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蓝州前夜

今天,秀丽依然在向上司?葵皇毅低头恳请道。
“——求您了,让我去蓝州吧。”
每天都会上演这一幕,不知已经是第几次的恳请了。但是——
“你在说什么蠢话。”
见上司回答得如此干脆,秀丽不禁怯生生地问道。
“为、为什么您今天这样冷漠!”
“哦,你记性不太好啊。那么对于你与榛苏芳一同鬼鬼祟祟地爬到树上偷听孙部尚书说话这一报告,还有没有印象呢?“
“呜呜。”
这印象太深了,秀丽不禁冷汗直冒……被揭穿了。
但秀丽还是努力恢复了平静。
“哼……是谁作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报告。我当然没干过这事。
“是吗,那你也不会说什么,孙尚书是假装不在,这种话吧。”
“呃。”
“这么说来,无视我的命令的你被除名了。我说过,兵部侍郎的案子我会查的。你自己选吧,是除名,还是装作没看见。”
“~~~~~~葵长官!”
秀丽再也忍不住了,她逼近葵皇毅的机案。
“他这趟‘外出’也显得太刻意了吧!?很明显是为了逃避御史台的追查啊。我们被人贬低了,这样您也觉得无所谓吗!”
“无所谓啊,我可不像某个小姑娘似的为了面子而工作。”
这下秀丽完全无法反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抓住不放。
“面子还是要顾及的吧,顾及面子的葵长官大概会变得很帅的。”
“什么叫大概,新人别口出狂言。”
“新人不能随便说话吗?”
“当然,这是从古至今流传的常识啊。”
他没有给秀丽留半点余地。秀丽觉得后半句话可能一定有问题,被皇毅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是正确的了。自己最开始用的“绝对”,却在最后又加上了“可能”。
“不是这样的!我、我是说我已经放弃追查兵部尚书的案子,现在让我去蓝州……”
“你实在是不擅长说谎,我早就看出来你接下来要干嘛了。我知道,你不甘心,总在兵部周围瞎转,还偷偷调查兵部。向要偷偷行动的话就吧动静弄得小点,笨蛋。”
“……”
秀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透视能力,如果没有的话秀丽倒觉得不可思议。
皇毅轻笑道。
“蓝州的前州牧应该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孙陵王吧,你的目的是他?”
“——”
秀丽无言以对。
一切都被看穿了。秀丽的如意算盘早就被他识破了。
秀丽咬紧了嘴唇,现在之有坦白了。她躬下身子低下了头。
“求、求您了,让我去调查吧。”
“不会乱来吧。”
“事态已经不允许我乱来了。”
“最底层的小喽啰又能为伟大的我做出什么好事。胡话还是少说些的好,太过纠结这案子就连傻瓜都会连累的。我可是在保护你唯一的优点啊。”
皇毅看上去虽然很沉默,但损起人来却相当尖刻,而且因为他的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不到事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明天再来吧——秀丽放弃了,不情不愿地打算转身离开。
皇毅的手指轻扣了扣机案,秀丽微微抽了口凉气。
“……好吧。不过出发的时间得我说了算。”
“啊——”
“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作罢。”
秀丽的脸上顿时大放异彩。
“谢谢您!啊,对了,那么——”
秀丽将手伸入怀中,犹豫了片刻——将一直藏在怀里的书函取了出来。
“终于用到这个了!请签名按印。”
皇毅无语地扫了一演书函。
像是无奈到极点似的,皇毅叹了口气,将笔拿在了手里。

“啊?去蓝州?明明每天都是被骂回来的啊?”
午时,秀丽前往府库调查,随后在休息用的桌上打开了食盒。
“嗯!但也不是马上就能去,要等长官下达许可。”
“下达许可?也就是说长官认输了?”
苏芳自言自语道。从旁人看来,秀丽和皇毅每天的战斗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到后来御史大夫门口甚至贴上了“红秀丽入立禁止”的字条。不过秀丽说“那么不站着进去就可以了?”,居然匍匐着进了屋子。葵皇毅见状第二天就把字条揭去了。他还问秀丽“你是什么动物啊”,表情相当有趣。
(灵机一动啊……)
想起这个,苏芳不禁笑了出来。
“……狸、狸狸。”
“嗯?”
其实秀丽想让苏芳和她一起前往蓝州,但苏芳现在和父亲二人一起相依为命,苏芳一走,他父亲就只剩一个人了。整个行程算上来回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月,就算苏芳的工作是帮助秀丽,也不能——
苏芳平时带的都是饭团,今天却很少见地带了出汁卷。秀丽吃了一惊,虽然那出汁卷有些焦了,但卷得很不错,不像是新手做的。
于是秀丽急忙将话题移到出汁卷上。
“这、这个看上去很好吃呢,你邻居做的?”
“不,我觉得,应该是我妈妈做的。”
秀丽顿时瞪圆了眼睛。苏芳的母亲应该在盐案中失去了一切,然后——
“爸爸把她捡回来了,在工作结束回来时发现的。妈妈家里因为在当地卖盐时往里面参白糖被朝廷外治了,她没有了可去的地方,父亲又觉得她是原配,所以没法不管她啊。”
失去了一切的母亲呆呆地坐在路边,曾跟过不少有钱人的母亲毕竟记得最初的丈夫的脸。父亲贫穷却风度翩翩,母亲因为厌恶他的贫穷而偷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仍下年幼的苏芳和别的男人跑了。或许是回忆起了这一段,她看到渊西的瞬间挥了挥手,对他叫道,想笑你尽管笑就是了。
父亲没有在乎母亲的冷脸强行将她带回了家中。看到这样的母亲时,苏芳已经无法将她和那个奢侈的贵族夫人联系起来了。她身上肮脏,原本美丽的容貌也变得认不出了。
母亲在见到苏芳之后大惊失色。她一定没有想到,眼前这名俊美的青年男子,就是曾被自己抛弃的亲生骨肉。
母亲避开目光,浑身颤抖。
苏芳知道母亲已经不可救药,但他也不打算再给她任何打击,所以他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母亲一开始什么话都不说,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父亲会去找她说话,给她送去饭食和衣物,却总被泼冷水。苏芳在一边无奈地注视着父亲,没有出言阻止,也不打算和这事再扯上什么关系。他并不是因为害怕父子二人一同劝说母亲会过于放纵她,而只是单纯的没有精力去管她。光是阅读法律相关的书籍和帮助秀丽进行工作已经筋疲力尽了。
苏芳和渊西分担了他们并不擅长的家务,每天都会出门进行的工作,但从某天起开始出现了一个奇异现象。母亲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当他们回到家时——
“啊,真不可思议,比如撕破的袖子被缝好了,衣服也被洗好熨平叠得整整齐齐,食具也洗干净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厨房里放着这个出汁卷鸡蛋……干吗,你可别夸她是个好妈妈。”
秀丽笑了起来,苏芳瞥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有个好爸爸。”
“爸爸忘记了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现在还乐呵呵地做出出汁卷鸡蛋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不过爸爸是笨蛋,妈妈也是,所以我也是笨蛋,很容易理解的一家人哪。”
虽然苏芳并不认为母亲会做家务,但想来当年身为贫穷贵族与父亲政治结婚,在少女时代应该也做过不少家务吧。
苏芳将出汁卷放到口中,接着说道。
“所以我可以去蓝州啊,他们毕竟以前是夫妻,两个人一起过上几个月说不定关系就能变好了呢。”
“真的!?谢谢你,狸狸!”
或许被她这份真挚而感动,苏芳愣了一愣。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这样一来护卫怎么办,总不会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上路把,怎么看都是在等人来抢钱啊。时不时要去拜托那个竹笋家人?”
光是想到这点苏芳就浑身一颤,难道又要过一遍那种恐怖的时间吗——
秀丽隔着衣服按了按怀中皇毅签了名的书函。
“关于这个让我考虑考虑。对了,出发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对了,我得去问问十三姬有关凶手的事情的事情。还有,要读这些书——”
苏芳将目光转向身边堆成一堆的书本。
这时,只见不知是谁将最上面一册取走了。
“贵族录,你打算干什么呢,小姐。”
秀丽顿时没了力气。、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在吃饭时间赶来呢,晏树大人……现在桃子的季节已经结束了,想吃桃子得等明年。”
晏树耸耸肩,明亮的茶色眼睛笑了起来。
“真意外,你认为我是被桃子吸引过来的?”
“不是吗?”
“呵呵,难道你不想认为我是被你吸引来的?太可爱了,当然是因为这个啦。”
当然是因为这个啦,不知指的是桃子还是秀丽。如果回答得不好就会被他抓住把柄,擅于对这种模棱两可的问题做出回答的人,会被皇毅评价为“巧言能舌”。
秀丽嗯嗯的回答着,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非常可爱,晏树笑了。
“对了,你刚才说蓝州什么的,你要去?”
“您耳朵真好,真是,因为工作我要去一趟。”
不知为何,晏树像是吃了一惊似地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这是皇毅的命令?他叫你去蓝州?”
“是的。”
晏树明亮的双眸染上了思虑之色。
“哈……皇毅居然会做这种事。”
秀丽注视着晏树……可疑,于是她开口问道。
“……晏树大人,真难得能看到您认真的表情,和平时不同,现在很帅哦。如果能告诉我您在想什么的话,就更帅了。”
这时的晏树露出了一个具有必杀效果的微笑。
“小姐喜欢我认真的表情?那么看来我得偶尔严肃一下了~”
完全偏离了谈话主题。晏树是个棘手的强敌,什么都不肯透露。
晏树忽然(自说自话的)取了食盒中的枣子放进嘴里……她一直都觉得,晏树的内在和外表差得太多,其实非常能吃。
“对了,你弄来这么多贵族录,打算干嘛?”
“……打算在去蓝州之前对贵族有所了解……”
以前与她同期的碧珀明曾对她说过,了解贵族间的关系对她没有坏处。
明白了那个自称隼的独眼男人与蓝家有关之后,秀丽第一次有了兴趣并着手调查起来。秀丽可以说是与红家绝缘的,她与家族或血脉无关。但在这个名为朝廷的世界中,秀丽才是异类。她觉得稍作了解后启程,比一无所知来的强。
但一开始调查后她发现血缘关系简直是一团乱,没有比这更复杂奇怪的了。


秀丽努力挤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晏树大人,您不愿意帮助一个开朗但却陷入困境的女孩吗?用笑容作回报如何?”
“虽然非常可爱,但不行。如果你为我拉一曲二胡的话,我就帮你。”
晏树难得自己提出了要求。听见二胡这个词语,苏芳抬起了头。
“之前皇毅吹龙笛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吹得是在太好了。”
“这样说来……那葵长官的龙笛,简直精彩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想来,那位葵皇毅吹奏龙笛的样子只能让人用“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来形容。因为从那之后别提什么吹笛子的身影,就连那龙笛都没有再出现过。
“皇毅和我不同,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少爷,名门葵家只有他一个人幸存。”
晏树指着某本书中被涂黑的地方。
“他们家族历史悠久,却被先帝陛下诛杀全族,剩下的只有皇毅,以及传家的龙笛了……”
秀丽听到这出人意料的话语,不禁吃了一惊。
“被诛全族……为什么?”
“理由根本不重要,小姐。重要的是,这是先帝陛下的决定。陛下决定灭他们一族,然后实行,仅此而已。不过在陛下动手前,葵家人都先后自刎了。能够轻松做到这件事的只有王和彩七家,也就是拥有绝对权利的特别八家。他们中就算有人谋反也不会被灭族。”
“……”
“那时,像葵家那样被灭门的贵族多到数不清,清雅的陆家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而红家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所以,现在红家才能带这财富权利和名誉幸存下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也是受此恩惠,现在才会站在这里的。”
据说清雅的陆家由于肃清而败落了。
秀丽开始明白为什么皇毅和清雅会一直叫她“不要总说漂亮话”了。
“而捡拾了这些被舍弃的贵族的,就是我的上司,旺季大人。”
在秀丽最为在意的“紫门四家”中,晏树先指出了旺家。
“门下省侍中?旺季大人的血统非常有趣,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他是个,怎样的人?”
“旺季大人?虽然是个很复杂的人,但这么说呢,有种最后的贵族的感觉吧。我觉得不会有哪个贵族比他更像贵族了。”
“像贵族?”
见秀丽一脸疑惑,晏树微笑道。
“是的,那个人就算一文不名也还是贵族。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其他的你就自己去确认吧……他和我的底子不一样。”
在吐出最后一个词语的时候,晏树的表情有些许落寞,好像不太愉快。
“……晏树大人不也是贵族吗?”
苏芳一惊。与凌晏树出生相关的话题,在贵族间是被禁止谈论的。
(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晏树凝视着秀丽,由衷佩服似地说道。
“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直接的问题了。”
“啊?”
“凌家确实是贵族,但我是凌家养子,不是天生的贵族。而且凌家和葵家一样,除了我之外已经没有别人了。”
晏树的语气还是那样优雅,但秀丽却觉得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般。脑中开始亮起了警示危险的讯号,告诉她不能再追问了。
秀丽咽了口唾沫,晏树则像瞄准了猎物的野兽一般盯着她。
“……刚、刚才您说旺季大人……像贵族,是在夸他吗?”
秀丽将话题引了回去,晏树见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中充满了“合格”的一位,秀丽觉得自己仿佛刚从狮口逃脱似的。
晏树作出“说得好”的口型,爱抚似的用手指轻抚着秀丽的头。
虽然旁人看来这是亲密行为,但对秀丽而言她简直就像徘徊在生死边缘一般难熬。皇毅所说的“惹恼晏树就立刻把你除名”这句话,秀丽此刻又回忆了起来。
而晏树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呵呵,你和清雅很像啊。”
“哈!?哪里像!?”
“清雅对于受到特别待遇的彩八家无条件地厌恶,而你讨厌贵族,因为你认为他们为了往上爬不惜使出卑鄙手段。所以‘像贵族’这句话在你听来是贬义的。”
秀丽没有回答……从争夺王位之时开始,她就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从没有干过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我也不否定。我和皇毅为了走到今天都付出了很多,能舍弃的都舍弃了,能卖的也都卖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就无法得到今天的成就,因为我想要变得伟大。”

注视着秀丽的脸,晏树笑道。
“所谓国试,不花许多钱是根本没法参加的。那时我和皇毅拥有的只有头脑和身体。我们不能像你那样,利用王和吏部侍郎来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记得你的考试费用,都是吏部侍郎承担的吧?”
秀丽深吸了口气,可是……因为这是事实,她什么都说不出。
苏芳将最后一口饭团放如口中。
“……晏树大人,您今天好像特别会欺负人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晏树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睛,终于发现自己在“欺负人”之后,他用手掩住了嘴。
“……糟了,因为有阵子没法见到她,不想让她忘了我……我的性格就是会不知不觉的欺负自己喜欢的人……会被讨厌吧?”
晏树用手撑着脸,秀丽从下方注视着他。他目光中的兴奋多过担忧。
就此,秀丽了解了整天胡说八道的晏树真实的一面。
“不会——您说的也是事实……晏树大人,其实您是讨厌我的吧。”
晏树笑着伸手玩弄起秀丽额角边的发丝,随后一把拉住。
“现在我可变得喜欢了不少,甚至已经会不自觉地想欺负你了。这是真的。”
晏树的话总让人弄不清是真是假。但今天很不可思议,秀丽觉得自己或许能过窥视到一点他的真心了。为什么是今天——秀丽凝视着晏树。
“……这和葵长官说要我去蓝州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晏树笑得更厉害了,他将缠绕在指尖的头发拉到唇边。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你会然我想把你据为己有的。”
“明、明白了,您是叫我不要再问了是吗?好,我不问了。”
晏树闻言啊了一声,像是很无聊似地撅起了嘴,随后按照约定,他将朝廷贵族的相关内容浅显易懂地告诉了秀丽。
秀丽也按照约定,为他拉了一曲二胡。
秀丽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在演奏二胡时,她想起了什么。
“……晏树大人,您好像总是很愉快呢。”
无论是谈吐还是与人交往,他总是显得慵懒,闲暇时间也很多,但从没听到他抱怨无聊。但如此年轻就当上门下省次官,就说明他在工作上花费了不少精力……不管他是在哪方面花费精力的。
“你是在和谁作比较呢~?”
晏树微笑着一语中的,秀丽吃了一惊。
“想要忘记以前的男人,展开一段新恋情是最好的方法。虽然我是个危险而邪恶的男人,但也算个好男人,所以如果愿意的话一定要选我,我们来开始一段成年人的恋爱。”
秀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最终迷惘了。
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晏树站起身,温柔地触碰了秀丽的脸颊。
“去蓝州路上小心,别再被无聊的男人勾引走了。”

晏树离开后,苏芳撑着脸颊呆呆地问道。
“……你曾经被无聊的男人勾引走过?”
晏树究竟知道些什么,秀丽只觉得冷汗直冒。
虽然不知道那算不算勾引,但的确,在茶州曾经差点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件。
“……是的……”
苏芳想到了静兰。没想到连那男人都不可靠。
(搞不好小姐是觉得没有高于自己的男性,所以大意了呢。)
不过尽管如此,他身上的冷汗此刻还没干。凡是谈论到凌晏树出生的人,都一个个被从政治舞台上“抹去”,这故事相当的出名。
以现在而言,想要不通过国试来出人头地是非常困难的。所以那些凭借资阴制进入了政界后拼命向上爬,最终得到了能与通过国试进入朝廷的官员相对抗力量的人们,他们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能力都是不容小觑的。他们和以前那种靠着家族爬上来的人不同,是靠着在微不足道的位置上积累经验,只有拥有能力的人才会在某天突然被旺季提拔上来。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葵皇毅和凌晏树二人,他们在贵族间已经成为了传说般的存在。就连清雅也不敢对他们出手,秀丽则更是无法和他们匹敌了。
“那、那个,狸狸!说是勾引,但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苏芳的沉默令秀丽觉得不安,所以她有些慌张地解释了起来。
苏芳凝视着秀丽,将已经冷却的茶水喝干了。
“……没事啊,这不好吗,说实话,我松了口气。”
“啊?”
“我说你啊,一个人硬撑着活下去,不如和某个人一起彼此支撑着活下去更好啊。且不说结婚,如果只是单纯喜欢上某个人的话,应该不是错啊。”
只是不推荐晏树大人,苏芳加了一句。
……秀丽不知道怎么回答。

“请稍等,陛下!你说要带我去蓝州进行新婚旅行,是真的吗?”
这天晚上,突然出现的十三姬,开口就向刘辉问道。
刘辉跳了起来,一次简单的旅行先是变成了婚前旅行,现在又成了新婚旅行!
“这是谁告诉你的!”
“霄太师。”
“那个老头!”
刘辉开始在原地漫无目的的转起圈来。
十三姬注视着他的样子,这有趣的行为还真是看不厌。
“那么,这一情报有多少可信度呢?”
“去、去蓝州是真的。”
“带着我去?”
“……孤、孤需要人带路……但不是什么新婚旅行……”
刘辉结结巴巴地否定着。十三姬忽地笑了起来。
“被你逃了呢。”
十三姬漫不经心的话语忽然刺中了刘辉的神经。
逃跑。确实是这样,他把该如何对待十三姬的问题延后,但他觉得自己还逃避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要我带路是没问题……”
十三姬思考了片刻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些许诧异。
“……我问个问题,对此郑尚书令也同意了?”
“?是啊。”
“……嗯……也是……确实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但现在这个时机呢……”
“……十三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十三姬有些不安似地对刘辉轻轻挑眉。
“……?”
虽然十三姬也发觉王的情况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就不明白了。她认为还是别让他多担心的好,于是十三姬故意微微耸了耸肩道。
“没事。你啊,一旦牵涉到你所喜欢的人,你就对周围不管不顾了。”
“啊?孤是这样的人吗?”
“嗯,差不多,不对,怎么想都是这样的人。明明不是个傻瓜,看上去却比傻瓜还傻,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不过这也代表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十三姬拉了拉自己的刘海……自己也曾有同样的心情。
她将浮现在眼前的独眼男人的影像,硬是塞回了脑海深处。
“楸瑛哥哥也是个幸福的人……你应该想好对策了吧。”
“嗯。用孤的爱。”
“……不如直接说你没有对策。”
十三姬对这半是无奈却又爽快的回答报以笑容……不过,说不定这样也不坏。对于精于算计的蓝家而言,这或许是他们所缺少的东西。
“就算去迎接他也不一定会回来,可还是得去试试。但该退的时候还是乖乖后退吧,楸瑛哥哥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
“就算自己去爱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爱自己,只是理所当然的,也有彼此相爱却无法得到任何结果的。真正的幸福,我认为并不是让一切都随自己的意。”
刘辉忽地凝视起了十三姬,她此刻似乎想起了什么。
“……因为那样就意为着只考虑了自己,完全没有为对方着想。”
刘辉只觉得一阵心疼,仿佛她说的就是自己。
“所爱的人能在自己身边是幸福。但如果做不到这点,自己就必须思考,这是为什么。对方会离开,也是因为有充分的理由。就算相爱,如果在一起只会带来不幸的话,那么就算再痛苦也还是分开比较好。这种不尽如人愿的事也是常有的。那已经不是能思考是否该抽身的情况了。或许,那不是出于对对方的思念……或许,这并不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世界上最重要的并不是爱。刘辉想起了璃樱说过的话。
就算我喜欢上了你,也不会做你的妻子。他还想起了秀丽的话。
(孤——)
他曾经认为自己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自己又是否真的好好思考过话中的含义呢——?
而此刻,十三姬终于回过神来,只觉得羞愧难当。
(糟了!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十三姬急忙将话题拉了回去。
“对了,那么护卫是怎么安排的?”
而后十三姬自己又说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啊……一定会很热闹……会有武官跟着吧。”
“?”
这样说来,刘辉想起自己好像听说过十三姬是独自一人来到贵阳的。看来她更喜欢独自旅行吧。
“不是啊,你没听霄太师说?护卫交给‘黑狼’负责了。”
“啊?‘黑狼’!?这是真的!?原来真的有‘黑狼’啊!能见到他吧!?可以和他比试吗?”

她顿时双目放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不愧是武门的养女。
刘辉后退一步。
“不、不是啊,听说他是在暗中保护我们,所以如果没事的话估计是见不到的。”
如果发生了能惊动‘黑狼’的情况反倒是糟糕了。
这下十三姬顿时泄了气。
“啊……这样啊……也是,天下第一的‘黑狼’如果被人认出来了以后还怎么工作呢。那么,还带谁去?就两个人的话那可真成为新婚旅行了。”
说的没错。
“嗯、嗯,还有一个人孤还在考虑。”
“三个人啊,啊,难道是静兰?”
刘辉语塞。
为什么自己在十三姬提及之前,都没有想到可以带兄长一起去。
而不知为何,刘辉此次并不想带兄长一起去。
“……不、不对。”
“嗯?”
十三姬没有追问,刘辉也就没有往深处思考。
“那么几时出发?”
越快越好。
是的——越快,越好。刘辉这样想着,有些病态的急切。
“……尽快,最好在一两天内。”
“明白了。以蓝家之名,绝对会将你平安送去,放心吧,会安排好的。”
十三姬点了点头,离开了刘辉的房间。
刘辉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不,没事。”
十三姬静静地注视这刘辉。
“楸瑛哥哥不在,珠翠下落不明,秀丽也不在,很寂寞吧。”
“……。……嗯。”
被说中心事的刘辉踌躇了片刻,坦诚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就算对十三姬承认这些,也不会被指责。
那时,门外正站着某个人物。而后在二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那人离开了。
和刘辉所想的一样,对他的这种反应她并没有在意。
“是啊,很寂寞吧,我有时也会觉得很寂寞,想要有人陪在身边。算了,如果只是一小会的话我可以陪陪你。”
随后,她找了个离刘辉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刘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十三姬真的很了解他,而且她与会为他人着想的秀丽不同。
不知为什么,刘辉脑中出现了“相似的二人”这样的词语。
转念一想,楸瑛离开后,十三姬也成了孤身一人。秀丽去了御史台,珠翠下落不明,刘辉只得一个人独守冷清的后宫。
屋内被沉默占据,但这并不会让人不快,虽然平静中会有一丝紧张,但的确“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人好”。因为这种感觉恰到好处,所以他也不用去思考那些额外的东西。比起孤身一人的时候,此刻的刘辉心里舒服了许多……珠翠失踪,楸瑛离去,刘辉这才发现人是不能孤身一人活下去的。
(珠翠——)
在这名温柔女官的房中,只留下了一封给刘辉的信。上面用颤抖的字迹写着“对不起”……珠翠无论何时都在细心照顾着刘辉,但刘辉却从未思考过她的感情会是怎样。
“……只是只有珠翠才能办到的事。”
霄太师的话至今留在脑海中,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去蓝州——)
刘辉沉浸在思考中,不知不觉,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微而节奏平缓的呼吸声。
十三姬睡着了。但刘辉这才明白,十三姬其实心里也在紧张,仿佛只要自己一靠近她就会立刻跳起来似的。
刘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为十三姬盖上毛毯,随后走出了房间。
他去拜托蓝州之行的第三人与他们同行。

(好久没去过蓝州了啊。)
邵可一边在府库工作,一边回忆着霄太师的密令。
对于现在的邵可而言,派他去蓝州正如他所愿,但还是有种被霄太师掌握的感觉。只有这一点,让他不太满意。
(对了……嗯,该怎么对秀丽和静兰说呢。)
他已经听说秀丽也打算去蓝州了。
静兰恐怕这回得留在贵阳,那么自己该用什么藉口呢。
思考片刻之后,邵可决定告以事实,但不是用面对面的方式而是改用书信适当告知。只要能成功离开,理由可以等回来再说明。
(……“因为工作缘故所以离家一段时间”。很好,就这样写,反正也没有说谎。)
反正秀丽也差不多会和自己一前一后出发,静兰也忙于工作,应该不会有机会对自己抱怨吧。反正邵可也经常会在府库留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后面加上一句“详细情况请去问霄太师”吧,其他的就交由霄太师说明了。
这时,邵可忽然感觉从府库一角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哦,陛下,您今天来得真晚。”
“……邵可。”
“什么事?”
“事出突然,我想让你和孤一起前往蓝州。”
“……哈?”
邵可顿时愣住了。
(难道,‘黑狼’的身份被揭穿了——这不可能……的吧……)
刘辉努力试着说服邵可,他知道邵可很少离开府库。
而这次除了邵可之外,刘辉想不出该带谁去。
“那个,虽然我也说不好,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邵可能一起去。这次是长途旅行,去蓝州还要乘船。虽然只有孤、你和十三姬三个人,或许有些危险,但护卫已经安排好了,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如果有说明万一,孤会挺身保护你的。”
“……”
而身为“已被定位护卫”的邵可则愈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拜、拜托……”
刘辉低下了头。
……看着这样的王,邵可有一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好像眼前的,是那个自己当初遇到的年幼的刘辉。
邵可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要求带静兰,而是想和自己同去的理由了。只怕刘辉自己还没有察觉——
也好,本来是打算偷偷跟着的,现在不过是改成光明正大的贴身护卫而已。
邵可没有拒绝。
“明白了,我和您一起去。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也到处旅行惯了的,应该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刘辉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舒了口气。
邵可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另一个书架边,留下了刘辉独自一人。
闭上眼睛,刘辉想起了自己两年间都不曾离开的执务室。
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刘辉都没有即将离开那房间——不,是即将离开贵阳的实感。
不管茶州发生了什么,这一决断在心中都不曾动摇过。
他明白悠舜存在的意义。
只有他,能够代替自己,掌管四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以及全军。
因为有了悠舜,刘辉才能离开那个房间,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
他决定,为了这个而前往蓝州。这没有错,悠舜和静兰都理解了自己,重臣们也没有表示反对。
是的——什么都没出差错,应该是这样的。
(但又为什么。)
自己会有种想要从某处逃脱的心情。
“是对于你个人,还是对于王?”
自从听到璃樱这句话之后,刘辉只觉得心里像是堆满了什么东西似的沉重不堪。
刘辉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正在犯一个无可弥补的天大的错误。
如果问秀丽,问绛攸的话,他们一定会怒斥自己的错误,然后告诉自己“正确答案”吧。
但现在刘辉身边没有任何人。没有楸瑛,也没有珠翠。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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