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會。悠舜笑了起來。那是極度冰冷的笑容,就連絲毫的溫暖也沒有。

“……做得可真是不錯啊,陛下。”


好像在看著掉進陷阱的小孩一樣陰森愉悅的微笑。


彷彿悠舜到今天所做的一切貢獻、溫柔、忠告,都是為了引出這句話而準備的。


自己確實是按照悠舜的期待做出了回答啊。劉輝突然想到。只是,那並不是為了劉輝,而是為了其他什麼人。


但是,失去身為尚書令的悠舜的人正是劉輝自己,選擇捨棄一切的人也是自己。悠舜直到最後都為自己獻出了一切,不管他有怎樣的企圖,這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斷送了這一切的人正是劉輝自己。


悠舜保持著像是降了霜一樣的微笑,平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看樣子,我的使命就到此結束了呢。”


“……咦?”


那時,白將軍破門而入。他奔到劉輝和悠舜的身旁。終於,劉輝也意識到了。他挾著悠舜,背對著白雷炎。剛拔出青劍,就有數十個刺客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從上面跳下。


劉輝等人被團團包圍。不過,與其說是刺客,更讓人覺得像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武官。就連打扮也像某人的私兵一樣。劉輝注意到那些人額頭上綁著的布。額頭上的布。


──“牢中幽靈”


白雷炎扭了扭脖子。對手相當強。這可不是哪裡的私兵那麼簡單。


“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私兵’呀。……到底是誰做到了這種地步。你們這些混蛋。”


在左羽林軍去往碧州時,白雷炎將編制和警衛都重組了。儘管人數的確減少了,卻很好地彌補了它的缺點。只能認為有一個同時精通私兵的動向和羽林軍的配置的人,找到了能夠直接潛入這裡的一條道路,並將它詳細畫出交給了對方。


“是我。”


冷漠的聲音淡淡地說出。就在劉輝和白雷炎身後。


“他們只是來迎接我的,能否請你們不要殺他們。”


咚!拄著拐杖的聲音,極度冰冷的響起來。咚、咚,悠舜毫不猶豫地從劉輝和白雷炎之間通過,走向了刺客。背對著劉輝的悠舜,一次也沒有回過頭來。


曾經有過預感。就這樣,連一眼也不看,將一切都捨棄在這個房間中。然後不再回到這個朝廷。劉輝在心中掙扎。只要一次就好,想要挽留悠舜。想要看著悠舜的臉。放手的是劉輝自己。然而內心的情感卻強烈地湧動起來。不想讓悠舜離開。悠舜是必須的。這是像是暴風一樣,毫無道理的感情。已經就連是為了國家還是劉輝,都已經分不清。但是能確定的是,現在的劉輝已經絲毫沒有值得悠舜回頭的東西。什麼都沒有。──什麼都。


在那時。


與悠舜之間的空間奇妙地扭曲了,劉輝感到房間的溫度變高了。


一會的停頓後,從扭曲的空間中,有什麼東西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慢慢滲透出來。


看著那個的劉輝和白雷炎都睜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刺客們向後退去。


王家的一對寶劍,突然出現在空中,漂浮在那裡。


然後,寶劍像是被切斷繫著的線一樣落下了,入鞘的劍直立著。就在劉輝和悠舜的中間。像是要顯示斷絕一樣,裂縫不斷變大,地面被狠狠地割裂開來。裂縫一直順延到悠舜的腳跟後面。


悠舜慢慢地回過頭來。像雪一樣白皙的臉。冰一樣的雙眸。但是,那雙本應一旦決定,到最後,不管是誰都無法讓他停步的那雙腳,卻停下來了。悠舜轉過身來。


看著突然出現的“干將”、“莫邪”,然後又看著對面的劉輝。



“‘干將’和‘莫邪’!?什麼!?等等,到底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白雷炎左顧右盼,一會看看天花板,一會看著劍,但是天花板上並未破洞。


王家的寶劍──王的劍。


劉輝看向悠舜,悠舜正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那對劍。私兵行動起來。眼看就要伸出手去。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的話,劍毫無疑問會被拿走。劉輝如此感覺到。


劉輝遵從了自己的心意而非理智。他衝向兩把劍,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拔了出來。


悠舜一臉冷漠地看著這一幕。對想要搶回劍的刺客們搖了搖頭,阻止了他們。


“……算了吧。你們贏不了的,現在正是脫身的好機會。旺季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


悠舜僅看了劉輝一次。臉上連絲毫的笑容也沒有,只有人偶一樣的目光。然後,悠舜返身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過頭。


連同那個房間的主人都被拋棄在這個房間裡。


劉輝吸了口氣,想要對悠舜說些什麼。但是,這個時候,無論是道謝,請罪還是慰勞都不合適。頭腦變得一片空白。因此在劉輝意識到悠舜的衣服下擺消失在視線盡頭時,猛然吐出的無意識的話正是劉輝純粹的心聲吧。


“要好好保重身體。活下去──。對不起──!悠舜……”


但是悠舜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不論何時,劉輝總是會遲了一步。


沒能傳達到的話語在空曠的房間中發出空洞的響聲,匡啷的回響著。


砰,劉輝被無情地打了一下。他悲鳴起來。


“你是笨蛋嗎!!對背叛你的人說什麼保重身體呀。宰相他不是洩露了情報嗎!!”


“嗚──但、但是……”


低頭一臉沮喪的劉輝,視線落到手中的青劍時,突然將劍遞給了白雷炎。


將劍歸還。雙方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白雷炎目光灼灼的盯著劉輝。彷彿被老虎盯住一般惡鬼的樣子。他看到角落裡晾乾的虎皮,便走過去將它取回,然後又毫無顧忌地走回來。


下一個瞬間,他並沒有拿走青劍,而是在劉輝面前跪了下來。


“我將青劍給你的意義並非那麼隨便。不用還給我也可以。即使你要還給我,我也不會接受。現在還不是時候。……好吧,這就是我的回答。”


將劍奉上。和曾經楸瑛所做的一樣。宣誓自己的忠誠。不管劉輝迷茫也好,失敗也好,白雷炎都早已決定好了他的王,他要奉上劍的對象。


不管劉輝是因為內疚而疏遠他也好,說要將劍歸還也好,他都不會因此動搖。


“我也是武官。也認為旺季大人和孫陵王大人很特別。我尊敬旺季大人。但這和王不一樣。我選擇的是你。不要在意白州的事情。白家的事也是。我是禁衛軍的大將軍。若是對侍奉的王和職務不滿的話,就會趕快將官位歸還。我站在你面前,這就是我的回答。而且,十全十美的旺季將軍也不需要我吧。但是,你不一樣。所以我選擇你。因為你是那種明明是旱鴨子,卻還要跳入池子裡的笨蛋啊。”


是的,明明不會游泳,卻為了宰相能夠毫不猶豫地跳入池子。


然而,劉輝身邊誰也不在。既然這樣,就讓我待在劉輝身邊。代替劉輝,由自己跳入池中。由自己幫助劉輝,這樣比較合適。而不是旺季。對於白雷炎,這樣的理由就足夠了。幫助弱者才是自己的使命。讓白雷炎想要幫助的人,才是他的王。


劉輝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最後微微點了點頭,像是對待寶物一樣收回了青劍。


“……這樣的話,拜託了。白雷炎。孤的最後請求。”


因為劉輝接下來所說的“請求”,白雷炎皺起了眉頭。儘管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勉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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