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是讓你多活一刻,也會因為那一刻而產生未知的變故。”

冰冷的溫度與水的沉重。悠舜並未用手去劃開水,而是一味的在深深的水池中不斷下沉。感覺像是在黑暗中不斷下沉一樣,他微微笑了起來。真是適合自己的地方啊。冰冷昏沉的黑暗深處。自己的親族也一定是沉到了同樣的地方吧。


(……也許就這樣也好。)


就這樣。


即便是背叛了別人,也依然有想要把握的願望。一旦決定下來,便再也不能回頭。除死之外便再無方法能夠阻止自己。那個男人不過是意識到這件事情罷了。自己並不能因此而責怪他。


就在口中僅剩的空氣也被全部吐出時。


手腕被某人大力地拉住。水草被一節節切斷,悠舜被拉了上去。


水面的另一邊,燈火在隱隱約約晃動著。好像有人在叫喊著什麼。悠舜恍惚看到水中,不知誰的雙手像是尋找什麼似地在拼命地劃開水面。悠舜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在尋找什麼呢?


像是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寶物一樣。


悠舜想著在浮出水面後便要詢問那人。他閉上了眼睛。這時,那雙手停了下來,像是找到重要的寶物那樣。悠舜好像感覺到那人潛下水向自己遊來。


……等恢復意識時,悠舜已經一邊咳嗽,一邊吐出大量的水和海藻。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因為頭暈目眩,又吐了起來。


“悠舜!!聽得見嗎?悠舜。”


“……陛下……?”


總算通過聲音辨別出來了。悠舜全身濕透,感到十分寒冷,吸飽了水的官服非常沉重。耳邊傳來人們到處奔走的腳步聲。


“對了,你這個虎皮男!!不是命令你要好好保護悠舜了嗎?”


“我已經好好護衛了。你說誰是虎皮男呀!笨蛋皇帝。還不是因為你胡亂地衝進來,把宰相撞到池裡,才變成這樣的嗎?你這個臭小鬼!!白天也好,為什麼你就不能做些令人滿意的事呢!!


“呃,所以不是慌慌張張地趕來幫忙了嗎。可是,在孤帥氣地想要跳入水中前去幫忙的時候,你卻打了我,這算什麼禁衛軍啊。”


“那是當然的吧。你以為我不知道麼,說什麼‘帥氣地’。明明是個旱鴨子。要是淹死鬼變成兩個的話要怎麼辦呀!笨蛋!!交給我和楸瑛不就可以了!!”


“光是打你還不夠,你這個笨蛋!!再附送你一個吧。”


碰的一聲,響起了像是頭落下來一樣猛烈的聲音。耳邊傳來劉輝悲鳴和哭鼻子的聲音。但是,即便是悠舜也沒有感到同情。因為笨到如此程度,被揍也是理所當然的。


將瀏海拂上去後,濕透的袖子裡不停地滴出水來。還散發出著池子裡噁心的臭氣。這時,有人支撐著悠舜撫摸起他的後背,這人既不是劉輝也不是白大將軍。


“……沒事吧,悠舜大人。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就連悠舜,也因為那個聲音而感到驚慌失措。他一邊咳嗽,一邊抬起頭看著楸瑛的臉。


“……楸瑛大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秀麗大人讓我回到王都,加強您身邊的護衛。真沒想到在急忙趕回來的途中,會再次和那個男人遇上呢。”


帶著狐狸面具的男人。在途中偶然遇見那個從臉頰到下顎有著粗糙的傷痕的男人時,楸瑛被嚇了一跳。正想著不會吧,謹慎地尾隨其後時,卻徑直進入了貴陽,楸瑛再次大吃一驚。


“……再次?這麼說來那個男人?”


“捉住了。多虧了白大將軍也來了,總算是將他活捉了。”


悠舜莫名地放下心來。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死了的話,那是不合理的。若是有該死之人的話,那一般不是對方,而是自己。雖然也有例外,但至少那個男人不該死。


“您是說,是秀麗大人這麼說的嗎?”


“是的,秀麗大人說如果是要消除妨礙者的做法的話,比起她自己,有可能瞄準的是更重要的大人物。雖然悠舜大人您身為宰相,卻討厭在身邊安置護衛。而且,軍隊和禁衛軍全部都前往各地,以致現在人手不足。……現在最能對王造成打擊的就只有您了。希望能做好萬全之策。”


悠舜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是笑著的。當初那個一味讓人回頭等待的小姑娘,已經成長到只要一回頭,便會被趕上的程度了。但是,這一次救了自己的做法是否是正確的呢。悠舜在心中暗自地冷笑起來。


黑暗的另一邊,羽林軍中的四個人正監視著那個受傷的男人。那個男人雖然空著手,但並非不能逃走。而他卻沒有任何動作。悠舜想了一下,說道。


“……將他秘密送到御史大夫葵皇毅身邊。我沒關係。最好可以讓白大將軍和楸瑛大人負責。被暗殺的危險性很高。稍後請楸瑛大人對葵皇毅做簡單的說明。”


白雷炎和楸瑛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由於劉輝輕輕點了點頭,楸瑛不情願地走到受傷的男人身邊。


“……大將軍,武官中知道今晚的事情的有?”


“我、楸瑛,那裡的副官皇子龍和四五個部下。”


藍楸瑛擔任左羽林軍將軍,而皇子龍擔任右羽林軍將軍。悠舜點點頭。


“皇將軍的話,口風很緊的吧。請務必不要多說今晚的事。另外,儘管有些遲了,還是要向您道謝。今晚前來相助,實在是太感謝了。”


白大將軍像是擰抹布一樣擰了擰自己的上衣。鬆開時,水已經一滴不剩了。他將上衣披在肩上,而將虎皮拋給悠舜。虎頭從膝蓋上掉了下來。即便是悠舜也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劉輝小心地將虎皮包在悠舜身上,把虎皮的兩腳在前面打上結。濃密的虎毛十分溫暖。悠舜感到彷彿被那股溫暖吞噬了一般。


“……你們主僕二人都很危險呀。──我送完後就馬上回來。”


悠舜看看白大將軍佩戴的寶石一樣的劍,又看了看空手的劉輝。


“……白大將軍,雖然有些僭越了。但能否將您腰上的那把寶劍暫借給陛下?”


“悠舜!白大將軍的那把劍是──”


“沒關係。原本就是為了這個才帶過來的。──陛下。”


白雷炎馬上將寶劍卸下,扔給了劉輝。像美麗的藍玉一樣的寶劍。劉輝將劍抱在手上。白雷炎回過身去,背對著劉輝慢慢低聲說道。


“……不要再空手到處走了。……算我拜託您了。”


政事堂的事件。這次事件──。聽到那個有著深深的後悔的聲音,劉輝像是被彈起來一般抬起頭來,但是白雷炎已經闊步向楸瑛走去了。


劉輝看著手中靜靜地閃耀著的寶劍──青虹劍。


白家的家傳寶物的一種,是受武夫垂涎的名劍。能夠像切泥塊一樣輕易地切開岩石。據說,這把劍的純粹的價值更在“干將”“莫邪”之上。就連劉輝也只見過幾次。


有著深深的懊悔,沮喪而沉靜的聲音。和宋將軍向劉輝低頭的時候十分相似。


那時,白雷炎臉上也是同樣的表情吧。


送往黑白兩州的糧食中斷後,劉輝就沒再正面面對過白大將軍。比起自己,下了保護悠舜的命令的背後,對白將軍有內疚也是事實。劉輝心裡一直很清楚,對於被他保護的這件事,白雷炎什麼都沒說。儘管如此,他還是將可以算作自己的分身一樣的青劍借給了劉輝。若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臉的話,那麼至少要用劍……


代替自己。


劉輝握著劍。總是到很遲才會醒悟。感覺到悠舜的視線的劉輝,將拐杖撿起,遞給悠舜。劉輝抓住悠舜的手,在黑暗中苦笑起來,他低聲說道。


“來得這麼遲,對不起。”


劉輝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是什麼呢?就連悠舜,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口中沒有說出“沒有那回事”的話,而是不可思議地說了“是的”。


王的表情扭曲了起來,口中的話戛然而止,緊閉著雙唇。


……視線中看到絳攸和邵可跑過來將毛巾和溫石塞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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