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乃纱衣 Sai Yukino
1月26日生,水瓶座
我家有個“一用就會死人的杯子。”
因為某種原因,我認為如果有誰用了這杯子基本上就活不了了,所以因為害怕有誰誤用,我特意在杯子上貼了“一用就會死人的杯子”的標籤,但見到這個的家人都笑話我……虧我還好心貼上了呢。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蓝州前夜
第二章 鸭蛋与猴菇
第三章 九彩江
第四章 在玉龙展开的搜索
第五章 行踪不明的国王大人
第六章 真正的王
第七章 蓝家的决断
终章
后记

那个男人为了她,逐一舍弃了最为珍贵的东西。
他舍弃了很多,多到她根本无法作出补偿。而这些,都被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的幸福,全都建立在男人的牺牲上。
她有很多机会让自己发现,其实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凶星而已。
……但她装作不曾在意的样子,直到他终于为了她失去了所有。

在母亲逝世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那男人。
察觉到危险的母亲,将年仅三岁的她藏进壁橱里。透过壁橱的小小缝隙,她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杀的场面。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她哆哆嗦嗦地爬了过去,守在母亲惨不忍睹的尸骸边。
就这样,在太阳三起三落之后的夜晚,他来了。
“……你是十三姬?”
那时,她眼中的他就像个鬼。
静静出现在黑暗中的少年,有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褐色肌肤。
她伸开双手将尸体护在身后,死死瞪着鬼。
“别过来。”
鬼见状,将就要迈出的腿收了回去。
她松了口气,却见鬼没有离开,而是就这样坐了下来。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太阳又是三起三落,夜晚降临了。
一言不发的鬼在那时终于开了口。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让我过去?”
事后想来,如果就那样再坚持哪怕一晚,毫无疑问她是死定了的。
第六天,她在听了他的话后呆呆地回头看了看母亲。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她那么疲惫,颤抖得那样厉害。她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但她拼命忍住了。她不能让鬼对母亲施暴。
母亲曾经温柔注视着她的双眼被挖去了,只剩两个空空的眼窝。
母亲漂亮的双眼到哪里去了……?现在她一定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中担惊受怕吧。
想到这里,她忽然轻轻开了口。
“……把你的眼睛给我,就让你过来。”
鬼没有迟疑。
“好,我给。”
随后,他真的把短刀刺进了自己的右眼。
看着鲜血从鬼的右眼汩汩流下,她惊呆了。
当鬼就要将利刃刺入左眼时,她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住手!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你不是鬼啊。”
当时他只有十一岁。她在近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清澈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阴郁,所以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觉得他是个成熟的大人。
“……我是来接你的,走吧,蓝家十三姬。我叫迅,司马迅。”
就这样,他为了她,一开始便失去了右眼。
在过了十年之后,她才知道当时其实他是奉命为杀自己而来的。
因为失去右眼,他被认为不适合成为司马家下代统领而被废除了嫡系继承人的名号。而又因为他违背命令将她带了回去,使得原本就不怎么愿意见他的父亲更加厌恶他。
但对这一切,迅只是一笑而过。
“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当什么统领的料。”
收留了处境艰难的二人的,是迅的祖父,也是前司马家统领,曾与宋隼凯并称拥有一骑当千之力的蓝家守护者,司马龙。他让出了一家之主的地位,离开本邸隐居了起来。在他的宅中,她学习武艺、礼节、兵法和乘骑,同时也受到了蓝家千金应该受到的贵族教育。她被作为司马家养女严格地抚养着。
虽然有许多武者聚集在智勇双全的名将?司马龙身边,但其中还得数单眼却精悍的司马迅与十三姬优雅美貌的异母兄长?蓝楸瑛这一异色组合最为引人注目。
她有三件最喜欢的事情,第三件就是三人一起度过的时光,第二件则是在近处观看迅和楸瑛真刀真枪的比试。
在这时而平静时而喧嚣的季节轮回中的某天,迅忽然说了一句。
“萤,满十六岁就嫁给我。”
她认为他在说笑,因为当时他们正在努力地清扫马粪。
“啊——好啊好啊,这样的话你就成了楸瑛哥哥的妹夫,哥哥可以兴冲冲地让你喊他哥哥了。”
“哇,别提这个,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忘了这件事的。”
“其实你和我结婚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啊,如果想要入赘蓝家的话,不要因为图轻松而对我出手,找比我年长的姐姐们吧,说不定努力一下真的能成功哦。”
“听好了萤,我是说如果要取妻的话,我只娶你。”
那时她吃了一惊,光是掩饰心中的动摇就已经竭尽了全力。比起喜悦,其实她更是对于为什么他能如此随意就说出这种话而感到不满,还对于自己送他的那条金丝刺绣的眼罩此刻看上去是那样帅气而感到不满……不管什么时候,这男人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感觉。在因为她而失去了右眼,以及被废除继承人名号的时候也是同样。
……是的,从那时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为了她,他舍弃了多少重要的东西。虽然很开心,但也有踌躇。只是她无法干脆地拒绝,只得选择婉言相拒。
“这不是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应该对十二岁孩子说的话。你不如去九彩江把脸洗干净再回来。”
“我明白了,那等我回来之后你得回答我啊。不许逃,萤,逃了我也会追的。”
“等等,难道你真的打算去九彩江!?你傻了吧!”
“当然啦——因为我是认真的。”
只要他用那只仅剩的眼睛注视,她就会认输。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很高兴他会这样说,所以她答应了。
“……那么,如果到了十六岁还没有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的话,我愿意考虑。”
迅笑了。
当然不可能有了。听见他声音中充满的自信,她心很痛。
那天晚上,十三姬独自一人伤心落泪。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自己能为迅做些什么。
用一辈子来一点点偿还迅给自己的东西吧。自己成为他的眼睛,二人彼此支撑,时而会有些争执,与蓝家和司马家无关,两个人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从那之后,十三姬开始努力补习自己不擅长的裁缝和做饭洗衣,带着一颗女儿心,她还开始注意起了皮肤的保养。见不到一年就有了惊人变化、变得成熟而又美丽的她,哥哥蓝楸瑛不禁瞠目结舌,然后笑着祝她幸福。
……但这一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在十三姬眼前,男人突然瞪大了眼睛,被从胸口刺出的利刃夺取了生命。
下一个瞬间,十三姬苍白的面容就被从男人身上喷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从背后发出的一击贯穿了男人的心脏。而将倒向十三姬的男人一脚踹开的,是表情冰冷而陌生的迅。
(迅,我最喜欢你叫我萤了。)
但只有那时,她听了想哭。
“萤……萤,抱歉,对不起。”
不要道歉,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我不能娶你了。”
他还是没有说出,我们一起逃跑,这句话。
冰冷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迅便恢复了原来的神态。高傲而纯净,无论她怎样恳求,他也不会从所犯的罪孽中逃跑。
迅抱紧了在他怀中痛哭的她,抚摸着她的背脊。
“……喂,萤,就算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你也不要绝望,好好活下去。”
他用令人难忘的,有些为难的语气说道。
温柔的大手,在这个总是保护着自己的怀中,十三姬哭泣着。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除了从最爱的男人身上夺走些什么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呢?
迅给了自己一切,但为什么自己从头到尾都……
“萤,别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当个好女人吧。”
留下的,只有一如既往的笑容以及一个轻轻的,最初也是最后的吻。
……迅消失在了十三姬面前。

——弑父。
这是十大罪之一。就算是王孙贵族犯了这条罪,也逃不了死刑。
司马一族是不会放过令高傲的司马家蒙羞的他。他被一族驱逐,名字也被从族谱中抹去。曾被称赞为名将?司马龙的继承人、即将与蓝楸瑛共同担负起蓝家未来的双璧之一的司马迅,先是失去了右眼,接着是地位,最后连尊严、名誉甚至姓名都失去了,只剩下一个弑父凶手的污名。而这一切,都是十三姬夺走的。
……十三姬明白。
不管有什么理由,迅都不会原谅杀死父亲的自己。如果万分之一——不,百万分之一的可能,蓝家用家族的力量来扭曲法律,救了迅,迅也不会开心。他无法再回司马家……甚至不可能再次出现在十三姬面前。他不愿苟延残喘。
明白这些之后,十三姬前往蓝家见了身为家主的三名兄长,跪在地上以额贴地郑重情愿道。
不管用怎样的方式,不管用什么代价,就算自己会被迅蔑视一辈子。
——请保住那人一条性命。
能够做到这点的,除了能化各种腐朽为神奇的蓝家家主之外再无他人。

序章

在清晨的霧氣中,楸瑛正策馬奔向贵陽城門。他身著簡潔的衣服,頭髮也只是簡單的束成一个髮髻,腰間没有佩戴名為“花菖蒲”的寶劍。
楸瑛瞥了一眼後方,随後立刻將目光轉了回來。雖然已經盡可能提早出發了——
(……不知能不能趕上。)
如果御史台對城門的衛兵下令就糟了,那自己就必须硬闖城門。
那時,他忽然發現城門處有人正在揮手。
他定睛一看,頓時吃驚。他在少女面前勒住韁繩下馬。
“秀麗小姐……”
“太好了,我趕上了。快去吧,趁清雅還没來。”
四下打量,他才發現城門衛兵已經醉得東倒西歪,地上到處是喝完的酒瓶。
楸瑛看了看秀麗從容鎮定、未施脂粉的臉。
……她没有化妝,卻滿身酒氣,楸瑛能隱約聞到。
“……妳不會是……”
秀麗卻挺起胸膛。到現在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呵呵呵,說是要和我比酒量結果都輸了!太容易解決了,趁現在快去。”
……楸瑛回憶起剛遇到秀丽時她可愛的樣子,開始深感時間流逝的悲傷。“容易解决”這種詞居然會從她口中說出來……
目睹了秀丽令人驚訝的成長,楸瑛不禁讚賞——同時自嘲起來。在自己安穩度日的時候,不自覺和她拉開這樣大的差距。
這時,一塊小石子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砸中秀丽的額頭。秀麗没有抬頭,而是猛地回頭望去,随後急忙催促楸瑛上馬。
“呀,已經到了!!真是的,那男人怎麼回事——快、快點走吧藍將軍!!”
“——秀麗小姐,謝了。”
包括秀丽没有针对“花菖蒲”提出疑问一事。
楸瑛将秀丽拉到身边,深情地抱住了她。
“……再见。”
留下分别的话语,楸瑛策马风一般的离去了。

见马的影子渐行渐远,秀丽毅然回过了头。
驱马而来的陆清雅一脸平静,慢悠悠地下了马。
“你放跑了蓝楸瑛?他与兵部侍郎和那个独眼凶手有关联,我还想把他抓起来好好询问一番,好不容易获得了许可呢。”
秀丽用手叉着腰,心里紧张得不行,背上也是冷汗直冒。
“哼哼,你说什么呢?我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没事不要乱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一股酒味,看来你经常得花钱买酒啊……哈,不会是从管尚书那里弄来的吧,真是小气。”
“闭闭闭闭嘴!这是贤明主妇的节约法!”
由于欧阳侍郎发话“欢迎替嗜酒的上司减少酒瓶,想拿走多少都行”,于是秀丽就白拿了不少酒回来,没想到被看穿了。
“不过到蓝州为止的所有关卡要塞都得到了传令,让他通过了这里也无所谓。”
秀丽闻言一愣。这男人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
清雅用手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刘海。
(……蓝楸瑛是不可能被这家伙抓住的。)
秀丽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城门上方的巡视台,只见有个人影急忙缩了回去。是榛苏芳吗?
……就算现在追去,凭清雅的武艺是不可能抓住他的。
他明知道蓝楸瑛能逃脱,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另有目的。
清雅注视着冷汗直冒的秀丽。他本以为秀丽只有五成的可能性会出现在这里。
(……决断力、行动力、判断力——)
“头脑的灵活程度能与清雅匹敌。”
他想起了葵长官的话。虽然当时他觉得很不服气,但这话没错——
(不过也是,否则的话茶州的瘟疫也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但没想到,会被对方占了主导地位。
注视着清雅的秀丽一脸厌恶。
“……干吗笑得那么诡异,清雅!!我先告诉你,蓝将军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你的手下抓住的白痴……大概。”
闻言,清雅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笑。
清雅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秀丽,秀丽不禁低下了头。
“你干什么,有意见你说啊,我会大方接受的!”
秀丽抱起胳膊直面清雅。
清雅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红秀丽这样难缠的对手。几个进士中最令清雅不爽的不是状元杜影月,也不是脾气古怪的榜眼蓝龙莲,而是这个及第探花的女人。天真而又愚蠢,却能在官场得势。她总是被什么人保护着,在这竞争残酷的世界生活得无忧无虑。
而事实上,她确实很得势,甚至现在成为了御史台。
要使用自己的头脑和行动力。
(有趣。)
清雅轻轻挑起秀丽的下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我最喜欢你这张脸。努力跟我来吧,听好,别被除我之外的家伙惹哭了,为了我要忍住,否则就没意思了。”
秀丽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少自大了,清雅,我可不是在追你。”
清雅低声笑了笑,转过了身。
这句话着实令清雅想要捧腹大笑一番。
其实她已经在很多方面超过了李绛攸,只是她本人不知道而已。

“孤要去蓝州,政务全权交给郑悠舜负责。”
刘辉这样说道,他的面前此刻正站着身为国家中枢的六位人物。
掌管尚书省的悠舜只是垂着双眼表示领命。
霄太师和宋太傅也有所反应,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仙洞省长官璃樱轻轻皱起了眉。
“去干什么,你可是王,现在又没有战争,别到处瞎逛。”
“有重要的是啊,当然是去把蓝——”
“这是你的私事?还是说你以王的身份前往?要去就把话说清楚再去。”
璃樱一语中的,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将目光集中在璃樱身上。宋太傅像是吃了一惊似的盯着他。这幅光景简直让人搞不清他和刘辉哪个才是王 ——宋太傅这样想,只怕在场的其他人也有同感。
贵族聚集的门下省长官?旺季没想到自己想问的话被抢了白,只得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这是两年来国王的这两名心腹从未做过的“工作”。
刘辉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楸瑛是必需的,他认为。但究竟这是对于紫刘辉而言,还是对于王而言——?
他有些迷惘地刚想回答些什么,却被璃樱的叹息声打断了。
“……还是先别回答了。既然迷惘那还是别回答的好。臣也很迷惘……明白了,你去吧,看来你需要在蓝州冷静地思考一下。”
霄太师微微一笑,宋太傅则扭过头,觉得璃樱这神情似曾相识……和某个人很像。
(嗯……像谁来着……某人年轻的时候?)
这时,仙洞省次官羽大人忽然开口道。
“——陛下,您觉得十三姬如何?”
刘辉愣住了。
羽大人不住蠕动着被胡子包围着的嘴。
“在下认为这是段良缘。如果是十三姬,您可以不必将她纳为妾妃,就算封为后妃仙洞省也能认可。”
璃樱也点了点头。对于王的婚姻拥有影响力的仙洞省二人对刘辉围追堵截。
“她也够得上缥家的标准。在去蓝州之前先把立场定下来吧。现在首席女官下落不明,如果王和后妃都不在,后宫就要乱套了。你还是正式娶她为妃,让她在你离开期间掌管后宫吧。也好做做样子给御史台看。”
刘辉冷汗直冒。
(璃、璃樱你这家伙……为什么总能说出这种正确得让人无可反驳的话!)
以前总会提出反对的旺季,此刻也傻乎乎地耸了耸肩。
“既然蓝楸瑛说了‘以蓝家之名’,那就说明这是蓝家的意思。而且既然她已经住进了后宫,就没法再赶她出去。如果先纳为妾妃以作观察的话臣不反对,蓝家的女儿要是做了后妃,想废就不是那么容易,但妾妃的余地就宽一些。若是日后判断她能够当后妃,到时再封就是了。”
(快、快反对啊~~~!!)
心中焦急的刘辉没有注意到悠舜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行,我不同意。”
璃樱挑了挑眉。
“什么不行,你说清楚啊。”
璃樱太难对付了,和绛攸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等级的。
“呜呜……孤会带十、十三姬一起去蓝州。对啊,孤需要人带路——孤不曾去过蓝州——孤打算先一起旅行,在途中彼此了解一下!!回来再做决定。”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逃跑成功了吧。)
除了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托词,只是刘辉实在逃跑得太难看了。
而这个人——羽大人砰地跪倒在刘辉脚边,感情丰富地痛哭起来。
每个人都觉得这样的与大人“好可爱”,就连旺季都这样觉得。
“陛下,臣太高兴了。终于——终于到这一天了。”
“等等!孤没说过要结婚啊。”
“对于我等送来的每段姻缘都置之不理东躲西藏的陛下,终于到了这一天!您居然愿意通过和女子一同旅行来彼此了解,没有枉费我们的这一番苦心啊!蓝州的风景确实非常不错,很适合用作婚前旅行。如果二人在某个隐蔽的温泉共同沐浴的话,关系一定会变得非常好的!!陛下,请您加油!!所谓男人,必须要在紧要关头果断一些!!”
见这一趟旅行被当作婚前旅行,刘辉觉得有些晕。
好像有种事态正在恶化的感觉。
“对了陛下,臣多嘴问一句,您不打算去蓝州的九彩江吧?”
对于九彩江这一地名,只有旺季和璃樱立刻作出了反应。
而刘辉一心只想逃离羽大人的追问,于是含糊地回答了几句。九彩江?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这次自己又不是婚前旅行也不是观光旅行。
“呃,应该不会去吧。”
“那太好了,就在刚才卜卦时出现了不太好的卦相,所以请不要靠近那里。”
“不过,护卫该怎么安排?”
旺季抱起胳膊。
“此行事出突然且目的不明,所以陛下现在无法带着大量武官前往。就算陛下不在期间由郑尚书令来全权代理政务,但陛下突然消失一事本身就太过令人费解,这样一来,护卫也只能配备少数精锐——”
“这就交给臣吧。”
霄太师抚摸着胡子难得插话道。
“难得的婚前旅行,武官只会煞风景。陛下就带着十三姬,还有陛下愿意带的人去吧,护卫交给臣来配属,陛下随时都能启程。”
旺季皱起了眉。
“你说你来准备,但能派谁呢——”
“当然是‘黑狼’了。”
听见这名字,别说是旺季,就连悠舜和刘辉都吃了一惊。
“‘黑狼’!?”
“正是。虽然时至今日只有老臣一人与他还有联系,但他仍在活跃。如果只是陛下再加数人的话,‘黑狼’一人之力足矣。当然,由于不能暴露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暗中保护。完全可以放心。”
旺季与霄太师彼此交换着锐利的目光,终于,最后旺季点了点头。
“……也好,既然霄太师都这样说了。”
就这样,这天的宰相会议结束了。

等官员们离开后,刘辉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有阵难以平息的骚动。
“这是你的私事?还是以王的身份?”
“事出突然且目的不明的蓝州之行——”
璃樱和旺季的话语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孤应该没有错啊。)
去蓝州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将楸瑛迎接回来啊。
是的,孤没有错。
(而且皇兄和悠舜也没有反对啊。)
刘辉看了看留下的悠舜,不知为什么他正凝视着自己。
这下,心中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怎、怎么了?悠舜大人?”
悠舜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没什么。请您路上小心。”
这下,刘辉对悠舜的态度很在意。
这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刘辉刚想这样追问,只听见一阵熟悉的可爱脚步声响了起来。那脚步声不像平时那样轻快,而是带着点沉重。
这毫无疑问是羽大人,但他只是在门口站定,低头不语,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幼犬。
刘辉见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怎么了羽羽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羽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了头。
“陛下……”
“嗯?”
“不管您看上哪家女儿都可以,如果您想要拒绝十三姬也没问题,不管是蓝家还是缥家的,仙洞省——不,我一定支持陛下的。只有一个人——”
“——”
刘辉的心脏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预料到了羽羽要说的话了。
“只有一个人——红秀丽小姐……也就是曾经的红贵妃,请您放弃她吧。不管怎样,只有那位小姐是仙洞省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的,绝对不。”
悠舜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见羽羽垂下双眼继续说道。
“两年前,在决定让那位小姐进入后宫之时,让霄太师和她订下‘期限之约’和‘假贵妃’的是我。您可以将她视为一名官吏,也可以将她当做众多嫔妃中的一人。但,就是不能将她视作独一无二的女性将她迎入后宫。”
王的婚姻必须得到仙洞省的承认。既然缥家掌管着仙洞省,那么羽羽的话明显是缥家的意思。
“……为什么,她的出身应该没有问题。”
“这与身份无关。只是,陛下……娶了她的话您会遭到不幸的,只怕对于红秀丽小姐也是同样。现在我只能说这些。”
“……出去。”
刘辉挤出这两个字,但反倒是说出这话的刘辉跑了出去。
……羽羽没有去追,只是难过地低垂着头。
悠舜没有选择跟上前去,而是留在了羽羽身边。凭悠舜的脚力根本就追不上王,而且他还有话想要问羽羽。
悠舜倒了杯已经冷却的茶水递给羽羽,他恭敬地接了下来。普通的茶杯在羽羽手中显得大了不少。全部喝干之后,羽羽用手巾擦干了有些沾湿的胡须。悠舜则在一边静静地站着。
“多谢……悠舜大人,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是,是有关王室的事。”
悠舜望了一眼王离开时穿过的大门,沉默片刻,低声而清楚地问道。
“现在虽说外界一致公认只有刘辉陛下是直系……不过,仙洞省所认同的王室成员一共有多少人?包括清苑皇子,应该也有可能还活着吧。”
羽羽沉默了,随后低声告知了悠舜。尚书令是有权过问此事的。
羽羽的回答,是复数。

楸瑛的上司,左羽林军大将军黑耀世正径直向兵部尚书室走去。
在硬闯过宣称兵部尚书不在而进行阻拦的官吏卫士们的重重设防后,只见尚书室门上贴着一张“孙尚书大概出门了”的字条。这是尚书的亲笔,墨迹还没干,墨水沿着字迹滑下,看上去相当恐怖。
“左羽林军大将军黑耀世前来拜访。”
但门是上了锁的。只见耀世面不改色,使出蛮力连门带合页整个儿卸了下来。雕刻精美的木门顿时成了一块没用的木板。如果被工部侍郎欧阳玉看见,他一定会尖叫“这就是只会动粗的武官做派”。耀世小心将拆下的门板靠在一边的墙上,把散落的木片堆在角落里后进了屋子。
忽然,他只闻到一阵有些像香味的奇特味道。
“——孙尚书。”
“孙尚书出门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我的门?继吏部尚书之后兵部尚书也要被户部尚书压榨了,顺便连预算也要被榨干。”
大大咧咧地将双腿搁在尚书桌上叼着烟管的男人,正用手支着脸颊满面笑容地迎接黑耀世。那杆烟的烟锅和烟嘴是银的,烟杆用黑檀木制成,上面还绘有金色的茑木图案。男人的目光像孩子似的充满了好奇,与他年过五十的外貌完全不相匹配。虽然看起来他的外表年龄与他自身的地位非常相符,但还是让人觉得他并不适合这身文官的官服。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很少,而黑耀世就是其中之一。
“那门不太好开,之后我会修理的。”
“那门一定能留到三百年之后了,‘因为不太好开所以被左羽林大将军拆下来修理过的门’。只是不知为何,那门只有在你和白大将军来访时会出问题,太不可思议了吧。”
男人从几案上拿起一封书信,扔给耀世。
耀世无言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蓝楸瑛将军辞任云云。文字已经有些褪色,很明显不是最近写的。
“一年前左右写的,不过他交来的时间比我想的要晚。那位少爷这样可不行啊,现在应该把‘辞任’改成‘罢免’了吧。”
黑耀世对于后半句话略微有些反应,但对于整件事,他什么都没说。
“……孙尚书。”
“孙尚书假装出门了,不对,是已经出门了。那么后任交给谁呢~你有提议吗?”
“……还是您定夺吧,这不是我等能插嘴的。”
“这样的话,我就适当的安排人选了。”
他不痛不痒地说着,完全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忽然男人放下烟管,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就显得年轻了不少,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对了,那个皋韩升是个好苗子,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武将。”
黑耀世死死盯着孙尚书,而孙尚书选择了无视。沉默片刻后,孙尚书对耀世开口道。
“……你能不能别那么盯着我。”
“我没有啊,只是想要试试心与心的交流。”
“这怎么可能办到啊笨蛋,有话用嘴说出来,你那表情实在让人不舒服。”
男人随意晃动着烟管,空气中飘散的紫烟带着好闻的味道。男人咬着烟嘴,愉快地笑道。
“我没在想什么,自然也就不必告诉你。不用担心,我说了很多次了,我的孙姓和黑门孙家无关。我只是个平民而已,你真啰嗦。”
他勾了勾食指,示意黑耀世将象征蓝楸瑛将军一职的组纽返还回来。黑耀世默默地递了出去,这意味着蓝楸瑛被正式解职。
这时,黑耀世与男人同时向窗户望去。耳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折断树枝的声音。不用仔细去听也能听见窗外人“不能小心点爬吗?”“我又没爬过树。”这样的小声对话。
男人叼着烟管噗嗤笑了出来。他将腿从桌上放回地面,脚步轻快地走进窗户。那与中年发福无缘的匀称体形,也是令他看起来年轻的原因之一。
打开窗户,只见一个插着发髻的脑袋正对着下方悄悄说道。
“……这又不是非法入侵,我只是觉得兵部侍郎被暗杀,现在连兵部尚书都不见了这是很可疑,所以想看看他是不是假装不在——”
男人将胳膊架在窗台上用手撑住脸,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秀丽的头发。
“你的确比那群小子有气魄啊,小姑娘,不过孙尚书不在这里哦。”
“呀!”
男人将因为吃惊而没站稳的秀丽轻轻抱进了屋内。
“黑大将军,送她回去吧。”
秀丽看着男人,猛地攥紧了拳头。
“找到了!你就是孙尚书吧!?”
“说错了。”
靠在几案边,男人微微笑了笑,顺手翻转了烟杆磕了磕烟灰。这一连串动作中充满了侠气,非常适合他。是的——他是贵族,却更像那种帮派的老大,且容易亲近。
“给你糖吃,快回去吧小姑娘,最近朋友吵着要我戒烟。”
不经意间,男人往秀丽嘴里塞进了一颗杏子糖,随后他放下烟管往自己嘴里也放了一颗。在黑耀世名为“心与心的交流”的注视下,他不情愿地扔了一颗糖给耀世。耀世用目光表示感谢后把糖放进了嘴里,忽然觉得挺开心的。
秀丽嘴里含着糖,脸上的表情依然愤怒,只是她的威严没什么作用。
“孙尚书,我不会被你用糖骗走的!”
“还是被骗走的好,你不该死在这里。”
“啊——”
这一瞬间,秀丽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身后的黑耀世上前将她扛在肩上,行了一礼之后走出屋子。在被卸下大门的屋内,男人轻轻挥了挥手。

出了兵部之后,黑耀世这才将秀丽放了下来。
“把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情都忘了吧,包括你曾见到他一事。”
秀丽抬眼平静地注视着黑耀世,将想要问出的话语全都压了回去。他打算装作没有见过男人,打算作出“没有去过孙尚书那里”的样子。
“黑大将军……孙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非常棒的人。”
黑耀世立刻回答。他这个人从不说谎。
“我从心底里尊敬他,仰慕他的武者非常多。”
秀丽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看来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兵部侍郎已死,耀世知道,她在怀疑兵部侍郎的上司孙尚书。
(世事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
世上万事没有绝对的黑白对错,不知什么时候黑耀世明白了这一点。而这名少女,也逐渐察觉到了。
人有时必须违背自己的初衷,作出决断并迈开步伐。
就像楸瑛所做的那样,只怕不久的将来黑耀世和白雷炎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浅睡般温柔的时间,在寂静中告知着终结。

兵部尚书?孙陵王单手捏着烟管,前去拜访一位旧友。
“旺季,打扰了。”
夜半时分已过却仍在自己房间内进行工作的旺季皱起了眉头。
“……陵王,别到处乱走,你现在不应该在贵阳啊。”
“我可是听从了某人的指示,所以,我现在也并不在这里啊。”
孙陵王一边笑着一边在正在阅读书函的旺季桌边随意坐下。抬头一望,只见窗外弦月高挂,与简洁的窗框相映,简直如画般动人。
“我喜欢在这里看月亮。春天的樱花,夏天的萤火虫,秋天的红叶以及冬天的白雪……花下死而无憾……人生就该充满花、美酒和女人,再加上美味的烟草就完美了。”
“呵……你以前就这样。”
旺季微微一笑,从抽屉中取出为友人准备的装有烟草的小盒子扔了过去。孙陵王愉快地接了下来,一边注视着旺季的侧脸,一边将烟草填入烟锅中。
“是啊,所以我不需要什么兵部尚书之类的地位,你要的话你拿去就是。原本我就是为了你才留在朝廷当这个文官的。”
旺季扭过头,只见孙陵王在缓缓升起的紫烟那边笑着。要说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眼角多了几条细微的皱纹。旺季第一次感觉到岁月的残酷。孙陵王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认真地注视着旺季,微微歪了下头。
“这才发现,我们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吧?旺季,时间过得真快,你连孙子都有了。”
“怎么了,在怀念十几岁的时候?”
“当然不是。”
“不管什么时候,‘现在’都是人生中最棒的时刻。这是我的信条,所以没什么可怀念的。变老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因为我即将成为一个超级帅老头~”
旺季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紫烟缓缓飘散,伴随着寂静的沉默充满了整个屋子。
孙陵王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只有与旺季共处的时候他喜欢静静地呆着。只要与陵王在一起,旺季也常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心里非常平静。
“不过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老皱眉头的?葵皇毅那么年轻却老板着脸绝对是受你影响。凌晏树那是天生的一副笑脸。”
他对着旺季忽然说出了两名后继者的名字,而第三个人是——
(郑悠舜回来了。)
很快这三人就会以重臣身份聚在一起,他们的愿望无法控制的命运开始了转动。
首先,就是身为众矢之的的蓝楸瑛,而其次——
“你的愿望是什么?旺季。”
旺季像是有些莫名且惊讶地挑了挑眉。孙陵王笑了笑,用夹着烟管的手扶了扶快要滑落到眼前的额发。
“先说说我的愿望吧,旺季。我的愿望就是,能像现在这样在你身边观赏花鸟风月的同时抽上一袋烟。”
“……是啊,一袋的话是可以,我应该说过让你控制一下的。”
旺季从陵王手中接过烟管,阻止他继续抽下去。陵王没有说话,反倒像是很高兴被人关心似的乖乖松了手。他带着笑容继续说道。
“还有,如果你能成为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陵王。”
“如果你想要王位,就放手去干吧。事实上,你比那位大少爷更适合做上王位。对于你的血统,羽羽大人和缥家都会承认……那位大少爷和先王陛下太像了。”
他在句尾叹了口气,旺季终于有了些许反应。陵王用手撑着脸颊,抬头眺望月亮。
“王如果为了女人而从政,最后国家还是会因为女人而灭亡。这种对于某个人爱的彻底的血统我个人虽然并不讨厌,但作为王却不能对女人用情太深。在霄太师表示要送女人进宫的时候,你也是反对到了最后的啊,和我想的一样。”
旺季无语地磕了磕烟灰,将新的烟草装了进去,点上火,把烟嘴轻轻地咬在嘴里。他的神情总是那样从容镇定,抽烟的时候也是一样。陵王最喜欢看着旺季这一连串和自己不同的,优美而又带着贵族气息的动作。
片刻,旺季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句“傻瓜”和紫烟一同被吐了出来。
“……你还认为我和以前一样?也不想想已经过了多久了。”
在烟幕的背后,旺季的目光和以前一样冰冷。
“——说说我的愿望吧,陵王。”
他抱起胳膊,将腰杆挺得笔直,站得纹丝不动。这是孙陵王所熟悉的画面。
不论是打了胜仗或败仗的时候,还是面对先王的时候,他都是这样。
先王已逝,茶鸳洵也已西去,老一代重臣也都一个个离开了朝廷。

“王座。”

旺季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陵王笑了。
“……你喜欢就放手去干吧,我会陪着你的,朋友。”
旺季对他抱以微笑。这是只有陪他一路享尽苦乐的旧友才能见到的表情。
“……别后悔,陵王。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会拉上你的。”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背后发寒,爱的告白?啊哈哈,别生气——如你所愿。”
旺季放下烟管,和以前一样深深皱起了眉头。陵王见状笑了,他没有取回烟管,而是扔了颗杏子糖给他。

“你好不容易才办成了件正经事啊。”
在练完剑后,宋太傅一边与霄太师举杯畅饮,一边想起了之前的宰相会议。
自从楸瑛和绛攸从刘辉身边离开后,宋太傅发现刘辉的心理状况开始起了些微变化,不过刘辉自己好像还没有察觉——
某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迷惘无助的孩子……这样下去不行啊。
宋太傅不知道蓝州之行究竟是吉是凶,但这一次旅行对于刘辉是必要的,虽然他应该反对,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我先道声谢。对于现在的陛下而言,同行者还是越少越好啊。”
霄太师没有回答,宋太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了,让我和‘黑狼’比试比试吧。”
“闭嘴,你这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扭了腰可就糟糕了。”
霄太师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滚落在宋太傅身边的小黑和小白。
他缓缓抓起了一团黑子。
“……九彩江啊。你也去吧,小黑!”
“怎么回事,跟着陛下去吗?”
“不,是跟着秀丽小姐。陛下应该会为了秀丽让他赶去那里的吧……或许不派他去更好啊……”
霄太师喃喃低语道。


第一章 蓝州前夜

今天,秀丽依然在向上司?葵皇毅低头恳请道。
“——求您了,让我去蓝州吧。”
每天都会上演这一幕,不知已经是第几次的恳请了。但是——
“你在说什么蠢话。”
见上司回答得如此干脆,秀丽不禁怯生生地问道。
“为、为什么您今天这样冷漠!”
“哦,你记性不太好啊。那么对于你与榛苏芳一同鬼鬼祟祟地爬到树上偷听孙部尚书说话这一报告,还有没有印象呢?“
“呜呜。”
这印象太深了,秀丽不禁冷汗直冒……被揭穿了。
但秀丽还是努力恢复了平静。
“哼……是谁作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报告。我当然没干过这事。
“是吗,那你也不会说什么,孙尚书是假装不在,这种话吧。”
“呃。”
“这么说来,无视我的命令的你被除名了。我说过,兵部侍郎的案子我会查的。你自己选吧,是除名,还是装作没看见。”
“~~~~~~葵长官!”
秀丽再也忍不住了,她逼近葵皇毅的机案。
“他这趟‘外出’也显得太刻意了吧!?很明显是为了逃避御史台的追查啊。我们被人贬低了,这样您也觉得无所谓吗!”
“无所谓啊,我可不像某个小姑娘似的为了面子而工作。”
这下秀丽完全无法反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抓住不放。
“面子还是要顾及的吧,顾及面子的葵长官大概会变得很帅的。”
“什么叫大概,新人别口出狂言。”
“新人不能随便说话吗?”
“当然,这是从古至今流传的常识啊。”
他没有给秀丽留半点余地。秀丽觉得后半句话可能一定有问题,被皇毅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是正确的了。自己最开始用的“绝对”,却在最后又加上了“可能”。
“不是这样的!我、我是说我已经放弃追查兵部尚书的案子,现在让我去蓝州……”
“你实在是不擅长说谎,我早就看出来你接下来要干嘛了。我知道,你不甘心,总在兵部周围瞎转,还偷偷调查兵部。向要偷偷行动的话就吧动静弄得小点,笨蛋。”
“……”
秀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透视能力,如果没有的话秀丽倒觉得不可思议。
皇毅轻笑道。
“蓝州的前州牧应该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孙陵王吧,你的目的是他?”
“——”
秀丽无言以对。
一切都被看穿了。秀丽的如意算盘早就被他识破了。
秀丽咬紧了嘴唇,现在之有坦白了。她躬下身子低下了头。
“求、求您了,让我去调查吧。”
“不会乱来吧。”
“事态已经不允许我乱来了。”
“最底层的小喽啰又能为伟大的我做出什么好事。胡话还是少说些的好,太过纠结这案子就连傻瓜都会连累的。我可是在保护你唯一的优点啊。”
皇毅看上去虽然很沉默,但损起人来却相当尖刻,而且因为他的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不到事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明天再来吧——秀丽放弃了,不情不愿地打算转身离开。
皇毅的手指轻扣了扣机案,秀丽微微抽了口凉气。
“……好吧。不过出发的时间得我说了算。”
“啊——”
“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作罢。”
秀丽的脸上顿时大放异彩。
“谢谢您!啊,对了,那么——”
秀丽将手伸入怀中,犹豫了片刻——将一直藏在怀里的书函取了出来。
“终于用到这个了!请签名按印。”
皇毅无语地扫了一演书函。
像是无奈到极点似的,皇毅叹了口气,将笔拿在了手里。

“啊?去蓝州?明明每天都是被骂回来的啊?”
午时,秀丽前往府库调查,随后在休息用的桌上打开了食盒。
“嗯!但也不是马上就能去,要等长官下达许可。”
“下达许可?也就是说长官认输了?”
苏芳自言自语道。从旁人看来,秀丽和皇毅每天的战斗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到后来御史大夫门口甚至贴上了“红秀丽入立禁止”的字条。不过秀丽说“那么不站着进去就可以了?”,居然匍匐着进了屋子。葵皇毅见状第二天就把字条揭去了。他还问秀丽“你是什么动物啊”,表情相当有趣。
(灵机一动啊……)
想起这个,苏芳不禁笑了出来。
“……狸、狸狸。”
“嗯?”
其实秀丽想让苏芳和她一起前往蓝州,但苏芳现在和父亲二人一起相依为命,苏芳一走,他父亲就只剩一个人了。整个行程算上来回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月,就算苏芳的工作是帮助秀丽,也不能——
苏芳平时带的都是饭团,今天却很少见地带了出汁卷。秀丽吃了一惊,虽然那出汁卷有些焦了,但卷得很不错,不像是新手做的。
于是秀丽急忙将话题移到出汁卷上。
“这、这个看上去很好吃呢,你邻居做的?”
“不,我觉得,应该是我妈妈做的。”
秀丽顿时瞪圆了眼睛。苏芳的母亲应该在盐案中失去了一切,然后——
“爸爸把她捡回来了,在工作结束回来时发现的。妈妈家里因为在当地卖盐时往里面参白糖被朝廷外治了,她没有了可去的地方,父亲又觉得她是原配,所以没法不管她啊。”
失去了一切的母亲呆呆地坐在路边,曾跟过不少有钱人的母亲毕竟记得最初的丈夫的脸。父亲贫穷却风度翩翩,母亲因为厌恶他的贫穷而偷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仍下年幼的苏芳和别的男人跑了。或许是回忆起了这一段,她看到渊西的瞬间挥了挥手,对他叫道,想笑你尽管笑就是了。
父亲没有在乎母亲的冷脸强行将她带回了家中。看到这样的母亲时,苏芳已经无法将她和那个奢侈的贵族夫人联系起来了。她身上肮脏,原本美丽的容貌也变得认不出了。
母亲在见到苏芳之后大惊失色。她一定没有想到,眼前这名俊美的青年男子,就是曾被自己抛弃的亲生骨肉。
母亲避开目光,浑身颤抖。
苏芳知道母亲已经不可救药,但他也不打算再给她任何打击,所以他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母亲一开始什么话都不说,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父亲会去找她说话,给她送去饭食和衣物,却总被泼冷水。苏芳在一边无奈地注视着父亲,没有出言阻止,也不打算和这事再扯上什么关系。他并不是因为害怕父子二人一同劝说母亲会过于放纵她,而只是单纯的没有精力去管她。光是阅读法律相关的书籍和帮助秀丽进行工作已经筋疲力尽了。
苏芳和渊西分担了他们并不擅长的家务,每天都会出门进行的工作,但从某天起开始出现了一个奇异现象。母亲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当他们回到家时——
“啊,真不可思议,比如撕破的袖子被缝好了,衣服也被洗好熨平叠得整整齐齐,食具也洗干净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厨房里放着这个出汁卷鸡蛋……干吗,你可别夸她是个好妈妈。”
秀丽笑了起来,苏芳瞥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有个好爸爸。”
“爸爸忘记了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现在还乐呵呵地做出出汁卷鸡蛋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不过爸爸是笨蛋,妈妈也是,所以我也是笨蛋,很容易理解的一家人哪。”
虽然苏芳并不认为母亲会做家务,但想来当年身为贫穷贵族与父亲政治结婚,在少女时代应该也做过不少家务吧。
苏芳将出汁卷放到口中,接着说道。
“所以我可以去蓝州啊,他们毕竟以前是夫妻,两个人一起过上几个月说不定关系就能变好了呢。”
“真的!?谢谢你,狸狸!”
或许被她这份真挚而感动,苏芳愣了一愣。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这样一来护卫怎么办,总不会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上路把,怎么看都是在等人来抢钱啊。时不时要去拜托那个竹笋家人?”
光是想到这点苏芳就浑身一颤,难道又要过一遍那种恐怖的时间吗——
秀丽隔着衣服按了按怀中皇毅签了名的书函。
“关于这个让我考虑考虑。对了,出发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对了,我得去问问十三姬有关凶手的事情的事情。还有,要读这些书——”
苏芳将目光转向身边堆成一堆的书本。
这时,只见不知是谁将最上面一册取走了。
“贵族录,你打算干什么呢,小姐。”
秀丽顿时没了力气。、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在吃饭时间赶来呢,晏树大人……现在桃子的季节已经结束了,想吃桃子得等明年。”
晏树耸耸肩,明亮的茶色眼睛笑了起来。
“真意外,你认为我是被桃子吸引过来的?”
“不是吗?”
“呵呵,难道你不想认为我是被你吸引来的?太可爱了,当然是因为这个啦。”
当然是因为这个啦,不知指的是桃子还是秀丽。如果回答得不好就会被他抓住把柄,擅于对这种模棱两可的问题做出回答的人,会被皇毅评价为“巧言能舌”。
秀丽嗯嗯的回答着,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非常可爱,晏树笑了。
“对了,你刚才说蓝州什么的,你要去?”
“您耳朵真好,真是,因为工作我要去一趟。”
不知为何,晏树像是吃了一惊似地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这是皇毅的命令?他叫你去蓝州?”
“是的。”
晏树明亮的双眸染上了思虑之色。
“哈……皇毅居然会做这种事。”
秀丽注视着晏树……可疑,于是她开口问道。
“……晏树大人,真难得能看到您认真的表情,和平时不同,现在很帅哦。如果能告诉我您在想什么的话,就更帅了。”
这时的晏树露出了一个具有必杀效果的微笑。
“小姐喜欢我认真的表情?那么看来我得偶尔严肃一下了~”
完全偏离了谈话主题。晏树是个棘手的强敌,什么都不肯透露。
晏树忽然(自说自话的)取了食盒中的枣子放进嘴里……她一直都觉得,晏树的内在和外表差得太多,其实非常能吃。
“对了,你弄来这么多贵族录,打算干嘛?”
“……打算在去蓝州之前对贵族有所了解……”
以前与她同期的碧珀明曾对她说过,了解贵族间的关系对她没有坏处。
明白了那个自称隼的独眼男人与蓝家有关之后,秀丽第一次有了兴趣并着手调查起来。秀丽可以说是与红家绝缘的,她与家族或血脉无关。但在这个名为朝廷的世界中,秀丽才是异类。她觉得稍作了解后启程,比一无所知来的强。
但一开始调查后她发现血缘关系简直是一团乱,没有比这更复杂奇怪的了。

秀丽努力挤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晏树大人,您不愿意帮助一个开朗但却陷入困境的女孩吗?用笑容作回报如何?”
“虽然非常可爱,但不行。如果你为我拉一曲二胡的话,我就帮你。”
晏树难得自己提出了要求。听见二胡这个词语,苏芳抬起了头。
“之前皇毅吹龙笛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吹得是在太好了。”
“这样说来……那葵长官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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