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舜突然走近茂盛的南天竹。
和最初與子美一同觀看時相比,紅色果實的數量已經減少了很多。
「……子美他……到底在哪裡呢?」
悠舜將目光投向了流淚般低語著的鳳珠。
鳳珠正注視著南天木的枝椏。
「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消失了呢?這樣子……就好像幽靈一樣……」
第六棟宿舍的子美房間,滿室都是蜘蛛網,連一樣私人物品也沒有。
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私人物品存在過的痕跡, 就好像這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子美就這樣消失了, 而死者則是接二連三地增加。
每當確定死掉的不是子美的時候, 鳳珠就會安下心來,但卻又一臉的無精打采。
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想些什麼,悠舜可說是一目瞭然。
「……不論子美是『誰』,你都想見他嗎?」
鳳珠在沈默後點了點頭。
他之所以毫不迷惘,想必是早已在內心反覆思量過了吧。
「如果對方做錯了什麼,就阻止他;如果有任何的理由,就盡力幫助他, 這才是……朋友對吧?子美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麼啊,還約好要去試膽的。」
悠舜露出了微笑。
鳳珠的話是正確的, 完全挑不出錯誤之處, 能真心誠意說出這種話的人真的是十分稀少。
悠舜伸出手指觸摸紅色的南天竹果實。
「……鳳珠,你知道嗎?南天竹的果實會一天一天地減少,明明沒有掉落,卻會一顆接著一顆逐漸地消失掉。」
鳳珠有些疑惑,輕輕地歪了歪頭。
「……因為被鳥給吃掉了吧?」
「嗯。然後呢,當紅色的果實全部消失的時候,就會有好事發生喔。」
「好事?」
「沒錯。對我、對你、對子美都是。」
最後的那個名字讓鳳珠睜大了眼睛。
當他正想開口詢問悠舜的時候,突然間傳來了某人 『反正都要殺的話,殺死鄭悠舜不就好了?這樣能上榜的名額就多出來了嘛。』
這樣不屑的低語聲。
鳳珠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到底在說什麼?
「頭腦再好,不過是個平民,兩腳又有殘疾,反正本來就當不了官的嘛!」
「老老實實地窩在家裡,好好過生活不是很好嗎?」
這已經超越嘲諷或說壞話的程度了, 彷彿是詛咒般的聲音,認真地在說『死了最好』。
鳳珠心想著要說些什麼,但嘴裡卻發不出聲音來。
手腳不由自主地顫抖,頭腦也變得一片空白。
因為太過害怕,連要看著悠舜都沒辦法。
就在他低下頭來的剎那, 從眼角流出了溫熱的淚水。
悠舜嚇了一大跳。
「鳳珠……沒關係的,我早就習慣了,你沒有必要哭的啊。」
從模糊了的視界彼方,鳳珠看見了遞向自己的南天竹樹枝。
悠舜肯定正像平常一樣微笑著吧?
早就習慣了……
這真是讓人悲傷、讓人──
好不甘心。
悠舜的腳確實是不方便, 也會有需要別人幫忙的地方, 但需要幫忙這點誰都是一樣的啊, 悠舜根本沒有承受這種惡劣態度的必要。
只要一想起悠舜一直聽著這種沒有同理心的話直到現在, 就非常不甘心, 眼淚怎麼樣都停不下來。
如果被欺負的對象換成自己,明明是絕對不會哭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鳳珠已經緊緊地抱住了悠舜。
「我討厭這樣。簡直比死還不甘心……」
悠舜極慢極慢地眨著眼,深深地呼吸。
不甘心。
那種感覺他明明早就忘記了的。
自從雙腳不良於行以來,一直擺在遠處僅止於眺望的某種東西, 現在不經意地被動搖了。
在鳳珠身後,悠舜看見了黎深。
他並沒有像平常一樣跳出來反擊干擾, 只是帶著奇怪的表情就這麼呆站著,
彷彿明知該有比還以顏色更重要的事,但他卻不明白那是什麼似的,就這樣一直站著。
──那天一整天, 鳳珠的情緒都十分地不穩定。
即使正在唸書,也會因為突然想起那件事而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我絕對要比那些傢伙考到更好的名次,把他們全都踢下去! 什麼名額的絕對不留給他們!」
多了一籮筐煩惱的鳳珠,對於自己長相的事,似乎已經無暇關心了。
「我們一起上榜然後出任官職吧!悠舜。」
悠舜遭到這出其不意的一擊,剎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承諾的只有參加國試而已啊,沒錯,就只有這樣。
「呃、對啊,如果能那樣就太好了。」
那天的黎深,臉上一直擺著奇怪的表情。
在悠舜身邊比平常坐得更靠近, 但就只是維持著這樣的狀態一直沈默著。
夜晚,當大家要各自回房間的時候, 黎深突然硬塞了某樣東西給悠舜。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是橘子。
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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