如果是冒名頂替的槍手應該會更安分才對啊,那傢伙可是超級顯眼的耶。」

 「哦──?很顯眼嗎? 我也一樣住在預備宿舍,但劉子美是個怪人的事情,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喔?」 

飛翔閉上了嘴巴。 

的確,子美給人的強烈印象完全來自他的說話口吻。 

雖然臉上化了妝,但並沒有做女裝打扮; 既不像鳳珠那樣是超級美形男,也不像黎深那樣做出數也數不清的惡行。

  ──要是不直接和他接觸的話, 在子美身上並沒有任何引人大肆議論的要素。 

「而且,連日常生活都出現障礙的毒癮者,要裝做普通人是很困難的。 只要讓人覺得他是個奇怪的傢伙,即便多少有些異常的地方,也能蒙混過關吧。」 

鳳珠開始陷入了混亂。 

「等等,太奇怪了吧?  現在這個子美如果藥物中毒的話,就不可能當別人的槍手啊。」
 

找個沒辦法上榜的槍手,根本就沒有意義。 

文仲陰鬱地嘆了一口氣。 

「……你弄錯他們的目的了。」 

「目的?」 

「也就是說,並不是為了要上榜才把人掉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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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又下起了寒氣森森的雪。 

悠舜嘗試著想拿掉腕上的手銬,但才試了一下就立即放棄了,靠自己是絕對辦不到的。
 
「黎深……你拿得下來嗎?」 

黎深隨意擺弄了下手銬。 

只要輕輕一拉,悠舜的右手就會被拉過來,看見這個情形的黎深露出了面帶微笑,相當愉悅的表情。 

看來是非常中意……這究竟是為什麼? 

「只要讓你離開視線範圍,你就會自己一個人做出任性妄為的舉動,所以還是應該銬在一起,像現在這樣才好。」 

「……竟然被你這樣說,真是一大衝擊……」 

感覺自己身為人的某樣東西已經徹底沒指望了。 

悠舜失去了讀書的心情,於是開始眺望起下著雪的室外。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注意到黎深正盯著他看的事。 

於是,悠舜也試著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回去。 

和態若自然地望著對方的悠舜完全相反,黎深看起來嚇一跳,似乎想隱藏自己的驚慌失措,開始用力地瞪著悠舜看。 

不過,沒多久他就放棄,移開了視線。 

(……真是有趣。) 

悠舜忍不住偷偷竊笑。 

雖然人稱黎深是『無法解讀』,但對悠舜而言,他就像沒有底的水桶一樣,彷彿不停漏水般地好懂。
 

「有什麼事嗎?黎深。」 

黎深很不高興。 

冷靜不下來的只有他一個,悠舜卻是悠然自在得不得了,情況總是這樣。 

這樣的『他人』對黎深而言是第一次遇到,而能夠毫不在乎地回視他雙眼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 

即使黎深一直沈默,悠舜也毫不介意地等待著,終於,黎深開口說話了。 

「……我不討厭你手杖的聲音。」 

「……?啊、那真是謝謝你?」 

黎深的『不討厭』,也就是非常『喜歡』。 

不過實在聽不懂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就像貓的鈴鐺一樣,非常方便。」 

「……喂,這有點……」 

「在見到面之前就知道是你,所以很棒。」
 

悠舜突然看向黎深,黎深還是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其他的方向。 

「因為你走得慢,所以想追你很方便。腳的情況不好的時候,會比平常更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忙,這點也不錯。再說,腳也不會干擾你泡柚子茶。所以你的腳好不好,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要是讓鳳珠聽見了,可能會大發雷霆也不一定,但是悠舜卻用手撐起自己的臉頰。 

所謂的『不討厭』,指的應該不是手杖的聲音吧。
 

都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真沒想到他還在認真思考。 

「不過,放任那些不知道哪來的無名小卒暢所欲言,我非常討厭。」 

「……為什麼?」 

為什麼? 

黎深蹙起了眉頭。 

至今為止,別人的感覺什麼的,他怎樣都無所謂。 

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對悠舜說那些話。 

──到底為什麼? 

因為在意嗎? 

因為聽到悠舜被人痛罵,自己就會覺得非常生氣嗎? 

「那當然是因為喜歡的關係啦。」 

說出這句話的人並不是黎深。 

「黎深會為了某人拼命想辦法安慰,真是了不起的進步呢。嚇了我一大跳。」 

子美突如其來地,站立在窗口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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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棟宿舍北側的最邊間……就是那裡了吧!」

 「你說那裡……可是完全沒有人在的氣息啊?!」

 不管鳳珠再怎麼東張西望,再怎麼認真搜尋,明亮的地方和人類就是一個都找不到。

 腳底不斷響起喀嘎喀嘎讓人不舒服的聲音,這裡簡直就是棟廢墟。

 「為、為、為什麼第九棟宿舍一個人也沒有啊?!」

 「聽說大家一個不剩地都逃走了。」

 「逃走?!」

 「大喊著會被作祟……看樣子他們好像『看見』了。」

 「拜、拜、拜託你,可不可以用更開朗的聲音說話啊,文仲大人!」

 這感覺簡直就像和鬼怪一同參加試膽嘛。

 爬上背部的寒氣,究竟只是單純因為現在是冬天,或是有其他原因,鳳珠根本就分不清楚了。

 文仲一邊摸著下巴,一邊反覆咀嚼著鳳珠的要求。

 「開朗的聲音……那我試著笑笑看好了。俗話說充滿笑聲的家庭會招來福氣。喀喀……喀喀喀……(PS.這是笑聲)」

 那張『獰笑』的臉,被蠟燭這麼一照……

 真是恐怖到連幽靈也會被嚇跑。

 再加上那讓人汗毛直豎的笑聲的回音,就連飛翔也用盡了全力才把口水和尖叫聲給一起吞下肚子去。

 「……鳳珠……你這傢伙別做多餘的事!」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實在太失敗了。

 不論笑還是不笑,文仲的臉都一樣恐怖, 而且,是比幽靈還要恐怖。

 總之,鳳珠開始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仍然正常,或是被附身了。

 「還是應該叫那個在寺廟打過雜的人一起過來的!」

 聽見這個名詞,文仲看向鳳珠。  

「在寺廟打過雜的?這樣的話──」

 「等等!你們沒聽見什麼嗎?」

 三人停了下來,中斷吵雜的腳步聲。

 從建築物的深處,確實有什麼聲音正傳過來。

 「嗚喔……是從北邊的角落傳來的耶。」

 鳳珠感覺背部更加地寒冷了。

 的確聽得見,而那個聲音錯不了,絕對是──

 「人的聲音。」

 文仲側耳聽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但那不是對話的聲音, 就像單獨一個人,正在低低地、毫不中斷地、像在地上爬行一樣的──

 「……呻、呻吟聲……?!  飛翔!快點把避邪物!鹽!最終兵器文仲大人!全部都拿出來啊!」

 「你冷靜點,鳳珠!啊、這麼說來你從來沒有試過膽嘛。」

 雖然平常自認為是可靠的人,但果然還是裡面年紀最小的。

 大概黎深在場的話,鳳珠就算逞強也不會如此吵鬧喧嚷,

 但是和年紀比較大的兩個人在一起,就不禁展現出本來的面目了。

 家裡要是有其他兄弟姊妹在的話,鳳珠無庸置疑一定是老么沒錯。

 就連文仲也忍不住喀喀喀地笑了起來, 結果嚇得鳳珠更加不停地放聲大喊『寺廟打雜的──!』。

 「不過這到底是真的假的……要是正牌的幽靈,我就沒什麼興趣了。」

 「啊?你不是來擊退幽靈的嗎?」

 「不,我其實是來找人的。就算是我,也不會在賭上人生的考試前夕,純粹因為好玩,就跑來幹些擊退幽靈之類的閒事吧?就算不幹這些閒事,我也已經是全州試最後一名的了呢。」

 文仲嘆了口氣。 

同樣是白州出身,又往來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有關這件事他也略有耳聞。

 「……聽說你和令尊約定只參加唯一一次考試,如果落榜,就要回去繼承家業。」

 一直戰戰兢兢走在最後面的鳳珠,陡然間忘了心中的恐懼,發出了『哎』的一聲大叫。

 「這是真的嗎?飛翔。」

 飛翔舉起小指頭掏了掏耳朵。

 「就是這樣啦。 幫派老大的兒子卻想成為被幫派視為仇敵的官吏,這可是件斷絕父子關係的大事呢。」

 「要是落榜的話怎麼辦?」

 「我可不會破壞約定喔。就回去繼承家業啦。」

 文仲揉了揉眉心。

 「……可是你卻在這麼重要的考試前夕,悠哉悠哉地攪和在這種愚蠢的騷動裡啊你。」

 文仲露出了厭煩的表情。

 再這麼拖拖拉拉,就要陷入非得奉陪飛翔不可的窘境了。

 有事最好馬上解決,這就是訣竅。

 「……我覺得那不是幽靈。」

 「哎──?」

 「你們還不明白嗎?他唸的是什麼?」

 鳳珠和飛翔轉頭看著彼此的臉。

 「完全聽不懂。不是呻吟聲嗎?」

 「怎麼聽都像是在施放詛咒啊。」

 「是在誦經啦。」

 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什麼?誦經?」

 很仔細很仔細去聽的話, 這種低流而過,充滿詛咒味的感覺的確像是──

 「……喂、這年頭的幽靈會自己誦經了啊?」

 「如果不是幽靈誦經的話,那就是活生生的人了吧。 雖然我是不清楚你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啦。」

 鳳珠和飛翔都加快了腳步。

 但就算知道是誦經,心情也完全輕鬆不起來, 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越來越嚴重。

 為什麼會誦經呢?

 一走近第九棟宿舍的盡頭,誦經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接著,嘰──的一聲,最裡頭的那扇門就像在對他們招手一樣自顧自地打開了。

 飛翔和鳳珠僵立在當場。

 「喂、文仲!那個真的是活人嗎?!」

 「…………」

 「不要悶不吭聲!」

 於是,三個人戰戰兢兢地向房門內窺探。

 雖然手中蠟燭的亮度不足,沒辦法完全照出裡面的情況,

 但可以看出有某種不吉祥形狀的東西就擺在房間裡。

 「……是棺材吧……」

 「沒錯。就跟傳聞中一樣。」

 裡面有棺材,但卻看不見半個人。

 「喂……那剛才誦經的是誰啊?」

 飛翔話剛說完,就聽見棺材蓋移動的聲音。

 隨著那『嘰……』的一聲, 棺材蓋緩緩地被抬起──

 到了這個地步,鳳珠的神經終於到達了極限。

 「寺廟打雜的!寺廟打雜的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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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紫劉輝のひとりごと

 

 

劉輝:「余の部屋へようこそ! 気づくと鈴虫が鳴き出していて、秋の到来を感じるようになったな! 相変わら  
ず、余は一人で、誰かが訪れてくれるのを待っているところだ。お供は、鈴虫だけ・・・。一緒に、このまま秋の夜長を泣き通す・・・・・・、ってそんなのいやだーー!! うわーーん!! 」

邵可:「おや? こんなところで泣いているのはどなた? 」

劉輝:「しょ、しょ、邵可ー!! よいところに通りがかってくれた! 」

邵可:「主上!? (庭に子どもが紛れ込んだのかと思ったら・・・)どうしたんです? 」

劉輝:「さ、さびしいのだ・・・。秋の夜長に、余を一人にしないでくれーー!」

邵可:「理由はよくわかりませんが、こんなところでお一人でいらっしゃるのは確かによくありませんね。今日は秀麗も静蘭も、戻りが遅いそうですから、私でよろしければ、しばらくご一緒いたしますよ。ちょっと府庫に戻ってお茶の用意をして戻ってきますね。それと、きっと主上が喜んで下さるものも一緒に持ってきます。」

劉輝:「邵可の茶!? い、いや茶は余が用意するーー、って行ってしまったか・・・・・・。まあ、いいか。それに、余が喜ぶものというのも気になるな。楽しみにしておこ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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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輝:「歡迎來到孤的房間!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聽得到鈴蟲鳴唱,變得非常有秋天的氣氛了!

              一如往常,孤正等待著有誰能來訪。而現在在我身邊……只有鈴蟲。和孤一同,就這樣在秋天的漫漫長夜裡              哭泣……──我才不要這樣!!」

 邵可:「唉呀?是誰在這裡哭啊?」

 劉輝:「邵、邵可─!!你真是路過了一個好地方啊!」

 邵可:「陛下!?(我還以為是有小孩子跑進來…)您怎麼了嗎?」

 劉輝:「孤、孤好寂寞啊……秋天夜晚好漫長,不要丟下孤一個人──!」  

邵可:「雖然臣不清楚是什麼理由,但在這個地方讓您一個人待著的確不好。今天秀麗和靜蘭都會晚點回家,如果不介意的話,就讓臣在這裡陪您一陣子吧。那麼臣先回府庫準備茶過來。然後,臣會帶著一定能讓陛下開心的東西過來的。」

劉輝:「邵可的茶!?不、不用了,茶的話孤會準備的──人已經走遠了......唉,算了。而且孤也想知道會讓孤開心的東西是什麼,那就滿心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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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用手銬會不會太過份了一點?」

「不會啦!」

 飛翔很奇妙地一口斷言。 

總覺得他那個口吻應該是知道些什麼,這會是鳳珠的錯覺嗎? 

「但是黎深那傢伙……如果他能不給悠舜添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煩就好了……」 

自己和飛翔一起外出的話, 那就只剩悠舜和那個給人添麻煩的大魔王兩人獨處了。 

「沒問題啦!他會很安分的。」 

「你有什麼根據!」 

「就憑你直到剛才都和黎深同處一室安靜地讀書啊。」 

「……啊,這麼說來……」 

他完全沒有製造任何干擾。 

回想起來,和悠舜待在一起時的黎深似乎是安靜的時候比較多。
 
「那傢伙的搗亂行為,和小鬼啊、動物啊是一樣的啦。 像是『看我這裡──』、『多關心我一點』之類的, 借子美的話來說就是『心靈的滋潤度不足』啦,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鬼呀。 但是,如果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黎深也是可以變得很穩重的。」 

「想要的東西……」

 
飛翔看了鳳珠一眼。
 

「──就是容身之處。」 


「……說的也是。我在悠舜身邊也可以過得很輕鬆,一點也不會恐懼。」
 

「因為那傢伙完全不會拒絕人啊。」 

悠舜的世界對誰都敞開大門,無論何時都能隨意入內閒晃。 

被某個人所接受,就好像取得了世界一隅的居住許可證一樣。 

而且那還是不需要血緣關係這樣的特別優待,也能讓自己容身的地方。 

只不過,飛翔覺得,與其說悠舜的器量大,不如說他只是還沒有需要守護的東西,所以才沒有拒絕的必要吧。 

有時候飛翔會有種悠舜某天會突然消失的感覺。 

即使對飛翔他們而言,現在正踏在人生的歧路路口, 但對悠舜來說,這只是漫長假期的延續罷了。 

這段從十年前開始持續至今的假期, 雖然在假期中悠舜只是充當四處徘徊而迷路闖進來的野貓的依賴對象, 但某天假期結束了的話,他應該會毫不遲疑地回歸原有的人生。 (版主廢話:總覺得這段超有涵義,該不會暗示著什麼吧...)

沒錯,只要他找到必須去做的事情的話。

 
只要那個時候到來,任誰都阻止不了悠舜, 飛翔有這樣的感覺。 

(……不,大概只有一個人能阻止吧……) 

如果是那傢伙的話,可能有辦法做些什麼。 

「大概子美他中意的也是同樣的地方吧。」 

鳳珠美麗的臉龐一下子陰暗了下來。 

「……子美……」 

「喂喂!不要擺出那種沒精神的表情啦!充滿陰氣的只要有文仲一個就夠了!」 

「──真失禮啊。」 

突然從背後傳來的陰氣沈沈的聲音, 嚇得飛翔和鳳珠一邊發出尖叫,一邊四處逃竄。 

「嗚哇哇哇哇哇──超恐怖!不要從黑暗中無聲無息地冒出來啊!文仲!」 

「至少也先拍拍別人的肩膀……不,這樣也很可怕! 只要一回過頭去──嗚哇!好恐怖!」 

「我可不想被你這麼說哪!黃鳳珠!我的臉絕對比你要好,絕對!」

 
平常被人提起長相的事就會很消沈的鳳珠,今天卻挺起胸膛。 

「不,我認為是旗鼓相當,你絕對不會比我好! 因為我至少還被看成是活著的人類呢。」 

姜文仲的理智啪嘰一聲斷了, 嘴角緩緩浮現出比瘟神更陰鬱的微笑。 

「……哦?只有一張臉的年輕人,看來關於這件事有和你徹底聊一聊,以一決勝負的必要哪!」 

「我就接受你的挑戰又何妨?」 

飛翔歪了歪脖子,究竟要比出什麼樣的結論才叫『贏了』呢?

 
「真是的,還把我從那邊叫出來等你們,你們到底是哪根蔥啊。那麼,找我有什麼事?」 

「擊退幽靈。」 

「我回去了。」 

「喂、文仲!我們是伙伴吧?」 

「什麼樣的伙伴!我要回去了!」 

不過,飛翔當然是完全沒有在聽。

 
「呼……只要有鳳珠在,就能擊潰所有活人的眼, 而文仲在的話,就連死人也會靠邊站。 好啊──天下無敵啦!老子的頭腦是不是超好的啊?」 

鳳珠和文仲這時終於都察覺了自己是以什麼標準被選過來的。 

就因為長相嗎!這個混蛋! 

「老子已經得到最強的活體護身符啦!所有惡靈全部退散!好!出發吧!」 

強拉著鳳珠和文仲兩個人, 飛翔就這麼意氣風發地潛入第九號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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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數天之後。 

「喂、你們,一起去搜尋幽靈吧!」 

悠舜的肩膀一瞬間垮了下來。 

「我們去第九棟宿舍那個打不開的房間吧!」 

「……第九棟宿舍……那個…那不是試膽才要去的地方嗎?」 

「對。聽著,那個房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白天絕對打不開的房間了。 可是啊,一到了深夜,就會聽到徘徊的腳步聲……」 

「那、那是因為裡面有人吧!」 

對著露出不自然乾澀笑容的鳳珠, 飛翔裝出更恐怖更低沈的聲音繼續說道: 

「……聽說半夜的時候,偶而會聽見有人嘀咕的聲音……是那種充滿了詛咒的呻吟聲喔…… 還有,一些喜歡鬼故事的考生,大著膽子豁出去從窗子縫隙偷看,結果……」 

「結、結果?」 

「裡面有一個棺材啊! 接著還發出『嘰──』的棺材蓋掀起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鳳珠開始發抖。 

「快叫那個在寺廟打過雜的人過來!」 

「你這個笨蛋!只不過是在寺廟打雜的傢伙而已,靠得住嗎!我們自己去把那個幽靈綁回來吧!」 

「要、要、要、要是被作祟的話怎麼辦!」 

「放心吧,我會把文仲帶去。只要有那傢伙在,就連正牌的幽靈都會誠惶誠恐讓路給他的。」 

「原來如此。」 

悠舜打從心底同情姜文仲。 

他百分之百會被強拉去沒錯。 

雖然也覺得自己很不走運,但對姜文仲來說這似乎也同樣是一場很不走運的國試。 

「另外呢……」 

飛翔邊說邊搔著頭。 

「……也要調查整棟宿舍。要是子美還有其他躲藏的地方,一定是那裡沒錯。」 

黎深和悠舜一下子都看向飛翔。 

這時飛翔是一邊閒晃一邊在找尋子美的事,大家終於察覺到了。 

鳳珠擱下筆,站了起來。 

「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 

「很好。悠舜你就和黎深一起待在這裡,我們現在可不是要去閒逛溜達喔!」 

「……是、是。」 

悠舜在外表下,是個壓根不聽人家說的話,任性而為之人的事, 所有人都已經注意到了。 

因此,誰都不相信悠舜口頭上敷衍的回答,就連鳳珠也是。 

「……把你的手伸出來,悠舜。」 

「啊?手?」 

在悠舜伸出手來之前, 右手腕就已經不由分說被扣進手銬裡面了。

 

而就在悠舜啞口無言的時候, 飛翔又將手銬的另一端扣在黎深的左手腕上。 

這又不是月老的紅線…… 

「……等一下、飛翔!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現在就像這樣好好待著就行了。黎深,好好看著悠舜。 好──!那邊的鹽和避邪物隨便帶上一點,我們走吧!去冒險囉!」 

於是, 飛翔和鳳珠就出門展開搜尋幽靈的『冒險之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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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可是,這個橘子……」 

確實有一片葉子黏在蒂上, 那是黎深宣稱『我珍藏的超甘甜橘子』,一直喜孜孜地小心收藏的東西。 

「你一直很期待吃它的不是嗎?」 

「我說了送你!」 

黎深把橘子硬塞過去, 然後就一副生氣的樣子走回自己的房間了。 

悠舜感到十分驚愕。 

黎深竟然會把自己珍視的東西送給別人, 這簡直是要天崩地裂了! 

不然的話── 

該不會── 

是黎深為了今天早上的事想安慰他,拼了命想出來的結論── 也就是這顆橘子吧? 

雖然心想不可以笑(因為這可是件天崩地裂的大事), 但笑意就是源源不絕地湧上來。 

悠舜剝開橘子皮,大口吃了下去。 

瞬間,果肉的高級酸甜滋味就縈繞在舌尖。
 

(這竟然會是那個黎深啊。) 

悠舜想到這裡,接著把剩下的橘子分成兩半一起吃了下去。 

然後,不知道對哪個地方感到滿意, 突然有種想法, 希望黎深從今以後在他的橘子吃完之前,都會分一半給他就好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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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舜突然走近茂盛的南天竹。 

和最初與子美一同觀看時相比,紅色果實的數量已經減少了很多。

「……子美他……到底在哪裡呢?」 

悠舜將目光投向了流淚般低語著的鳳珠。 

鳳珠正注視著南天木的枝椏。 

「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消失了呢?這樣子……就好像幽靈一樣……」 

第六棟宿舍的子美房間,滿室都是蜘蛛網,連一樣私人物品也沒有。 

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私人物品存在過的痕跡, 就好像這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子美就這樣消失了, 而死者則是接二連三地增加。
 

每當確定死掉的不是子美的時候, 鳳珠就會安下心來,但卻又一臉的無精打采。 

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想些什麼,悠舜可說是一目瞭然。 

「……不論子美是『誰』,你都想見他嗎?」 

鳳珠在沈默後點了點頭。 

他之所以毫不迷惘,想必是早已在內心反覆思量過了吧。 

「如果對方做錯了什麼,就阻止他;如果有任何的理由,就盡力幫助他, 這才是……朋友對吧?子美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麼啊,還約好要去試膽的。」 

悠舜露出了微笑。 

鳳珠的話是正確的, 完全挑不出錯誤之處, 能真心誠意說出這種話的人真的是十分稀少。 

悠舜伸出手指觸摸紅色的南天竹果實。 

「……鳳珠,你知道嗎?南天竹的果實會一天一天地減少,明明沒有掉落,卻會一顆接著一顆逐漸地消失掉。」 

鳳珠有些疑惑,輕輕地歪了歪頭。 

「……因為被鳥給吃掉了吧?」 

「嗯。然後呢,當紅色的果實全部消失的時候,就會有好事發生喔。」 

「好事?」 

「沒錯。對我、對你、對子美都是。」 

最後的那個名字讓鳳珠睜大了眼睛。 

當他正想開口詢問悠舜的時候,突然間傳來了某人 『反正都要殺的話,殺死鄭悠舜不就好了?這樣能上榜的名額就多出來了嘛。』 

這樣不屑的低語聲。 

鳳珠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到底在說什麼? 

「頭腦再好,不過是個平民,兩腳又有殘疾,反正本來就當不了官的嘛!」 

「老老實實地窩在家裡,好好過生活不是很好嗎?」 


這已經超越嘲諷或說壞話的程度了,
彷彿是詛咒般的聲音,認真地在說『死了最好』。
 

鳳珠心想著要說些什麼,但嘴裡卻發不出聲音來。 

手腳不由自主地顫抖,頭腦也變得一片空白。 

因為太過害怕,連要看著悠舜都沒辦法。 

就在他低下頭來的剎那, 從眼角流出了溫熱的淚水。 

悠舜嚇了一大跳。 

「鳳珠……沒關係的,我早就習慣了,你沒有必要哭的啊。」 

從模糊了的視界彼方,鳳珠看見了遞向自己的南天竹樹枝。 

悠舜肯定正像平常一樣微笑著吧? 

早就習慣了…… 

這真是讓人悲傷、讓人── 

好不甘心。 

悠舜的腳確實是不方便, 也會有需要別人幫忙的地方, 但需要幫忙這點誰都是一樣的啊, 悠舜根本沒有承受這種惡劣態度的必要。 

只要一想起悠舜一直聽著這種沒有同理心的話直到現在, 就非常不甘心, 眼淚怎麼樣都停不下來。 

如果被欺負的對象換成自己,明明是絕對不會哭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鳳珠已經緊緊地抱住了悠舜。 

「我討厭這樣。簡直比死還不甘心……」 

悠舜極慢極慢地眨著眼,深深地呼吸。 

不甘心。 

那種感覺他明明早就忘記了的。 

自從雙腳不良於行以來,一直擺在遠處僅止於眺望的某種東西, 現在不經意地被動搖了。 

在鳳珠身後,悠舜看見了黎深。 

他並沒有像平常一樣跳出來反擊干擾, 只是帶著奇怪的表情就這麼呆站著,

彷彿明知該有比還以顏色更重要的事,但他卻不明白那是什麼似的,就這樣一直站著。

 

──那天一整天, 鳳珠的情緒都十分地不穩定。 

即使正在唸書,也會因為突然想起那件事而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我絕對要比那些傢伙考到更好的名次,把他們全都踢下去! 什麼名額的絕對不留給他們!」 

多了一籮筐煩惱的鳳珠,對於自己長相的事,似乎已經無暇關心了。
 

「我們一起上榜然後出任官職吧!悠舜。」 

悠舜遭到這出其不意的一擊,剎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承諾的只有參加國試而已啊,沒錯,就只有這樣。 

「呃、對啊,如果能那樣就太好了。」 

那天的黎深,臉上一直擺著奇怪的表情。 

在悠舜身邊比平常坐得更靠近, 但就只是維持著這樣的狀態一直沈默著。 

夜晚,當大家要各自回房間的時候, 黎深突然硬塞了某樣東西給悠舜。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是橘子。 

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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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十三棟宿舍前的森林裡,發現了被吊在樹上的考生屍體。 

而在那天夜裡,子美並未出現在第十三棟宿舍, 原本約好的試膽遊戲也沒辦法舉行下去。 


不論隔天,再隔天都是一樣的狀況。
 

從那一天起,子美就從預備宿舍裡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七、 

「……聽說又出現死人了喔。」 

「又出現了?這到底是第幾個了?」 

聽了飛翔的報告,鳳珠豎起了眉毛。 

自從子美消失之後,已經連續出現了十多名以上的死者, 但至今都尚未引起嚴重的騷動。 

一方面是因為國試在即,豈有閒工夫管他人死活的氣氛; 另一方面,為了競爭對手減少而暗自竊喜的人也不在少數。 

事實上,和往年的死亡人數相比,十多人已經算是少的了。 

悠舜抬起頭看著飛翔。 

「負責警戒巡邏的官差呢?」 

「現在正要過去察看喔。」 

「……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飛翔和鳳珠不用說,就連黎深,雖然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但還是跟在後面一起過來了。 

現場的氣氛冷冷清清,似乎完全沒有看熱鬧的人前來圍觀。 


悠舜跪了下來,開始調查躺在地上的屍體。
 

屍體身上確實沒有外傷,但── 

「紫州的榜首大人調查得如何呀?」 

一個極度陰鬱的聲音冷不防響起。 

毫不在意回過頭去的飛翔和鳳珠,瞬間發出尖叫向後跳了開去。 

「這什麼面如土色的臉!真是有夠沒精神的啦!是惡靈嗎?一大清早就出現還真有骨氣嘛!喂、等國試結束以後我會陪你一起喝酒,聽你發牢騷的,你現在立刻成佛吧,好嗎?想找人附身的話,到了陰間會有更悽慘的遭遇喔。老子可是會用我的拳頭把你強制送回陰間去啊!」 


這話說得都讓人聽不出他到底是好心還是歹意了。
 


一旁的鳳珠慌張了起來。
 

「笨、笨蛋!不要說那種離譜的話! 這一定是冥府的官吏啦!是帶著生死簿來引渡這個男人的! 惹他生氣,要是連你也一起帶走的話怎麼辦!」
 

『冥府的官吏』並沒有生氣。 

生氣的話,臉上應該不會……浮現出加倍陰沈憂鬱的冷笑…… 

鳳珠和飛翔兩個人都僵住了。 

要被帶走啦!兩人打從心底這麼想。 

冥府的官吏翻開手邊的帳簿, 開始以缺乏抑揚頓挫的冰冷聲音朗讀起來。 

「喀喀喀……(這是笑聲) 管飛翔,白州人士,十五歲起以暴力行徑在白州為所欲為, 之後被扭送官府數十次,因為討厭以賄賂的方式獲得釋放, 所以一年裡有半年在吃牢飯。」 

飛翔一聽跳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 

「生死簿裡什麼都會記錄唷。而我正是負責白州的冥府官吏呢。」
 

「哎、真的假的!?慘了慘了──!」 

管飛翔突然開始用起敬語。 

「……不可能有這種事吧?你這笨蛋!」 

冥府的官吏一邊想著是不是該狠狠來個雙眼放光,一邊捲起手中的帳簿朝飛翔的頭上敲下去。
 

「管飛翔,你以為因為你的緣故害我這個新進官吏有多辛苦啊?整天到處和人打架,可是一經調查,不是被冤枉的,就是在保護別人替人出頭、因為官吏瀆職而生氣發飆之類, 每次都是為了證明你無罪而讓我辛苦得不得了啊!就連這張臉也都是你害的!一不留神和你扯上關係,我真是走了霉運!給我負起責任來,你這臭小鬼!」 

霹哩啪啦、氣勢十足的連續打擊,的確能讓人感受到他心頭的怒氣。 

飛翔一邊按著頭,一邊睜大了雙眼。 

「哎、難道你就是老爸指名『專門負責我』的官吏嗎?老爸親自出馬十次向你低頭也絕對不接受,被一百個小弟包圍住處跪地磕頭,威脅好話都說盡還是頑固地拼命拒絕的,那個二十歲的青年才俊?!」 


「當時是!」
 

飛翔自己連一次也沒見過負責他的官吏,不過倒是曾經聽過姓名。 

「姜文仲?!你、你是長這副模樣的嗎?」 

「啥?你腦子裡的螺絲壞掉了是吧?我和你已經見過幾百次面了不是嗎?」
 

「哎、哎────真的嗎?!」 

……竟然記不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難道我是個把自己認定直到來世都是大恩人的對象給忘記的最低級的混蛋嗎?!」
 

鳳珠拉了拉飛翔的衣袖,悄悄地低聲說道: 

「喂、喂,他說的應該是真的沒錯啊。」 

「是沒錯啦……可是對方是幽靈耶。」 

姜文仲的太陽穴跳了一下。 

「那傢伙啊,總是在牢房外面晃來晃去,擺出一副陰氣沈沈的臉, 慢慢地冒出來,說些『你又進來了啊』之類討人厭的話, 不斷問些這次又怎麼啦之類追根究底的問題……啊──」 

啊─ -雖然所有人都領悟到了真相, 但沒有人覺得能替飛翔辯護個一言半語。 

飛翔沙沙地抓了抓頭,露出了一副像是看見十年不見的好友的笑容。 

「唷。好久不見了啊,文仲!」 

「給我老老實實地道歉!」 

完全沒有人打算幫飛翔說話。 

不久,來了幾名武官, 姜文仲一臉陰沈地目送著武官和完全沒經過仔細調查就被搬走的屍體。
 

「不是意外死亡的吧?鄭悠舜大人。」 

文仲看著悠舜握起的拳頭,裡面是屍體被搬走的前一刻,悠舜迅速撿起藏在掌心中的東西,小小的紅色顆粒。 

「你還真能注意到『那個』啊。」 

悠舜抬起頭望著文仲發呆似地低喃。 

文仲的表情十分淡然,彷彿只是在一邊聽故事一樣。 

「你雖然很年輕,卻好像知道的樣子。」 

「……文仲大人才是。」 

「因為我是地方上的小吏啊。不但聽過傳聞,也曾經親眼看到過。但要說知道,還言之過早了。 請小心點,全州試的榜首大人,你確實具備了最可能遭到『幽靈』襲擊的條件。……待在那個臭小鬼身邊吧,他只有腕力是貨真價實的。」 

文仲就這樣帶著陰沈的表情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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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丑時三刻,除了悠舜和子美以外的人,全部都被睡魔打敗,陷入沈睡之中。

「子美,你今天晚上要住下來嗎?」
「不了,我要回去了。我換了枕頭會不習慣呢。」

子美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和以往不同,令人費解的微笑。

「哪,悠舜,你不好好注意一點是不行的喔。飛翔說的那些離奇死亡的傳言都是真的喔。『第九十八人的幽靈』,我如果是那個幽靈的話,一定會第一個瞄準悠舜的。」

子美帶著微笑,將指尖貼上了悠舜的脖子,那是頸動脈的位置。
悠舜一動也不動。
他的體溫一點一滴緩慢地傳向子美冰冷的指尖。

就在兩者變成相同溫度的時候,子美移開了手指,小聲地低喃著。

「……悠舜,人家我,其實──」

悠舜靜靜地等著,但卻一直沒聽見這句低喃的後續內容。

子美微微地笑了。

「沒什麼,晚安囉。」
 
子美離開不久,悠舜就在深夜中獨自走出了第十三棟宿舍。

彷彿要結冰似的寒冷讓他縮了縮脖子。
很安全地,悠舜在雪光中什麼也沒碰撞到,就這樣順利地走動著。
 
他的良好夜視力,是他那梨花盛開的故鄉所殘留下來的少數遺產。

在第十三號宿舍旁,有座茂密的森林。
悠舜並未進入森林深處,而是將背部靠在距離宿舍最近的一棵大樹上,從這個位置可以看見宿舍的大門。

接著,他幾乎沒有移動嘴唇,發出比風的低吟更細微的聲音。

「……你在那裡嗎?皇毅。」
「嗯。怎麼了?」

從正後方傳來了聲音。

「有個人想請你去調查一下。」
 
「名字呢?」
「劉子美。」
「知道了。盡可能小心點,你是眾所周知的全州試第一名,只要殺了你,毫無疑問會有一個位子空出來的。」

悠舜呼出白色的氣息,露出了微笑。

「……說的也是。也有那樣的死法呢。
  面對那種就算要殺死某人也一定要把想要的事物弄到手的人,會輸哪。」

「……我純粹是基於好奇心才問的,」

悠舜感覺到了皇毅背部離開大樹的氣息。

「這一個月來的你是『謊言』嗎?」
 
如果悠舜回答『是』,相反的皇毅就能看穿他內心的真偽也不一定。
然而悠舜的回答卻是『否』。

「是真的喔?」

此刻的悠舜肯定正露出溫和的笑容沒錯,就好像他那副表情確實是真心的一樣。

……有時皇毅會這麼想,就算是悠舜自己,也分不清他究竟是說謊抑或是真心的吧?

即使分不清,對人生也沒有任何妨礙。
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說謊,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只不過是在必要的時刻反應出必要的話罷了,就像在朗讀劇本上的台詞一樣。

沒錯,悠舜只不過是在演戲而已。
在扮演著名為『鄭悠舜』的人生,他自己的人生。

正因為如此,誰都看不穿悠舜的謊言,或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

『悠舜就像處在一段漫長的休眠之中,既不為了自己去選擇人生,也不繼續向前邁進,只是單純地停留在原地而已。』

皇毅想起了旺季的低語。

『……但是我希望悠舜能「活下去」,活出他自己的人生……』
 
黎深看著走回宿舍的悠舜,就像平常那樣看著。

(腳明明在痛……他到底在做什麼?)

反正跟他說『不要出去』他也不會聽,所以黎深在悠舜一開始外出的時候就保持著沉默。

悠舜絕對不會聽從黎深所說的話。
像百合或鳳珠,雖然總是發怒,但最後還是會聽黎深的,可悠舜偏偏就不。

不論誰都說黎深太自我、太任性,但從黎深的角度來看,悠舜才是真正任性的。
當悠舜生氣地叫他聽話的時候他明明就聽從了,但當他生氣的時候,悠舜還是一點都不予回應,連他說的話也不聽。
 
這根本不公平。

──真讓人心煩。
如果是大哥他會忍耐,但悠舜只不過是個無關的人,為何他也非得忍耐不可?

黎深對於自己總是一個人在生悶氣的事,悠舜把他丟在一邊不予理會的事,悠舜總是把他擺在最後一位的事,對這一切的一切都感到非常生氣。
悠舜對子美的事情明明就那麼關心的!

天空又下起了小雪。
可是悠舜卻在這個應該加快腳步的時候停了下來,回過頭,一直盯著某個角落。
 
……真是心煩。
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心煩。

終於,黎深憤然地走向悠舜呆立著的戶外。

聽見開門的聲音,悠舜的身體微微地動了一下。

朝著黎深回頭的時候,悠舜像是從夢中清醒一般稍微眨了眨眼,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下一瞬間,他又將視線轉回原來的那片黑暗,對著彷彿永恆之夜的天空仰起了臉,閉上了雙眼,就像是將黎深從這個世界給排除了一樣。
 
冰冷的夜風,和細雪一起揪起了悠舜的長髮,遮掩住了他的臉。

悠舜完全無視於黎深。

明明待在一起,但黎深完全是在獨自一人的世界。
此時的悠舜給人一種就算當頭潑他一盆熱水,他也不會有絲毫動靜的感覺。
明明是兩個人,黎深卻只有自己一人而已,悠舜則遠在另一個世界,就像黎深至今對待其他人的態度一樣。

──就是這一點,讓人非常地生氣。

「悠舜!」
 
是什麼時候靠到身邊來的?

悠舜察覺的時候,黎深已經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腕。
悠舜吃驚似地眨了眨眼。

「……黎深?咦?是本人嗎?」
「那當然!你!到底在幹嘛!」
「咦?什麼在幹嘛?」
「在這種寒冷的夜晚,別蠻不在乎地跑到外面去!」
「啊……說的也是。」
「還有,別無視我!」

悠舜楞了一下。
 
「……我沒有啊?」

能夠無視所作所為都冒冒失失、魯莽放肆的黎深的人,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嗎?

黎深試著認真地回想。

……確實是不曾被無視過。
唉呀?

「我、我說的話你完全都不聽!」
「我只是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而已啊,就像你一樣。」

如同黎深總是隨心所欲,悠舜也只是照自己的喜歡的意思去做而已。
 
事情就只是如此,沒什麼好或不好的。

「……黎深,我應該沒有踏入你的世界才對啊?」

黎深終於察覺到了。
沒錯,像鳳珠或是飛翔,都試著要改變黎深,所以才會發生爭吵。
然而,悠舜卻完全不去干涉黎深。

如果黎深主動跑過來他會接受,可是自己卻絕對不踏入黎深的世界之中。雖然不像黎深那樣固執地封閉自我,但也不過是開啟著門扉,從那裡遠眺著別的世界──遠眺著黎深,帶著旁觀者的表情,只是如此而已。
 
正如我所願。

和冒冒失失,硬要從另一邊闖進來,總是囉裡囉唆的百合或鳳珠不同,不管再怎麼等,悠舜都不會主動跨過來。
哼,不麻煩也好。
可是為什麼實際上卻總會覺得很焦躁呢?

只要黎深沒有跨入悠舜的世界,悠舜也不會去注意他。
雖然沒有理由,但真的很讓人焦躁。

悠舜就像是柚子茶一樣,雖然聞起來味道香甜,但實際去喝卻也沒有太多的甜味。

對了,想到一個唯一的理由了。
 
「因為不進入你的世界,就喝不到我中意的柚子茶!」
「啊……?」

悠舜睜大了眼睛,這句話根本就沒頭沒腦。
算了,這是很正常的情況,會和黎深來往,也只有在國試這段時間了。
性格反覆無常的黎深總是在悠舜的世界來來回回地徘徊,等到過足了癮就會離開。
隨他高興別去多管,才是上上之策。

突然間,悠舜視野的一角捕捉到了某個東西,不禁嚇了一跳。
黎深像是也注意到了,轉頭看著同一個方向。
他不但夜視力極佳,就連眼力也非常之好。
 
 

在微微發白的雪光中,可以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是──

「…………子美?」
 
隔天早上,那座森林中又發現吊死的屍體,一旁還放著鮮紅的南天竹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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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沉默和瑣碎的工作感到很棘手的飛翔,開始半嘟噥地講起話來。

「可是啊──悠舜,就是剛才的那個幽靈話題啦,真實性很高喔!聽說多了一個人呢。」
 
「多了一個人?」
 
「聽說名簿上記載的和實際的考生人數不合──在你們去洗衣服的時候,有官吏來過了。」

悠舜突然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這算什麼啊!你是說有來歷不明的傢伙假扮成考生混進來了嗎?」
 
「可是聽說所有人都有正式的應考牌,所以誰是多出來的那個人完全分辨不出來。」
 
「對照一下名簿不就知道了嗎?」
 
「那個啊,在我們剛進來的時候不是發生過一場大亂鬥嗎?

  聽說名簿在混亂中不知道飛去了哪裡,重做一本新的以後,就發現多了一個人。
 
話說回來,這件事和我們也有點關係,好像因為住宿的考生流動太過頻繁,結果變得更加搞不清楚狀況了。」

鳳珠感到了些許的罪惡感。

「……總、總覺得我們有某種程度的責任……」
 
「啥?你是笨蛋啊?像悠舜這樣柔弱又沒有抵抗能力的人都要暗中欺負的卑鄙傢伙,就算當上了官吏,也只會是欺壓平民百姓的混蛋官吏而已啦。比起來黎深還比較像樣一點,這傢伙表面看起來好像不分對象,但直到現在還是只瞄準愛欺負人的陰險傢伙下手哪。」

悠舜和鳳珠都張大了眼睛。
 
他們覺得黎深的行為事實上就是不分對象的。
 
就連黎深也沒想到飛翔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呃…不過,因為牽連的範圍非比尋常,所以到頭來好像都變成不分對象就是了。」
 
「你說得沒錯,這個人光是走路就會給旁邊的人添麻煩了。」

悠舜按住了額頭。

……雖然本人似乎都沒有自覺,但說到會將牽連的範圍擴展到無限大,鳳珠和飛翔其實也是一樣的。

子美用手支著下顎,露出了微笑。

「那個,是『第九十八人的幽靈』喔。」
 
「『第九十八人的幽靈』?」
 
「是謠傳啦。據說會在不知不覺間混進來,但在正式考試結束時就會消失,人數又會變得和原來一樣。另外還附加了一旦看見那個幽靈,就一定會在會試當中喪命的傳聞。」
 
飛翔和鳳珠都一起睜大了眼睛。

「現在不就是這種狀況嗎!」
 
「不除靈一下好嗎?這麼說來聽說在考生裡有個之前在寺廟裡打過雜的──」
 
「……你打算讓那個在寺廟裡打過雜的做什麼呢……」
 
「當然是請他來誦經啊。」
 
「以在寺廟裡打雜的那點程度,就算把他叫來誦經也……你們完全不用擔心,不會有那種想在這棟第十三號宿舍變身出沒的充滿幹勁的幽靈的。因為這裡不正是比幽靈更惡質的傢伙們的巢穴嗎?」

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還真是乾脆地說出了很過分的話。

「唷──果然,我們還是去試個膽吧,悠舜。就選在明天啦。九號宿舍那個打不開的房間絕對很可疑!」
 
飛翔似乎突然間變得很想去試膽。

「不要把悠舜也捲進去!你一個人去就夠了,飛翔!」
 
「一個人試膽有什麼好玩的嘛!一大票人一起去才是試膽的精髓啊!話說回來,你還沒參加過試膽吧?鳳珠?」
 
「就是說啊。以試膽為契機,讓感情變好可是常有的事喔,可以急速拉近和自己中意的人的距離。平常總是很冷淡的人會變得溫柔,然後兩人的關係就開始變得親密。」

雖然悠舜認為飛翔和子美所說的『精髓』存在很大的錯誤,但不知為何,因為這兩人的話,
原本對試膽絲毫不感興趣的鳳珠和黎深,突然產生了極大的反應。

「……是、是這樣嗎?大家一起來的活動就是試膽啊?嗯,如果是這樣的話……」
 
「去看看也無妨,對吧?悠舜。」
 
鳳珠和黎深似乎都不明所以地突然想去參加試膽了。
 
真是個謎啊。

「不,我在這裡留守就好,明天你們大家就一起去──」

察覺到眼前不尋常的氣氛,悠舜突然閉上了嘴。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悠舜。
 
非常用力地看著。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眼睛也能像嘴巴一樣道盡千言萬語的。

──結果悠舜無法說出『不要』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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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消滅幽靈?」

悠舜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反問道。

「對啊。這回終於出現死人了啊!悠舜你也聽說了吧?關於在預備宿舍出沒的幽靈的種種傳聞。」

的確,和預備宿舍或會試有關的靈異之說簡直是堆積如山,因落榜而上吊自殺的考生都已經成為代表性象徵物了,在怨念與迷戀充斥之下,要是『沒有』幽靈出沒反倒讓人覺得奇怪。
 
說起來,這裡原本就是貴陽屈指可數的靈異勝地。
 
「聽說有某個考生在考場中突然發瘋,大家把他的答案卷拿來一看,竟然發現上面畫著以前因為被人強暴而自殺的侍女的鞋子!」

同樣做著針線活的鳳珠張大眼睛聽得入神,似乎是初次聽見這一類的謠傳。

「還有,在考試當中會有年輕的僧尼突然現身,然後颼地一下消失在隔壁的房間; 接著,從隔壁的房間會傳來哭泣和道歉的聲音,等隔天一看,就發現某某人凍死在隔壁的屍體。」
 
「變成僧侶的樣子跑出來到底想做什麼啊?那個某某人!真是太可惡了,死掉也是應該的!」

鳳珠勃然大怒,但是氣憤的焦點卻有些微的偏差,沒想到他也是個想法特異的人。

而子美奮力著想把線穿過針孔,但還是徹底地失敗了,於是悠舜把手上已經穿好線的針遞給他。

「雖然早就聽說每年離奇死亡或自殺、發狂的人層出不窮,但今年真的出現受害者了啊!是男人的話,可以視而不見嗎!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九號宿舍北邊的角落非常可疑。你知道嗎?竟然有傳言說,在某個打不開的房間裡,放著一具棺材……」

既然是打不開的房間,怎麼會知道裡面放了棺材呢?

「──飛翔。比起幽靈的事,請你先正視眼前的現實。你的兜襠布連一件都還沒有縫好喔。」
 
「嗚啊!」

大家一針一線努力縫著的東西正是兜襠布。

因為前幾天黎深誤以為馬糞是竹炭肥皂而用來洗衣服,結果害得所有人的兜襠布都全軍覆沒。
 
預備宿舍的原則是自給自足,所以如果想要有可以替換的兜襠布,非得自己動手縫不可。

全是臭男人的兜襠布縫製作業。

飛翔把視線從眼前這可悲的現實當中瞟了開去,將手中縫到一半的兜襠布重重地摔在地上。

「吵死了!這種用花花綠綠的布拼湊出來的不正經兜襠布能穿嗎!要是穿上了這種軟弱的兜襠布,本來可以考上的也會落榜啦!我可不會承認純白以外的顏色哪!」
 
「就算穿上了式樣強硬的兜襠布,該落榜的時候還是會落榜的。我們除了從城裡要些人家不要的布來拼湊縫補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其實,就算是悠舜也不想穿拿原本是鋪巾、車篷、抹布之類的材料拼湊出來的東西,而是希望能穿正常的兜襠布,但是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來幫忙的子美撇了撇嘴唇。

「飛翔,你可千萬別做出一直穿著同一件兜襠布不洗這類的事情喔!千萬不能相信這樣可以帶來好運之類的愚蠢迷信喔!而你要是不穿的話,不但感覺冷颼颼,如果被御史台以寡廉鮮恥的罪名給逮捕,可就回不了家了喔。」
 
「誰會出那種洋相啊!喂、鳳珠!你這傢伙縫得那麼認真幹嘛!你是有錢人吧?不過是一百條全新的兜襠布嘛!和家裡聯絡一下,馬上就可以送過來了不是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會那樣做的。 既然住進預備宿舍,原則就是要自給自足啊。年紀也已經不小了,不應該總是依賴父母或家裡。」

走到哪裡都很認真的鳳珠如此斷然說道。
 
當然這是他的真心話,但實際上鳳珠也並不討厭像這樣和大家在一起做針線活。因為他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和誰一起做過什麼事情的經驗,所以還覺得挺高興的。

飛翔搔了搔頭。

「啊~~~~~~~~~~!可惡!黎深你這混蛋!追根究柢元兇就是你!給我負起責任來!去向那個帶來美味飯糰的女孩子低頭,慎重地拜託她替大家帶換洗的兜襠布過來啊!」

鳳珠手中的針突然刺進手指裡,然後就維持著這個狀態,面無表情地繼續用力縫著,看來是受到相當程度的動搖。
 
照這樣下去,大概會縫出染血花樣的超強硬風格兜襠布吧。

而身為元凶的黎深則是一邊閒晃,一邊傲慢地哼著鼻子,擺出了一副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的態度。

「你是笨蛋啊?哪可能去拜託她?」
 
「你擺什麼傲慢的架子啊!就連黑道都比你懂得什麼叫做自責!你給我帶頭開始縫!」

飛翔說的一點也沒錯。

悠舜將目光停留在子美得意洋洋,使出渾身解數縫製而成的力作之上。

「唉呀、子美,這件縫得真不錯呢。」
 
「就是說啊,很不錯吧?我想既然難得用拼布的方式來縫,那就縫一件可愛點的,所以試著縫了星星啊,小熊啊,小兔兔啊之類的上去。看起來超可愛的對吧!」

的確是件在兜襠布上熱鬧地縫滿了森林動物的傑作。

「是啊。那這件乾脆就送給黎深吧。」

黎深一聽,立刻跳了起來。

「因為黎深的兜襠布也全毀了,所以應該會覺得很困擾吧?既然你沒有意思要自己動手做,在沒得換的情況下,也只好拿去穿了呀。」

子美一邊猛敲桌子,一邊哈哈大笑。

「討厭──只是想像一下就覺得好有趣喔。好,那就送給黎深吧。」

鳳珠死命地忍耐著不笑出來。
 
而飛翔想像那副景象之後也恢復心情,決定繼續縫製兜襠布。只是,一旦惹火悠舜,等在後面的報復是相當可怕的──

「悠、悠舜……你……」

黎深雖然怒目瞪著悠舜,但悠舜連一點要妥協的意思都沒有。

「來,針和線給你。因為不是在你自己家裡,就算坐在一邊等,也是得不到任何東西的喔。」

子美笑容滿面地看著黎深。
 
就算坐在一邊等,也得不到任何東西──說的一點也沒錯。

「就是說啊,黎深。想要的東西不自己去努力的話,是得不到手的喔。」

黎深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你真是個小孩子呢。那好吧,人家就來做個會讓人充滿幹勁的飯菜給你吃好了,心情快點好起來吧。」

除了子美之外,所有人都僵住了。

「等等!知道了,我做就是了!」

黎深把針和線搶了過來。

子美做的菜,在場所有人都已經親身嘗試過了。

當知道悠舜一直都在吃著那種東西的時候,黎深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始反省,『是待在牢裡還吃著美味便當的自己不好』,
 
悠舜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就是黎深初次萌生所謂罪惡感這種感情的瞬間。

於是這一回,所有人都開始認真做起針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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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確實,悠舜的周圍變得就像水潑過一樣地安靜,而且那些背地裡的惡言惡語也連一句都聽不見了。

於是,黎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無聊了,就經常和飛翔一起外出閒晃,四處散佈災禍。

在悠舜心裡有唯一一件事,他是暗自佩服著黎深的。
 
明明是有錢人家的公子,面對又薄又硬的『煎餅』被子、從牆縫中吹進來的冷風,就算沒有可以替換的衣服、蝙蝠四處亂飛、一切都要自給自足、抱怨像山一樣的多,黎深還是好好地適應下來了。
 
反倒是沒辦法適應『紅黎深』的其他考生們,紛紛中途退出,人數減少一半以上。

悠舜決定要讓黎深學著做家事,因為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跑出去惡作劇,至少在他掃地、洗衣服、煮飯的期間,受害者可以大幅減少。

而黎深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意外地老實聽從悠舜的話。

於是一如預期,在悠舜總算能抽出時間來讀書,一切恢復平靜之前,已經有八位宿舍管理員哭著辭職了。

(……像這樣感覺自己無處容身到這種地步,還是第一次啊……)
 
就連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參加國試的,都快要忘得一乾二淨了。
 
在讀著書的悠舜面前,鳳珠也正默默地努力用功著。
 
十三號宿舍要比其他宿舍來得寬敞,而且因為飛翔一邊修理破舊的宿舍,一邊靈巧地製作了桌子等等的器具──也替悠舜量身打造了適合他的拐杖──拜此之賜,這裡變成住起來很舒適的地方。

結果,悠舜的房間就淪為大家喝茶聊天的場所了。

「悠舜!別替這種傢伙泡什麼柚子茶!都已經剩下那麼少了啊!明明是六號宿舍的,不要每天晚上都跑來我們這裡!」
 
「呼呼~你很羨慕我從悠舜那裏拿到南天竹對吧?這可是好東西喔。」
 
子美一副『你看你看』的樣子,在黎深面前搖晃著南天竹的小樹枝。
 
結果比起黎深,反倒是鳳珠露出些許羨慕的表情。

「確實是很棒哪。不但可以轉移災難,而且叫做『南天』,應該也對考試很靈驗吧。我也去摘一枝好了,這種樹長在哪裡呢?」

子美張大了雙眼看著手邊的南天木,雖然聽說過可以消災解難,但沒想到──

「哦……還可以轉移災難啊,這不是很棒嗎?悠舜,謝謝你保護我。」

子美露出了更加喜悅的表情,而黎深則是越來越不高興了。

子美一邊和黎深鬥氣,一邊若無其事地拿出藥包。
 
藥包裡放著像南天竹的果實一樣赤紅的藥丸和包著藥粉的小紙包。
 
鳳珠歪了歪頭。

「子美,你哪裡不舒服嗎?」
 
「這個嘛──雖然不知道哪裡不舒服,不過確定是有哪裡不舒服就是了。」
 
「啊?」

在子美要把藥含進嘴裡之前,悠舜突然搶走藥包。

「子美,這邊的藥比較有效喔。」

悠舜從胸前取出一包藥粉,倒進了自己的茶碗之中。

子美沉默著注視那個茶碗好一會,這才說道:

「……有效嗎?」
 
「嗯,你還是相信我比較好。」

子美微微一笑,拿起了悠舜遞過來的茶碗。

「那麼,我就相信你囉。誰叫悠舜長得和人家的初戀情人那麼像呢。」

話一說完,現場的空氣整個都凝結了。

悠舜帶著臉上凝固的微笑,反問道:

「……子美,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長得很像人家的初戀情人啦,所以我才會這麼中意你啊。」

鳳珠驚慌得冷汗直流。
 
「等、等、等、等一下!子美!你那、那、那個初戀情人……是女性嗎?!」
 
「什麼嘛,是男是女不都無所謂嗎?」
 
「當然有所謂!悠舜有危險了啊!」
 
「討厭──人家才不會隨便強迫喜歡的人呢!只會在遠處守護著,頂多也就是抱一下罷了。」
 
「不准抱!」

喊出這句話來的是黎深。

子美嗤嗤地笑了起來。

「說得也是,和我比起來你比較需要呢。因為你和其他人的接觸完全不夠,就像冬天的皮膚一樣乾燥粗糙,滋潤度完全不足呢。勸你還是多和人接觸接觸比較好喔。」
 
黎深因為情緒越來越差,就這麼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出去了。

「看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呢,這個小朋友。」

就像『黎深之謎』是『百合樹』,子美也有所謂的『子美之謎』。
 
鳳珠嘗試著開口詢問。

「子美,你幾歲了啊?」
 
「唉呀──你覺得我幾歲了呢?」
 
「………………三、三十三……?」
 
「嗚呼呼呼呼呼~」

鳳珠因為覺得太過恐怖而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之後,他再度開始用功,悠舜也埋首於書中。
 
子美信手拿起手邊的一本書,隨便翻了一翻,又很無聊似地闔起來。
 
他這個人對什麼事都很容易厭倦。
 
在第六號宿舍的時候,不論是縫紉或做菜,他也常做到一半就把事情扔開,然後東晃西晃,一點也靜不下來。

當他拿起第十一本書的時候,悠舜突然伸過手來把書抽走,並且塞了另一本比較薄的書到他手中。

「請看這一本吧。」

於是子美很稀奇地開始靜靜看起書來。

到了丑時三刻,鳳珠和子美終於打算離開悠舜的房間。在離開之前,子美揚了揚手中正在讀的那本書。
 
「悠舜,這本書借我看吧?」
 
「沒問題。你明天也可以過來喔,一個人住在六號宿舍一定很寂寞吧?」

一瞬間,子美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從喉嚨吞了下去。

「……是啊。……哪、悠舜,你知道在預備宿舍出沒的幽靈的傳聞嗎?」
 
「就是會殺死考生的那個傢伙嗎?」
 
「沒錯。聽說他會在寒冷的夜晚出現……今天的天氣特別冷,你還是不要外出比較好。」

──而聽見有凍死的考生屍體被人發現,則是隔天早上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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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隔天,黎深、鳳珠,和飛翔總算是從牢裡被放出來了。

雖然得知手下竟把紅家、黃家,和黑幫的大少爺們給關進監牢的高官,嚇得口吐白沫立刻飛奔而來,黎深的心情還是依舊好不起來,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心浮氣躁。

由於太過煩悶,他接連好幾天惡整周遭的官吏、武官和考生們,但心情卻怎樣都無法好轉。

和在街上的時候不同,就算黎深做了什麼,飛奔而來的也只有那些沒路用的官差,悠舜卻是連一次都沒有過來。
 
但就是這一點最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為什麼悠舜不過來呢?
想喝杯柚子茶他還非得移動自己的雙腳不可嗎?
對方又不是大哥,為什麼他非得做到這種地步不可?
真是氣死人了,
應該是悠舜要過來看他才對啊!

另一方面,不論是飛翔或鳳珠,拜剛進宿舍的那場騷動之賜成為『問題人物』,因此遲遲無法前去和悠舜相會。

他們一邊擔心去了會給悠舜添麻煩,但一邊又不放心悠舜在自給自足的宿舍如何過生活,在意得不得了。

於是,鳳珠和飛翔終於決定了。

「……去、去看看……吧?」
「喔。只是偷偷去看看情況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才對。」

下定決心之後,他們拖上還在鬧彆扭的黎深,前往六號宿舍探查。

當三人躲在樹後的陰影下窺伺情況時,從六號宿舍裡走出一群考生,可以聽得見他們交談的內容。

「你把鄭悠舜的拐杖給折斷扔掉了吧?」
「才不是我咧,是其他宿舍的傢伙啦。我只不過是在他的飲用水裡放了點瀉藥罷了。」
 
「聽說還威脅強搶他的錢,扔掉他的換洗衣物和鞋子,而且還丟了他的筆和書對吧?」
「啊──好想直接折斷他的手,讓他不能參加考試哪。只可惜那個劉子美總是來妨礙。」
「就是說啊。要是沒有那傢伙的話,心情可就舒暢多了。」
「氣死人了哪!明明只是個普通老百姓!」
「唉──『幽靈』怎麼都不出現呢?」
「你是說那個每年都會殺死考生的傢伙嗎?可是雖然聽說過,但他的真面目究竟是……」

到此為止,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突然現身的謎樣三人組『砰鏗』一下把他們打昏,並且脫光他們全身的衣服,倒吊在附近的大樹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然是夕陽西下……

就這樣,三名大少爺的反攻正式展開了。


「大家每天每天都這麼悠閒呢。」
「就是說啊。」
「什麼嘛!這種回答。悠舜你才該帶一枝南天竹在身上消災吧?」

替悠舜端來晚飯的子美,在他的頭髮上,鮮紅的南天木果實正輕輕地搖動著。

似乎是很中意的樣子,從那天之後,子美就經常凝視著收到的南天竹樹枝,並且將折下的小枝椏配戴在頭髮和腰帶上。

悠舜聳了聳肩。

「沒什麼,這點程度早就在預料之中了。」
 
──拄著拐杖,『平民出身』的紫州榜首。

不像黎深或鳳珠那樣出身於彩七家,也不像姜文仲或來俊臣那樣是地方的小官吏。

首次進入國試的無名老百姓,擠下了眾貴族子弟登上榜首,而且還是全部州試裡難度最高的紫州州試榜首,那就是悠舜。

雖然鳳珠只是純粹地給予讚賞,但是大部分的貴族,則都對平民百姓赤足踏進政治這塊本屬於他們的神聖領域一事,表現出極強烈的排斥反應。
即使標榜著實力主義,但實際上的情況卻仍是如此。

(……唉呀唉呀。都是因為旺季大人叫我要漂亮地上榜的關係啊。)
 
即使到現在,思想守舊的人還是太多了。
更何況悠舜眼下的第一件大事,並不是考生們的嫉妒和陰險的欺負行為。

「來,今天的晚餐是炒青菜和豬肉味噌湯喔。呼呼~」
「……真是謝謝你…………」

悠舜很勉強地保持了笑容。

自稱很會做菜的子美,其味覺卻是和外表相同,處於一團混沌的狀態。

要形容的話,簡直就像神明才將天地調和到一半,雖然總有一天會誕生出偉大的創造成果,但此時此刻卻還看不見半點徵兆。

悠舜心驚膽戰地啜了一口豬肉味增湯,發出了小小的嘆息。
 
(啊、今天好像稍微好了一點……)

雖說明明是豬肉味增湯卻不知為何加入了砂糖,但比起昨天辣椒堆積如山的麻婆豆腐,真是要好得太多了!

話說回來,那個東西雖然名叫麻婆豆腐,卻很不可思議地沒有放任何豆腐進去。
對於那盤像血一樣鮮紅的謎之菜餚,悠舜在心中悄悄地將之命名為『沾滿鮮血的麻婆』。
在吃的時候,也是拼上了性命。

在這場國試當中,老天爺究竟想考驗自己的什麼呢?
忍耐力?不走運程度?還是男子氣概?
 
總之絕對不是智慧就是了。
那種東西就算再多,對目前的處境也是一點幫助都沒有。

「悠舜你啊,總是一點不剩地把我做的菜給吃完,我好高興喔。能和某個人一起吃飯的感覺真好呢。」
「就、就是說啊……」

有一件很讓人害怕的事情是,子美總是能迅速掃光他自己做的那些豐『剩』菜餚。

一邊大口吃著有魚頭窺伺的神奇炒青菜,子美露出了微笑。

「不過,昨天和今天都好安靜呢。」
「……這麼說來,不覺得都感覺不到人的氣息嗎?簡直安靜到讓人渾身不舒服,就好像這裡的人都消失了一樣……」
 
拜遠離了黎深之賜,悠舜這幾天總算又能再度專注於久違的埋頭讀書之中。
雖然拜此之賜完全沒有發覺到,但是情況真的很奇怪。
光是第六號宿舍就應該有二十個左右的人才對,但在這種吃飯時間,竟然安靜到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咕──咕──』地啼叫著的貓頭鷹的叫聲,讓人感覺有點毛毛的。

子美大笑了起來。

「討厭!悠舜你到現在才發現啊?」
「咦?」
「當然安靜了啊,這五天來,大家都一邊哭著,一邊兩手空空地跑出去了喔。
  人數大概一下子少了一半左右。 順便一提,六號宿舍現在就只剩下你跟我兩個人而已囉。」
「………………你說什麼!?」
 
 
「這麼瘋狂的大騷動,你難道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

還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精神全部都集中在讀書上頭固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在和黎深他們相處的那幾天當中,自己對於『大騷動』的判斷標準似乎也飆高到沒有止境的程度了。

「只有我們兩個人,好像新婚夫妻呢。呼呼~」

我才不要在這種蝙蝠飛來飛去的三疊大空間裡,被可怕的宇宙食物包圍,還和男人在一起過什麼新婚生活呢。

「重點不在這裡!等…為、為什麼大家都離開宿舍了呢?」
「這還是個謎啊。大家都像是掀開了地獄的鍋蓋一樣陷入錯亂了。就像火燒屁股那樣──討厭!我也真是的,太下流了,是像臀部爆發那樣逃跑了喔。」

……臀部爆發……這究竟……

「一定是被比討債的或是黑幫份子更惡質的傢伙給盯上了唷。因為連比命更重要的應考牌都丟著不管了唷?那絕對是被兇狠殘暴更勝地獄獄卒的魔鬼畜生給敲骨吸髓了沒錯!那可是群彷彿披著人皮的牛頭馬面一樣的傢伙,再不然就是駕著筋斗雲的邪惡猴子軍團啊!」

什麼降臨人世的地獄小鬼啦、孫悟空啦,悠舜只想得到一個人。
不過──

「……一群?不是一個嗎?」
「聽說是三個人喔。前兩天羽林軍傾巢而出,總算是逮住了其中最惡劣的一個,把他關進了監牢裡,
  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安靜呀。但如此一來,聽說這次變成在牢裡大肆作亂了呢。那些官吏們都哇哇大哭,叫著要是不快召喚閻羅王出來,把金環給套上去的話,這個世界就要滅亡了。作官也真是辛苦呢。」
「……………………………」

看來在悠舜沉迷於讀書的時候,這個世界已經瀕臨滅亡的危機了。

「還有喔,聽說國王陛下他說了『那就把閻羅王叫出來一起關進去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悠舜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

不久,剛想著怎麼會有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往這裡靠近的時候,就看見一群大官像雪崩一樣大舉湧了進來。
明明只有三疊大的空間,大家是怎麼全擠進來跪倒在地的,之後任憑悠舜絞盡腦汁也還是想不通。

「──拜託您!閻羅王大人!求求您快把紅黎深大人從牢裡給領回去吧!」
「就算我們想拉他出來,他還是頑劣抗拒,繼續在裡面為所欲為為非作歹啊!」
「求求您救救這個人世吧!」
「把我們從禿頭的危機中救出來吧!」

好像混進一些奇怪的請求。

髮根還很牢固的高官們,也不給悠舜說不的機會,就嘿唷一聲把他給扛起來,火速帶到監牢之中。

悠舜就這麼手拿著筷子,呆呆地看著在監牢中吃著極度奢華便當的黎深。
就在此時此刻,他的忍耐終於衝破了最終極限。
 
自己吃的明明就是『沾滿鮮血的麻婆』、『謎之豬肉味增湯』,還有『香菇醬菜』之類的豐『剩』菜餚,但黎深又是怎麼樣呢?
在為所欲為幹盡了一切壞事之後,竟然還在監牢裡大吃特吃看起來非常美味的便當。
這種事情能夠被允許嗎!
──絕對不能!

黎深發現了悠舜以後,立刻掩飾著扭過了頭。

哼、終於來了嗎?

「是悠舜啊?你的柚子茶還有吧?」
「……黎深。」
「如、如果還有的話,吃過晚飯以後要一起喝杯茶也是可以啦。」
「黎深?看我這邊。」

一無所知向著悠舜轉過頭去的黎深,在看到對方的臉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凍結了。

陷入狂怒的閻羅王悠舜大人,其懲戒真是相當可怕。

被悠舜滔滔不絕地怒罵、說教了一頓,又被他以冰冷的態度對待之後,黎深終於在那一天老老實實地離開了監牢。

接著,在那之後,大家就一起可喜可賀地被丟進了毫無疑問,早就該在一百年前崩塌掉的破爛第十三號宿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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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是的,這裡還有空房間,所以完全沒問題。 嗯──那麼,黃鳳珠大人是一號宿舍,管飛翔大人是三號宿舍, 鄭悠舜大人是六號宿舍,紅黎深大人是十號宿舍。」

飛翔一聽,立刻發出了呻吟。

「哎?喂!我們是無所謂啦,但至少也要讓悠舜和黎深住在一起嘛!」

「榜首及第的考生不能集中在一起,特別是彩七家的人會安排嚴密的警備──」

聽到這裡,鳳珠突然憤怒地瞪大雙眼。

「這算什麼啊!我根本不想因為自己的家名而接受特別待遇!」

飛翔也急躁地爆發開來。
 
「老子可是為了你們這些傢伙好才說的,你這是哪門子愛理不理的口氣?啊?等一下你後悔了老子也不會管你,可要有剁斷手指的覺悟哪!」

悠舜為了可憐的官吏,像在打地鼠一樣,舉起新柺杖來打兩人。

「──照他說的話去做。不願意的人就回街上去,只是如此而已。」

飛翔和鳳珠都沈默了。

確實,鳳珠還有黃家的別邸可以住,而飛翔也是回到小弟那邊去就行了,即使不特地跑來住預備宿舍也無所謂,當然黎深也是。

被強迫拖來,一直在鬧脾氣的黎深,這時更加感到不高興。
 
「……你,是為了我才來預備宿舍的吧?隨便就說要回去,這算什麼?」

為了我?

悠舜瞪大了眼睛。

黎深每次總會發明些新的詞彙詮釋法出來。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被黎深『害的』才對。

然而──

「不是的,我原本就預定要入住預備宿舍,你們要住不住都隨你們高興。」

說著,悠舜獨自一人一筆一劃地在登記簿上填上自己的名字。

突然間,他發現同住六號宿舍的某個名字,不由得停下了手。

「……劉子美……他也住在這裡嗎?」

就在他無意間喃喃自語的時候──

「我在這,有人叫我嗎?」

剛感覺從悠舜的兩肩上伸出了一雙手,他整個人就被人從背後給緊緊地抱住了。

就算是悠舜,這時也不禁僵在原地。

不只是悠舜,旁觀的飛翔、鳳珠和黎深也都不約而同因為突然出現的『他』而僵在那裡。

(……這『應該』……是男人吧?)
 
個子很高,打扮則是在考生中很稀有的時髦,而且還『濃妝豔抹』。

「呀──超對人家胃口的。」

像被老虎鉗夾住一樣被人抱緊,悠舜不是開玩笑地覺得骨頭就快被折斷了。

(誰?!不對,到底是什麼東西?!)

眉毛描得細細的,睫毛很濃密;很會化妝,完全看不出剃掉鬍鬚的痕跡。

但是,大概還是稱他為男人比較好吧。

因為穿的不是女裝,如果退後十步來看,可能像是男裝的美女也說不一定。

此外,年齡不詳。
 
『他』抬起了下巴,仔細地看著悠舜,很開心似地笑了。

「聽說傳說中的鄭悠舜來了,人家才過來看看的。沒想到竟然住在同一棟宿舍,真的好幸運喔。人家不論做菜或是縫紉都很拿手喔。」

這時,第一個適應了眼前狀況的黎深強行擠入兩人之間,將『他』從悠舜身上給拔下來。

「你幹什麼?這個奇怪的傢伙!」

聞言,他(?)的太陽穴爆出了青筋。

「…………唔嗯,對人家說話那麼直接的你還是第一個。男人的嫉妒真醜陋,人家最討厭了。」

「你說我嫉、嫉妒?!」

「沒錯啊。人家叫劉子美。」

「劉子美?!」

一聽見這個名字,鳳珠想也不想地抬起了頭,悠舜也變得滿臉蒼白……

他,就是劉子美?

子美緊盯著鳳珠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來回端詳,露出厭惡的表情。

「討厭!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啊?太囂張了啦!虧人家還以為自己會是今年最漂亮的那一個呢。」

鳳珠不禁愣住了。
看見他這張臉(而且還是蒙面狀態)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他還真是有生以來頭一次遇見──不論是男是女。

「你真的是紫州州試第二名的……」

「對呀?人家就是僅次於鄭悠舜州試及第的劉子美唷。什麼嘛,那種不滿意的表情。啊、悠舜,你要叫人家小子美喔,不然叫小美也可以。」

竟然一下子就直呼起悠舜的名字來了。
 
「走吧,人家來幫你帶路。」

就這樣,悠舜被奇怪的男人給強行拉走了。

「……什、什、什麼嘛!那個傢伙!」

看到眼前的情況,黎深終於徹底甩開了到目前為止的驚慌與混亂,就連他也不曾對悠舜為所欲為到那種地步。

叫我小美?!他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啊!

管飛翔一臉沉重地摸了摸下巴,回過頭瞥了黎深一眼。

「不妙啊……悠舜的腳不方便,要是被人給強行壓倒的話,可是沒辦法逃掉的喔。」

「你、你說什麼──」
 
「悠舜有危險了!」

鳳珠二話不說就在登記簿上簽了名。

到了這種節骨眼,宿舍怎麼分配都無所謂了!

不過,因為太過慌張的關係,臉上的面罩忽然掉下來,在場的官吏和考生們紛紛啪搭啪搭地倒下,陷入昏迷狀態。

不僅如此,從後方還傳來了粗聲粗氣的『少頭目!!』大合唱。

飛翔『啊』的一聲回過頭去,只見幫裡的弟兄們排成長長的一列在向他低頭敬禮。

「少頭目!期待您平安歸來!」

「路上小心!少頭目!」
 
「喂!聽好!要是敢對少頭目和他的朋友失禮,我們會讓那傢伙活著下地獄!」

至此,距離毫無仁義的大戰開打僅有一步之遙了。

接著,醫生和羽林軍也陸續到場,場面立時演變成一場大亂鬥,就連黎深都沒辦法順利脫身,最後不但住不成預備宿舍,三人反而一起被扔進監牢裡。
 
 
另一方面,沒有捲入騷動之中,一直被人硬拉著走的悠舜,發現了某樣東西而停下腳步。

在宿舍後方一個冷清的角落裡,有著像是鮮血滲出般的鮮紅色彩。
 
「悠舜?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南天竹的果實還真是鮮豔啊。」

子美看了看南天竹,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咦,這叫做南天竹嗎?顏色紅得就像鮮血一樣嘛。一看就讓人家聯想到又紅又圓又苦的藥丸,真討厭呢。」

「這可是很吉利的東西喔,可以消災解厄的。」

悠舜帶著微笑,若有所思地走近南天竹,第一次折下一根枝椏。

他將雪從長著漂亮的綠葉和串鈴似的紅色果實的枝椏上拂去,遞給子美。

「作為友好的證明,這個給你。」

「……給我?可以消災解厄的東西?」
 
子美發呆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沒多久,他以出人意料之外的慎重舉止,很開心地將南天竹的枝椏接過來。

「那我就收下囉。唉呀,人家真是太造孽了。」

「咦?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突然間,兩人感到了一股強烈的視線。

子美率先回頭,並蹙起了眉心。

「討厭!是巡邏的差役嗎?連這種宿舍後方的角落都來巡視, 妨礙別人幽會,真是不解風情啊。我們走吧。」

接著就立刻拉著悠舜離開了。
 
悠舜雖然也循著那股視線回過頭去,但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任何人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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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不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插曲。 

當悠舜明白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早就來不及了。

不知為何,從那天之後,黎深就一直賴在悠舜身邊不走,他所引發的種種問題行為,讓兩人輾轉於眾多客棧之間,弄到最後,有些客棧只要一看到兩人的臉,就立刻拒絕他們投宿。

在淪落到流浪於全貴陽的客棧之前,非想點辦法不可──悠舜感受到極大的震撼。

走在外面就會給路人添麻煩,在飯館的角落裡還得像逃犯一樣偷偷摸摸地窩著喝茶……
非得想辦法脫離現在的這種生活不可。

(果然只能帶著他去預備宿舍了嗎──)

等等,他竟然會有思考這種事情的閒暇?
悠舜突然感到相當奇怪,簡直是太可疑了。

(…………?黎深今天還真安靜啊……)

悠舜停下翻書的手,將視線移過去,發現黎深正在替他那盆盆栽澆水。

在廉價客棧的房間裡,現在只剩下悠舜和黎深兩個人而已。
 
飛翔只會偶而跑來住上一會,而鳳珠也已經在昨天回到黃家的宅邸去了。

今天早上對悠舜而言,是久違了的『普通的日子』。

黎深很稀奇地沒有製造出任何的問題,就算悠舜一直埋頭讀書,也沒有露出無聊的樣子或是往外跑,一直安安靜靜地待著。

(看起來好像心情不錯?)

要說和昨天之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也不過是今天變成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這樣而已啊?

因為集中力在途中分散了,悠舜決定要先停下來喝杯茶,於是『咚』的一聲闔上了書本。

「黎深,我要去泡茶,你要不要也來一杯呢?」

黎深稍微瞄了悠舜一眼,然後冷淡地點了點頭。

如果是鳳珠,就會因為他態度太差之類的而生起氣來,但悠舜卻是一點也不在乎。

「如果你肯把那些橘子給我當茶點的話,我就泡我珍藏的茶給你喝喔。」

黎深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兒,把手中的橘子丟過去。

接下橘子的悠舜感到有點驚訝,他完全沒想到黎深會真的把橘子拿出來。
 
「那麼,我就來泡柚子茶吧。」

悠舜輕輕搖了裝著用柚子和冰糖調製好的柚子醬的罐子,一打開蓋子,就聞到了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氣,味道剛剛好。

用湯匙杓起黏呼呼的柚子醬,放進熱水中沖泡,柚子的香味變得更加濃郁了。

「喝了這個就不會感冒了喔。」

雖然不認為黎深也會感冒,但光是想像,悠舜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泡好兩杯茶之後,悠舜一邊喝著自己的那一杯,一邊重新開始翻起書本。

以為悠舜一定會替他把泡好的茶給端過來的黎深,
 
因為意外地被人置之不理而傻了眼。

要是鳳珠的話,還可以對他說『給我拿過來,你這個僕人』,但是對雙腳不良於行的悠舜,卻沒有辦法這麼做。

於是在無可奈何之下,黎深只好自己慢吞吞地晃到桌子旁邊。

雖然他很罕見地自己拉近了距離,但是悠舜卻完全沒有把臉從書上移開,結果黎深只得一個人生著悶氣。

端起茶來啜上一口,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縈繞在舌尖,香味和意料之外並不會太過份的甜味,還有切成細絲的柚子皮的苦味都非常棒。

這時,黎深聽見了悠舜的輕笑聲。
 
「喜歡的話,可以再來一杯喔。如果覺得味道太淡了,也可以多放一點柚子進去。」

對於明明連頭也沒抬,卻能知道他心情的悠舜,黎深感到很不高興。

因為悠舜完全沒有要替他再泡一杯茶的樣子,看來要是想喝的話,非得自己去泡不可,被別人無視到這種程度還真是第一次。

於是,黎深自己泡起了柚子茶。

雖然是照著剛才看到的方法去泡的,但是直到成功為止還是失敗了三次,其中還曾經一度感覺到悠舜在笑的氣息。
 
在苦戰的最後,第四杯總算是泡出了不錯的感覺。
呼哼,黎深感到非常地滿意。

一邊喝著柚子茶,黎深也終於稍稍習慣了這種無法靜下心來的距離。

到目前為止,他從來沒有和『外人』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單獨相處過,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過,悠舜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不用特別和他說什麼也沒有關係。

悠舜還是一樣一派悠閒地看著書,與其說黎深在不在都無所謂,倒不如說他像是和自己養的貓待在一起的感覺。

即使黎深在旁邊走來走去也完全不在意,大概只要他沒有做些把熱水倒光之類的事情的話。


但是,現在即使不做那樣的事,悠舜的時間也已經是屬於黎深的了。

那是黎深相當中意的空間。

不過話雖如此,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使用這個時間。

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很不可思議地不會感到無聊;但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又會覺得很可惜浪費。

明明會心神不寧,卻又覺得還是能靠近比較好。

你那是不習慣有人接納你吧──如果是百合的話,可能會這麼說也不一定。

黎深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悠舜,悠舜從那一天以來,好像就開始認真地整理頭髮了,這件事很奇妙地讓人有些不太高興。哼!

黎深就這麼一邊用湯匙攪拌著柚子茶一邊盯著看,而悠舜也終於抬起視線。

「……有什麼事嗎?一直盯著我看。」

「……沒什麼。」

黎深說著又扭過臉去。

悠舜歪了歪頭,黎深今天真的很老實,難道他有那麼中意柚子茶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不用把他隔離在預備宿舍裡也能解決問題了。

就在他把已經冷掉的最後一點柚子茶倒進喉嚨裡時,
鳳珠和飛翔兩個人一起來拜訪了。
 
「喔、你們正在喝好東西呢!這對宿醉很有效不是嗎?也給我一杯吧。」

「……實在看不出來你有宿醉的樣子哪。」

雖然確實聞得到酒臭味,但看起來完全沒有一點酒醉的樣子。

即使如此悠舜還是打算伸手去拿柚子瓶,一看到這個情況,黎深的情緒一瞬間變得十分惡劣。

「你說過沒有橘子就不能喝的吧!」
「啊?」

飛翔抬起下巴朝鳳珠撇了撇。

「我們雖然沒有橘子,但是有柺杖和住宿費喔。」
 
「準備這些東西的人是我才對吧!」

「你這傢伙別在意這麼點小事嘛!我也一起出錢了啊,我身上全部的財產喔。」

「你只出了讓人以為是捐獻的零錢那樣的零頭吧!」

鳳珠一邊裝出生氣的樣子,一邊把裝有全新的柺杖和金子的包袱遞給悠舜。

「那個……我想不能全部都讓悠舜自掏腰包,所以……想幫忙補貼一點。你一直沒有買新的柺杖,也是因為錢就快要用完了的關係吧。」

事實確如鳳珠所說,但實在沒想到會有人特地提供援助,於是悠舜決定心懷感謝地接受對方的好意。

「謝謝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這時,黎深不知為何很不高興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跑了出去。

悠舜愣愣地瞪大眼睛。

直到剛才為止心情明明都很好的,為什麼突然……
算了,不管了。

悠舜把黎深拋在腦後,開始泡起柚子茶。

飛翔一臉吃驚地看著他。

「……啊,總覺得有點明白了……」

「……明白什麼?」
 
「沒什麼。呃……為了那個大少爺,你大概還是保持現在這個樣子比較好。總之,就先喝杯柚子茶,然後開始整理行李吧。」

「啊?為什麼呢?」

「因為當你把黎深抓回客棧的時候,八成會被店家拒絕投宿的吧。」

──飛翔的話是正確的。
 

那天的黎深,就像是遷怒一般,在各地引發謎樣的事件。

其中特別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就是「雪人事件」,整條街無端端被人四處堆滿巨大的雪人,給路人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小販和車輛都進退不得,只能迂迴著繞來繞去,整條路亂成一團。

做這件事到底有什麼目的,簡直讓人毫無頭緒。
 
而察覺到其中意義的只有飛翔一個人而已。

「……為了讓來迎接的人能容易找到而堆起雪人,然後一心一意地在那邊等待著嗎……」

只不過他的這句嘟囔,誰也沒有聽見。

結果,這起雪人事件,讓悠舜他們再也無法繼續在街上容身。

因為官府內湧入大量的投訴,於是官差只得出來搜捕犯人。

黎深在成為前科犯之前,被鳳珠和悠舜即時抓住架走;飛翔則是擔任誘餌,趁著官差陷入一團混亂的空檔,有驚無險地衝進了預備宿舍。

「……悠舜,你果然還是該多關心黎深一點……」

連考試都差點沒辦法參加的飛翔,之後臉色蒼白地這麼說道,但悠舜卻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而在無意中聽到小孩子們都因為這個事件感到非常高興,則是更久以後的事情了。







第一章及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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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紫劉輝のひとりごと

劉輝:
余の部屋へようこそ! ハーハー、訪れてくれる者がいる限り、余はここで出迎えるぞ! ゼエゼエ…。いやなに、先ほどまで、邵可の屋敷にいて、ここまでとんできたものだから、ちょっと息が切れているのだ、許してくれ。邵可の屋敷にいた理由? それは、久しぶりのお忍び夜這いを決行したからだ!! だ、が、なんと、秀麗も、兄上も、そして、邵可までもが留守だったのだ!! よりによってなぜ!? もしかして、「最近は暑くて食材が腐りやすいから、なかなか買い置きができないのよね…。ちょっと贅沢だけど、今晩は外食しましょうか!」とかなんとか言って、三人で出かけたのではないだろうか…。食事が始まると、「お嬢様、最近少しお痩せになったのではないですか? たっぷり召し上がってくださいね。」なんて兄上が言って、「そうかしら? いつも心配してくれてありがとう、静蘭。あっ、父様、野菜もきちんと食べてる?」と秀麗が笑顔で邵可に言えば、「秀麗、食後の甘味も注文するかい?」と邵可が切り返す。……う、うらやましい! うらやましすぎる!! 余も、その団らんに心から加わりたい……。しかし、本当のところもわからないのに、ここまで浮かぶとは、まさに余の真夏の夜の夢だな!!






劉輝:

歡迎來到孤的房間!

哈~哈~只有在有人要來拜訪的時候,孤才會在這裡迎接喔!嘿…嘿…
唉唷沒有啦~其實是因為剛剛才從邵可他家直奔過來,有點喘不過氣來,抱歉。

去邵可他家的原因?這當然是因為很久沒偷偷地去夜訪啦!!
但、是、竟然!秀麗、皇兄,還有連邵可都不在家!!為什麼偏偏是今天呢!?
難道是想說:「最近天氣熱食物放著容易壞,所以不太能買來放呢…雖然有點奢侈,但是
今天晚上就吃外面的吧!」之類的,然後三個人就這樣出門了吧?……
開始吃飯之後,皇兄就說:「小姐,您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一點?請您要多吃一點喔。」

然後秀麗就笑著回答:「是這樣嗎?謝謝你總是這樣關心我,靜蘭。啊、父親大人,你有
吃蔬菜嗎?」這樣接著對邵可說了之後……
「秀麗,要不要點些飯後甜點啊?」邵可就避開問題轉移話題發問。
好、好羨慕啊!太令人羨慕了!!孤發自內心地也想要加入這個團體……是說,根本不知
道實際上是什麼情況,就能聯想到這個程度,這正是孤的仲夏夜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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