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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所以,一刻也不能耽擱趕緊早點開門吧!?不明事理的臭老頭!”

“(小)璃櫻君……你這樣說有失身份喲”等等之類的話,此時的秀麗是一次都沒有說過。
而且也很有同感的樣子。真是個頑固的臭老頭。而且連臉都不給人看的肯定是個臭老頭。

“就是這樣!這是仙洞令君和御史正式的請求。是刻不容緩的,你們明白嗎。你們再拖時間的話,我那個冷血的御史長官可是會直接殺到你們那邊的神社裡去,把你們那裡變成淒慘的不毛之地連一毛都不剩喲!到那時你們就後悔莫及了!”

無論秀麗和小璃櫻百般勸說,到最後就連與身份及不相稱的自暴自棄的理論都搬了出來,對方仍然是非常堅決的沒有讓步。而且在秀麗和(小)璃櫻兩人過來請求之前,對方就早已對他們把與蝗災有關的全部對策大致上準備完成的這件事弄的一清二楚了。在蝗災之後如果只是馬上就去向對方提出請求的話,那麼不論是誰都不會聽的。正因消息被切斷的緣故,所以對方覺得在瑠花身上──在縹本家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嗯,那,那個還是老樣子能有什麼事呢!)

在一連串的勸說以失敗告終之後,秀麗垂下了肩膀。

“……(大)璃櫻大人之前所說的,還真是一點沒錯啊。真的是,這樣,或許就跟(小)璃櫻君請令尊讓出宗主之位,並沒有什麼不同。非但如此,或許是(小)璃櫻君你曾經對瑠花做過什麼惡劣的事情導致你不能成為縹家宗主,被人猜疑成了更加奇怪的事情也說不定。”

雖然對於秀麗無意中所說出來的話,(小)璃櫻驚詫的目瞪口呆。不過也確實是那樣的。因為那位本來就已經是連續遭受惡評的二代男宗主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讓(小)璃櫻君請自己的父親讓出宗主之位的話,或許就會由於別的事情從而將爭鬥的火星引向縹家,說不定到時就連驅除蝗災的對策也顧不上想了。此時所說的那位不認步的父親,莫非他是知道那件事的也說不定吧。

“請珠翠去往瑠花姬所在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呢……”

(小)璃櫻再次沉默了一會,然後一個人靠近了那個正在打開著的“通路”。

幾何圖樣的“通路”方陣,映射出淡淡的光芒。比(小)璃櫻的喊聲先一步,他聽到了對方說話的聲音。

“(小)璃櫻大人,您還在那裡嗎?”

那耳熟且嘶啞的聲音,正是最初同(小)璃櫻他們說過話的那位長者。不僅是在“外面”的縹家一系的神社及寺廟,就連首屈一指的大神社及寺廟也歸他管轄,雖是縹氏一族的人,不過,由於沒有異能,所以順著算下來應該已經過了七十高齡了吧。

“嗯嗯……在”

“讓您覺得我們是一群頑固的臭老頭,真是對不起。因為我們最了解過去的瑠花大人。”

(小)璃櫻突然間,抬起了頭。秀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過,卻沒去湊近細瞧。

“(小)璃櫻大人,對於您之前那番口無遮攔的話,老夫感到非常吃驚。雖然很失禮,但是,說起來對於稍早之前太過文靜的您而言,現在的您簡直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小)璃櫻明白這並不是稱讚的話。不管在或不在該存在總是存在著,就是這個道理。

“……只是因為伯母大人一直在累積著的那些東西,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來嗎?”

“正是如此。即使那個是幾十年前的功績也罷,然而一直守護著我們的都是瑠花大人,而不是您。令尊也是如此。在縹家也屬於柔弱之人,由於無能,沒辦法之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最後的避難所,儘管只是瑠花大人一個人,但是,一直以來只有瑠花大人默默地守護著這裡。(小)璃櫻大人,您想說的事老夫都明白。您是想說‘您與從前的伯母大人是不同的’──是這樣吧”

“…………”

“或許是有所不同。雖然不清楚在祭神儀式中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在這一級災害的蝗災中也將縹家的大門關上,她下達了這種前所未有的指示,也就是說……或許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瑠花大人了。這數十年來,縹家的空氣正一點一點的變得沉重、污濁了。或許我們也是想直接確定瑠花大人最終還是完全變了也說不定。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就只能向前進了。儘管現在的瑠花大人已經變了,但是,年輕時的瑠花大人給予了我們很多,因此這件事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老人家……”

“(小)璃櫻大人……令尊還真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一個人。我們是不會追隨他的。儘管此時對於剛才的您……我們還不了解。不過,卻讓我們想起了那位曾說著即使違抗那位可怕的大巫女,也要出去尋求幫助的瑠花大人哪……。因此,(小)璃櫻大人,老夫決定──追隨您吧。不過,僅限此回。”

(小)璃櫻慢慢瞪大了眼睛。
“……?”

“蝗災是第一級災害。這我們非常明白。雖然這數十年來都沒有發生過,不過,那上回的最後一次蝗災我是親身經歷過的。真是不願再回想的那十年。無論何時從不曾磨磨蹭蹭的等待著瑠花大人。用我的判斷使大神社及大寺廟的門全部敞開吧。當然,那個蝗災的驅除之法也……就如同從前的瑠花大人所做的那樣,也一起給予你們。”

就在此時。

“──正是如此。”

莊嚴冷靜如冰質般清澈的聲音回響了起來。雖然不是大聲喝斥,然後,卻有一種使人為之顫慄的威嚴。

(小)璃櫻如果朝上望去,就會看到瑠花如同天女般慢慢飄落下來。秀麗突然站起身來。

“瑠花姬!”

一晃眼,瑠花看到了秀麗。

“……妳不過是個小小御史而已,竟敢調動我的屬下。紅御史。”

“是。”

秀麗只是微微傾身,兩手低低的在胸前交握,向瑠花行了一個平等的禮儀。

一介小小御史,竟然視自己與縹家的大巫女為同等地位?真是太自大了。

但是,最終將瑠花從幕後拖了出來。在“外面”改變了珠翠,改變了(小)璃櫻,並且將這兩人送回縹家的罪魁禍首正好就是這個女孩。儘管她之前很亂來,但是,最終還是找到了縹家秘藏的蝗災驅除法,並從大神社中將之找了出來。

“竟敢傳喚我,妳真大膽。本該來參見我的不正是妳嗎?”

“嗯,對,對不起!我是想在處理完蝗災的事之後再去的。”

比起十惡之首的謀反,她優先選擇了會讓數萬人很快死去的蝗災。

……想起來了,同老翁的話還真是如出一轍啊。或許做那件事的時候……也是有的吧。

這個女孩,甚至就連瑠花,大概也多少有點為之而改變了。不,是被迫使之回想起來的那些回憶。

如果是在以前,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至少不是現在這樣,由於運用某些策略之後,肯定是能夠處理的。譬如說,就如同在九彩江的那件無法被忘記,並且懸著多處疑點般的那件交易。最初時也當然是那樣打算的。

這個縹家的最終決定權,是瑠花一手掌握。秀麗和(小)璃櫻不管如何奔走,最後總是在被稱為“縹花”的牆上碰壁。如果自己不親自動手的話,就什麼都做不了。最後的關鍵總是瑠花掌握著。無論那是怎樣的交易,也只有吞下去了。那時就是那樣想的。但是──。

看見了這個連接各大神社及大寺廟的長者的“通路”。

“因此,(小)璃櫻大人,老夫決定──追隨您吧。不過,僅限此回。”

……如此一來的話,即使那個交易之類可以先置之不理,但是,這個女孩與──(小)璃櫻,或許是要實現所有的願望也說不定。而且最諷刺的事是感動那位老翁的竟然是“昔日的瑠花”。
突然,腦中一片茫然。在記憶消逝的瞬間。瑠花用力皺了下眉頭,便甩開了那片茫然。

此時,提出那個交易的話多少也是可行的。當初的預定也是那樣的。但是,滿不在乎的將據說在蝗災中成千上萬的死者,與和朝廷之間的交易,放在天秤上衡量這種事也是有的。

“我已經從珠翠那聽說了。──紅御史,將妳的要求看作是來自朝廷的正式要求。”

在瑠花的身後,描繪著各種各樣幾何圖案的“通路”全部打開了。

瑠花是為了自身的驕傲因此而這樣做的,正是這個女孩使之回想起來。

正是因此,紅秀麗使瑠花的思想產生了動搖。無條件的,讓瑠花說了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那樣。

“──請接受吧,紅御史。縹家雖是司神事一族,然則此並非其本質。根據古槐樹的誓約,正是弱者的擁護者,這最後的堡壘正是縹家生存的意義。不管是誰,在別人需要幫助時卻甩開手的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這正是縹家最引以為傲的,絕對的不正文的規定。”

在“通路”對面的縹家一系的全部神社及寺廟都清楚的聽到了瑠花方才的那番話。

“妳等覺得我之所言是為了使妳等感動的嗎?與其在此想些無聊的感傷之類的,還是趕快想辦去滅掉蝗蟲比較好吧。──這是命令。以縹瑠花之名,此刻馬上,將縹一族及縹家轄下所有神社及寺廟的大門全部敞開。”

在“通路”的那邊,如同被這份威嚴震懾住了一般,像是明白似的沉默了。

“所有的神社及寺廟,即刻起大開門戶,全員出動與朝廷一起參與百姓的救援工作。朝廷在這十年間一點也不像有所準備的樣子,眼前的情況只有暫且先這樣處理了。在各神社及寺廟分別有儲備著南檀、糧食、醫藥、知識、預防及驅除之法,我命令你們即刻全部投放出去。特別準許將儲存了一百年份的糧食即刻開倉賑災。”

(小知識:南檀,釋名旃檀,為雙子葉植物藥檀香科植物檀香的心材。理氣,和胃。治心腹疼痛,噎膈嘔吐,胸膈不適。本草匯言: “如陰虛火盛,有動血致嗽者,勿用之。”既是檀香的一種也是藥物)

秀麗聞言驚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最後,說的什麼!?

“一百年!?”

“……是啊。是有的。因為根據伯母大人的指示,醫藥和糧食平時都要儲存一百年份的。在技術上也如此。全縹家轄下的神社及寺廟其總數約有數千座,而且都有田地和山林。大部分都因治外法權的關係,也很少納稅。因此才能積攢下這些東西。……各州都想搶奪,經常大張旗鼓的去討要,不過,此刻要來不來都無所謂了。”

瑠花此時忽然看向(小)璃櫻。然而,此時的(小)璃櫻卻並未移開視線。但是,伯母大人這麼直接的看著自己,或許這種事是第一次也說不定。不是看著父親大人的兒子,而是直視自己本身。

“……那麼。一切都是為了此時。對付蝗災所用的鳥兒也已全部放出。如果是每天一邊辨風向、觀天象、研究氣候及土地,一邊悠閒的生活著的縹家的話。那麼,各地的風向、濕度、氣溫、水土全部都在計算之內,命令你們與朝廷共同應對災害。──明白了嗎,你們在據點上修建了各種神社及寺廟,現在正是被問到其真正的價值的時候。去村莊裡幫助人吧。──請不要忘記,縹家的驕傲。”

因這最後的一句話,秀麗他們聽到了在“通路”的那邊齊聲跪拜的聲音。

“──遵命。瑠花大人……有幸在祈禱中再次聽到您那番話時,小人甚感高興。”

如同喃喃低語般有人在那邊低聲訴說著。聽起來像是那位老翁的聲音。

──在漫長的歲月裡,堅固的守在“外面”且已被關閉了很久的縹家大門,終於再次全部敞開了。

……在“通路”關閉之後,秀麗抬頭看向瑠花,這回是極恭敬的向瑠花行跪拜之禮。

“……謹在此代表當今陛下,衷心向您表示感謝。縹家的大巫女,縹瑠花姬。”

聽到‘陛下’這個詞,瑠花回過頭來。

“……妳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是的。第一點,有人想趁機在這場蝗災和天災所引發的混亂中想要殺掉作為縹家重心人物的您,也就是說,那種伺機削弱縹家的整體力量的人還是存在的,是這樣的吧。”

瑠花面無表情的促使秀麗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聽說有人要去砍下珠翠的頭。或許那時要殺掉珠翠的目的就是‘要搶先一步除掉將會成為大巫女’,又或者是‘減少縹花姬將想要奪取的身體’,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如果考慮成我接下來被殺掉的話也就是說殺掉‘將要成為花公主下一個身體’的我,那麼就與兇手的目的進一步有所關聯了。……總之,有人不希望有您以外的大巫女存在。直接瓦解作為縹家核心人物的您。我聽說如果身體的頭被砍掉的話,那個身體就不能再被使用了。”

“正是如此。如果身體死了,那麼魂也會死掉。無論有多麼想要妳的身體,如果頭被砍掉的話,也是不可能再用的。從朝廷來的要封我口之人,我早已料到了。只要殺掉借用的身體,那麼我就只能回到自己的本體‘避難’,但終究還是沒了可以使用的身體,我即使返回自己的本體也只有死路一條。也就是說即使減少可以借用的身體數量也是很有效果的。那第二點是什麼?”

“來襲擊我的,正是‘暗殺傀儡’。那應該是您最忠實的部下吧。”

“……”

“(小)璃櫻君,也說在縹家內部起了某種變化。聽起來是一伙,要徹底攪亂縹家的宵小之輩在從中作梗。總而言之,在縹家內部,有和朝廷的‘某人’相互勾結的內奸存在。在縹家內部有火種,而且還四處散播著。因為妳一直在為縹家的事務而東奔西走。所以根本沒空理我。現在我們必須要邊工作邊找出內奸。”

瑠花凝視著秀麗。

“此次雖然妳召喚我來此處,不過,妳本應當前往我之所來拜見我。──那麼,今晚,請在大巫女寶座前等侯著。珠翠能夠打開那裡的門。要繼續的話,請到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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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瑠花感覺到了某些變化。

她緩慢地抬起了眼皮。

看到那個通過“門”悠然走過來的男子,(瑠花)嘴角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

像是早就預料到他會來一樣。

“哼……在哪見過的臉呢。不是已經走了嗎。“

“還忘了一件東西呢。“

男子如若唱歌一般的說著,隨即“嗖“地拔出劍來。

“還差一顆妳那滿是皺摺的腦袋。“

隨即便形同削木一般,“嘩”劍光一閃,劍直逼著瑠花的脖子而去。

眼看瑠花即將命喪劍下。

在這迫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快要砍入的劍卻被勉力地擋了下來──從其他方向來的“干將”和“莫邪”。

在劍被擋住的同時,有一個人將劍給反彈了回去,又有另一人朝那名男子一腳飛踢上去。

這種情況下,兇手應該是完全躲不過的,但他卻在眼前一下不見了。

楸瑛看了一下迅。當時一聽到有人可能伺機去刺殺瑠花,就立即和珠翠火速的趕了過來──這是預料之外的事。迅居然救了瑠花。

迅愕然的看著和他一起闖進來的楸瑛。萬萬想不到他(兇手)竟然到這裡來了。

“……是小姐的授意吧?真是的呢,她變得越來越聰明了。”

“秀麗大人說了,大概有一半的可能性會是你這傢伙呢。”

“那倒正好是猜對了。── 一半的可能性的話,也有可能會是我(來殺瑠花)。但是另一半的話,是瑠花會被放過,讓她活下來,(你們)是這麼被告知的吧。雖然都快要得手了,但到底還是來了吶……“

無論被迅怎樣踢打,但那個兇手就像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的樣子,立刻就挺身起來。楸瑛怒瞪著他,這個人就是那個在“大迷宮”中想要取珠翠的首級的那個兇手。

“莫邪”就像能感知到兇手是誰一樣,配合著迅去砍殺他。

“就留給瑠花自己去做這事吧。現在不可以被你這家伙給殺了喲。”

兇手就像失去了興致一樣,(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一頭波浪似的長髮也隨之輕輕搖擺了起來。隨後就乾脆地走掉了。

因為迅並沒有追上去,所以楸瑛也留了下來。如果不顧一切追過去,就把瑠花、珠翠和迅他們三個留在一起,那情況就會變得十分危險了。

瑠花皺了皺眉。

“紅秀麗真的是忠實的在遵守著約定,讓藍楸瑛代替自己過來嗎。那麼……那邊那位,到這裡來這樣的事情,迅。這樣好嗎?連我都救了。”

“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麼。但是現在還有一件除了你任何人都辦不到的事,所以才讓你活到現在。好了,這樣的話,到此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給這些傢伙了。”

迅看了一眼楸瑛,同樣,楸瑛也看了看迅。在這個縹家裡,曾經有一瞬,他們有一種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雖然是某個不會再回來的時間,但就算如此,那也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在一陣眼神交流之後,迅將“莫邪”扔給了楸瑛。便轉身走了。時間已經到了。

“還給你。要是帶著這個回去的話,會有麻煩的呢。……再見了啊,楸瑛。”

他們心裡都十分清楚,他們兩個人是不可能背叛他們各自所選擇的要效忠的那個人。

“母親大人……”

就像是接替迅的位置一樣,珠翠慢慢地朝著瑠花的寶座走了過去。

瑠花冷漠地注視著她。

──這個大巫女的大寶座,不但直接連接著(外面的)“通路”,還有著可以將藍楸瑛直接送回(宮中)的神力。

只不過有一個人,即便逃了出去,卻又從“外面”回來的那個女兒。

在這些將瑠花留在縹家而出去的眾人當中,只有這個女兒回來了。

有點像很久之前,那個儘管逃到了大槐樹那兒,卻又回來的瑠花當時的神情。

(珠翠)在那個“時之牢”中清醒的忍耐了上千個時辰,終於具備了成為接納瑠花所有神力的完美容器而回來了。

“……哼,真懸疑呢,妳來的似乎挺及時的,珠翠。當代的大巫女只能有一人,不會是兩個人。要殺了我然後成為大巫女嗎?“

就像從前的自己一樣。

珠翠慢慢的向大寶座走上了三階,與瑠花正面相對。這對既曾是“暗殺傀儡“,又曾是“風之狼”的珠翠來說,是一個輕而易舉就能奪取瑠花性命的距離。楸瑛在稍微遠點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在縹家的問題上,對于楸瑛來說是既不能插嘴也不能插手的。

“──不,母親大人。我應該已經說過了。我是為了改變這一切才回來的。”

忽地,瑠花的眼睛動了一下。……十幾年前,有個嫁入縹家的女孩曾說過同樣的話。

“若說是不被承認這樣的事,那是無論如何都要和母親大人抗爭到底的。但我並不是為了要殺您才回來的。為了改變這一切,……為了幫助您,所以我回來了。為了接下母親大人您一個人承擔的,為了一點一點將現在的狀況改變,為了將那些變得沉重的東西回歸到原本的狀況。”

這個女兒抬起頭坦率地看著瑠花。

被封印異能,被洗腦,被投進時之牢中並被困在那,即便如此也解脫了出來。一度逃出之後又再次回來。儘管回來在某種意義上應該是一樣為了所謂的改變那樣的目的。但最後的最後,相比用肅清一切來結束的花來說,珠翠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早就對可能會發生同樣的事做了準備。……僅僅在最後,和預料中的有所不同。

“母親大人……璃櫻(小)大人和監察御史紅秀麗大人都在恭候著您。我在此正式請求您,希望您能在災害發生的關口,開放縹家一門所有的知識,發動救濟。母親大人……請您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一直對”外“關閉的門打開吧。做出縹家應該有姿態。”

“……小姑娘,很好的夜晚啊。“

不可思議的是,儘管珠翠已經被花這樣冷言冷語的說著,但她還能笑出來。

珠翠開啟了“耳“。從”時之牢“中出來之後,珠翠變得似乎能使用更多的異能了。

通過“耳”,她聽到了秀麗和神社在“通路“之間的對話。

“這裡就由我掌控。母親大人,縹家的全部神社……雖然察覺到這數十年都沒發生過的蝗災之時動身已晚,但加以確認後,各個神社都已經將這次的蝗害確認為縹家的第一級的災害,大家反應似乎全部的救濟準備都已經完成了。“ 

“……全部的準備都已經完成了?中等以上的(巫女、術士)已經全出去了吧,應該沒有那樣的空閒來準備才對吧。” 

“準備是由家中代代都到‘外面’的神社服務,沒有異能的一族族人做好的。儘管和縹本家及仙洞省被切斷了聯絡,卻因此在察覺到蝗害發生時都分別根據各自的判斷行動起來並進行準備工作。說是像以前的瑠花大人您所做的那樣,將救濟和知識一起送出去。“

 “……我不記得了。” 

瑠花小聲的說著。

對,是真的不記得了。在這個地方,想要記憶東西的確是很困難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腦海中轉瞬即逝。雖說如此,但大概不是那樣的原因吧。記不起來。那就是自己所有的感覺。但這和以前的自己是不一樣的。在蝗害發生之前就應該先做點什麼的自己,現在卻毫無作為。……要是以前的自己,會指示去做一些別的事吧。以前的自己任何時候都毫不懈怠的下著指示──對,那時候的自己就像現在的紅秀麗一樣。

 “然而如果沒有大巫女縹花親自下的命令就不得行動,因此對於全部的神社,無論是璃櫻(小)大人的勸說也好,紅御史的勸說也好,都嚴厲的拒絕掉。說在知道母親大人您的平安之前是堅決不會行動的。”

 瑠花僅僅對璃櫻(小)的名字有了些許反應。那個雖然是無能但卻為了蝗害而四處奔走,為此忙碌的姪子。即便是無能,但也有能做的事,如果瑠花和璃櫻(大)不去做的話,自己就去做──他曾說過。

 那些話瑠花不但沒有聽進去並且無視他。……儘管如此,縹家的全部神社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

 也許是瑠花看錯他了,可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有了弱小的人就什麼都幹不了這樣的想法。 

“縹家的全部神社已做好了一切準備。現在只差母親大人您下達命令了,請下命令吧。我會來輔佐您。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不會有為了不離開這裡,因而不能有所行動那樣的事。我──來掌控給您看。”

 那些不應該下的雪。但是,現在大概全部都停了吧。

 那不是瑠花存在的理由。 

那是眼下,雖然具有作為大巫女的一切神力及資格,但是在瑠花僅剩的生命結束前都會一直輔佐她的,年輕的候補大巫女的神力。

 “母親大人,縹家的所有神社被您掌控著並服侍著您長達七十年。對於他們來說,無論(我)是‘大巫女’亦或是候補大巫女都是不行的……到現在為止。對他們而言,母親大人您的話還是很重要的。”

 迅曾說過的只有瑠花才能辦到的最後的一件事。讓她活下來的理由。瑠花手托著下巴。 

“那麼,就工作吧。我來和他們聯繫。要忍耐一下。”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瑠花手一揮。 

──咚,珠翠的全身便承受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便難以喘氣。

 (珠翠)覺得體內奔流的力量正在流出。 她搖搖晃晃的用雙手扶著膝蓋,勉勉強強的跪坐了下來,開始調整氣息。只覺眼冒金星。

 (……(為了)這、這樣的……東西,八十年── 一直) 

自己一個人,在忍受著。 

“妳自己去調節並計算分配好那些要送出去的流動的救濟。應當將‘羿之神弓’被毀掉的碧州放在第一位。將通路全部打開並送去糧食救濟。準備都做好了吧。” 

這種有著別的意義的暈眩似乎依然在繼續。雖然一直認為瑠花同時使用多個法術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沒想到是這個樣子。然而某個不知從哪來的笨蛋毀掉了神器──這樣的攪亂一切,瑠花當然怒氣大發。珠翠也十分氣憤。這種事豈是兒戲。 

“……如果要讓我看到了那個毀掉神器的笨蛋……絕對要好好地教訓他……”

“打算來殺我。太天真了。”瑠花冷漠地說出這句話後,以少女的姿態在“通路“中消失了。

 也許是錯覺吧,感覺似乎聽到了一些笑聲。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在此聲明

因為某些原因

導致彩雲国物語 蒼き迷宮の巫女進度落後

只剩下6-2和終章

還請各位耐心等候


-----我是分隔線-----

7.6更新

請注意4-6章及4-7章內容稍作修改

有興趣的人可去觀看





目前進度嚴重落後

真的很抱歉

我一定會把全部發完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為了感謝支持我的部落格的人

特地在此有獎徵答

獎品是柯南最新的電影特映券

問題來了

請問

柯南最新的電影名稱是什麼

請留言回應

至22號截止

共有4張

請把握機會




6.22更新

請回答的人再留言一次

留你的住址和姓名

謝謝


我會盡快寄出


6.23更新

7/9全台上映戲院

網址http://conan14.pixnet.net/blog/post/7457879

此為電影官網

http://movie.conan520.net/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9) 人氣()

是的,還有很多其他不同的方法,不管他們用多麼華麗的言辭來做藉口,我都可以將之全部反擊回去。

但是,直至最後的最後,也未做任何辯解。別對我寄予期待,即使不論是在何時他都笑呵呵的說著那種挖苦的話,自由任性的活著,然後死去。以後就隨你們喜歡。這就是他最後的遺言。

旺季覺得或許自己想錯了,先王雖然在自己的理想中不是那種的值得自己欽佩的男人。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說法。他只是從那為數眾多的方法中,選擇了那個方法而已。然後就直接導致了最終的血流成河,有無數的人死去的結果。

“……不得不承認。不問身份起用有能之士,開始實行國試制度。廣開門戶,培育人才……使之成為了與之前相比更為富強的國家。更重要的是……結束了那暗無天日的戰爭。對於這些我做不到的事情,那兩個人……用那種也不能說是錯誤的做法做到了。雖然還是”

沒有說那是錯誤的。但是,還是不願承認。應該還有很多別的方法的。或許是打算傾其一生來證明先王的那個做法是錯誤的,所以迄今為止才會一直努力四處奔忙也說不定。旺季有時也會這樣想。

“……為了討厭的東西,才一直努力到現在。就像你那樣為了‘喜歡’的事物而努力等等而從未考慮別的事情。只想著實現百姓或者他人的願望,一次也沒有想過那些事是自己的政事職責。那只是純粹的自我滿足而已。”

“……?”

“……臣在此對陛下所說的事情,還請陛下能都仔細的想一想。至少我,並不是以逐步實現大臣和百姓那所謂的‘願望’為目標,而是以想方設法減少那些讓百姓‘討厭的東西’才在政事上一直努力至今的。對於飢荒、乾旱、水災、瘟疫、天災的準備與應對,對於偏見,差別,不正當的行為,以及毫無根據的迷信行為的消除工作……儘管以上各種必須減少的‘討厭之物’堆積如山,但是卻從未曾對此迷惘過。不論對錯,甚至在以前,在政事也是全部都須做到的。對此大可不必太過在意他人的評價,也不必煩惱那樣做會引起大臣和百姓的討厭什麼的。”

劉輝額前的髮絲,隨風微微地拂動著。

所謂討厭的事物,最初時旺季那樣的問話。

就是那個意思。

“我並非是因為所謂的‘喜歡’才做政事這種工作的。葵皇毅、孫陵王他們也一樣。……恐怕,紅官吏也是這樣。”

劉輝猛然回過神來。旺季對秀麗的稱呼是紅官吏。他用“官吏”這個稱謂來稱呼秀麗這還是初次聽到。

“她,也並非是因為所謂的‘喜歡’而以莫名其妙的官吏來做為志願的吧。所謂的‘喜歡’不過是一種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容易就淡化的感情,待到感情消逝時就什麼都做不到了。無論怎樣的工作若是抱著那樣的感情最終的結果都只能是那樣的。即使是能夠繼續工作,也只不過是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而已。就算是為了養家糊口也好,已經不想再看到那樣的景象了,已經不想再有那樣的回憶了。既然已經有了想要看到的世界……那麼”

那是在最初之時,秀麗對劉輝所說過的話。已經再也不想有那樣的回憶了──她是這麼說的。

“即使只是人力,能改變的事情,也還是有很多的喲”

所以,我要成為官吏──她是如此說的。

對劉輝來說,那就如同給池塘的鯉魚投餌似的簡單的就可以給予,並且是毫無猶豫的就簡單的回應了那個“請求”。

與那強烈的言辭相反的是,自己竟然不可思議的未曾感受到一點批判諷刺之意。只是一片安寧。旺季的指尖仍舊彈奏著琴弦。為何他選擇的是,如同安慰又好似搖籃曲般溫柔的曲調。

雖然又是一首好像不知在何時何地聽過的曲子,但仍未能想起來。

“……我並未覺得陛下您有多麼得天獨厚,也沒說您為了喜歡之物才登上王座這件事是錯誤的。那也不過只是一個事實而已。……至少是我的話,會在討厭之物與惡戰苦鬥之間權衡輕重,若是發現那會使自己所珍愛的人們一個一個的死去的話,就決不會去犯那種愚蠢的錯誤。”

這最後的言語使得劉輝非常的吃驚,抬起頭正要反問旺季的時候,不料,卻同旺季那深沉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但是對此,我並不後悔。不管是迷惘也好,煩惱也好,即便如此,這都是由自己所決定的要走的路。我並不覺得那是錯的。正因如此,陛下,我才無法相信……”

非常坦率的,旺季的目光注視著劉輝。

“為討厭之物而努力至今的我,無法相信為了所愛之物而登上王座的你以及你那處理事情的方法。正因如此,你經常會將那些不喜歡的事情拋之腦後,棄之不顧。就像我們門下省一直以來都被您無視著那樣。……陛下,在被您無視的人裡面,就有我們的身影。為了侍奉您,就算作為眾多大臣中的一員,也會在默默的您的身邊存在著。……一直如此”

儘管我們存在著,儘管我們高聲疾呼,但是仍然如同被熟視無睹著那般,被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裡。

那是何等危險的事情啊。

“如果所愛之物有所改變的話,你也會跟著一起改變,進而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日復一日,世界仍舊繼續著,但是不管在何時你仍無法一成不變的做到如同昔日的你那般。就同清苑公子那時如出一轍。你無法做到如你父王那般的強勢,不論怎樣都能保持著一如既往沉著冷靜的表情出席朝議。這一切正是由你那份溫柔所致的緣故”

對此,劉輝一句也沒有反駁過。

是的,當時不想成為王而在後宮閉門不出的理由,確實是為了清苑王兄。回想起來,從那時起自己彷彿就從未改變過。不論是實行女子國試制也好,不想結婚而到處躲避也好,都是為了自己所珍愛的那個少女。就連藍州之行也這樣,當時也是說著“為了帶回楸瑛”這樣的話。

旺季對那些事總是全部都挑剔著並且反對過。但是,劉輝全都充耳不聞。是的,那時的劉輝只是覺得旺季是個難于應付的人。或許正是因為劉輝了解他的嚴厲並非是出自於愛或其他。他的嚴厲純粹只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而且不只如此,他也對於劉輝的為人處世表現出一種極為不悅的態度。對於那樣的旺季,劉輝每次都避之惟恐不及,哪還有心思認真的聽他講話。

“您是王。您的肩上擔負著這個國家的一切以及萬民的請託。只要有一次失誤也會招來禍事。如果到那時才後悔就為時已晚了。”

但是,旺季是不同的。即使不喜歡劉輝,不管在何時也不帶任何私情的以嚴謹認真的態度與之相對,在需要之時也會及時的給予必要的忠告。誠實的完成自己的“工作”。然而,由於以自己的好惡來待人,將所有的一切都葬送掉的正是劉輝自己。現在,那些全部只不過是因劉輝的錯而導致的最壞的結果罷了。

“你呀,我雖然不認為你的想法是錯的。但是,對我來說,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為了喜歡之物而即位,如果只是為此而活的話,那麼不論何時世界都是美好的。討厭的事物是誰都不願意去想的,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只有這個朝廷,只有王,不可以做那種事。那是我的信念與生存方式。不管是在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打算改變它。……對於之前你所問的自己是不是昏君那個問題,而這就是回答”

劉輝露出了如同吞下了黃連般的表情。

你就是昏君。不會再有比這個說詞更明確的表達了。

“陛下,我有想要看到的世界。因為戩華王與霄太師的那個時代的遺產在我們這裡還繼續保留著,所以,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盡管現在仍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但是,那些都是你,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的。因為你現在正擺著一副猶如人生已經崩潰了似的那種苦澀的表情,然而,據我所知,現在正是最好不過的好時代。盡管如此,對你而言依然過於沉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王座就是那種冰冷、無情,而且與孤獨長相伴的地方。然而,你卻是最無法承受那份孤獨的一位。只是認為自己可以承受住那份孤獨的理由,還未找到而已。……我說錯了嗎?”

“……”

“如果覺得很痛苦,那麼逃掉也沒關係。”

旺季非常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到現在為止,一次也未曾說過的話竟然就這樣平靜的說了出來。

劉輝猛然瞪大了眼睛。用嘶啞的聲音,呆呆的反問著。

“……逃跑,也可以……?”

“是啊。從現在開始──在我不在朝廷的這段期間,對於你而言就是到現在為止了,之後將會是那些最辛苦、最繁重的工作全部壓到你身上之時。老實說,我並沒指望你能承受住這些。而且事到如今,也不會再說“請您堅持”這種話了。對你,這太困難了,如果覺得沒有希望的話,就像藍州那時一樣遠遠的逃到其他地方也可以。……只不過,那就是最後了。與那時不同,你再也不會有機會再次登上王座了,請好好想想吧”

這時,在劉輝的胸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激烈之情直往上衝。

這股衝動的熱流與憤怒極為相似,懊悔、悲傷、可恥以及那各種難以言喻的感情相互交織混雜在一起,在身體中捲成漩渦。與迄今為止所受到的任何指責、痛斥、嚴詞相比,都最為沉重。雖然被說成即使逃跑也可以,即使不努力也可以,沒想到對這話卻生出了一種如同頭暈目眩般猛烈而衝動的感情。恍然明白自己在旺季的心中已經是昏君了。現在就算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已經對劉輝再也不會寄予任何期待了。

在那個瞬間,已經從心底深處深刻的領悟到,要挽回旺季的心是真的連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沒有了。

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如同極力忍耐般似的,一顆一顆地滑落著,然而,那溫熱的淚水還是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從眼眶中湧了出來。終未能忍住的那份感情,使他越像個孩子般抽泣著哭了出來。

突然間,意識到。莫非在秀麗心中,對自己也是如此的想法吧。劉輝想起了自己讓秀麗辭去官職──簡直就如同是自己告訴她說即使不做官吏也沒關係的那個夜晚,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對自己說出了“好的”這樣的話的。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對劉輝微笑著。

在猶如發呆般的沉默之後,看到了被遞到自己眼前的白色手絹。

若說收到的是手絹的話,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絲絹,而是那種如同隨處就可買到的白色棉布手巾一樣。雖說衣冠與儀容都很整潔,不過,對於官服的材質呀、手上和耳朵上的首飾之類的根本就看不出來貴重的樣子,劉輝也開始關注他了。自從開始注意到旺季之後,終於發現那些地方。是啊,因為以前都只是從自己喜歡的東西開始關注的。

即使如此,劉輝的行動也為時已晚了。就算注意到了,一切都已不可挽回了。

“……我說你啊……在我面前,總是這麼肆無忌憚的哭。這點倒真是讓我深表佩服。”

“對、對不起。……這、這個,我、我沒打算哭……”

劉輝將接下來的話語吞了下去。在劉輝的心中即使一直充滿了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那樣的迷惘,但是惟有此事是自己心知肚明的。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對他說出“請聽我說說吧”這樣的話,旺季的心也不會為之所動了。一直以來,自己說話的傾聽者從秀麗開始,然後變成了絳攸,接下來是悠舜,而如今竟然要朝著旺季靠攏。

或者正是由於自己這樣的態度,才成為了旺季討厭自己的最大的理由吧。並且對覦現在的劉輝,他已經連任何的言語都吝於再給了。正是因為旺季已經知道那些。所以,旺季才會非常平靜的說出,你就是昏君這樣的話。這不過只是旺季陳述的事實而已,同時也是對自己宣布了王位繼承權的結束。

旺季邊看邊擦拭著被劉輝的淚水沾濕的古琴,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儘管很失禮,但是像你這樣的皇子是怎麼從你父母那裡被生下來的。即使到現在,我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啊”

正拿著手絹顫抖的擦著淚水的劉輝,聽到了一陣優美的琴聲在自己耳邊響起。是一首完全不知道的曲子,然而為何,卻有一種如同不知在何時何地聽過似的那樣令人懷念的感覺。很久很久以前,在王兄的身影從王宮裡消失之時,也還沒有遇見邵可之時,僅僅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後宮中彷徨徘徊的,那空白的一年。

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這首如同搖籃曲般古琴曲,總是在自己獨自一人時陪伴著自己入眠。

(那是)

在那時彈著古琴的,莫非是……旺季。

在劉輝停止嗚咽時,那首曲子也已終了。那首曲子並非是正式的古琴曲,而是如同那種隨時隨地都能彈奏至終一般的,近似諛於即興之作的曲子。

“……請盡早回宮吧,陛下。天已經快亮了。再過幾個時辰之後,天亮之時,臣就要起程去紅州了。因為時間寶貴,就不再與您寒暄了。……這就當作是最後的辭行吧。臣就在此拜別了,陛下。下次再會之時是──”

旺季言至於此時,卻並未再繼續說下去。但是,劉輝卻有預感。下次再會之時,彼此或許都會與此時全然不同了吧。到那時,劉輝與旺季,就連那在形式上僅有的唯一的一點羈絆都會消失殆盡吧。這樣的相遇,甚至就連這樣的對話也,或許都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吧。真的很想永遠的在這把椅子上一直坐著。然而,劉輝仍是,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薄霧朦朧,夜色漸褪。東方的天空,漸漸的從暗夜之色轉為淡薄的蔚藍色。如果一直看著那些的話,那藏在唇邊的最後的話就會劃落出來。

“……旺季大人,紅州就拜託了。請務必解救那些受災的人們……”

最後再一次,注視著旺季的臉。一直的。沒想到,能夠如此認真地注視著旺季的時間,竟然如此的屈指可數啊,自己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點。

忽然,一種不可言喻的沉默籠罩著這兩人。也不對,與其說是沉默倒不是說是被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視良久的旺季在隨後也用同樣的眼神凝視著劉輝。

莫非王,並非是為了到現在為止的那番談話,而真的僅僅只是為了等自己的那兩句話,才造訪旺季的府邸也說不定。如果說在暗處設有埋伏的話,那麼就只有那個與自己相比說王非常合適的傳說中的紅邵可了吧。

旺季閉上了眼睛,迅速的交疊雙手垂首躬身,向王行了拜別之禮。

“──臣遵旨”

劉輝點了點頭,還是那樣一臉懵然的表情,轉身,回去了。

目送王離去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薄薄的晨霧中之後,旺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黎明前的空氣,雖然格外的冰冷,然而,那清澈甘甜的空氣,卻盈滿肺中。

最初感覺到的那如同“濁物”般討厭的空氣,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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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季總算將全部的奏章都批閱完畢,才放下筆。看向窗外,已然是夜半三更了。歐陽玉已經領先旺季一步動身帶領羽林軍的精銳向碧州起程了。工作已經全部處理完畢了,旺季明天早上也動身起程去紅州了。

(……那麼,現在要做點什麼呢……)

旺季朝仙洞省的方向看了看。之前,被羽羽大人拜託了若是有空了就去彈彈古琴。雖然曾經找機會在府邸彈過幾次,不過,在這裡最近總是不合時宜。並非因為有太多繁雜的公務,而是不知為何在心底深處總是有些掛念。雖說羽羽大人並非那種對什麼事都很癡狂的人,然而,比什麼都要……(省略號指的就是癡狂)那時那個樣子的羽羽大人是從未曾見過的。

空氣,有些詭異。不能具體說是哪方面的,而是有種非常不太好的感覺。

這種時候,即使不被別人拜託,也會非常想要彈琴。旺季走到了靜夜中的庭院,自己在準備著一些東西。說起來也就只有三樣東西而已。放置古琴的小桌和椅子,然後再就是古琴。古琴與古箏有所不同,它大小適中,攜帶方便。

雖然沒有沒有放置燭台,不過,庭院中的燈籠中燭火通明,而且,天上也是一片星月輝映。若是只使用旺季的手的話,那麼也沒有看手下的必要。一切都準備就緒了。要小心謹慎的給古琴調弦的話,首先第一曲,開始反覆練習著彈奏一些短小的曲子,卻在第二曲結束時,突然停手了。

“在這夜深人靜時還一個人出來走動,這樣不太好吧,陛下”

要怎麼辦呢?真的很不知所措啊。

從露台上輕輕的走出來時,就想向他(旺季)打招呼的,不想,卻沒能出口。本想過一會就回去的,卻越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了。但是,沒想到旺季竟然也在庭院裡。

正想著他在那裡有序的準備著什麼,卻見他帶著一把古琴出來了。沒想到旺季竟然在彈琴──而且還是一把非常珍貴稀有的古琴。在自己正在磨磨蹭蹭的時候,那古琴的音色又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靜謐而不奢華,多麼清澈純淨的音色啊。

為何劉輝會覺得那音色是如此的令人懷念。就如同很久以前曾經在哪裡聽過似的。

或許是在第二首曲子彈至一半時才注意到的,劉輝的腳步,順著琴聲之處走了過去。

雖說不被認同而且剛剛還被訓斥了,讓劉輝有些鬱悶的低頭。即使如此,他仍然堅定不移的走了過去。

“那個……稍微,可以聽一會嗎?”

雖然旺季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劉輝)的靠近而吃驚也說不定。

不久,‘請’,旺季如此說了。

“請自便。不過,我的椅子因為是彈琴所必須的,所以不能讓給你”

“……不生氣了嗎?那麼……有空的話,可以聊聊嗎?”

“若是有要事的話,那麼無論是誰,即使在任何時候來都沒關係,都可以來向我講。即使是陛下也一樣。若是有事,那就敬請留下來吧;若是沒有,那麼理應盡早回宮吧。”

劉輝在沉默了一會之後,點點了頭,靠近了旺季的身邊。由於沒有椅子,就悉悉索索的在旁邊的地上席地而座了。這時的旺季,對他(劉輝)此等失禮的行為竟然沒有感到生氣。

再次,開始彈奏起了悠揚的古琴曲。

不可思議的琴聲頓時在耳邊縈繞不絕,劉輝如同被琴聲陶醉般的閉上了眼睛。

陷入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之中。真是令人懷念啊。在心中,泛起了陣陣如漣漪般的思念之情。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經聽過的這個聲音。是誰曾經給劉輝聽過呢。

(……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陪伴在劉輝身邊的,僅僅只有清苑王兄一人。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盡管如此,那個聲音,還是給劉輝的心帶來了一絲安靜的撫慰。

在半夢半醒間,一曲終了。雖然還沉醉在那綿綿不絕的餘音中,不過,接下來很快就沒有了。

睜開眼睛看去,旺季正在認真的給古琴調弦。

“……每一曲終了之後都要進行調弦嗎?”

“嗯。因為不管彈多少曲,每一曲之後聲音都會被打亂。”

劉輝那油然而生的好奇心頓時湧了上來,隨即便彎著腰在琴桌週圍來來回回的觀看。

“這種在彈奏古代樂曲時才被使用的古琴。很多的彈奏者或許都已經不在了,孤能如此之近的看到它這還是第一次。它與古箏真是有著很大的不同啊。有弦卻無碼,弦也是七弦的吧”

旺季不知為何一直沉默著。劉輝突然摀住了嘴巴。

“……與王不相稱嗎?!”

“不是。因為你講了與過去完全相同的話。”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劉輝非常的吃驚。從前?

“?你是說,孤在這之前曾經聽過這古琴的聲音嗎?”

雖說正著手調弦的旺季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不過,卻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要試著彈一下看看嗎?”

“可以嗎?”

“我教你吧。從調弦開始。”

突然劉輝有些畏怯了。──從調弦開始?!

(不只是讓我不能隨意的彈琴,而是要從調弦開始?!)

然而就如同正在逃竄中的獵物被鷹環伺著似的被旺季的目光射穿了,輕易的就敗下陣來。

“……請……請多多指教”

被旺季強行按座在椅子上。

“真的從弦的調節方法開始──不是,是要從古琴的製作方法開始教起”

“……啊?製作方法?”

“嗯,如果有時間的話,從現在起我想就從如何去搜尋上好的桐木開始說起吧。古琴是由自己雕琢制作出來的東西。這副琴也是我自己制作出來的。這可是一副貨真價實的可以彈奏的古琴。再追溯至稍早之前,說起來琴者通常是根據自己的喜好來制作古琴的。而對於別人製作出來的琴之類的都視之為邪門歪道。”

這哪裡是從調弦開始的講的,這完全就是從彈琴的歷史開始講起的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但是,旺季親自去到山野中尋找上好的桐木,即使還將之雕琢制作成小巧輕便的古琴,也還真是讓人完全無法想像啊。不過也確實如此啊,擺在眼前的這副小巧輕便的古琴,作工精良,還真是副被很好的運用自如的美麗的古琴啊。

“首先要正確調好五弦七徽的泛音,其次是七弦的調節──”

洗耳恭聽著,旺季所說的那個順序,從一弦至七弦依次正確的調弦。

“這是,在彈奏傳統古琴曲時所用的調弦法。那麼,既然說到演奏,那麼就要注意在這裡排列著的十三個徽位。這個就是被稱之為‘徽’的印記。從一徽至十三徽依次排列,稱之為十三徽位。在左手按住琴弦時用來標記音位的節點。左手輕點弦於相應徽位處,右手同時彈弦出聲,這就是古琴的調音。”

雖說同箏相似,但是卻無弦碼,另一方面卻有代替弦碼的東西,就是在琴的表面排列著十三個像點一樣的印記。

“自己坐的位置,是在四徽至五徽之間。就如同目光總是只看著左手似的,右手憑直覺開始彈奏”

“直覺!?”

“因為若是不用眼睛盯著進行彈奏的話,這樣就可憑感覺記住位置。所以,不要去看彈琴的右手,而只用看著按弦的左手就行了。因為也沒有琴譜的緣故,所以,曲子也請用耳朵憑直覺記下來吧。”

又是直覺。在很久以前,似乎宋太傅也說過與此相同的話。“用眼睛去追趕對方的動作。──用直覺使身體下意識的記住就行了。”……旺季在某些方面來看其實性格似乎也很飄忽啊。

劉輝因為領悟性好,音感也不錯,只要將平時不怎麼使用的手指使用至習慣的話,那麼很快就能抓住訣竅的。雖說有些生硬,在一曲簡單的曲子彈奏完的時候,旺季贊許的為劉輝鼓掌。

雖說自己彈的很拙劣,但是卻獲得了贊許的掌聲,劉輝感覺到非常的高興。

“……旺季大人”

劉輝握緊拳頭。在心中,突然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思緒翻湧而出。

等到發覺時,劉輝已經在言語中表露了出來。

“……孤是昏君吧,旺季。不論如何努力也不行嗎?

旺季在月亮與燈籠透出的微光中,忽然凝視著劉輝。那是一種非常平和的目光。並且,那是即無輕視之意也無恭維之意的眼神。

劉輝頓時明白了,剛才那樣的問話,並未在旺季的心中留下絲毫的痕跡。

在長長的沉默之後,旺季閉上了眼睛。

“……你,有討厭的東西嗎?陛下”

“……討厭的東西?……”

“換句話說吧。我想你一定是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才讓自己坐在這個王座上的吧。”

旺季一邊隔著琴桌走到劉輝的對面,再次對古琴進行調弦。

“……另外,之前所說的並不是要冒犯您的意思。不管是為了誰也好,或者是為了別的什麼而登上王座,都絕不是壞事。那樣……總比為了自己而登上王座,要好很多。”

旺季擺好調弦的姿勢,彈起了優美的音色。劉輝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旺季最後的那句話所指的人,正是已故的父親──戩華王。

旺季就那樣,站在那裡,慢慢的彈起了古琴。

“不僅僅是紅秀麗,還有一直以來注視著你的紅邵可、藍楸瑛呀,李絳攸以及茈武官等等……因為那樣重要的人還有很多吧。我想你或許是為了守護那些以你為中心,對你而言不能失去的重要之人,為了那些喜歡之人的願望,而一直保持那樣的心情吧。”

是那樣的。而且,劉輝並未覺得,那是錯的。

但是,如今的自己,確實是把什麼弄錯了。因為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就會錯的更多,不管是被誰責難,自己甚至就連身體也不能隨便動一下。所以,劉輝為了不想做錯,就一直閉口不言。劉輝的下巴,微微有點顫抖。

旺季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彈奏著古琴。溫柔的,如同夜晚的森林般安寧而平靜的琴聲。

“……但是,陛下,我卻不同。”

夜風中,樹木沙沙作響,遠處,燈籠的燭火輕輕搖曳著。

“我是為了討厭的東西,才努力至此的”

“……討厭的東西?”

旺季格外用力的彈撥了一下琴弦。

“──我,非常討厭你的父王。”

那個音在最後那句不容輕忽的話音中落了下來,看起來如同否認似的。但是,在擅長武藝的劉輝聽來是不會弄錯的,旺季同時也是應該知道這點的吧。正是如此,才如同僅僅只傳達至劉輝的耳中似的。

劉輝驚呆了。此前,似乎還從未有過說父王討厭的人。

先王戩華。被稱作流血的霸王,被譽為蒼玄王再世的英雄之王。同時也是王兄清苑最為敬愛的父王。

旺季的手指彈撥著琴弦。那個聲音,紛紛乘著夜風,已不知被送往何處了。

“真的很討厭啊。對於弱者絕不眷顧,對於礙事者全部格殺勿論,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要向他俯首稱臣。我絕不認同那個人。……絕不認同。我,並非如你那般為了守護所愛之物,而是為了與討厭之物戰鬥,並且改變一切才努力至今的”

在宋將軍那裡聽說過。直至最後,作為對手與父王一直戰鬥到底的那位將軍,正是以前的旺季。就是那樣的事。

“說起討厭的東西啊,那還真是堆積如山呢。戰爭、飢荒、疫病……還有那不管走到哪兒都堆疊如山屍體,雖然那只是‘普通’的東西,但我仍然討厭那樣的‘普通’。非常的想要改變它。在領地呀,莊園之類的地方盡可能多的雇傭人,在歉收的季節裡種植生命力較強的農作物,並且為了救濟貧民而四處奔走。在還未舉行國試制度之時,大多數的貴族、官吏都是不學無術的(指文盲)。終日只知道作一些狗屁不通奇奇怪怪的古詩,在墮落的鶯歌燕舞中流連忘返。……也或許他們是明白的也說不定,因為馬上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要來臨了。滅亡之日降臨了。只因早已心知肚明,所以只管一味的從現實中移開視線從而繼續自取滅亡罷了。”

簡直就如同在腐爛落下之前的果實那樣。正因為全是早已掉落下來的,所以才會散發出奇怪又甜膩的腐臭味。

“……當時的我,與現在的你相比也並未年輕多少,也沒有力量……即使如此,我也深切的體認到立於上位的貴族與官吏等若是不改變的話,那麼一切都只能是空談。我一邊對各地的貴族子弟進行指導,一邊將他們送出官場,說起來也正是這個原因。……但是,由於當時的我無權勢,所以什麼也無法改變。不久,戩華公子即位了。他對那些貴族和官吏並未曾抱有任何的期待。所以,對於所有的家族派系,一個不留全部誅滅。正是因為令尊不會變通,所以就只好選擇了毫不留情全部肅清的方法。……即使是在即位之後,那種作風也未曾改變。那個,您也應該是知道的。”

劉輝別開目光。就是那樣的。在五位王兄公子中,如願以償的只活下了被流放的清苑。劉輝的血親已經一個都沒有了。雖然由於王位之爭而被暗殺的其他王兄也有活下來的,但是,結果最終還是由於父王的命令而全部被處決了。不管是活下來的皇子也好,妾妃也好,甚至是那一族也好,就連有權有勢的貴族與官吏,也一個不留的全部誅殺了。

那時的劉輝,雖然也知道那些事,但是在心中卻並無任何感情。原本就不喜歡那些王兄和妾妃們,所以也從未想過要為他們去懇求父王。即使是聽到他們被處決時,只覺得那個遙遠的世界發生的變故與自己毫不相幹,也從未想過父王的作法有錯。僅此而已。就連那最後的憐憫,也一並忘記了。

忽然,劉輝對以前的自己從心底湧起了一股寒意。說起來在父王將王兄以及母妃們依次處決的時候,原本對一切毫無感覺的正處於十多歲的自己,初次感受到了一些異樣的心情。

“……你是說……父王……他做錯了嗎?”

事到如今再去追問那些過去的事情,本身就已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了。只不過是毫無價值的談話而已。

旺季正在彈著古琴的指尖,停住了。曲餘也斷然終止了,曲子的餘音如同點點碎片般消逝在黑夜中。

“……那個人和霄宰相出色的做完了我做不到的事。即使血流成河,即使有無數的人死去。大家都異口同聲的說著‘沒辦法’,是的,為了結束戰鬥這是沒辦法的事。可是,相當的不可思議啊。僅僅只有身為當事人的戩華王與霄宰相,卻一次也沒有說過那句話。……若是哪怕只說過一次也好,那麼,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指責他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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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版主吃飽太閒來逛台灣角川(因為統測考完就呈現放空狀態)

意外挖到這則大消息

台譯的彩雲國漫畫總是以龜速的速度來出刊

總算期盼到了

剛好那時我的荷包剛好夠了

超想趕快買到

不囉唆了

趕緊進入主題了

網頁如下

http://www.kadokawa.com.tw/details.asp?id=6013

內容簡介


在國試即將舉行的重要時期,秀麗卻掉入冬季結冰的河中,受到風寒。理所當然地,得知消息的眾家男性(尤其是一國之王&秀麗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的〝叔叔〞),展開了必然導致一場混亂的探病戰役…不過!?同時收錄了描寫邵可、黎深、玖琅…紅家三兄弟年輕時的未公開新稿番外篇!!

由外傳近朱者赤中的番外編收錄「夢は現に降りつもり」、「ひとつの小さな願い事」 

『夢は現に降りつもり』は劉輝が秀麗のことを想っている話、

『ひとつの小さな願い事』は秀麗が赤ちゃんの時の紅本家での話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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縹家宗主,在秀麗扔掉二胡的那一刻,就像沒事人一樣的快速離去了。

在珠翠處理傷口,沐浴,用膳的期間,秀麗忽然感覺到了一些變化打開了窗子,瞬間瞪大了眼睛。雖然那樣會讓雪飄進來,但是,都是一些小雪,就是飄進來了也會很快溶化掉。

“雪……很快就會停了。而且,氣溫也會回升吧。這麼說來──”

“聽說在縹本家的術者呀、巫女們多數都比較安定,但是……”

還是發生了這麼多太過戲劇化的事情。難道說?璃櫻看著珠翠。珠翠像是被什麼拉著下巴似的,僵硬的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從‘時之牢’中出來了。似乎事情已經進行了一半了。”

“那麼,‘時之牢’果然是──”

“……嗯。原本似乎是為了那個而建的場所。由於已經用異常的方式使用了幾百年之久,所以已經相當嚴重的扭曲了,但是……”

只有一次,在時之牢中想到了瑠花。

不管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她仍舊像質疑似的冷眼相對。

那個眼神的意思,現在已經能夠明白了。

斟酌著珠翠已經平靜下來的時候,秀麗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關於制止蝗災的方法說不定也只有在關閉著“通路”的對面的神社或者寺廟裡才有。珠翠聽完之後,表示同意的點點了頭。

“那麼首先,關於那個制止蝗災的方法是否存在,得向各個神社及寺廟確認才是先決條件。秀麗大人,我可以先開通幾條‘通路’,雖然要開通全部的通路就目前而言有些困難,但是……大概,若是只開通幾條的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可以辦到嗎?”

(小)璃櫻似乎頗為吃驚的又重複問了一遍。“通路”在平時有多數術者和巫女都可以使用。不過那時,就像是開沒有上鎖的門一樣,根本不須使用任何力量。但是現在,已經被瑠花加上了非常牢固的枷鎖。那可是就連羽羽拼盡全力也無法打開的堅固之鎖啊。

“嗯。大概……我想若是現在應該能夠開通吧。但是,如果說要開通全部的‘通路’的話,只有大巫女才能做到。我想那就只能馬上去見瑠花大人才行。”

秀麗被嚇了一跳之後才反應過來。然後,轉過身來打算向珠翠詢問關於瑠花的住所的事情。

“珠翠──那個與之相關的,我有個請求。”

“明白了。瑠花大人的所在地是──”

“不是的,我想說的並不只是讓妳用‘千里眼’去看瑠花姬的所在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現在就請妳暫時代替瑠花姬坐在大巫女的位置上。我知道這是我自己任性的請求,但是,如果是妳暫代了大巫女一職的話,那麼我就可以不用直接與瑠花姬見面而是直接與妳對話了吧。不論關於蝗災的事也好,還是關於‘通路’的事也好。──最後的決定權都不用被瑠花姬的判斷所左右著。”

在縹家即使想要做什麼,最後都會被“縹花”撞見而制止。花不會那麼簡單的就聽從秀麗和(小)璃櫻所說的話吧。那麼要是──換個大巫女就可以了吧。在聽說了花的力量正在逐漸衰弱的那個時候,關于那點秀麗也考慮到了。如果是珠翠,的話。

“但是,不是為此才讓藍將軍去幫妳的,那些什麼異能,大巫女之類的統統都是次要的。這不是交易。即使妳現在拒絕也沒關係,但是,希望妳能夠好好考慮看看。”

“……秀麗大人,我也打算再見一次瑠花大人,所以回來了。”

珠翠看著自己那稍顯纖細的雙手,帶著毅然決然的眼神那樣回答了秀麗。

即使她什麼也不說,秀麗也已經覺察到了珠翠下定決心所要做的事了。

很沉重,但是,即使忍耐著也是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的,那麼,就去那個地方吧。

……不過,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或許是因為珠翠沒有明確的說明緣故,如此說來,這時的珠翠肯定是對秀麗隱瞞了什麼──

“……珠翠,(小)璃櫻。說起來大巫女之間,是怎麼樣更替的呢?有回去隱居的嗎?”

(小)璃櫻像是嚇了一跳似的別過眼去。珠翠猶疑著說出了那個事實。

“大巫女一職,一次不能二人共職。所謂更替,……是指只有在當時在位的大巫女死了之後才可以。”

注意到了這點的秀麗,緊緊的握著珠翠的雙手。秀麗看著像是決定要隱瞞什麼似的珠翠的臉。

“珠翠,我雖然說過已經沒有時間了,與其改變瑠花姬,還不如更替大巫女的方法要更好一些,但是,若是要讓妳為此而要背負些什麼的話,那種事情絕不是我所期望的。如果說要那樣選擇的話,那麼我一定會選擇無論如何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去說服瑠花姬的方法。”

(小)璃櫻在那之前也想過殺死大伯母是最簡單的方法,但是,被看穿之後,所以才會別過眼去。現在也,真的是只有一點點那樣的想法了,因此才默不作聲。但是,即使如此面對秀麗的回答是,是這樣的:那麼我一定是以璃櫻為說服對象。

珠翠臉上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秀麗真的是相當的不容許那個簡捷的方法啊。但是。

“……秀麗小姐,我現在不能回答妳。這一次,請讓我按照自己原來的想法去做”

秀麗與珠翠互相凝視著對方。突然,想起了不知在什麼時候司馬迅忽然消失的事。

珠翠還沒來得及使用“千裡眼”, 花的所在地也“看”不見了。但是──。

“……(小)璃櫻,瑠花姬的所在地,在縹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吧。非常親近的人,應該是知道的吧。一個人應該是不可能做所有的事情的吧,絕對是有人照顧她的吧。”

“嗯,只是,不知道在哪裡啊……”

迅對縹家的事情了解的很詳細。雖然不知道在飛燕姬寄出來的除蝗災之外的與縹家相關的詳細記載他已經了解到了何種程度。但是,迅是早就知道了的,不─ ─莫非,從最初開始,就有可能已經知道了瑠花姬之所在了吧。只不過是,到目前為止一直都在等待時機吧。

秀麗緊緊的咬著嘴唇。如果,預感正確的話。

“──珠翠,又要再拜託妳一次。如果幫我開通有可能存在關於制止之法的神社及寺廟的‘通路’的話,我想請妳和藍將軍一起,另外去個地方。這邊就由我和(小)璃櫻兩個人就可以了。”

秀麗和(小)璃櫻在目送珠翠他們離開被稱作“通路”之間的房間之後,與那描繪著幾何圖樣光芒正開始打開的方陣相對了。

這是,仙洞令君與監察御史的工作。

(小)璃櫻輕觸連接著其中一條“通路”的方陣,低聲詢問著。

“我是仙洞令君,縹璃櫻。有關蝗災的事情想拜訪諸位大神社及大寺廟的長老。”

全縹家管轄下的神社及寺廟中,只有這個大神社及大寺廟對關於蟲害的應對做了相當大的投入。

也是學術研究生們經常頻繁做研究的地方。──秀麗把記載著歷代研究者的冊子與手中的名單依次相對照之後的結果,……發現果然就是在這個大神社與大寺廟裡。。

“請稍等,從‘通路’那邊傳來了聲音。是溫和中有點沙啞的年長的男性的聲音。

“……哦,終於開通‘通路’了嗎?到底,在本家發生什麼事情了……雖然在這裡有聽說,不過──還是要先回答方才的問題喔,有何貴幹?”

“是關於蝗災的治理辦法之事。。人為的將蝗蟲向毀滅狀態逼進的話,會導致蝗蟲開始發生大量群飛,想請問一下這樣一來可能會發生怎樣的事情?──譬如說,像鹿毛島那樣的瘟疫。”

像是感到非常震驚似的沉默不語了。似乎沒想到對方已經完全知道那件事似的。

回答是非常的簡潔。

“──有”

雖然如此,但是接下來。

“現在,我們還不能就此事而展開行動。──除非有瑠花大人的命令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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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如同湖面般清澈而唯美的二胡之音在那充滿悲傷的空氣中的回蕩著。秀麗回到了“靜寂之間”,在那裡拉奏著二胡。二胡的音色同“干將”似乎作出了反應,接著迅所持的“莫邪”也發出了微小的顫動。對於初次聽到秀麗所拉奏出的二胡之音的迅,已經震驚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姐,沒想到妳有如此厲害的絕技,話說……(小)璃櫻,這個有用嗎?”

“大概吧。李絳攸那時也是如此,二胡的聲音成為了引導他的路標。使能夠聽到二胡聲的身處在那個世界的人得以找到方向安全返回吧。“干將”與“莫邪”也與之有連接,而且……縹家的“神之樂器”正是二胡。不過如果是這個聲音的話,……那麼即使沒有雙劍,或許也能夠傳達到那個世界吧。”

雖然璃櫻也聽過幾次秀麗的二胡,但是感覺與之前相比似乎變得更加熟練了。讓人不由得深深的喜歡上了那純熟的音色。而且,就連一直以來極不穩定的縹家,也在這二胡之聲開始回響之後,頗為意外的平靜了許多。

“……對了,喂,璃櫻。那個紅傘巫女,她……是人吧?”

“不啊,是幽靈。那個身影我想應該是家中先祖裡的某位身處高位的巫女吧。這在縹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因為妖怪什麼的也時常隨意在這裡出沒啊,聊天什麼的,就如同家常便飯一般。”

“還真是自由啊……不過,降妖除魔不正是你們的工作嗎?”

“那都是一些淘氣的傢伙。那種被人類被追趕著四處逃跑的妖怪也好,縹家也好,都不過只是弱者罷了。幽靈與人類的不同之處在於它們不會撒謊,所以,那個女人所說的事,我想應該是正確的。”

那位手持紅傘的巫女在講完‘時之牢’原本的作用之後,就將二胡親手交給了秀麗。

“為了‘珠翠’,請盡全力拉奏二胡。如果妳的二胡能夠充分的奏出作為引導之用的聲音的話,那麼就應該可以救她。……雖然我能做到的就到為止了……”

那帶著寂寞的微笑,就如同真正的人類般踩著優雅的腳步聲離去的巫女。

(……只是有著人類的樣子,卻拿著比什麼都重要的二胡,她生前肯定是個地位顯赫的高等巫女……說不定,是哪個時代裡的大巫女呢)

正仔細的想著時,突然,有誰來到(小)璃櫻的身邊,優雅的坐下。

無意中看到了旁邊之人的(小)琉櫻,瞬間的驚訝使下巴像是快要掉下來一樣。那是坐在椅子上,就如同在自己的房間般慵懶閒適的身姿,正輕鬆自在的開始聽著二胡的有著一頭銀髮的那張臉。

(父、父親大人──!?就連五十年來固步自封討厭見人的父親大人竟然也被召喚出來了?)

哇,這下聲音肯定是傳到珠翠那裡去了,(小)璃櫻心想。即便如此,父親竟然沒有一絲迷惑的就來到了(小)璃櫻的身邊。總覺得,有些奇怪啊。

(大)璃櫻閉起眼睛,聽著秀麗的二胡。從前的自己,是“薔微姬”親自教導著學會了二胡。

……然而,自己卻想著放棄一切,逃的遠遠的。

只有那二胡的聲音,似乎才是屬於自己的。想到這裡,(大)璃櫻,微微有些悲傷的笑了一下。

為了她,自己唯一不能忘記的,也只有二胡了。

那個,在璃櫻的心裡,勾起了一絲不可思議的感覺。

“父親大人”

兒子的聲音使他很慵懶的微睜開一只眼睛,(小)璃櫻向前一步,神色緊張的說。

“……珠翠的事情,還請您指點一下,我們將不勝感激。”

璃櫻沒有回答,那整齊如扇般的睫毛又闔了起來。與往常相比,心情好了許多。。

……不久,迅的“莫邪”又發出了鳴叫聲。

……與柔和的風一起,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藍楸瑛,還有一個人是--

珠翠微笑著,看著拉奏著二胡的秀麗。真是讓人懷念的二胡啊。還有那與夫人相同的音色。

如果看到秀麗的臉,無論有過怎樣的不愉快都會一下子煙消雲散的。溫暖的感覺直湧上心頭。

“……真是有好久不見了啊,秀麗小姐。”

秀麗扔掉了二胡,跑向珠翠,卻是一臉哭泣的表情。

“珠翠!!”

對著一邊哭泣著一邊跑過來的秀麗,珠翠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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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珠翠小姐,你為什麼要問我有沒有帶吃的…”

 楸瑛並不想知道珠翠允許他擁抱自己的理由不過如此簡單──她餓壞了,毫無力氣。自從成為追求者,楸瑛開始理解王對於秀麗小姐那種複雜的感覺。之前,楸瑛曾覺得有趣而戲謔劉輝,但現在他認真地想為此道歉。

 楸瑛解下披風,鋪在冰冷的岩石上,然後把沒力氣移動的珠翠放在上面。他想讓珠翠靠在自己身上,但他還是先幫她舒展雙腿,讓她自己坐好。

 “對不起。我真的累了…啊!乾大米…真是令人懷念啊!”

 累?畢竟身為軍官,即使只有一點點,楸瑛還是隨身帶著應急口糧。他把乾糧都交給珠翠,還遞上在路上所接裝在竹筒裡面的水。

 珠翠慢慢地嚼著乾糧,表情顯得幸福。因為是軍隊應急口糧,雖然富含營養,但是毫無味道和水分。就算這些東西並不怎麼好吃,看珠翠的樣子仍然好似在享受美味。這和她之前面無表情、玩偶一般的臉截然不同。她的每一個姿態和表情,甚至是手指的動作,都吸引著楸瑛的目光。可惜他不得不把視線轉開,楸瑛的手指在微微顫動。

 楸瑛不想提到這些煞風景的事,但是不得不開口相詢。 

“珠翠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真的…都做好覺悟了。” 

一邊慢悠悠地喝著水,珠翠猶豫地思考該如何回答。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唔…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話…到現在為止,我就好像一直在做類似於“打地鼠“的事情…?” 

“…咦?”

 “好像自己在迎戰,躲避,驅趕那些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攻擊我的傢伙?…我對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那是最後的了。它們還真的非常頑固。”


 “???呃…”

 楸瑛一點都不明白,但察覺到,她應該和自己穿越鐘乳石洞和蝙蝠作戰差不多,陷入了一場和“地鼠軍團“的殊死戰鬥。她打敗了邪惡的家伙,之後,在那最後一刻…她回來了。 楸瑛把珠翠扶起來。他明白珠翠的話。他早已做好如何面對那時的珠翠的準備。無論她狀況如何,他都要和她一起回去,照顧她一輩子。但是,珠翠最終打敗了鼴鼠大王,並於千鈞一髮之際,全身而返。這不可能僅如珠翠口中所言般的簡單。

 楸瑛拿起珠翠的手──她那纖細的手被楸瑛輕易地捧在掌心。 

他問出最重要的事。

 “…已經沒事了嗎?”

 珠翠凝視著這雙總是被自己揮開的手。 一幕幕畫面閃過。

 “…珠翠小姐…我來接您了。請醒過來。”

 珠翠真的想過如果楸瑛拔出“干將”…那也沒關係。那樣的話,一切問題都會即刻解決。當珠翠試圖從自己體內驅除最後的鼴鼠──那棘手的像蛇一般的惡靈時,它突然發狂,奪走身體的支配權,然後攻擊楸瑛。 珠翠知道楸瑛會拔出“干將”。因為別無他法。但是,他並沒有。當她意識到楸瑛直到最後都真的不會拔劍,而且還放棄了所有的戰意,珠翠認為自己真的會殺了他。 …她及時地恢復了神智。 


“是的,現在沒事了…但是,為什麼你不逃跑,哪怕只有一點點?如果我沒有及時恢復理智,你真的已經死了。這明擺著是向女人的眼淚無條件投降啊?!” 

“及時?…… 嗯,確實如此……但我已經決定了一件事。”

 “什麼事啊!”

 “因為總是從妳這裡逃走,我決定再也不逃了。本是來幫妳,卻把妳殺掉,這可不是開玩笑。妳在哭泣,所以我希望這次可以在妳的身邊,輕柔擁抱,但如果因為你要殺我,我就突然改變主意逃跑,這可一點也不帥氣。” 

珠翠眨了眨眼睛。 也許在那個時候,楸瑛意識到了珠翠認為“自己死了的話也是沒關係。”。他把自己的劍扔在一旁,說“不要胡鬧,這可不是玩笑。”,然後等待。 為了不殺楸瑛,珠翠不得不把內心深處最後的那點負面想法─“不得已時,死也無妨”─給遠遠拋開。她記起那條蛇…也許,那最棘手的惡靈正是以此種想法為食的種類。 直到最後,楸瑛不給珠翠一點機會產生那種“就算我死了也沒關係。”的想法。確實,每當珠翠時不時地低落鬱卒,楸瑛都會改變她的情緒。雖然他自己並未發覺,最後的最後,楸瑛可能拯救了他們兩人。 即便如此,因為一些自己也不甚明瞭的感情,珠翠輕打了楸瑛一巴掌。

 “……呃,剛剛那一小巴掌的意思是?”

 “我就是想打。不過,沒錯,由於你幹的這些蠢事,我沒能陷入絕望,拼死抗爭,才能回到這裡…或許多虧了你,我才能安然無恙。”

 突然,珠翠想起來在後宮的日子。不知為何,她覺得那段時間裡,其實也是一樣。 

“──那麼,藍將軍,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請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包括你們是如何來到這個縹家的經過。還有,你在來見我之前都幹了什麼。” 

聽完楸瑛的敘述,珠翠久久地閉上眼睛。 

“我了解了。我的“千里眼”對於找到“母親大人”的所在是必須的。”

 “…珠翠小姐…” 珠翠看著望著她的楸瑛,淺淺一笑。 

“不是諷刺。我們馬上就出發。這對於解決所有問題都是必須的──我也一定要見到‘母親大人’。哪怕只是早一分鐘,我也要見到她──尤其是現在。”

 珠翠突然住了口。 

“首先,秀麗小姐和其他人在哪…他們在等待著我們。”

 珠翠闔上了眼睛,一陣輕柔的風飄來包裹著二人。

 突然,楸瑛意識到了什麼。那自從他們來到這裡,就彌漫著的沉重的,讓人厭惡的空氣瞬間被一掃而空。那股神力──

 最後,楸瑛聽見了珠翠的聲音。 

“說起來,我說過這個嗎?感謝你來這裡接我。但是…我不能和你永遠在一起。因為我的應該去的地方──已經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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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暗向珠翠那最後的碎片伸出魔爪的時候,一陣溫暖的微風包圍過來,安慰著她、擁抱著她。

 “我一直在這裡守護著妳。”

 誰曾經對我說過這些話? 一股熟悉的氣味乘風而來,輕觸著她的鼻子。那是檀香木──珠翠最喜歡的味道。與那香味一道傳來的,還有似讓人清醒的靜電一般的力量擊在胸口。

 有人在呼喚著珠翠。 

“我來找妳了,珠翠小姐。”

 (……來找?不是別人……而是我?) 

“抱歉,我來晚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當珠翠意識到這是誰的聲音時,她睜開了雙眼。

 (等、等一下,難道是藍楸瑛?啊?不可能吧?!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那個像孑孓一樣的傢伙總是會突然冒出來?他到底是怎麼來到縹家的?) 

對常年在後宮與他爭鋒相對兵刃相接的珠翠而言,藍楸瑛這個名字一躍入腦海,便足以上緊她的發條。只要是這個傢伙出現的場合,珠翠都不得安寧: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我得好好想想,珠翠心裡這麼想著。

 問題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答案是:在“時之牢”中慢慢死去──她覺得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過了一會,珠翠的手指動了動。等、等一下,你這個笨蛋禁衛將軍! 

(不對!他只是個普通人,甚至也不是縹家的人,竟然還打算進入“時之牢”?他這是去送死啊!雖然我也是如此,但楸瑛這個傢伙的頭腦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呃,如果是他的話,是有可能做出此等蠢事而不經過大腦考慮。不過沒關係,因為他沒有異能,最起碼不能打開通路。但是,這裡難道不是有一條任何人都可以進來救人或者逃亡的路線嗎?嗯…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這個巨大的迷宮) 


沉寂,通常這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還是有可能的。

 黑暗稍稍變淡,但是珠翠沒有注意到。 

(…等一下…他並沒有那張‘地圖’…這已經被封存了百年。於是就算那傢伙帶著它,百年前的地圖也不會派上太多用場。這是一個石灰岩洞,流水可以輕易改變石頭的形狀。即便如此,楸瑛他又是如何來的呢?赤手空拳嗎?什麼,那麼他還算是將軍嗎?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了。)

 在鐘乳石洞這個天然形成的巨大迷宮裡面漫無目的地探險,外加赤手空拳──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絕對是想要自殺抑或是愚者的行動。

 珠翠開始尋找著被緊緊封閉在自己體內某處的異能。借著那人們在緊急情況下才會爆發出的力量,她在連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那被緊緊封閉的”眼“。封存“眼”的地方已經被牢牢地封印上了,但是珠翠在情勢的緊逼下,撕裂絲帛般撕開了封印。她打開了千里眼,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可以毫無阻礙地觀察。珠翠全方位打開視野,立刻被拖入一片炫目的紅色之中。 

(藍將軍!他真的來了…)

 藍楸瑛以驚人的速度穿越鐘乳石洞。雖然也曾抱怨蝙蝠擋路,但他依舊以那連“戰鬥傀儡”都望塵莫及的速度一個接一個地穿越障礙。到目前為止,珠翠所見的藍楸瑛已經十分強大,但這一切還是太驚人了。即使珠翠用盡了全力對付他,楸瑛的力量還是強大到如搶走嬰兒手中糖果一般輕而易舉地把她壓倒在地。

 珠翠從來沒看過楸瑛的臉上出現過這樣的表情。在他直上九彩江去幫助王的時候,那份態度已經讓珠翠對其刮目相看。但是現在楸瑛的表情比那個時候所見的還要嚴肅──那是無所畏懼的表情。 

為了某個原因,楸瑛真的毫不猶豫地來到珠翠的所在。直接了當的。 

“我來接您了,珠翠小姐!我們一起回去吧!”

 這已經是珠翠所能看到的極限了。在因為用盡力氣而闔上“千里眼”前,她並沒注意到楸瑛的臉上是何種表情。由於打開了“千里眼”,珠翠的精神和體力都即刻用盡。

 珠翠察覺到某些曾經被驅趕到遠處的東西又再次爬回來,好像已經看透了這一切。

 珠翠嘗試著笑,但她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她已經太久沒有笑過了,雙頰都變得僵硬起來。 

(藍楸瑛…你飛速地趕到這裡,但是…你根本沒有考慮過“如何回去”這個問題。) 

“這真是愚蠢至極!”,珠翠笑了。藍楸瑛肯沒考慮過要“回去”。不,就算他考慮到了,這也是毫無意義的──只有一條路才可以“平安無事地回去”。但是,楸瑛沒辦法這麼做…而且,也許他自己也知道這點。即便如此,楸瑛還是來了。 

藍楸瑛一心所想著的都是朝珠翠所在的方向前進,心無旁騖。 

…就算是暫時的,也還沒有人能夠像這樣為了珠翠犧牲一切。因為在珠翠所珍視的人們的世界裡,總是有其他人被放在最重要的人的位置存在──她永遠不是那些人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在這裡守護著妳。”

 珠翠感到有什麼東西從她身體的毛孔裡流了出去。雖然耗費了不可想像的精力,但還是不能阻止珠翠很快變為一具空殼。最後一塊碎片被蠶食,“珠翠“就會立刻消失,然後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魑魅魍魎便會爭先恐後地進入她的身體。

 珠翠閉上她的眼睛…那份絕望,也許也是一種魔物。

 (…如果藍將軍…可以安全的離開這裡…只有這件事…我不能讓他在這裡被殺掉…坐在王座上之人,會哭的…)

 珠翠已經好久沒見過王了。當她想到那孤獨的王,淚水從眼角滑落。珠翠不能讓“雙花”中的其中一朵為了她在這裡凋零。同時,她意識到了其他的事情。 

(藍將軍不可能只為了我的事情而單槍匹馬前來縹家…秀麗小姐…也在縹家。)

 那些魑魅魍魎正在侵佔珠翠體內所有的空間,並試圖吞噬她。

 珠翠闔上她的雙眼。在那一刻,那顆被逐漸削弱到能夠被魑魅魍魎侵佔的心,做了決定。 

…從某處傳來她所熟悉的二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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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某處傳來小小的抽噎聲,像是在哭泣。

雖然很微弱,但確實是輕輕的哭泣聲。扇子顫抖起來。楸瑛能夠感受的到那聲音裡的疲憊,痛楚和悲傷。想起過去,她雖然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卻已然感覺不到希望。她的心已經太疲憊,步步緊逼的感覺讓她想要尖叫嘶吼。現在,她就要要消失了。雖然接受了這個結果,仍希望能再等等,就再多給她一些時間。

因為,她可以再做點什麼。

“──珠翠小姐!”

他叫的聲音太大,才發現這是來這裡以後第一次用自己的聲音大聲叫她。這讓他覺得有些後悔。

如果他叫的是她的名字就好了,即使沒有用也沒關係。

喊聲歸於寂靜。

停頓了一會,恍若短短一瞬又彷彿一輩子那麼長,楸瑛感覺就像被扔到了哪裡。

腰間的“干將”已經震動的更厲害了。即使是楸瑛也能看出這裡潛伏著的黑暗與到百間迴廊完全不同。他覺得那就好像在他被扔的瞬間聽到的一個聲音。這種溶化般濃稠的黑暗令人非常不愉快,感覺就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身體的每個毛孔往裡鑽。有一種憎恨和壓抑的感覺,讓人難以呼吸,他感覺到一陣彷彿貧血般不舒服的眩暈,耳邊嗡嗡作響。身上直冒冷汗。

她居然在這樣一個地方。待了這麼久。

他擺出一副防衛的姿態跳起,先開始尋找珠翠。這個空間大的讓他想到了玉座之間,浸染在一種有著奇異美感的暗淡的藍光裡,珠翠就在最中心的位置,像一個被撕過的花一樣癱在那裡,旁邊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正默默地凝視著珠翠,然後,用一種與週圍環境不符的優雅姿態拔出劍。他的目標是那個纖細的脖頸。他是要砍下她的頭。

楸瑛跑過去,還有有十步左右的距離。

楸瑛立刻縮短步伐,這種步法他很少使用,即使是面對迅的時候。

他知道腰間的“干將”正在發熱。

但楸瑛決定忽略掉它。他有一種感覺,當他拔出了它,即使是面對珠翠以外的人,有些什麼就會結束。他拔出那把熟悉的“花菖蒲”劍,衝到兩人之間,擋住了那個男人砍下的劍,並反擊回去。

那個男人並沒有表現出訝異,只是輕輕地皺了皺眉。他的反應有點像一個因為被闖入者打斷了表演而生氣的孩子。

楸瑛繼續攻擊,他的劍術令人眼花繚亂,眨眼之間,他就讓那個男人從珠翠身邊退離。對他來說,能接下楸瑛的劍就說明劍術不錯了,但是他的技巧卻不如楸瑛的,力量僅與靜蘭相當。雖然他確實夠強,但是,當楸瑛認真的時候,他就完全比不上了。這個男人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越來越陰沉,虛晃一下,他拉開了自己和楸瑛的距離。

楸瑛也暫時收回了劍,最後,直打量著這個男人的臉。他比楸瑛老一些。他覺得他不像“暗殺傀儡”,但不知怎麼他覺得他也不是縹家的人。他有一雙像貓一樣的眼睛,一頭柔順的長卷發,優雅漂亮的臉孔,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頹廢無精打采的感覺。(可惡的茶某,氣死我了。)

他以前從沒見過這個男人。但是,他也覺得他的長相很像某些他認識的人。

“……你有非常棒的身手,藍楸瑛,很厲害。我很欣賞你。”

瑠花稍微降下來一點。她注視著這個男人,嘴唇放鬆,露出一個高貴的笑容。不是譏諷的或類似的笑,讓人忍不住惡意的猜想她為何盛怒之中仍能笑的這麼迷人。

“……我就猜的到是你回來,但是你卻比珠翠晚?你是一個非常謹慎的謀略家。藍楸瑛,現在馬上砍下他的頭。有了這個,我一半的問題就解決了。”

“啊?!”

那個男人依次看過珠翠,楸瑛和瑠花,突然他的表情變了。

他瞇起了貓樣的眼睛,咧嘴笑了笑。

“妳說的可挺卑鄙的,我根本贏不了藍楸瑛。真糟糕,那我要回去了。”

這是這個男人說的第一句話。

拋下這句話,這個男人突然轉身然後消失了,就像熔入了這個藍色黑暗中。他離開的身影太模糊,楸瑛無法看出他是使用了符咒或是那裡有一條路。

瑠花咂咂舌頭。

“……沒有用,至少我能確認。用這個……我就能搞清楚。”

楸瑛並有沒問這個或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她大概不會告訴他。

“……謝謝妳帶我到這裡……然後?”

楸瑛再次轉身面對瑠花,背對著珠翠,好像在保護著她。

瑠花並沒有在看楸瑛,而是看著他身後一動不動的珠翠,冷冷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然而,她也好像是在靜靜的觀察她。

“……我也已經為了你使用了過多的能量。時間到了……藍楸瑛,給你一個建議,別試圖帶回珠翠,你應該馬上用“干將”殺了她。”

“什麼……”

“珠翠在這種情況下,遲早會被某些邪惡的東西控制。縹家的女人製作的容器很厲害,通常一些只能駐進死人的東西現在卻可以在她還活著的時候進入她。她的生命力會從內部被消耗掉,到那時,她會殺死身邊的人,無論是誰,然後吃掉他們……殺了她吧。”

說完,瑠花像一縷煙霧消失了。

現在週圍沒有其他的人,這裡又回到了那種近乎恐怖的寂靜中,楸瑛轉身面對珠翠。當他支撐起被扔在那裡,如撕壞的花朵般的珠翠時,她的手滑了下來,就像那些玩偶。她的心跳還在,而且,雖然體溫很低,但至少還在。他用手帕擦拭掉她臉上的髒污,順沿她額頭上的頭髮,然後把手放在她冰涼的鵝蛋型臉頰上,輕輕地搖了搖她。

“……珠翠大人……我來找妳了,請醒過來吧。”

當他將她小小的頭抱在胸口喃喃地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睜開了。

當楸瑛低頭看向她時,他的表情扭曲了。她的眼睛異常緩慢的眨著。

那曾經經常遠遠注視著的眼神不在了。

她再也看不進任何東西了,儘管其它所有的都沒有變。

“珠翠小姐……”

不需要瑠花來告訴他,他也知道即使珠翠正陷入睡眠中,她失去的不僅僅是意識。在他聽到那聲聲抽泣時,他就知道了。

楸瑛的臉依偎在珠翠小小的頭上,臉皺了起來。

當他抱緊她像破碎的花一樣的身體時,淚水流了下來。

他沒能趕上,過去到現在總是如此。

“我們一起回去吧,珠翠小姐……然後,我們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珠翠的眼睛像娃娃一樣眨動著──然後,突然變了。

她的眼睛像蛇的虹膜一樣,發出紅色的光。“干將”開始變的暖和,發出光芒。

隨著一聲不像人類發出的尖叫,珠翠用一種大的不可思議的力量推開楸瑛,然後跑開。

同時,她拔出了“花菖蒲”劍。

楸瑛向後一跳,想起之前瑠花說過的──她會被一些不好的東西支配。

“干將”發出熱量仿佛正等著被拔出來。

一把除魔的劍。如果他拔出它來,很可能最後它會親自殺死珠翠。珠翠已經拿著他的另一把劍,“花菖蒲”劍。

他看見珠翠眨了眨眼,可能是無意識地,一行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滑了下來。

那一瞬間,楸瑛既沒有離開也沒有試圖壓制住她。

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劉輝的臉。可能僅僅就在他想起國王的那一瞬間,他潛意識裡認為他應該行動,雖然他並不想這麼做,身體自動做出了反應。他的身體不加思索的進行了防衛,並倒了下去。他盡力沒有做出防衛的姿勢。

珠翠向他逼近,並且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向他。

(我很遺憾,尊敬的陛下……)

儘管如此,也只有如此。

劍刺下,發出一聲鈍響。

……楸瑛眨眨眼,看向珠翠。

劍尖僅僅刺在了他肩膀上一點的地上。

珠翠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她的長髮垂了下來,柔柔的落在楸瑛的胸膛上。楸瑛用手指卷起一綹她的頭髮,輕輕地拉了拉。

“……珠翠小姐?”

珠翠的眼神立刻劇烈地動搖了。

當眼淚滑落的時候,珠翠直接看向楸瑛。

“……為什麼不阻止?”

在那時,楸瑛感覺就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 ─會是嗎?

楸瑛伸出兩隻手,輕撫珠翠的臉頰,然後把她拉向自己。當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時,發現在裡面看不出任何情緒,空洞的眼神,充滿了孤獨。楸瑛一直在追尋這雙眼眸,卻沒有意識到。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楸瑛說了一些雖然有點蠢,有點花言巧語──但絕對真誠的肺腑之言。

“……因為對我來說,無條件謙讓一個哭泣的女人是一個不能動搖的原則,即使我會因此喪命。”

珠翠鬆開了握著“花菖蒲”劍柄的手。

楸瑛閉上眼,等待珠翠的巴掌打下來,然後,臉頰上發出小小的一個聲音,他確實被打了,但是卻是溫和的一掌。

“……接下來,我要再打你一巴掌……你根本沒有意識到什麼是“花”(花菖蒲)……陛下不會再次哭泣嗎?……但是……謝謝你……嗯……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楸瑛笑了,溫柔地抱住了珠翠,珠翠沒有反抗。他覺得這會有用。他用手指拭去他的淚水,用魅惑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是的,什麼都行。你要問什麼?”

“……你有……食物和水嗎?”

珠翠的肚子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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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還在懷疑這是不是真的是最近的通路,紅傘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即使在洞裡,雨也在下……”

一進鐘乳洞,楸瑛就決定使用那把紅傘了。不知為什麼,石灰岩的表面不停的有水流出滴落,他的腳幾乎都浸在了水中,而且冰冷的水滴打在頭上宛若冰雨。如果他沒有那把傘,現在一定會全身濕透最終凍死吧。大量蝙蝠四處飛舞,使這裡看上去像是幻想中的妖怪屋一般。楸瑛沒有抱怨,因為他才是那個闖入蝙蝠棲息地的入侵者。

洞中有條似乎是人造的路,但當他進入鐘乳洞中卻發現沒有。楸瑛只是完全按照扇子的指示,悄然無聲的前進。石筍混亂地豎在那,雖然擋道,他卻能通過缺口爬到岩石上表面並擠過去。即便有那把傘,一路下來他還是濕掉了。

“雖然有所謂滴著水的美男的說法(注1)……但那也是指細雨的情況,濕成這樣可就魅力全無了,(要是)靜蘭之後(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嘲笑我……”

他嘟囔著向深處前進,那裡有不少年代久遠的屍骸,有的已經被水撕裂開來。水實在是太多了,有的屍體已經變成了屍蠟(注2)。楸瑛走過幾具屍體,決定用它們做蠟燭,於是他中途做成了火炬。到這裡能想到要用火真不愧是楸瑛,就是說他到底還是個武官,而且是優秀的武官。

(不過自從我進鐘乳洞之後“干將”就一直在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如果這個陰森恐怖的鐘乳洞裡什麼都沒有會更奇怪吧,楸瑛注意到自己毛發都豎起來了,而且越往裡走越陰暗,就連白色的鐘乳石也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令人不快的未知的存在從各個方向慢慢的接近他。或許是因為“干將”的存在,他們在到達一定距離後停止了靠近的動作。意識到此事,他從心底裡感謝這把驅邪的劍。他注意到他除了覺得冷之外,還有些呼吸困難,他需要擦擦汗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

那是當他再次擦掉流到下頜的汗時。奇怪的氣息像波一樣撤退了。

“干將”靜靜的鳴響了一聲,在那之後一個在九彩江聽過的女人的聲音響起。

“就算你是藍家直系,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穿過百間回廊還真是……”

楸瑛手握向劍柄,緩緩轉過來。那是個透明的分身。漆黑的頭髮,似血的紅唇,雪樣的肌膚,少女如花似玉的身姿浮現在那。對於楸瑛來說,這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態,因為在九彩江的時候她佔用了珠翠的身體。

“……縹瑠花大人。可否請您帶我到珠翠的所在地?”他覺得說不定瑠花會傲慢地嘲笑他,但是瑠花只是臉上掛著一絲堅硬看著紅傘,然後看著楸瑛。她的臉看上去就顯示回憶起了什麼不想記起的事。

“幹的不錯嘛,能進入這條通路。沒想到,不知不覺做了多餘的事呢/我還是等在這裡了呢(?),你還有“干將”啊……我改主意了,就照你說的,我給你帶路。

楸瑛的眉毛挑了起來。之前的巫女是一回事,可是這次的是縹花。他沒有任何理由相信她。

“……為什麼呢?是妳把她關了起來,然後我要救她又是妳來帶路。”

“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不過呢,時之牢是個特殊的監牢。如果能出去的出去了,我也不介意,出不去的就會死在那。這就是這個時之牢的特點了。你看到的那些屍體就是沒能逃出去的人。可以說,這裡還不是時之牢。”

“咦……不會吧。這裡不是?她說這裡是捷徑!!”

瑠花優雅的眉毛輕輕抬了抬。看上去她想問是誰說的,但其實並不想問。“……倒也不假。這是你這種普通人能走的通往時之牢的唯一通路。最麻煩的大概是冗長的迷宮了,但是如果想到你可以直接到達最底層,這的確是最近的路。首先,在時之牢裡沒有這些魑魅魍魎。在你到達珠翠所在的最底層之前,你這樣的人應該會瘋掉。”

楸瑛凝視著冷笑的瑠花。他的原則是對所有女人溫柔,但是當事情和他愛的女人(本命(注3))有關就有所不同了。璃櫻說過瑠花可能會把珠翠變成軀殼用作她的下一個身體。

瑠花咧嘴笑著,就好象她已經看穿楸瑛在想什麼。

“嗯嗯,沒錯,如果珠翠變成了空殼,我會好好利用她的。可是如果她的頭被切下來了我就不能這麼做了。簡單的說,我佈下的網中捕獲了什麼東西,有什麼人準備去時之牢切下珠翠的頭終止她的生命。”

“──切下珠翠的頭?!”

“如果她的頭被切下,我也不能用她的身體了。我現在是靈魂形態,沒有實體的能力。我在考慮要怎麼做,當然你會保護珠翠的脖子。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帶路。好了,你決定怎麼做?”

楸瑛繃著臉看著瑠花。正如秀麗所說,她真的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

“……被網捉住,你的意思是你把珠翠當作誘餌。”

“……這樣。呵呵。珠翠不是我布的唯一的誘餌,所以不要生氣。好嗎?”暗示著她也用秀麗和其他人當誘餌。他對此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而且,秀麗和楸瑛都不知道瑠花的目的。說不定他們還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瑠花倒是肯定沒有撒謊。因為她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前去珠翠的所在,觸動網的那個人是比保護珠翠有著更高級的。按照實際說的如果她的頭與身體分離就沒有辦法了,這樣她的計劃就會被打亂。

“……。不過你很明確的說了要用珠翠小姐的身體。”

“我說過。她的身體很珍貴。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如果我能保留它當然最好不過。”

“我可不是熊貓啊!你等在那,發現我和帶著的‘干將’,告訴我跟著妳妳會給我帶路,讓我保護珠翠小姐,然後如果順利的話,妳準備佔用她的身體。”

“所以我跟你說如果不願意來的話也沒關係。只不過,珠翠的頭會掉下來。”

正如她所說。她計算過即便楸瑛知道這些也只能遵照她的計劃行事。這就是縹花。與戩華王和霄太師作對的女王。她……很像秀麗。

這可能是撒謊。但是這次,他不認為這是個謊言。瑠花若想要楸瑛上鉤,可以撒更大的謊,防止他去找珠翠。他認為她不應該飛到這裡。不應該下的雪在下著,說明她的能力正在減弱。

她花時間這樣做是因為她有必須要做的事。而且是和楸瑛和珠翠無關的事。通過瑠花緊繃的臉可以知道這點。

(……璃櫻說過縹家有什麼事正在發生……)

大璃櫻說過縹家有些人在制造混亂。有什麼事已經發生了。

所以,她肯定會帶楸瑛去找珠翠的所在地。這是唯一的解答。

“──我會去的。因為我就是在找珠翠小姐的。”

瑠花的銀髮輕搖,她向下看,並像小女孩一樣默念著。

“……嗯。男人還真是任性。你就不會考慮她說不定作為軀殼會更快樂些。……好吧。我會給你指路。過了百間回廊往前走,玉聲瀑布──”瑠花柳眉緊蹙。

“……慘了,比我想的還要早。他已經到了時之牢的最底層了。沒辦法了……直接飛過去。我會讓你用這把紅傘。”

“咦?飛過去?”

“節約時間。當我年輕的時候,他們就像用熱水一樣用光它。如果他們像羽羽說的節約著用會好些。藍家的‘風’會讓事情變得容易些。紅傘裡應該還有一點……嗯,應該會有點用的。“

……楸瑛感覺像是看著秀麗計算家裡收支情況。

瑠花的手指碰觸紅傘。她垂下眼睫毛,似乎是表示敬意。

於是,藍州的南風穿透這冰冷的鐘乳洞。被席卷著的楸瑛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瑠花出現之後,蠕動的鬼魅就離的很遠再也沒有靠近過。

……他有很多話以及抱怨想對瑠花說。

然而,她當然是用她卓越的能力保護這篇地域的大巫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她不在會發生什麼事。這大概就是她不能逃避的原因。無論形態如何被扭曲,要做出什麼樣的犧牲。

就是說,那就是她,大概作為真正的大巫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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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水も滴るいい男:日語裡表示超級帥的男人。

注2:屍蠟:一種特殊的屍體現象,肥胖的屍體長期停留水中或埋在不通風的潮濕地方裡,腐敗進展緩慢。約經3─6個月,屍體的皮下脂肪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脂肪酸和蛋白質分解產物中的氨結合,形成脂肪酸銨,再和水中的鈣、鎂形成灰白色蠟狀物質,使部分或全部屍體得以保存,稱為屍蠟。

注3:真正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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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匆忙翻看著有關近十年最新的蝗蟲資料的秀麗,突然停下了翻書的手。這已經是圖書大殿的最底層了,璃櫻也未曾到過這裡。盡管不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但是,在這近十年裡,也並沒有比之前有太大的進步。而且,還沒有達到能消除蝗蟲的水平。(那也就是說,如果能夠讓我們輕而易舉就找到的話,我們早就找到了。)

因為他們是在書庫相當底下的一層,週圍都是幾百年前的古書。忽然,秀麗在放著和蝗蟲有關的的書的書架裡面,發現了一本薄且古舊的小冊子。當她將小冊子上的灰塵擦去時,封面上似乎是用女子纖細的字體書寫的“鹿毛島的飛蝗”這幾個字。秀麗將目光放到了這個她從未聽過的島名上。

“迅,你知道鹿毛島這個地方嗎?”

“鹿毛島……?啊,好像是紅州東面的一個無人島吧。因為它又小又沒人,島上也什麼都沒有,你不知道也是自然的。它也就是個可以讓你去那釣個魚這麼一來一回的路程。”

為什麼這個人要去調查一個無人島的飛蝗呢?那裡又沒有受到任何損失。

“如果一般來說沒人調查過那裡,那也就是說,或許這意味著這本書可能記載了一些不能被輕易發現的事情……”

因為這本書比較薄的緣故,秀麗就開始翻著讀了一會。

漸漸地,秀麗驚奇的睜大了眼,她快速的掃了一下全書,傾斜了一下頭,然後抬起來面向二人。

“迅、璃櫻,請你們看看這個。”

迅和璃櫻兩人的反應恰好相反,迅摸著下巴,眉頭緊皺

“…唔……,副標題是‘鹿毛島的飛蝗:大量死亡之謎’……”

迅小心的翻開這本散發著霉臭味的小冊子

“確實,讀一下這些記錄會發現,似乎以前這裡發生過小規模的蝗災。因為是無人島,所以似乎沒人注意到。雖然如此,無意中去那釣魚的某個人,注意到了這件奇怪的事並記錄了下來……”

“在持續的長時間的大雨和濃霧之後,沒想到在試著過去釣魚時,竟然發現了大量的蝗蟲的屍體。並且,蝗蟲的死法也是一個謎:成串的停留在芒草上並且身體朝上那樣的乾死了……”

不知為什麼,爬到芒草頂端身體朝上的蝗蟲那樣大量的死了。

……僅僅想一下的話,都覺得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

“真的是奇怪的死法,但是太過奇怪了,像是詛咒一樣……如果我們看看這裡的記錄,就更加明顯。只有蝗害中的飛蝗在這些天中死去了,而其他的植物及昆蟲都未有任何異常。那種死法也並不是它們在聚集過多之後的自然死亡,如果別的生物都沒事的話,我想也不應該是泉水有毒那樣的問題所導致的。”

迅環抱著雙臂,瞇著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僅僅只有這些而已,我們並不知道那些蝗蟲的死亡原因。如果碰巧在這個時候有許多自然的因素正好對蝗蟲這類的起作用的話,那麼我們也就沒辦法了。”

也許是那樣,不過,唔,不知為什麼這到讓我想起了一些什麼。

就在那時,璃櫻臉色發青雙目緊盯的讀著那本小冊子,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是瘟疫。”

“……啊?”

“就是流行病,大概只有蝗蟲才會感染上的。”

過了一小會,迅和秀麗的表情都變了。

“璃櫻……這也就是說,這些蝗蟲奇怪死去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得了病嗎?”

在說的同時,秀麗也明白過來了。是這樣,“大量奇怪的死亡”在群體裡傳播,並在某一天突然爆發出來,想一想,到是有十分像茶州的那次疫病。然後蟲子們就都生病了。

“……大概是這樣吧。對了,縹家和仙洞省經常從各地收集信息,我的朋友漣曾今說過,有一種只有蝗蟲這樣的才感染的疾病。”

那個被瑠花利用最後又被捨棄的“漣”,在那時做過很多關於疾病的調查,曾經談過這方面的事。

“只有蝗蟲才會感染的疾病……!”

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別的動植物都不會受到侵害。

而且,關於這種密集度越大患病率越高的疫病來說,秀麗在茶州時就已經相當清楚了。再沒有比蝗蟲群體密集度更大的了,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鹿毛島的蝗蟲僅僅在數日之間就全部死亡了。

──如果能夠人為的引起這種疾病的話。

“璃櫻,人為能夠做到嗎?”

“羽羽……曾說過要將縹家的大門都敞開。──作為對蝗害處理的一個環節,進行研究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因為這裡有幾十年都不曾爆發過蝗災,所以我並不清楚各個神社在抵抗蝗災的措施上有多少進步──不過,這也許是有可能的。”

“那麼怎麼知道各個神社的情況呢?”

“……和各個神社取得聯絡的話……果然還是需要伯母大人的力量的……”

迅抓了抓腦袋,秀麗則咬了咬唇。無論到哪最後還是要去碰花的壁。為什麼要和她有所牽連呢。一直都和她脫不了關系。在頭腦中的某處,閃現了璃櫻(大)最後所說的那些話。

“如果想要對蝗害做點什麼的話……最好找到珠翠”

秀麗緩緩閉上眼又睜開,直直的看著璃櫻。

“……璃櫻,那個、瑠花姬的力量很必要嗎?”

“呃?這個……沒有伯母大人的話是不行的,一定要是大巫女才能辦到。”

“那樣的話,必要的應當不是瑠花姬,而應該是大巫女的力量吧?”

“啊?”

“璃櫻,你父親曾說過,如果想要對蝗害做點什麼的話,就要找到珠翠。那個,我想可能不是讓我們去找珠翠,而是為了讓我們找瑠花姬才這麼說的。說不定,現在對瑠花姬來說也有可能做不到了,在看到不應該下的雪時,應該就已經注意到這點了。對於現在的瑠花姬來說,已經沒有只有她才能打開的“通路”的力量了。所以說,現在應該需要強大的力量吧?”

正在逐漸消退的神力。是啊,曾經強大力量,就是現在已經所剩無幾的力量的證明。

“……確實如此,現在的羽羽也是這樣,只開啟一條“通路”,就用上了所有的力量了。”

如果要是以前的羽羽,可能擁有著和瑠花姬一樣的全門開放的能力。所──是的,力量消退了。瑠花雖然補上了換來的身體,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可以分開使用的力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確實,現在的瑠花不是不打開“通路”,可能是真的打不開了。

“但是,你父親說過‘如果想要對蝗害做點什麼的話,就去找到珠翠’。那也就是說──如果珠翠能成為下一任的大巫女,至少應該能擁有足夠的力量──珠翠自己一個人,就可能把所有的“通路”都打開。”

如果“通路”能夠打開的話,就可以和各個神社取得聯絡了。──而且,如果是大巫女,就能夠發布所有和蝗害有關的指示了。就不用通過花了。

“……不,但是,就算是那樣的力量,我從來都沒聽說珠翠有過。雖然說最初是“無能”,後天又有了“異能”,但是也只有“千里眼”這一個異能而已──”

不對,迅摸著下巴說。

“……確是這麼說,不過,曾今的下任大巫女候補人縹英姬,好像也是僅僅只有“預知”這一個異能吧?”

秀麗和璃櫻用可疑的目光看著迅。確實,他對一切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我並不是想有任何的冒犯,但是的確有這麼一說,我在茶州時也曾聽聞過似乎僅僅只有“預知”的能力。璃櫻,關於成為大巫女到底是怎樣規定的?”

“那、那個是根據神力的的強弱而決定的──”

璃櫻自己也有些混亂了。因為自己是“無能”,就不太關心有關巫女或者大巫女的事。因為伯母是那樣的,單純的就認為大巫女就是一出生就帶著那種力量的吧。

“璃櫻,雖然這段時間我對瑠花姬說過‘我去見你’。但是,那總感覺是對自己說的。就算是現在,我也感覺她在叫我去見她。”

秀麗強制的清醒了自己迷糊的腦袋,體力和精神都恢復的時候,她也應該是時候回到御史的狀態了。

朝廷中有人為了封口──迅速看了一眼迅──可能是為了殺瑠花姬而派來的。

儘管瑠花姬叫為了防止那個發生的秀麗為“獨自掙扎的螞蟻”,但是不告訴自己她到底在哪,那麼就算是“獨自掙扎”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如果不知道瑠花姬在哪,那麼對於秀麗他們來說就只能依靠珠翠的“千里眼”了,這一點想必瑠花姬她早就清楚了。是啊,他們一定要找到珠翠才行。

那麼,瑠花姬真正想做的是利用秀麗來……

──是不是為了把珠翠帶到自己的面前,才故意那麼說的?

“伯母大人幫助珠翠?那應該是不可能的吧。把她關起來的,不正是伯母大人嗎?”

“可能和幫助比起來有點不太一樣,嗯……該怎麼說好呢……對了,感覺像是在等著她出來。

如果能來的話,就來;如果能出去的話,就出去。決定這兩者中的一種,感覺就好像在促使我們行動一樣。無論怎樣考慮,如果我們不借助珠翠的力量,是到不了花姬的所在之處的。”

在說話的同時,秀麗也堅定了頭腦中某些含糊的東西。

“……我知道瑠花姬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現在的我,大概也被她給驅動著。我想她不是那種不加思考就行動那樣的人。珠翠的事也是這樣。那麼比起我們僅僅考慮到‘那樣將珠翠放在時之牢中,卻置之不理’的想法來說,還有些別的什麼。那些瑠花姬在做的事情──大概是對縹家來說很重要的事”

“嗯,是像你說的那樣”

不知從哪,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轉過頭看,有一個古代裝束的巫女佇立在那兒。因為外面在下雪,她撐著一把紅色的傘,但不知為何手中還拿著一把二胡。

“莫邪”鳴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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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冽的風,將奇怪的腐壞味道,送入了楸瑛鼻端。感受到冷意,楸瑛張開雙眼。一時間,他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暈倒的。

“嗯……?”

這裡雖然昏暗,卻並非全然的漆黑,視野模糊,似乎某處有光源的樣子。對於夜視不錯的楸瑛而言,花點時間適應,就可以看清四週的境況了。這種似乎泛著淡藍的暗,讓楸瑛想到了黎明前的天色。

在等待雙眼適應黑暗的同時,楸瑛迅速地確認了一遍自己是否完好。沒有受傷。同時,也想起來了那位給了自己紅傘的謎樣美人,以及後來,自己又掉進了什麼地方。

“當時地上絕對沒有井也沒有洞……這是哪門子‘近路’啊……”

確認了自己的劍也還在。之後無意中碰到“干將”時,他嚇了一跳。劍身隱約發熱,並且在暗中似乎可見其籠著一層微弱的光暈。很明顯,和遇到那位巫女之前比,變得不一樣了。沒錯──就像,之前一直在沉眠,現在卻已稍微抬起了眼簾一樣。

巫女的話,再次回響。

“快將那位姑娘解放吧……”

只為那一斬,醒來吧,那位巫女是這樣對著“干將”說的。

楸瑛雙眉蹙緊,粗暴地撇開了“干將”的劍柄。

解放?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為那種事來的。”

他伸手摸向胸襟裡的扇子,熟悉的白檀香傳來。

即便是從容貌姣好且教養嚴格的大戶人家女兒裡挑選出的女官中,珠翠也是出類拔萃的。這些女子當是事事如意、無憂無愁,但只有她,總是遙望著遠方的某處。

他只在初次相遇時見過一次她的居室,至今仍記憶猶新。僅僅置放了女官所必備的最低限度的家具,私人奢侈品則是一樣也無。就算是那樸素的花瓶裡,也僅點綴著一枝白山茶花而已。他想那山茶花,應該也是她自己剪插的吧。

與其說是簡樸,更像是,就連一朵花的裝飾,都讓她不能原諒自己一樣。

她似乎各方面皆如此。這和他那總是笑得像太陽般的大嫂,處處截然不同。……或許,正因如此,才開始在意她的吧。

他覺得,她似乎隨時都可以像棄殼的飛蟬般拋下這間空落的居室,然後像一縷清風,倏然不知消去哪裡。國試後再會時,她也絲毫未變。只要留意,就會發現她時常離開後宮。她會在深夜裡獨自漫入黑暗,也會突然撰寫辭呈。而當看到她站在海棠花前,卻並不賞花,而是望著一柄短刀癡癡出神時,楸瑛慌了。

他不知不覺中發現,她那凝望遠方的眼神,並非愛戀。

想留在此,卻不應該留──的樣子。或許,因為沒有找到想去之處和應赴之所,她才獨居後宮。彷彿初遇時的那獨枝白山茶,拘謹地佇立在豪華的居室一角。

而只有秀麗做貴妃的那數月間,她像換了個人一樣,變得歡欣異常。秀麗離開後,作為王的首席女官,她的容色也比之前明亮了許多。

因為縹家的暗示,她終於無法繼續留在後宮,消失了蹤影。

你是在幸福中長大的呢。初遇時,她曾如此笑言,又道:因為我一無所有。

“幸福,讓人害怕。因為從沒有人對我說,我可以幸福。現在我也忐忑不安。喜歡什麼人的這種幸福,‘我’也可以擁有嗎……?如果這是夢,那夢醒之時,我一定會無法活下去的。”

那時的那個除了失戀之外無甚愁苦、在幸福裡長大的楸瑛,完全不能理解那番話。

但是現在的他,能聽懂她是在說:

……我想要幸福。

楸瑛微微苦笑。他屢屢犯錯,裝作不知情,結果繞了一大圈。

來的不是邵可大人,她可能會失望吧……那樣,也沒關係。現在的他已不會受傷了。

“我來接妳了,珠翠大人。”

他知道,她雖然表面堅強,實則脆弱,也不喜歡一人獨處。秀麗小姐看起來感情豐沛,其實相當理性,然而珠翠卻恰恰相反,放她一個人便有可能出問題。儘管是她年紀稍長,卻經常顯得比楸瑛幼稚。不論多少次轉身後退,她也會戰戰兢兢地回頭向前。

“我來遲了,對不起啊。……和我回去吧。”

如果那雙目沉凝的人問他“回去哪裡”的話,他已準備好了答案。

……這時,珠翠的扇子發出了靜電似的啪聲。

裡啪啦火星一樣的東西,在昏暗中四處飛散。他回想起巫女的話。

“之前的那位男子所有的唯有‘愛’與‘堅毅’。和他相比,你擁有愛,藍家的強力運勢,胸襟內藏的引路標,願信我的樂觀勇敢,還有 與‘干將’相呼應,擁有‘莫邪’的友人。”

胸襟內藏的引路標……他的胸襟裡放著的,是她的扇子。

用已充分適應了黑暗的眼掃視四週,發現這裡看似洞窟,卻並非天然之所,而是人工所建。空氣裡雖浮著腐壞的味道,卻並不凝滯,偶有微風遊走。用心去聽,有隱約的水聲,還有類似雨滴墜地的聲音。而且自深處飄來的空氣異常寒冷。很可能,這裡和鐘乳洞相連。

轉過頭,看到不遠處的一柄熟悉的紅傘。過去拾傘時,發現對面的岩壁那裡,隨意地靠著一具人類枯骨。看起來就像疲累了睡下,然後就那麼死去了一樣。看來,他正處於一個讓人迷路然後死去的地方。他低吟了一小段藍州的送葬曲。

(……不過,如果和鐘乳洞相連,這裡不是應該更冷才對嗎?)

這是因為,從楸瑛隨意撿起那把紅傘後,一股薰風便盤繞在他週遭。

楸瑛對這風熟悉至極。在藍州,每年的梅雨季末,宣告夏季來臨的南風。

“乘著來自‘外面’的溫暖南風……去救她吧。”

是因為有這燻風將他包裹,才全然感覺不到寒意嗎?

啪,扇子發出聲響。確實,無論因何,它知道方向。引路標。

不帶地圖而深入鐘乳洞無異於自殺行為。但楸瑛邁出了腳步。

腰間的 “干將”徐徐發熱,但楸瑛只是冷淡地無視了它。

“快將那位姑娘解放吧……”

他是為了接她才來的,而不是為了如巫女所言般,幫她終結。就算是要生拉硬拽……不論她是什麼狀態,都要帶她一起回去。因為,楸瑛就是為此而來。

她感覺到,有什麼觸碰了時光之牢的圍網。

瑠花的眼瞼微動。她抬起睫毛,僅是轉目去尋找旁侍的立香。……不在。這樣或許更好。立香最近開始反感瑠花使用離魂術。

算算上次去見珠翠後至今的時間,很快就會迎來“珠翠”會否完全消失的決定時刻了。若是珠翠在時之牢裡完全變“空”,她希望能抓住機會盡快進入她的肉體。若非如此,那麼對於在時光之牢裡聚集的死屍所招引來的那些四處遊蕩的各色邪物來說,一具空虛的活體將成為絕好的獵物。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終於落網了呢。若他去向珠翠那裡的話……”

瑠花闔上雙眼。之前就像飲水一樣簡單的離魂術,現在不集中精神就無法使出。

接著,脫離了身體、少女形貌的魂魄,向著時之牢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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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

給大家驚喜

話說這張圖大家一定很驚訝吧

剛開始我看到這張圖時我也心臟跳個不停

因為

劉輝太帥了

而且

發覺靜蘭和劉輝職業對調

有種奇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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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暗色中,有什麼東西始終蜷伏在一隅。

她注意到它,是在不知第幾次逃獄失敗,被強制遣返的時候。無能為力地再次任人洗腦時,忽然發覺,在光所不及的昏暗角落,潛藏著那個東西。

從那時起,它便一直尾隨著珠翠,彷彿融入了黑暗般耐心地等候於一角。珠翠嘗試逃獄時,它也如影隨形,雖然保持著一定間距,卻從未遠離,緊盯不放。此處雖沒有鐐銬和鐵柵,但卻是珠翠目前為止待過的最恐怖的所在;但儘管落入了這樣一個地方,她最終還是注意到了隱身暗角的它。即使目之所及唯有黑暗,不知為何,就是能感覺到它在那裡。

(……啊,但是,只要一次……)

只有瑠花到來時,方能忘卻它的存在。

散發著耀眼的神聖與威力,眸光冰寒,一次也沒有想來見珠翠的那個人。

……那個,果然只能是空想嗎?

瑠花渡入的火樣熾體已不再翻攪肆虐,而是從體內,汩都都地將她溶化。從指尖開始,“珠翠”正熔為流體。

而那,或許也不過是在這牢獄裡做過的數千惡夢之一而已。

(“母親大人”……)

自己在哭泣嗎?還是沒哭?珠翠無法分明。

竭力鼓起勇氣對瑠花道出的話語,一個字也沒能打動她。

獨自一人也無妨。沒有人視自己為最重要也無所謂。可……這想法,是為何縈繞腦海?因著何種信念,自己忍受了種種摧殘與孤獨的磨折?

已經記不起,自己究竟是為何回到這裡了。

(已經……)

這時,一直耐心地等待珠翠變弱的那個東西,終於動了。

她知道,之前窺伺於陰暗角落的它,現在正緩緩地悄然逼近。至珠翠身旁,觸碰熔化著的“珠翠”的邊沿。片片撕裂,饕餮吞咽。

將熔流著的珠翠,從外緣起,大口大口地,塊塊肢解蠶食。

珠翠的臉頰──如果它還在的話──淌下行行清淚。很想嗚咽出聲,但大概連這都做不到了。因為已經連那種力氣,都沒有了。什麼都沒了。

珠翠已一無所有。

不知何時起一直緊隨身後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珠翠其實是知道的。可卻裝作不知道。因為她,不能承認。不想承認。

她明白,自己一直都不強。但是,也絕不是那麼弱。她想如此相信。

不知何時出現,潛伏於珠翠身旁,在黑暗中如影隨形的那個東西。

──是絕望。

她不想承認,內心的某處,自己依舊怯懦地畏縮,想著“果然還是不可能的吧”。邵可大人、秀麗大人、還有陛下──若是為了這些重要的人,即使是一個人也能無畏地戰鬥,明明是這麼想著才回來的。

她不想承認這個不能為所愛的、重要的人們頑強努力的自己。

她本以為,這種程度的決心,是能夠改變瑠花大人──才到縹家的。被瑠花無視、投入大牢、一面也沒能得見,這其實是當然的吧。

(我的心,怎麼就這麼弱呢?)

秀麗大人、邵可大人、還有夫人,為何就如此不同?不論何時,她總撇不去心中的軟弱。

珠翠總是在關鍵時刻敗下陣來。正如現在。

“絕望” ,終於逼身,扯碎,吞噬。一寸一寸,自我逐漸削減。等到全部吃盡,“珠翠”也將不再。夫人和邵可大人所給予的“心”,即使一人也拼死守護的自我,今次卻無處可尋。縱使身體活著,也只是和“絕望”一起,永遠停滯於此而已。

除了流著淚感受這一切,珠翠別無他法。

無論被如何洗腦,都能夠抵抗。即便深陷囹圄,也無數次地脫逃。

然如今,撲食珠翠的並非其他,而是她自身的絕望。

“可憐的珠翠。從這裡逃走、驚怯地死守的小‘珠翠’,最終,除了妳自己之外竟是無人視作必需呢。不如變回傀儡吧。這樣便會輕鬆了。再不會被情感所苦。無力、絕望、悲傷、孤獨──和那極致靜默的寂然。”

忽地,絕望觸及到了那已經只剩一點點的,最後的碎片。

珠翠睫羽輕扇,最後的淚珠滑落。

逃走後便一直竭盡全力上緊自己的發條。邵可大人、夫人、秀麗大人、以及陛下,時不時都會幫她上發條。因為還抱有活下去的信念,所以儘管獨自一人也能拼命將它旋緊。

但,已經──

喀叮──發條響了最後一聲。

“明明為了你,我一直在這裡的。”

……在最後的一瞬間,珠翠感覺到,不知來自何方的燻暖南風,輕撫上了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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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寶座上的瑠花,忽然睜開了眼睛。她有些懶散地托起下巴。

“……‘時之牢’裡,有誰進去了呢。”

看到瑠花醒了過來,侍候在一旁的巫女鬆了口氣,卻在聽到她的話後大驚失色。

“您是指有愚蠢之人想救珠翠嗎?馬上派‘暗殺傀儡’──”

“不用了,立香。別管他。就算派出‘暗殺傀儡’,也只會在時之牢裡迷路然後死掉罷了。”

“但是,瑠花大人。”

“我說了,別管珠翠。──已經,夠了。讓珠翠活下來是有原因的。不過,就在剛才,已經全部結束了。”

一瞬間,被喚作立香的年輕巫女的眼神複雜地動搖了一下。既對瑠花終於不再關心珠翠而感到放心和喜悅,暗自生出一種優越感,同時也對瑠花說的沒有必要殺死珠翠這句話,產生類似疑念的一抹不安和嫉妒。這也是,她對瑠花絕對性的敬愛和獻身的覺悟,以及那根深蒂固的景仰。

明明幾乎沒有和珠翠有過接觸,卻時而會流露出這種微妙的嫉妒感。立香原本是到縹家的神社裡“避難”來的。她是“外面”的女孩,不是縹氏一族的。所以理所當然她並沒有異能,瑠花也從未對她有所索取過。但珠翠很明顯是縹一族,一開始確實是“無能”的,卻後天性地顯露出“異能”,然而卻逃亡到“外面”,過了二十年還厚顏無恥地回來,不斷說著要見瑠花。對於這樣的珠翠,立香無法原諒她的一切。得到立香怎樣奢望都得不到的東西回來的珠翠,立香羨慕她到憎恨的地步。

瑠花不知不覺間,想起了很久以前。對生來就具有強大神力的瑠花又羨慕、又嫉妒、又憎惡,得知無法奪走她的力量就想盡辦法封印她,幽禁她,甚至於下毒的,……自己的父親。

像那樣,悲慘的記憶,至今仍未曾有過。

……已經,過了八十年,如此久遠的記憶。

“……但是,萬一珠翠逃獄的話……”

“珠翠從‘時之牢’裡逃獄?”

瑠花無聲地哼笑起來。笑起來的話,呼吸就困難了。就連這個年紀尚輕的巫女的身體,也一天天地,連眨一下眼,都提不起勁來了。

“立香。妳不知道‘時之牢’。長時間以來都扭曲著,但卻真正是自遠古時期就存在的東西。如果珠翠死在那裡,也就罷了。要是能出來──我求之不得呢。”

冷淡地說了那句話之後,瑠花咳嗽起來。立香慌忙輕撫瑠花的背。

立香隱隱地察覺到什麼。

“瑠花大人……您是不是想把珠翠的身體作為下一個肉體來使用?”

“如果她成為廢人的話。我還得對付那個到處破壞神器的蠢貨。真是丟臉。以我原本的力量,要是年輕和神力都具備的話,毀壞一兩個神器根本是小事一樁。……但是,在這八十年裡,幾乎全都……用完了啊。只剩一副空軀體。”

瑠花露出自嘲的笑容。

外面落著本不該落的大雪。

沒想到,自己的力量會衰弱到這個地步。也許自己太過自信了。

“花大人……為什麼。我聽說九彩江摔碎的鏡子,並不是您的神體。”

“是啊。但是,在那之後,那個蠢貨把‘真的’給破壞了。”

倒著開水的立香,一臉扭曲地似乎要哭出來。

正如立香所言,“黑狼”在九彩江摔碎的鏡子,並不是什麼寶鏡,不過是離魂用的鏡子。那是為了測試,“黑狼”究竟能為國王和女兒做到什麼地步,以及他是否還擁有過去的實力所設的計,“黑狼”也知道這一點才摔碎了鏡子。這是雙方都知曉,如同宣戰一樣的方式。

因為長久的淫雨,才終於注意到異變。鏡子破碎的報告來遲這一點也是一大打擊。

“……我已經猜到了。能設計讓我落後到這種地步……幹得很漂亮。自己不動一根手指,卻能把我和縹家逼到這番境地。在這個溫水一樣的時代,居然能誕生出那種不擇手段的男人呢。都是我以為他還年輕小看了他呢。要是年輕二十歲真想讓他做情人啊。真是的……人老了腦子也生鏽了。”

仇敵戩華王去世之後,……自己也許掉以輕心了。居然有一天,自己會被連戰爭都不知道多少的小子給徹底利用。

真切地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以及自己,……確實,真的老了。

“但是……我還,不會死。”

很清楚,神力正如同濁流一般流逝。同時,花的生命也是。

(我的公主殿下)

仿佛聽見遙遠的過去,那如同黃昏色般輕柔的聲音。

王家和縹家,如同硬幣的正反面。無論少了哪一方都無法存在。而縹家的大巫女和“外面”的仙洞省令尹也是這樣的關系,在神器被毀的如今,才諷刺地感到這一點。

如果瑠花在這裡力盡而亡,……羽羽也會死。現在,瑠花所抑制住的力量,全部流向羽羽。羽羽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力來支撐這股力量了。

瑠花仔細想到這點,於是對自己生氣起來。

(……才不是為了羽羽那種人呢。是為了我的──縹家的職責。)

瑠花知道,和自己一樣,羽羽也賭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壓制著門。神器和神域是如同“鑰匙”一樣的東西。如果不全部打破就無法打開,毀壞一兩個,門就變得更容易打開,也會產生縫隙。而且只毀壞一兩個,藍州就引發水災,碧州就發生地震。

政事由“外面”的人處理。相對地神事由縹家掌管。

這是從古至今的誓約。

……不該降落的雪,在降落。

到完成必需完成的工作為止。同至今為止所做的一樣,不擇手段。

“……算了,至少對方是個狡猾的狐狸,這樣也比較容易預測下一步……。紅秀麗也是,同我計劃的一樣在行動。那麼就是該決定,最後的骰子是由誰怎樣擲出了……。到那時為止,我都必須留在這裡。……妳哭什麼,立香?”

立香淚眼撲簌地哭著。

“如果我是縹家的人,有異能的話……現在就可以馬上把這具身體獻給您了啊。”

難以掩藏的畏懼和憧憬,……讓瑠花想起了久遠的過去。很久很久以來,都遺忘了的眼神。瑠花所守護至今的東西。

(我的公主殿下……)

遙遠過去的,令人懷念的聲音響起。

就連已經埋沒的……不願想起的回憶,也重新浮現起來。

“……立香。妳知道,‘時之牢’最後一次打開,是什麼時候嗎?”

“不……只聽說……是大概近百年以前。”

“正確地說,……是八十年前。”

有一個撐著紅傘,發出愚蠢悲鳴豪爽地落地的,五歲少年。羽羽。

一邊哭著一邊在黑暗中環視週圍,一看到瑠花,就像太陽一樣笑起來。

(啊、找到了公主殿下!您不見了之後,我一直在找您。等我回過神來已經迷路了,還碰到一個撐著紅傘的女人……她對我說‘嗯,只有愛和毅力的男人呢。這把傘給你。’雖然人家教導我不要收下陌生人給的糖……不對。──我來迎接您了。回去吧,公主殿下。和我一起。)

回去吧。

“最後被幽禁在那裡的,……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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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開始朝著璃纓指示過的方向一路奔跑。

大片的牡丹雪悄無聲息的從陰晦的天空中徐徐落下。如果自己的時間感還可靠的話,現在應該是早上到中午之間的什麼時候了吧,但是空中一片陰霾,仿佛已至午後一般。

雖說迅經常會一個人行蹤不明,但是有時也會待在秀麗身邊,每當這個時候楸瑛就會一個人在縹家尋找。比起縹家的“府邸”,還不如說是縹家的“領地”來得更恰當。然而……

“……這和藍家府邸還真是完全不同啊……所以就連迅至今也只能在這裡轉來轉去的吧。”

也許是無需擔心被襲擊的緣故,這裡並沒有像貴陽或是其他各州都那樣建造城壁。但也絕非是與世隔絕起來的,在廣闊連綿的雪山上,星羅棋布著一些宮殿和塔。早飯可以吃到米飯和牛奶,那邊的山上看來也有些村莊、田地和農場。他們駐留的那座古代風格的宏偉宮殿,不過是其中的滄海一粟,是為客人和難民們使用的而已。

如果這裡像貴陽一樣用街道將整個區域進行規則式的劃分整理,那大體也會有些頭緒,但他們住的地方是將各種設施散置在群山中的。即使在巍峨連綿的山脈一角,陡峭的山坡和起伏的路面也是十分險峻的。這裡真正的宗主璃纓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反而是大巫女在用力量控制著,使這裡的環境變得夠適宜人們生存。在高山帶連空氣也十分稀薄,要不是習慣了藍州九彩江的高度,楸瑛和迅可能也都會在這罹患高山病。

“……如果絳攸在這的話,他絕──對──沒有任何用處……”

因高山病而昏睡過去,抑或是因在雪山遇難而死亡,彷彿擺在眼前的就只有兩種選擇。

楸瑛一步一步的走向事先被告知的獸道,轉過身去的話,就會發現即使是剛剛留下的腳印,也已經被薄薄的一層雪覆蓋住了,然後徐徐地,但是確實的消失了。他一遍遍的回頭確認著那些系在樹枝末端的紅色布條。純白的雪色,不久就開始讓楸瑛的原本方向感和距離感產生偏差。

楸瑛稍微考慮了一下,得出了結論。

“……好吧,還是先不要考慮回來的事了”

楸瑛一口氣加快了速度。在道路完全被雪埋藏之前,還是最優先考慮如何到達目的地吧。之前曾被告知封鎖區是在半山腰附近,現在需要找到一條河流和獸道。

(……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們就先在監牢或者山上的小屋避難吧。只要有“干將”在的話,迅和其他人就能找到我們。嗯,這樣就沒問題了……雪山、山中小屋,和珠翠一起避難……嗎……。……。……迅,你晚一點來接我們也沒關係哦~)

無論何時何地都相當的樂觀,藍楸瑛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把常人不易察覺到的獸道依次選出,在雪中一心一意的以山腰為目標來尋找著。

(璃纓只說過被封鎖的是這片區域,卻並不知道監牢的具體位置呢……仔細想想,剛剛在那條獸道上,完全沒有感覺到人的氣息,也沒有最近來過人的跡象……難道沒有人每天過來送飯嗎?!怎麼完全沒有一點看起來像建築的東西啊……)

這時,斜前方忽然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當他反射性的把臉轉向它的時候,一棵纏繞著注連繩(注:掛在日本寺廟的門口上所看到的繩子)的大樹映入眼簾。看起來剛剛好像是那些從樹上垂下來的紙錢引起了他的注意。楸瑛踏著雪靠近巨樹,然後圍著樹巡視起來。踩到了什麼東西。佩戴的“干將”忽然開始震動,發出鈴鐺般的響聲。總覺得這聲音與其說是實際從耳朵聽到的,倒更像是直接在腦內鳴響的。

楸瑛無言的看著“幹將”。在劍鞘外面,掌心裡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傳來的輕微震動。

(……那個,羽羽大人好像說過當它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氣息時,就會像這樣響……的吧……?)

他重新返回去開始尋找獸道與河流。找到的話,或許就能到達璃纓所說的地方了。一旦離開了獸道,僅依賴直覺在這座人跡罕至的雪山中行走的話,即使是楸瑛也會迷路。反正對這片土地也沒什麼直覺可言吧。

(……沒關系啦,就算真的迷路了,有“幹將”在迅也會找到我的。)

楸瑛幹脆舍棄掉了獸道,經過沙沙作響的神樹走向更深處。

一旦陷入困境,就去依賴迅。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楸瑛以前就經常隨隨便便的的甩給迅堆積成山的麻煩事,恐怕沒有意識到這點的就只有他自己本人了。

右手握緊“干將”,嘗試著走向正確的方向時,他意識到了劍震動的力量變得時強時弱。楸瑛這回感覺到他的背脊上好像有一大堆什麼東西。要是開口抱怨的話,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這就是平時說的“不好的感覺”吧。璃纓之前說“總有種不好的感覺,一直不想去那裡”,可能指的就是這個地方。而且越是往震動劇烈的方向走,這種不好的感覺就越強烈。

“……哈……大將軍可能會說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類的話吧。”

朝著那個仿佛有好多東西凝聚在一起的方向,楸瑛放慢了腳步。他思考了一下,把幹將稍稍拔出一些,那股氣息就如同蛛絲一般,輕易的被斬斷了。

“……有什麼,被切斷了啊……。話說回來,現在又像有什麼東西包圍著我了……”

能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就好了,雖然小時候也曾經這樣想過,但現在他打從心底覺得看不見那些真是太好了啊。

當他敲打劍把,發出響聲的時候,那種詭異的氣息就會消散。在山週圍轉悠的時候,劍一直在嗡嗡鳴響,楸瑛開始漸漸抵觸起來。

“如果最後證實這只是個有妖怪的祠堂,和珠翠小姐完全沒有一點關係的話,我會哭的啊,雖然不能哭……”

當他這樣小聲嘀咕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什麼人的笑聲。

楸瑛緩緩的抬起頭,一位穿著巫女裝束,手執絢麗紅傘的少女,正站在不遠處以袖掩唇朝他偷偷地笑著。彩色的傘遮住了她半張臉,即使如此,還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花容月貌。如迷一般的年齡,讓人不知該稱呼她是美少女呢,還是美女才好,那是如同散發的芳香般不會改變的美麗容顏。楸瑛立刻朝她露出對女性的專用笑容。如果是女性的話,幽靈什麼的也可以。

“初次見面,在這種雪山上能遇見您這樣美麗的巫女真是榮幸啊。”

“很熟練嘛。抱歉笑出聲來了。我剛剛在想,‘這位自言自語的大人好有趣啊。’”

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傘,紅傘上的積雪翩翩落下。手上的動作猶如深閨中的公主般優雅,精緻小巧的臉即便在傘的遮掩下未曾完全暴露,也已是十足的驚豔了。每邁出一步,草鞋就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楸瑛微微挑起了尾毛。

(……哎?這是……幽靈或者妖精……之類的嗎……?)

瞧了瞧“干將”,從剛才開始,就忽然鎮靜下來了。

看著楸瑛,巫女又笑了起來。

“好久都沒看到藍家的人了……真是讓人懷念的臉啊。還是老樣子,那裡的男人們都是美男子呢,果敢,作為近臣又出類拔萃,但是唯獨對女人很軟弱啊?”

“……咦?”

“您是來迎接珠翠的嗎?”

好厲害,楸瑛的臉色立刻變了。

“……是的。”

巫女一邊微笑著,一邊像小孩子一樣轉著她的紅傘。

“啊,那就跟著我吧。我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來迎接您的。”

會不會是在這飛舞的白雪中,被狐妖幻化的美女給戲弄了啊?楸瑛開始擔憂起來。說不定也沒什麼錯。她有腳,走在雪上也會發出聲音。“干將”就好像借來的小貓一樣的溫順。而且在這樣的雪山上,忽然出現一位手執紅傘,身著古老巫女裝的白皙美女,她知道珠翠的名字,還說要給自己帶路。……無論怎麼想,全都太奇怪了吧!

於是楸瑛停下腳步,開始思考起來。如果去了最奇怪的地方,大概就能找到最近的路了。

“那麼,就拜託您了。天這麼冷,請盡可能走捷徑吧。無論多危險我都沒關係的。”

“……。在此之前,也曾有位來接人的大人說過同樣的話呢。那麼請跟我來吧,抱歉不能與您同撐這把傘。”

窸窸窣窣,果然踏著雪就會傳來腳步聲。楸瑛只好在後邊驚訝的跟著她。

“請等一下。另一個男人,是在我之前來救珠翠的嗎?!”

“不是的。那是在更早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另外一個女孩曾經被羈押在這裡。”

“恩?如果那是發生在很早以前的話……!難不成你就是那個死在監獄裡的女孩的幽靈嗎?!當那個男人趕來救你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

“完全不對哦。那個女孩現在還活著。她和那個來找她的大人一同回去了。我不會濫殺無辜的。真是的,該說你是太敏銳了還是太遲鈍了呢?……你真的是藍家的人嗎?”

“什,什麼?……啊,那也就是說曾經有人平安無事的從‘時之牢’逃脫了嗎?”

璃纓之前說了好多恐怖的事情,所以正直的楸瑛,已經充分做好各種各樣的覺悟了。

剛剛一直在興奮旋轉著的紅傘,只有這一刻彷彿很悲傷一般,幽幽地停下了。

“……‘牢’嗎……是啊,現在它只是一座“牢房”了。不知何時起縹家也變得一樣了啊。其實它明明並不是為了那個用途而造的。我為什麼……無法再給予了呢……現在最多只能在這來迎接過來的人。但是,只要有那些前來救人的人……就沒關係的。”

輕輕的搖晃著傘,那張美麗的臉再次朝楸瑛展露出微笑。

“……尤其是像您這樣擁有強運的大人。至今為止做好完美的裝備過來救人的人可是十分罕見的啊。藍家的血統。還是老樣子,藍家的男人都與生俱來著超強的好運呢。”

楸瑛的眼睛變成了小點……裝備?連雪靴都沒有事先準備就飛奔過來的這身行頭嗎?

“……說到完美的裝備……我有的也就只是這把‘干將’啊。”

“上一位大人可是只有‘愛’和‘毅力’哦。當然和事先什麼也沒有準備,兩手空空前來的人比起來,也是十分難得了。他還真是焦躁呢。和他相比,您要更加強大,並且還有愛和藍家的強運,胸襟內藏的引路之物,勇敢而又樂觀的信任著我和您那位佩戴著‘莫邪’的友人。大概您唯一欠缺的就是‘毅力’了,如果有了那個的話就更好了。”

最近總是被人說“缺乏毅力”的楸瑛有些惱怒的展開胸膛。

“不是的,我有啊!毅力的話當然有了!就算被斷絕關係了,我也還是藍家的男人啊!”

“啊?那麼像您說的那樣,即使可能會死亡,您也要繼續奮鬥囉?”

“……呃?”

巫女完全轉過身來凝視著“干將”,透徹的目光流露出冷峻威嚴的神色。

“‘干將’……聽到了嗎?是有毅力的呢。這樣就好辦了。如果他能冷靜的到這裡來,那麼這位藍家的人在你吸收他的精氣時,也就不會死了吧。他還沒什麼經驗,但是……就現在而言,這位大人已經很不錯了哦。就算只是一會,把他當做主人吧。來吧‘干將’,僅為了那關鍵的一次揮斬,請你甦醒吧……然後讓那個女孩,也再輕鬆些吧。”

她眺望著遠方,輕聲低喃著這些話。比雪還要白皙的美麗容顏,被深切的悲傷籠罩了一層陰影。

這時,直到剛才還安靜著的“干將”, 頃刻間彷彿做出回應一般開始發熱。

巫女憂鬱的眼中露出悲哀的笑容,悄無聲息的把她旋轉的紅傘遞給了楸瑛。

“我把這個給您。從‘外面’來的藍家的人……謝謝您……來救珠翠……。南風預示著夏日將至,甜美沁涼的水……好懷念啊,九彩江的風。請您繼續信守著昔日古老的承諾吧。沒關係的……如果是這樣,不會只因為一個人的惡意,之前的一切就都蕩然無存的。努力不懈的話,最終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好似孩子們的搖籃曲,又好似歌聲一般的輕柔耳語。楸瑛感到一陣眩暈,按了按眉心。他忽然意識到他正拿著那把紅傘。

古代巫女裝束下的那張如花容貌,露出魅惑幽豔的微笑。

楸瑛拼命的搖晃著頭,想要驅散腦中的混亂。

“……我還沒有,問……您的……名字。我叫藍楸瑛。您……呢?”

“不錯的名字。我的名字,嗯……很久以前,我被稱呼為──好像是……。”

女巫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楸瑛的胸膛。雖然沒有猛地被推飛,楸瑛還是向後退了幾步。

不對,他剛想踏回來,可身後剛剛走過的雪道已經消失不見了。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他的腳確確實實地懸空了。至今從未感受到到,一瞬間奇妙的浮遊感。

“……咦?”

突然,他進入到了“某個地方”。不對,是掉進。好像確實地被捲入了雪中,周圍的風景忽然變暗了,他的身體彷彿被擊中般落向了某處。

“咦咦────?!”

紅傘好像是追隨著掉落的楸瑛一般一同下落,上面傳來了巫女的聲音。

“如您所願,這就是最近的路。紅傘就在這裡,加油吧。搭乘著來自‘外面’的溫暖南風……請您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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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怎麼這麼難纏啊!”

秀麗邊喊邊全速在走廊上奔跑著。跑在她旁邊的璃櫻低聲說道。

“……一邊叫一邊跑的話,會更累的哦。就算不累雪也會把熱氣給奪走的。”

“你用不著那麼冷靜地指出這點啊!大家一聲不吭地光在跑太沒勁了吧。”

“為什麼?不是最正常不過的嗎?”

“那樣的話不就像懲罰一樣嗎?而且我們還被追殺啊。要是不叫的話,豈不就像被牛頭馬面在後面押著有氣無力地前往地獄嗎。我說啊!璃櫻你不是說‘馬上就到’嗎!?現在已經過了上午了啊。怎麼回事!?”

“不過是從早晨到上午,本來就是‘馬上’吧?……真實的,城裡人就是這麼弱……”

斜眼看了眼喘氣不停的秀麗後,璃櫻迅速將視線轉向後方,正看到迅又把一個“暗殺傀儡”打昏過去。多虧了迅,兩人才能進行這種悠閒的對話。這些號稱幾乎能一人滅掉一個小隊的本家精銳“暗殺傀儡”,卻被迅像嬰兒一樣輕易解決。雖然他按照約定沒有殺了他們,但即使讓他們昏過去也好綁起來也好,同伴也會一個個解救他們然後再度追上來,因此追兵完全沒有減少。

即使如此,迅和秀麗也什麼都沒說。璃櫻心裡非常感激這一點。

“就算不是城裡人,這樣從早到上午一直跑啊跑啊跑啊地才能到到達的地方根本不叫‘馬上’啊!啊─累死了。超累啊。哼,回去的話一定要讓葵長官給我特別工作津貼!這超負荷勞動也太不合算了!!”

……唉,雖然也有很多其他的抱怨啦。

“不是也間隔休息了不少嗎。…………我說妳,是不是性格轉變了啊?”

“只是回到了和璃櫻相遇之前而已。啊啊我已經不想再逞能了。抱歉我其實是這種性格。”

“……不,妳還是這樣,比較好。”

璃櫻所知的秀麗,總是看起來像在忍耐著什麼似的。雖然覺得她不會說洩氣話這點很好,但總讓人覺得很危險。也跟她說過“稍微依靠別人一點”這樣的話。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但秀麗的心中似乎總算擺脫了什麼東西。

(……是從和父親見面之後吧……。明明被說成那樣為什麼還這麼…… 真是奇怪……)

父親對待秀麗,也沒有做出璃櫻所擔心的反應。父親的心中,似乎也有了那麼一點改變,總有這種感覺。

(父親大人……對“薔薇姬”的心境好像有了什麼變化啊……真是容易看透)

過個十年能有點改變的話,那麼再等個十年,也許又會有些什麼變化。一這麼想,總覺得有點奇怪。就當他是烏龜,關於父親的事情還是慢慢耐心等吧。好在不管對璃櫻還是對父親來說,都還有等同的時間。要放棄希望,還太早。

等回過神來秀麗已經不在身旁。回頭看去,只見她汗流浹背地停在那裡,撐著膝蓋喘著氣。那樣跑還邊說話會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返回秀麗身邊,璃櫻向後看去,所有追兵都已經被迅拖住了。看起來有時間休息一下了。

“誰讓妳邊跑邊喊的。休息一下吧。”

“……璃櫻你……將來的話,估計連藍將軍都不是你的對手呢……”

“啊?那傢伙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但可比你想象得強得多啊。真費解。”

“不、不是說這個啦……唉,算了。不過到底怎麼辦啊。就算到了大圖書館,要是那些人亂來的話,也根本查不了東西啊。”

嗖地一下,璃櫻如夜的瞳眸中抹去了一切感情。

“……如果做出那種事,他們就不再是縹家的人了。”

“璃櫻?”

“伯母大人……雖然是個毛病很多的人,但在學問上卻是個無可挑剔相當厲害的人。在縹家男女都會讀寫是很平常的,所以在‘外面’碰到連名字都不會寫的朱鸞時我非常吃驚。不論男女還是身份高低,只要到了大圖書館,誰都可以隨時去看想看的書,隨時都能學習。我還真不知道,這種事只有縹家才可以。”

漣和璃櫻,都是這樣在圖書館裡排解孤獨的。曾一直以為這很平常。

秀麗的眼睛突然睜大了。終於明白了,璃櫻見識廣博的理由。

“……璃櫻,那個,真的很厲害啊。怎麼可能。……是瑠花姬做的?”

“是的。伯母大人把大門全部開放。羽羽曾說,這裡接受‘外面’的學者和知識,不斷收集戰爭中遺失的珍貴書本。”

她說──給我學習更多的知識、思考,然後去救助“外面”遭難的人。

那是多麼貴重的話啊。璃櫻到了“外面”才第一次知道。

“要是在裡面打架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那種人已經不是縹家人了,而且那樣也等於已經做好覺悟連伯母大人都當做敵人了。如果沒有追到大殿裡面的話,就說明雖然他們有接受某人的命令,還姑且隸屬於伯母大人。從這點就可以區分出來。”

“原來如此。”

後面傳來追上來的迅的聲音。似乎夾雜著些笑意。

迅追上來的話就可以走路休息,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這樣。很久沒有全力奔跑到呼吸困難了,膝蓋直打顫。全身是汗,又擦了擦額頭。外面仍然在降雪,一瞬間就冷下來了。

背著那樣的秀麗,迅和璃櫻並排走在回廊上。秀麗一開始也拒絕了三次,現在也樂得輕鬆。要是到了那裡卻沒了體力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璃櫻啊,那個大圖書館,究竟在哪兒啊。不是很大的嗎?”

“早就已經進入領域了。”

迅和秀麗咦同驚訝了。……什麼?

確實週圍不知何時起都是類似構造的迴廊,按照璃櫻的指示從右跑到左,已經過了足有十座以上巨大的宮殿了。在穿過三個宮殿的時候,要是沒有璃櫻絕對會無法回到原來的宮殿而放棄。現在左手邊是一大片像森林一樣的庭院,右邊則是一排等間距的門並列著。話說回來走廊本身就像貴陽的大馬路一樣寬敞,頂多只是茫然地感覺那是“右手等間距的門”,就算有時候打開看看,裡面也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還在想這要是客房的話也太暗了吧之類的。

“……不會吧……?”

“那扇門的對面全是書。我們經過的宮殿也全是書庫。不用擔心,我們早就進入學術研究區域了。總之現在能看到的幾十個屋簷全部都是大圖書館。”

“不是吧!?”

“不會吧!?我到現在費了多大──”

得知迅很少見地真的吃了一驚,璃櫻嘿嘿地笑起來。

“……是啊,妳想說,至今為止不管怎麼找,連個影子都沒看到過是吧。”

“…………正是這樣。”

“真笨啊。跟我說不就行了嗎。我不是說過嗎,誰都可以自由進入,但這片區域需要許可才行。特別是‘外面’的人。要是擅自把貴重的書籍帶出去就困擾了嘛。‘外面’也是,從一個鎮到另一個的時候,在關卡也要出示通行證才能進入的吧。也不想讓那些偷偷摸摸的人進去吧。和那個一樣。我猜你大概是想繞個遠路,卻一直在同一個地方一層層地來回轉。現在因為我在一起所以沒事啦。”

迅一副丟臉的表情抿著嘴。

“居然是白費力氣啊……。也就是跟人們會在九彩江迷路的道理差不多囉?”

“大概吧。聽說一開始只是施了些簡單的障眼法,不過畢竟從初代起就由代代大巫女和術者不斷改進,到了現在就算簡單也變成了誰都破解不了的強力法術之一了。”

“……喂,璃櫻……那為什麼還要跑呢?”

“不是想看蝗災資料嗎。那要在更前面的宮殿了。嘛,馬上就到了。”

迅和秀麗都繃緊了臉。璃櫻的“馬上”是最沒有信服力的。

嘿嘿地跑過璃櫻所言的層層回廊,到了晌午前,突然砰地一下撞進一扇門。

秀麗和迅也跟著璃櫻衝了進去。衝進去後過了片刻,三人都靜靜地等著。

但是“暗殺傀儡”並未追上來。璃櫻手抵著下巴思考著。

(……嗯?沒有進到裡面來嗎。就是說雖然違抗了伯母大人的“命令”,但“主君”還是沒變的意思嗎?這樣的話……)

感覺到迅的視線,璃櫻停止思考。總感覺好像全都洩露了似的。

“……唔、哇……”

耳邊傳來秀麗呆呆的聲音。

回過頭去,秀麗一副靈魂出竅,好像各方面都絕望了似的表情。

“怎麼了。紅秀麗,你不是喜歡書嗎?父親不也在管理府庫嗎。”

“…………我是、喜歡……但這相差也太大了吧!!就光是這個宮殿,幾乎可以裝進整個府庫啊!?等下、要、要從這裡、開始找嗎!?就我們三個!?”

就連司馬迅,也一副從未有過的困擾表情,從上到下從左到右轉了個遍,結果還是一言不發地撓起了後腦勺。真是令人無話可說。

“不。不止這裡。地層階那裡還有藏書,從那裡開始。”

迅和秀麗都僵住了。咕嘟,呃咳地兩聲,同時將視線落到地上。

“………………地、地層階是、不會是、這下面……?”

“沒錯。地層階就是原來的隱者之塔。古老的書幾乎都在地層階。竹簡啦、木簡啦、書本之類,一大堆……。蝗災這幾十年都沒發生過,所以我估計在下面。啊、有目錄的。確認之後再去吧。”

秀麗和迅有氣無力地跟在璃櫻後面。

“就算有目錄……不是那個問題吧……”

“等找到了,蝗災已經結束了的話可笑不出來啊……”

感覺要花上一百年啊。二人心中悲嘆道。

追上璃櫻後,發現他露出一副奇怪的困惑表情。

“怎麼了,璃櫻?啊、該、該不會、沒有吧!?”

“……不是。有的。但是,明明蝗災幾十年都沒發生過,我卻記得讀到過好幾冊,雖然現在才覺得奇怪。也就是說,並不是被埋在誰都看不到的地層階裡,而是之前或許就有誰看過。我可不是因為喜歡蝗蟲什麼的。”

秀麗和迅的表情啪地一下明朗起來。

“剛才、稍微安心了點啊。誰讓璃櫻總是看些奇怪的書啊。”

“我也是。你明明是個小孩怎麼會知道蝗災呢!?我本來這麼想啦。保持普通就行了。楸瑛那家伙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追著女孩屁股後面跑了。真是太不一樣了啊。”

“…………你們,究竟是怎麼看我的啊……”

璃櫻至今都暗暗相信身為那樣怪異父親的兒子,自己已經算是很普通的孩子了,結果卻遭到相當大的打擊。不對,應該原本就是比較的標準搞錯了才對吧。

“聽著、繼續!……剛才調查了一下,果然在十年前,有人借過所有有關蝗災的書籍。十年前借出過的書籍的話,應該很容易找到。說不定,一起放在什麼地方了。……但是,為什麼這傢伙在十年前就這樣有重點地查找過蝗災的資料呢……?”

“沒辦法知道是誰借的嗎?啊、目錄只有日期啊……”

“‘外面’的人規定要寫名字的,但這貌似不是外部而是縹家的人啊……”

有種奇怪的感覺。也許,只是縹家有這種,單純地突然對蚱蜢蝗蟲之類的產生興趣就去調查了的變種存在也說不定。但是,卻感覺像是知道璃櫻等人會來調查,故意等在這裡似地,一種奇妙的感覺。

“算了,先看目錄吧。”

這麼說著,秀麗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目錄──不禁流下冷汗。光是首字母是“蝗”的就有幾十個。要是調查“飛蝗”又會跑出不少,“天災”或是“蟲害”也貌似會接二連三地跑出來。而且,恐怕這些數量沒有記錄在目錄上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單是一、一個個確認內容,三個人分頭工作也是相當大的數量啊……。而且……有一半都是用古語寫的……不會吧……這不是連讀都讀不了嗎!)

璃櫻像是在找什麼似地一頁頁地翻著目錄,過了不久便皺起了眉。

“事到如今再從《蝗災的歷史》開始讀也無濟于事吧……。這樣的話就真的只是浪費時間了。……那個,到底是什麼書呢。植物相關的話,就更花時間了……”

“嗚嗚、好想哭……‘那個’,是什麼啊?”

“……要是,沒記錯的話,有個對付蝗災的特效藥!記得哪裡有寫著的……吧……?嗯、當初想著那樣的話就算‘無能’也能派些用處,看到過。所以父親大人才會中斷那麼嚴厲的斥責吧。我想確認那個。”

“蝗災的特效藥!?”

秀麗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人類什麼都做不到,這應該是“外面”的常識。要是發生的話就完了,沒有解救方法。只能等待死亡。

──然而,璃櫻卻說有方法,縹家的話也許能做到。

“喂、就、就是那個啊!我找!我熬夜也要找啊!!就算有幾萬冊我也找!就算一點點也好,還記得別的什麼嗎?那個植物是什麼?”

“……是什麼木……之類的吧。最初原產自南部地方……但是,沒有用在蝗蟲而是別的什麼上面……?不行,已經盡力了……想不起來……”

就在此時。雖然翻著目錄,卻有點心神不定的迅嘆了口氣。

“……是南楝。”

璃櫻和秀麗看向迅。迅再次重復了一邊。

“南楝。藍州就是那麼稱呼的。作為除魔之木很有名。藍州原產。”

璃櫻眨巴著眼睛驚訝不已。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了,真不可思議。

“……就是它。沒錯……雖然是楝檀科,卻只能在藍州以南的地方找到……”

秀麗看了看璃櫻和迅。迅的老家是藍門第一司馬家。土生土長在藍州──。

“哎、那麼……璃櫻所說的南部地方是……藍州?”

“是。藍州雖然沒什麼蝗災,但雨多炎熱。蟲害非常多。但是只要種上這個南楝,害蟲就完全不會靠近。煮樹葉也行,煮樹皮也行,煮樹根也行,種植也行。簡直就是萬能。煎了後喝下去包治萬病──真的啊──把煮好的湯汁撒出去的話,不管什麼害蟲都不會靠近。──最強的除蟲防蟲效果,而且還是萬能靈藥,從以前就作為藍州的除魔神木超級有名。雖說除魔,指的就是除蟲啦。”

“除蟲……蟲──那麼,蝗蟲也可以!?”

“……大概吧。藍州幾乎沒有蝗災,或許不止氣候和水土的原因,也跟到處種著南楝有關吧。藍州雖然也有種大米,但實際上蚱蜢、蝗蟲、虱子之類的災害比起其他州要少得多。……從以前起,藍州的農作物就經常會放些煮好的南楝汁。為了除蟲啦。而且不僅能防蟲,對人體和作物也沒有任何影響,簡直就是難以置信的超完美萬能藥啊。……還被稱作‘天賜之木’呢。”

“……等下,迅,那個──你早就知道這一點吧?”

迅輕手丟開目錄,獨眼突然瞇了起來。

“啊啊,知道。……沒辦法,再亮一張我的王牌吧。沒時間了。”

秀麗咬住了嘴唇。真是,完全就像楸瑛所說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亮牌。而且讓他亮出手裡的牌的,不是秀麗也不是璃櫻,而是時間。跟外表完全相反簡直是擅長軍事類型的人。

“──我想璃櫻讀過的書的內容,我應該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現在’的情報。我想看這十幾年以來縹家積累研究下來的最新的蝗災情報。”

“十幾年……?”

剛才在目錄中所看到的有關蝗災的書被集中性借出正好是那個時候。

“該不會,那個借書人是你──不,但是……”

對藍州司馬迅做過若幹調查的秀麗,突然想起了報告書的內容。

“十年前,迅……‘司馬迅’應該還是平安無事地生活在藍州才對啊。”

“是啊,在這裡借書的不是我。但我知道,借的人是誰。雖然沒見過面,但知道名字。我能這麼清楚蝗災的知識,也多虧了那個人。那個人在十幾年前,在這個縹家──大概就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埋頭徹底搜尋了所有蝗災相關的書籍,進行調查,並把所得的信息抄成幾百個書簡讓人寄了出來。而且那些書簡現在仍保存在‘外面’,我就是一直在讀那些大量的書簡才知道的。所以我就算不找也知道比璃櫻讀的幾本書更多的知識。”

璃櫻不禁困惑起來。借了那些書的,毫無疑問是縹一族。是縹家的人。

十幾年前,縹家的某個人,寫下蝗災的詳情送到了“外面”?

“搞什麼啊……。到底是誰,為了什麼?”

迅似乎想說什麼,少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道。

“……應該聽說過吧?……十幾年前,有過一段時期具備了一切會引發蝗災的條件。還發生過好幾次小型的歉收和旱災。雖然現在知道那是容易導致蝗蟲大量產卵的條件,但當時並不清楚。不過,當時的禦史大夫從史書中得知,如果那種氣象持續下去會引發蝗災。很不幸,公子之爭開始前後,中央也發生動亂了。”

秀麗有了反應。……那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回憶。當時確實是連年歉收。

“藍家缺席,第二公子流放,戩華王也臥病在床,又爆發了公子之間的骨肉相殘。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再發生重大蝗災的話……糟糕透頂了。可不止人口減半那麼簡單。”

秀麗不禁打了個寒顫。那個時期本就在鬧飢荒,要是整個國土發生蝗災的話──。

現在,秀麗或許已經不會活著站在這裡了。

(那個時候,蝗災的預兆──?)

秀麗至今為止,都以為那個連淚都枯竭的幾年,都是因為公子和官吏之爭導致的。以為是因為沒有一個高官們出來援助。現在也這麼認為,這也是為什麼自己會對以清雅為首的“貴族”們產生隔閡的原因。那毫無疑問是人生最悲慘的數年。但是……或許並不是最糟糕的吧。也許有可能,會發生比那更嚴重的情況吧。迅是說,並沒有發生那種情況,是因為誰阻止了吧。那是,秀麗根本沒有考慮過的可能性。──會有比那更可怕的情況出現。

背脊……不寒而栗。下巴也微微顫抖起來。迅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很遙遠。

“當時的禦史大夫,和縹家取得了聯系。因為他斷定只有擅長災害和學術研究的縹家,才可能有辦法。和現在的理由完全相同。在縹家接到聯系的那個人,立刻來到這裡,借了成堆的書,調查之後,不斷寄出了幾百件文件。應該就是這麼回事。”

璃櫻漆黑的目光,筆直地射向迅。

“那個,不是伯母大人吧?也不是父親大人。為什麼,你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為什麼,你想知道?是誰都無所謂吧?”

“我想知道你不、願、說的理由。為什麼不說名字。因為跟我有關才說不出口,對嗎?……你一開始說了‘受了某個人的命令來到這裡’對吧。是被那‘某個人’命令,不能說嗎?”

迅粗魯地抓了抓腦袋。

“…………你,知道自己母親的名字嗎?”

璃櫻和秀麗都因意想不到的提問而呆住了。

“……我的,母親?為什麼要問那個。”

“聽著。我雖然在這裡和你沒認識多久,但我觀察過了。你,完全不知道母親的事情。不是嗎?不知在哪裡,也不知道名字。搞不好,你懷疑其實母親就是伯母花,所以大家才都很害怕什麼都不敢說。──對嗎?”

璃櫻向後踉蹌了兩步。──因為他說中了。那一點尤其被一族中的“無能”們,含著嫉妒竊竊私語地流傳過。而且璃櫻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眼裡只有“薔薇姬”。但“薔薇姬”二十年前就逃走了,而璃櫻出生到現在不過十多年。時間根本不符。最重要的是,伯母花對弟弟璃櫻有著異乎尋常的眷戀也是事實。

自己究竟是“誰”的孩子,沒有任何人告訴過自己,璃櫻本人也沒有詢問過。也暗暗察覺到過,在大業年間為了延續異能,血族之間不斷通婚過。如果問了後被告知就是這樣,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被告知如果不問就不說。但是,要是你隨便瞎猜,結果浪費了自己的人生的話,我也會後悔的。你想問的話,我就告訴你。自己選擇吧。你已經不是孩子了。而且頭腦也聰明。為什麼,會從剛才蝗災的話題,變成現在這個,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那也是我不能隨便告訴你的理由。”

璃櫻茫然地看著目錄的日期。十幾年前。他注意到了在那個年數中的,另一個事實。

或許正是公子之爭前後的年數。但同時那也是。

和璃櫻的年齡幾乎相同的年數。

一注意到,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調查了蝗災,並寄給當時的禦史大夫的,就是我的母親嗎?”

問了。接收到璃櫻的意思,片刻後,迅點了點頭。

“……沒錯。你母親,在十幾年前──確切地說我也不清楚什麼時候。在“外面”的公子之爭導致動亂的時候,嫁給了縹璃櫻。雖然聽說是,硬送上門的老婆。”

“‘外面’?是‘外面’的女人嗎?不是縹一族的女人?”

“在這個花女王萬萬歲的一族裡,哪個女人有膽子從花那裡奪走她弟弟嫁給他啊。那位公主從‘外面’嫁給璃櫻,成為了縹一族。她的父親,就是當時的禦史大夫。”

璃櫻瞪大了雙眼。縹家是封閉的一族。就連進入這片領地,都很少被許可。如果不到“裡面”來,根本不可能看到那麼多的研究和知識。

“……喂,該不會,就為了得到蝗災的情報,當時的禦史大夫就把自己的女兒丟給了人性喪失的父親大人和鬼畜姑姑的伯母這裡啊?”

“這個就不知道了。但就算如此,我也沒什麼驚訝的。我覺得很、符、合他。”

“──別開玩笑了!”

“沒開玩笑。你明白嗎?多虧了這個蝗災才被預防了。你的母親,嫁到這裡,調查了所有蝗災的情報,並寄了出去。等發生了再處理是最爛的下策。在發生之前就阻止才是最棒的上策,你的母親做到了。知道嗎,那個,原本應該是縹、家、的、工、作。雖然不知是不是為了那個才出嫁的,但嫁給永遠不會正視自己的男人,成為了縹家人,──你的母親做了本該是縹家的工作。比起連老爹都說服不了,又見不到花的現在的你要好上不知多少了啊。”

“────!”

正是、如此。

璃櫻無話可以反駁。無話。

“……母親的……名字是?”

迅瞥了一眼秀麗。察覺到秀麗早就注意到了,于是嘆了口氣,說出了名字。

“──旺飛燕。當時的禦史大夫,現在的門下省長官旺季的獨生女。”

“………………。啊?”

漫長的沉默過後,璃櫻嗤之以鼻道。

“別信口開河了。那旺季大人不就是我的親外公了嗎。”

“是啊,那家伙其實是你的外公啊。注意當時的禦史大夫啊。別逃避現實。”

“騙人!!那個、那個人是我的外祖父!?旺季…大人……,他多大啊!”

“年齡?……五十到六十吧?”

“別開玩笑了。父親大人已經超過八十歲了啊。為什麼外公反而年輕三十歲啊!!太奇怪了!!而且我十年前就生下來這點稍微想想也很奇怪啊。到底搞什麼啊。”

光看臉的話也沒什麼奇怪的,這麼說的話迅也確實覺得很多地方很奇怪。

“但是,這是事實。首先,你自己就是個證據。你,真的很像呢。”

“啊?和誰?”

“和旺季大人。思考方式這點、心直口快這點、明明很聰明卻笨手笨腳不善言辭,簡直各方面都一模一樣啊。雖然臉長得像父親,但內在絕對像外公。”

璃櫻想起了旺季。總是一臉嚴肅,對待小孩子璃櫻也毫不留情地叱責。但是,很不可思議地並不覺得討厭。因為好像自己被當做一個人而認同,覺得很高興。

(……那個人,是我的外祖父?)

旺季一開始就知道的吧。羽羽呢?

紫門旺家。不、但是,那家確實是──。

“璃櫻,抱歉過去的話題先到這裡。我說過了,沒時間了。多虧你母親把關于蝗災的貴重情報寄出來的關系,十年前的蝗災得以防患于未然。禦史台的指示雖然樸素但取得了最好的效果。不、這次也是,切實繼續那個指導的地區所發生的災害,也應該被控制在最小範圍內。但是,這次……完全失敗了。”

聽到這話,秀麗背上冒出冷汗。失政。是誰,為什麼,很明顯。

是──就是那、麼、回、事。

“失敗了。事到如今預防已經沒用了。必需轉變成盡早根除。”

璃櫻拼命地想把思考轉向蝗災的方面。

“根除──……”

“冷靜點,璃櫻。……也就是說,這麼一回事吧。十年前的禦史大夫旺季大人,得到了縹家的幫助成功預防了蝗災,而且禦史台就算現在不在這裡調查,也早就有了能派得上用處的情報吧。像南楝那樣。”

秀麗冷靜的語調,不禁讓迅瞇眼笑了起來。他沉默著繼續聽著。

“那麼,目前指揮蝗災處理的,大概不是葵長官,就是旺季大人。從剛才的話來看,他們二人也是朝廷中數一數二對蝗災比較清楚的,而葵長官肯定也以這裡的情報為基礎採取了對策。但是……那個情報充其量也只是十幾年前的東西,是這麼回事吧?”

璃櫻想起迅剛才的話。

“──我想璃櫻讀過的書的內容,我應該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現在’的情報。我想看這十幾年以來縹家積累研究下來的最新的蝗災情報。”

迅說過,接到命令要調查蝗災。

“是嗎。你想知道的,是‘那之後’──這十年間的新線索嗎。”

“沒錯。縹家十幾年前的情報當然正以現在進行時發揮著最高的效用。我讀下來也覺得很厲害呢。藍州的人都不知道,南楝居然對蝗蟲有效果。但大多是防除對策,不是根除。就連南楝,也只是除蟲,不是殺蟲。雖然吃下去的話確實會死,但蝗蟲也不是傻子,也會躲開不去吃。如果是卵或者幼蟲階段的話還好。只要一邊慢慢走一邊把煮好的汁液到處撒一下就行了。但等變成了成蟲成群地到處飛的話……效果幾乎為零。因為它們會飛到天上避開啊。”

確實如此。就算往天上撒最終也只是落到自己頭上而已。

“但是迅,關于驅逐方面,旺飛燕沒有寫到的話,……也就是說要麼就是連縹家也找不到有效地驅逐方法,要麼就是她沒來得及找到……對吧。──在那個時候。”

對秀麗小聲吐出的最後一句話,迅不禁苦笑起來。真聰明。

“沒錯,在那個時候。不過,並不是一點都沒寫哦。是有幾個根除方法,……而且非常、樸實啊。而且還是,必須要縹家總動員才能起效的。”

璃櫻觸電似地抬起了頭。父親停止呵斥的理由有好幾個。

正是因為,令人諷刺的是,璃櫻把縹家在緊急時刻的任務,可以說是強行扔給了這裡。

“……那麼,果然羽羽拜託我的……全部都打開,指的就是那個啊。──但是,可惡,不去說服伯母大人的話就真的不行啊。”

“等下。在那之前還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璃櫻。要是不那麼做的話,就完全不知道迅來這個學術研究區域的目的了。”

當時,在飛燕姬還在的時候所沒有的方法,沒找到的辦法。

“──迅說的,很對。如果飛燕姬的事情是真的話,事到如今再在這裡搜尋古書也根本沒時間了。禦史台也肯定把收到的資料保管在蝗災專欄裡了。只不過,不管那個有多有效,畢竟也只是十幾年前的情報。現在在這裡最需要緊急調查的,確實就是‘那之後’的東西。這十幾年裡積累下來的最新情報。”

“你說‘那之後’?”

璃櫻的臉有些扭曲。這十幾年的縹家,璃櫻也知道。他並不清楚以前的伯母。或許確實很了不起。也許她很自負,善于救濟,會獎勵知識的積蓄和探究。但至少這十年的縹家,隨著伯母的衰老,就像已經十分疲倦的老婆婆一樣,一切都處于停滯狀態。就連用以和“外面”聯系的仙洞令君也幾十年都沒有出現過,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也都不會運用知識去救助,只是毫不關心地在一邊默默旁觀。就算偶爾出手,也是以自己的利益為最優先考慮。就像淤塞的池水那樣慢慢地腐朽、枯竭一般。

這就是璃櫻所知道的“那之後”的十幾年。這樣的話,哪來的最新蝗災情報?

“那種東西……那才是,不管怎麼找,都有可能找不到的東西啊。”

“沒關系。沒有的話也沒什麼。”

秀麗沉著冷靜的聲音,讓璃櫻抬起皺成一團的臉。璃櫻自己也知道那樣只會令人發火,然而秀麗卻沒有生氣。

“就算沒有也沒關系。只要在現在所有的道路上,尋找最好的方法就行了。但是呢,沒有的話,就好好確認確實沒有。不確認的話,會後悔的。因為說不定會有呢。……璃櫻,蝗災就算到現在也是三大天災之一,一直被認為是人類無能為力,連防除都做不到的災難。我也不知道。璃櫻的媽媽也是,覺得會有就嫁到了縹家──僅僅是或許會有而已。只有這點是可以確定的。還有時間。”

“……唉?”

“雖然時間很寶貴,但還是有的。──葵長官和大官們,都幫我們把時間爭取出來了。”

連秀麗自己都對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感到驚訝。但是,說出來之後,那便成為確鑿的事實,緩緩地沉澱在秀麗心中。是的,還有時間。

“蝗災事宜是歷代禦史台的工作。現在的禦史大夫是葵長官哦。性格超級惡劣,又長著一張惡人一樣的臉,比死人還要冷血,不僅那張臉實際上也一副在幹壞事的樣子,……但是如果那個人是禦史大夫的話,就還有時間。他絕對不會空著手驚慌失措地東奔西跑摔跤跌倒什麼的。”

夏天時已經察覺到蝗災的預兆,並給蘇方下達了指示。

……自己知道,也認同著他吧。那個人作為禦史大夫的強大。無論何時,那個人也一定會一如既往地想辦法處理,是個就連事事都要反抗的秀麗,也不得不認同,名副其實的強大上司。

想法和主張都完全不同。但是,是他的話,就沒關系。雖然很不甘,但他就是那樣的人。

“──他絕對,會做出現在能做到的最好的指揮。用最好的方法,爭取最大限度的時間。而且不止葵長官。以悠舜大人為首,掌管四省六部的所有大官們,都肯定在盡自己的全力。就算找到的東西只能派上幾個小時的用場也好,現在就什麼都放棄絕對不行。”

秀麗說著說著,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不禁苦笑起來。……現在的話,就能夠明白,去年茶州疫病時的自己,是多麼放肆地在揮舞那傲慢的正義感啊。或許現在也沒多大改變。即使如此在那個時候,……秀麗也覺得自己當時確實在心中某個角落,從一開始就認定“上面的人”什麼都沒有做。所以才沒有跟任何人商量,擅自亂用粗暴的方式,將一切以事後承諾的方式硬幹到底。麻煩全轉給了悠舜,雖然並沒有後悔,但現在卻不認為,自己一個人如果不把一切做到完美,就全都會白費。

“沒事,還沒到最糟的情況。為了不達到最糟的地步,現在朝廷和官吏們肯定正在全力以赴地想盡辦法。……尤其是悠舜大人和葵長官那冷酷無情任意驅使人的樣子,我也親身體驗過……沒錯,現在大家肯定都在大哭呢。肯定都在被迫努力工作。當然,羽羽大人也是。”

聽到羽羽的名字,璃櫻吸了口氣。是的。羽羽也在努力。──確確實實地在賭上性命努力。

“……你相信他們呢。明明在禦史台被驅使成那個樣子。”

“相信禦史台!?感覺好像聽到這世上最奇怪的單詞呢……。不是,我只是知道而已。我也根本不認為朝廷裡所有人都會爽快地努力前進。但是,光是沒完沒了地抱怨,是不會妨礙到為了發蹟和功績而拼命工作的禦史台的。尤其蝗災還是禦史台的專利。要是失敗的話面子就要丟光了。嗯,絕對妨礙不了。肯定是全力以赴啦……”

一想到或許正在勃然大怒的冷血長官,秀麗不禁背脊發顫。太可怕了。要是自己在禦史台,現在肯定是被任意驅使忙得不可開交了。現在在縹家真是好啊。

“所以,沒關系的,現在還不會立刻變得最糟。時間是很寶貴,但還剩一些。璃櫻,那也是你的母親留下的緩期哦。真是厲害呢。她給了我們,找不到根除法的話就算,但要是找到了就能帶回去的重要的時間哦。”

在鐘聲敲了三下的沉默過後,璃櫻吐了口氣,點點頭。

“司馬迅……你想知道的不是防除,而是根除的意思,也就是說,想在冬天到來之前,把一切都搞定吧。”

迅微笑起來。璃櫻終于取回了知一察十、快速運轉的頭腦和冷靜。

“沒錯。到了冬天,蝗蟲就會冬眠。離真正的冬天,還有一點時間。堅持到那時,再從頭進行預防措施的話,今年的農作物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得到保護。僅是如此的話,靠現在所有的防除方法姑且能夠趕上。但是,我的主人可不是對一時湊合就能滿足的人。”

最後的單詞,讓秀麗和璃櫻產生了反應。我的主人。

“小姐,明白了嗎?”

“……我想,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吧。想讓蝗災只發生一次就全部消滅。他正在從各方面上,想把災害控制在最小。現在的話,我覺得可以做到。”

蝗災最糟糕的情況,如果發生一次,就會在幾年後再次發生。

就算今年保護住了,到了春天它們又會覺醒。集團性地成群飛舞,在各處產下大量的卵,那些卵又會在各地一起孵化成為新的群飛集團。蝗蟲不斷在各地增加群集,一邊集體飛行,一邊吃光蔬菜和糧食。

再怎麼防除,又會有無數的蝗蟲冒出來。如果沒有決定性的打擊,結果只會越來越壞。就算保住了今年的收成,明年春天種下的苗都被吃掉的話,肯定會成為歉收年。明年歉收的話,也就是後年能種的農作物的種子或者幼苗都沒有了。歉收開始惡心循環,圍繞著貯藏作物,商人以及各州的隱藏物資就會展開爭奪戰。(我實在是覺得這一段話本身就是個惡性循環= =|||)

是的,蝗災要是發生了就結束了。所以十幾年前,當時的禦史大夫才會到處奔走進行防除。但是,……這次失敗了,蝗災終于開始了。即使如此。

(那個人,完全沒有放棄。)

想到誰都沒想到的事。那個“誰”,在蝗災剛發生後的現在,把迅送到了這個縹家。

“……要是,能在冬眠之前把蝗蟲全部消滅的話──就不能產卵了。”

一邊說著,秀麗一邊感到背脊在發抖。

無法產卵的話,自然新的蝗蟲就不會產生。

而且如果產卵的群集不斷增加的話,蝗蟲的數量一定不少。要是能夠在它們集體飛行的數量增加之前,找到有效地根除方法的話。

那樣就結束了。想到這種可能性。要是找到了,就有了幹勁。

想讓蝗災,在只爆發一次後就終結。以人的力量,幹出這中聞所未聞的事。

“──真是厲害的,人、呢。”

從未如此感受到過,位于上位的力量,對于某件事的決心。

秀麗剛才跟璃櫻說了沒關系。說了還不是最糟,朝廷肯定,在採取最佳的方法,為自己爭取時間。爭取到,讓迅“獨自”在這個縹家,找到情報的時間。

(門下省長官旺季)

迅的最新蝗災情報所得的利,對于主人旺季──肯定是那個人──是必需的。是旺季用比禦史大夫的葵長官更高的權限將查找蝗災的對策全權委託給他呢,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願意承擔下來的。關于蝗災的知識和實際成績,不論怎樣只有這兩人最能勝任。而且如果能控制住蝗災,旺季和葵皇毅的名聲,也能在朝廷裡迅速躥升。

(這樣的話大概,劉輝的評價就會相反──……)

只有能抑制住蝗災的人,才是獲得八仙守護的真正的王。蝗災甚至被這樣流傳。

秀麗緊咬住嘴唇。

在禦史台調查了很多事情的秀麗,切身感覺到這股不安定的氣氛。那個人,也許有一天會和劉輝正面交鋒。或許,迅也是。一瞬間就會轉變形式的節骨眼,也許就在于這場蝗災究竟會如何。但是,那又怎樣。無法選擇什麼都不幹的那條路。

“……迅,我還是禦史。充滿謎團的你所懷揣的各種其他計劃我先不管,──關于這次的蝗災,我會全面協助你。如果能派上用處的話。”

迅瞇起眼睛笑了起來。是敵是友,是得失還是策略,是扯迅的後退,還是蝗災被完美消滅的話王就有麻煩之類,這些東西完全不去考慮,這個叫做紅秀麗的女孩,在最後切實地選擇了“官吏的任務”。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選擇了對百姓來說,最佳的道路。

“那麼,首先最緊急的,就是確認,這十幾年裡究竟有沒有有關蝗災的情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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