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

不知是哪位女性的聲音,在耳邊如此冷漠地低語道。

秀麗感覺自己朦朧地睜開了雙眼。雖然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睜開了。

夜色瀰漫的房間,被冷冽的月光染上了一層霜白。正如寒冰般的蒼白。

陌生的少女正佇立眼前。發似夜,肌似雪,唇如血。

如同縱然處於夏日也不會消融的殘雪般冷淡的眼神,不存在一絲一毫對秀麗的善意。然而,秀麗卻為何,會感到熱淚盈眶呢?淚,靜靜滑落。總覺的內心的某處,似乎知曉流淚的理由,然而卻並未浮上腦海。

秀麗不知呢喃了些什麼。頭腦中一片朦朧,就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麼。明白的,是這是至今未能對任何人說出的,從深處流露而出的心願。

青月女王般的少女彷彿聽聞了此言,然而,別說是一縷眉毛了,就連構成她的一切事物中最細微的一部分,都沒有動搖分毫之感。

“傻丫頭。求我這種事嗎?”

少女再度重覆道。冰冷而又不帶任何感情。

“有趣。不過,對我來說身體是必要的。妳的身體──我收下了哦。”

冷漠淡然地說道。少女索性以優雅的舉止,伸出了櫻貝般的指尖。

蒼白通透的兩隻手指,宛如觸碰破碎的珍視之物般,悄悄插入秀麗的耳根處。那是極其溫柔的舉止。

是動不了,還是不想動,就連秀麗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湊近一看,真是人偶般精美絕倫的五官。那種美貌,與迄今秀麗見到過的任何一名女性,都有所不同。並不是楚楚可憐,也不是妖嬈冶豔。是縱有絕色之姿,卻無人問津的孤獨人偶。為何會如此認為?是因為她包裹著“何種”冰冷的盔甲。雖然宛若少女,卻也恰似疲憊不堪的老婦人。即便如此,卻依舊美麗動人。顧盼流轉的黑瞳深處,如熊熊燃燒的火燄般閃爍不定的“什麼”。那並不是孤獨,而是孤高。是強烈勝于寂寞感的,對某物的強烈意志。……那是,什麼?

少女的臉龐無聲地俯下,那動人的青絲落於秀麗被淚水潤濕的頰上。與其指相仿,比現實要來得虛幻,然而比起虛無,卻有著清晰的、羽毛般微乎其微的觸感。

即便鼻尖近乎相觸,少女還是凝視著秀麗的雙眼。忽然,少女冰冷的神情瞬間消散了。不,也許從最初開始就不存在這種感情吧?

“我必須維持這種強大的力量。即便是耗盡他人的肉體與靈魂。”

綻開一抹女王般的醉人微笑,似血的紅唇出神地摁住秀麗的雙唇。

散發著冰冷,而又甜蜜的花香。

有何種溫暖的物體,輕盈地侵入秀麗已然空空如也的身軀。

最後一滴淚於秀麗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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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是璃櫻。我回來了。” 

父親璃櫻似乎才入睡,略帶著幾分不快,一副茫然失神的樣子。無精打採地撩起雖說只是白發,色調卻似銀發中夾雜著一縷金色般不可思議的頭發,勉強撐開眼瞼,心不在焉地望著兒子。 

真是個喜歡成天酣睡度日的父親。因為朝廷之中不存在任何一個,像那麼無所事事只知道睡覺的無職男,所以忘記了。雖說過了八十,外表卻只有二十幾歲。

 仍是一副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因此璃櫻為父親端來了臉盆。于是父親就乖乖拉過臉盆,洗了把臉。但毛巾的存在似乎被遺忘到九霄雲外了,思索著濕嗒嗒的臉該怎麼辦的結果,是決定用自己的衣袖隨意拭去,璃櫻無言地將毛巾放在他手上。與臉不符,慵懶至極的父親,要不是璃櫻無微不至地關照,就連抹布都會毫不介意地抹上臉去。真是個離一絲不苟相去甚遠的,無藥可救的懶鬼父親。大概,都沒有注意到兒子的存在。

 不管怎樣,似乎洗臉之後頭腦清醒了些。目不轉睛地盯著璃櫻。

 “……怎麼回事?才三天你就長這麼大了啊。”

 “……啊?三天?”

 “確實從把你派去紫州算起,過了三天左右吧?” 璃櫻頹然大失所望。

這,這,這個父親實在是──。 

也許是不會像常人一樣增長年歲所致吧,璃櫻發覺父親的歲月感有些紊亂錯雜。就如同蟬的七日與人的七日有所不同的這種感覺吧。也會出現堅信今年冬天與三年前的冬天是同一個冬天的情形(受璃櫻指摘後,他謊稱“這我知道”)。因光陰趁其沉睡期間逐漸流逝,又加上對薔薇姬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的懶散性格所致,無論現在是哪一年的春夏秋冬他都不怎麼在乎。

 就覺得明明把秀麗帶回來了,他卻一直都沒動靜──。

 (才只過了三天嗎,這人心裡──)

 對這個發生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事情的劇烈動蕩的半年,實在是無視過頭了的這個父親,確實是個大人物。 

“…………現在,從茶州的疫病算起,已經過了半年多了。”

 “撒謊。跟你一起去茶州就是在秋天吧。現在正是秋天。”

 “──那是從那時起雪也下了,櫻花開過之後葉子變綠了,接著又變紅了吧!?”

 “這樣啊?雖然覺得好像是這樣,管他呢,就葉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妙。只能覺得是他開始出現老年癡呆了。實際上,也到了就算患上老年癡呆也不足為奇的歲數了。不過從璃櫻出生起父親就老是這幅樣子,所以肯定生來就是這種性格吧。璃櫻至今還有個未解之謎,為何那個明智又較真的瑠花伯母,會執著於這個做人不夠格的父親啊?雖說笨拙的孩子惹人憐愛,但他只不過是個懶鬼罷了。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得有個限度啊。

 璃櫻,眺望著兒子,輕輕點了幾下頭。

 “半年嗎?可能,的確是過了那麼久。你長高了一點。看著你,就能明白大致過了多久,很方便,不錯。”

 “請別拿我代替日晷……”

 璃櫻輕輕抬起了一邊的眉毛。那個,總是淡泊無求面無表情,安靜到了不知其存在與否的兒子,居然會變得如此感情豐富地直截了當地頂嘴。

 璃櫻伸出了白若石膏的手。指尖輕輕抬起了璃櫻的下巴。璃櫻瞪大了雙眼。被父親觸摸的情形什麼的,幾乎全無記憶。 璃櫻嚇了一跳。感覺到被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地父親,初次認真凝視。 

“父,父親大人……?”

 璃櫻並沒有回答兒子的疑問。並不是不願回答,而是因為懶得回答。而且,對像漂亮人偶一般的兒子的變化比較感興趣。雖然漆黑的色彩相同,但與盡沉虛無無限黑暗的父親不同的,是那如打磨過的黑曜石般的光芒。

 那是縹家長期封閉于似睡非睡之中,遺忘于某處的東西。活著的眼瞳。 

“璃櫻,你,完成了什麼想做的事嗎?”

 忽然,璃櫻端正的臉出現了陰霾。已經不再是只會聽令行事的人偶的兒子,緊緊咬住小小的嘴唇。想做的事?不明白。雖然認為在李絳攸與碧歌梨一事上,如今的縹家出了差錯,但只是想想什麼都改變不了。恐怕必須得做些什麼。但該如何是好呢?總而言之,自己是男的,又無能,是在縹家之中一文不值的人。對縹家來說是視若草芥的存在。單憑自己一人,應該什麼都無法改變。

 只是,“沒有”這句話,為何無法答出呢? 

“……我不明白。”

 對於這個回答,璃櫻覺得很有趣。注意到時,嘴角已然露出笑意。 

“這樣嗎。” 

“……父親大人,有事想請教您。有關紅秀麗的。”

 扼要地從貴陽之事說到把秀麗帶回一事之後,下定決心看著父親,但他的表情全然沒有變化。如果沒有因為把紅秀麗帶回來了,而顯現出喜悅的樣子,那也就不會顯現,怒於明明不救她薔薇姬就會出現了的樣子。就像是,哦這樣啊,的感覺。 

“……那麼?”

 “您,您說那麼,父,父親大人就全無感想嗎?”

 “因為雖然是薔薇姬的女兒,但仍不是我的薔薇姬啊。雖然在意,不過不怎麼感興趣啊。”

 秀麗是死是活,對璃櫻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他擁有對於死亡,有多久便能一直等到多久的壽命。即便此後百年也是。因為只不過偶爾去看看情況,所以覺得正好。

 璃櫻驚得目瞪口呆。只要“薔薇姬”不出現,就連女兒都熟視無睹嗎──?!

 要是覺得這是虎視眈眈地等待“薔薇姬”出現之策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只是發自內心地棄置不顧而已。 

(………。………。父親大人真──是……) 

不,這要樂觀地考慮。樂觀地。他的意思是讓紅秀麗活著也行。 

“……這半年的紅秀麗出現了急遽的變化,感覺她的生命力超乎必要地急遽流逝。父親大人有何頭緒?” 

“因為別的什麼人,擅自在一旁使用她的壽命吧。真是自私自利啊。”

 “……那麼,那個男人,‘醒’了嗎?”

 “大概如此呢。雖然姐姐大人讓他沉睡了,但不是外借他人了嗎。確實在茶州,借了正好近在咫尺的紅秀麗的壽命,使黑仙復活了吧。不過本人清醒之後好像有所領悟了呢。死了才知道人生的嚴酷,這句話還挺有意思呢。雖然與仙人做交易多半會有厄運。不過這正是個不知辛勞,不諳世事的大少爺呢。算是修行吧。”

 眼看著璃櫻的神色逐漸嚴峻下來。

 “‘醒’了的話,就會知道紅秀麗的生命會流逝……”

 璃櫻突然發現了疑點。……父親說了外借給了什麼人。

 “您說外借,借給誰了?” 

“誰知道呢。沒興趣啊。”

 “……說是跟黑仙做了交易,恐怕會被他用那張能言善道的嘴利用,變得不幸的啊。”

 “大概認為他能做些什麼吧。總之,他已經到‘外面’去了啊。” 

“……您知道,幫助秀麗的方法嗎?“ 

“知道的哦。”

 璃櫻滿不在乎直截了當地說道。對著抬起頭來的璃櫻,父親淡然地繼續說道。 

“這你也應該很清楚的哦,璃櫻。”

 ──璃櫻吃了一驚。內心何處有種寂然無聲的寒意。

 “用與姐姐大人相同的方法,延續性命就行了。是吧?”

 有氣無力地從父親處返回的璃櫻,進入室內的瞬間,毛骨悚然地,感覺到了什麼。 

(……怎,麼回事?有什麼,來過了……?) 

時值深夜。恍若湛藍一片的月光,溢滿了整個屋子。

 然而,即便是環視室內,也看似與出門前並無任何變化。首先,配置于屋內四隅的咒符與神鈴,都沒有什麼異常。並不覺得在這個縹本家之中,無能的璃櫻能夠搶在花前面,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璃櫻感覺到了如殘渣般零星飄浮著的“什麼”,為探知侵入而放置著的神鈴正竊竊作響。 

“……怎麼回事……?” 

璃花的力量無論好壞都很強大。即使沒注意到螞蟻,但如果是大象的話,任何人都會注意到。就算無能的璃櫻配置了連外行人都能使用的簡易神鈴,可一旦璃花到來也是不可能不鳴響的。

 然而,神鈴並沒有鳴響,秀麗也依舊昏睡著。 

(……是,錯覺吧……?)

 即便是靠近秀麗,果然也是以一副與之前沒什麼變化的樣子沉睡著。只是,留有一道淚水劃過的痕蹟。雖然對于她是否會清醒有些許期待,但即使把手抵上她的額頭,也沒有微微抽動的反應。淚水,似乎也只是反射作用。自那之後都已經過了數日,卻也沒有清醒的蹟象。 

“……今天也無所改變,嗎?……算了,沒有異常就好吧。”

 先測量了一下她的體溫、脈搏、呼吸,璃櫻放下心來。是啊,比起心臟停止,勝過百倍啊。

 隨後,璃櫻決定繼續查閱資料。

 在“靜寂之間”中,數量龐大的書籍與卷軸,堆積到了無踏足之處的地步。即便同樣是沉睡不醒,李絳攸之時是由暗示引起的,而紅秀麗的情況似乎是工作過度瀕臨過勞死。一旦體力恢復也許就能醒來,也有可能不會醒來。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即使睡上個十年左右,璃櫻也不怎麼介意。這個女人有休息這麼久的權利。不管別人想要說些什麼。只有有些擔憂,由于花不知為何遮斷了全部的通信手段,無法與仙洞省或是朝廷取得聯絡的情況,不過也沒辦法。 

(與伯母大人相同的方法嗎……) 

小白鼠飛速竄過璃櫻的面前。從那之後小白鼠時隱時現地,在秀麗週圍徘徊。雖然沒說,不過只要確信是珠翠就夠了。 

因為一個人說話也沒意義,所以璃櫻拎起了小白鼠。 

“話說,伯母大人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把紅秀麗帶來了的情況,她不可能沒注意到的……我覺得要是注意到的話,到這裡的瞬間就會跑來,樂顛顛地強佔她的身體的……” 

原本,就幾乎沒有人知道瑠花的寶座所在。實際上璃櫻,也不知道平常璃花會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想想的話,這數年來,連靈體之外的本體都未曾見過。 

自那開始,整個宮殿就一副閒散的老樣子。就連璃櫻也有種奇妙的感覺。 即便所有“通路”都被完全中斷,仍舊能夠回來,是因為有從剛花那兒得到特別通行許可證。盡管只限一次,但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打開“通路”。不過,只認證璃櫻與秀麗。所以沒有帶回燕青或是蘇芳。 

“……珠翠,其實被送去當仙洞令君的時候,伯母大人對我說了,要趁機把紅秀麗送到縹家。……不過我沒這麼做。”

 並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去做。就像是忤逆伯母大人,使李絳攸覺醒那般。因為知曉“外面”的世界,璃櫻逐漸會一點一點地覺得“不對勁”。

 “……也是呢,因為我磨磨蹭蹭地不去做,所以伯母大人才使喚你的呢……抱歉。不過變成了這種情況的話,說不定還是趕快帶到縹家來比較好。雖然不覺得伯母大人會為紅秀麗盡心盡力,不過我會說服她的……話是這麼說可我口拙……不,那個孤僻女王一樣的伯母大人,從一開始就沒可能聽我話的吧……”

 啾,不知為什麼老鼠生氣地叫道。璃櫻撩起了瀏海。 

“……我知道的。應該能夠努力的啊,就算是徒勞的努力。不,不過徒勞是不行的。我覺得可能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在至此變得一籌莫展之前。……大概,在我們家,各種事情都是這樣的,肯定。”

 對於最後的話語,璃櫻自己略感驚訝。並不是考慮過後才表露出來的。從到“外面”起,就碰上了形形色色的事情,有種一直在頭腦何處斟酌思量之事,凝聚成形剝落而下的感覺。

 璃櫻嘆了口氣,重重地坐了下來,老鼠啾地一聲消失了。

 此刻,秀麗無聲地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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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瞬間,鈴,地一聲,神鈴整個碎濺開來。 

璃櫻感到毛骨悚然。有種連脖子上的汗毛都倒豎起來的感覺。這種力量是── 

(伯母大人!?不,但是──)

 沒有到來。

 卻存在。不會錯的,但是,在哪裡?

 環顧四週之後,璃櫻對殘餘的可能性戰栗了。猛然看著秀麗。

 “難道說,伯母大人,已經在裡面──不,但,是什麼時候!?那到剛才為止還──喂!”

 即便是搖晃秀麗,她也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目光沒有焦點。 秀麗搖搖晃晃地起身,不知要向何處走去。 

“啊!?喂,等等,等一──”

 想一想力量差的話,應該可以很輕易地摁住她的,但卻被驚人的力量甩開了。

 (騙人的吧。這什麼力氣啊。一手下留情居然就被甩開了──) 

璃櫻用盡全力把她壓到了床上,即便如此秀麗也抗拒著不知想去向何處。即便想要強行讓其昏厥,她的力氣卻強大到了無機可乘的地步。可惡,至少再來一個人的話──。

 正是此刻。接連不斷地聽到了兩聲像是竹子迸裂一般的破裂聲。雖然不知道實際上是傳到耳中的,還是腦中發出的,總之,是在璃櫻他們的正上方。

 下個瞬間,璃櫻被從天而降的不明物體,以驚人的重量壓得扁扁的。 

“────!?” 

真是讓璃櫻覺得背骨是不是斷了的衝擊。為了不讓秀麗都被壓到,竭盡全力好不容易勉強拉開一道縫隙。真是就連起身都不可能的重量。 不久,從上方雜亂地傳來了一些丟人的聲音。 

“……多麼粗魯的送法啊,龍蓮那小子!不,那個,不是龍蓮吧?終於被奇怪的東西纏住了嗎?好像被纏住了反而比較正經了,這是怎麼了啊?嗚嗚,我頭好暈啊。話說,準確到達目的地了嗎?半路上,總感覺像被釣到的魚一樣被從一旁扯住似的……。唉呀,軟綿綿的感覺那不就是床嗎?真是適合我的場所,但我沒有跟男人一起躺著的癖好啊。快給我滾開迅!” 

“我早就已經躲開了啊。你也不要囉唆了,快點下來比較好哦。要是你不想糊塗地自己讓來救的小姐窒息而死的話啊。” “啊?嗯?唉呀,那麼,這個背……是誰?哈,難道說打擾了人家在床上最激烈的時──”

 璃櫻,打出生起第一次聽到自己忍無可忍的聲音。 

“──夠了,快點,給我滾下去!!” 

聲嘶力竭,一字一句地厲聲斥責道。 






“──真是的,你們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雖然被比楸瑛和訊小了整整一輪還多的璃櫻,半帶亂發脾氣傾向地,劈頭蓋臉地大罵了一通,但就連這兩人都心甘情願地接受了。實際上,如果沒有璃櫻的庇護,位于最下方的秀麗,弄不好就有可能會被壓死。

秀麗,正昏厥地躺在床上。雖然得到了庇護,但輕武裝的兩個大男人掉落下來所帶的那份衝擊,似乎卻結結實實地傳給了她。 

勃然大怒地發了一頓脾氣之後,璃櫻也冷靜下來了。 

“不是,從哪呢……你們怎麼過來的?”

 從“外面”強行進入被完全遮斷的此處,除卻羽羽這樣的術士是不可能做到的。不過,仙洞省至此的“通路”出口並不在這裡。說起來在這個房間的任何地方,都沒有“道路”的方陣。況且不可能會在床上的半空中什麼的。

 這就意味著,他們沒用縹家的“通路”就到達了這裡……不可能的。 楸瑛邊擔憂著睡在床上的秀麗,邊回答璃櫻。 

“就算你問我們怎麼過來的,我也……雖然打算拜託羽羽大人,但我弟弟龍蓮卻跑過來插嘴,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被扔在這裡了呢。抱歉。”

 意想不到的名字,讓璃櫻略有些吃驚。藍龍蓮。……如果是他的話,那不使用方陣就讓他們直接飛到縹家,也就不是全無可能了。倒不如說,藍龍蓮會做出這種事,反倒讓璃櫻驚訝。只要事態不是太嚴重,他就應該是個旁觀者。

 冷靜下來的璃櫻,粗魯地抓了抓漆黑的頭髮。 

“……不,反而,是我們這邊,多虧了你們才得救的,也說不定。”

 “啊?”

 室內被完全的寂靜所包圍。那,並不是所謂的變得安靜。

 而是從秀麗體內透出的,使神鈴整個碎裂的那股力量,被抹得一乾二淨。 

璃櫻望著兩個侵入者各自持有的劍。

 ──“干將”與“莫邪”。破魔的雙劍。 

秀麗安靜下來,應該是因為衝擊,同時也有雙劍的力量。說是空空如也的吧,但這對它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存在與否就是天壤之別。巧妙地將秀麗體內的某種東西祓除了。 

“得救了……”

 對這深長的咕噥聲感覺到了什麼,楸瑛變了臉色。 

“……發生了,什麼事嗎?是與秀麗小姐有關的嗎?”

 璃櫻看著雙劍。這對劍應該是由王與茈靜蘭持有的。 是的,是王的劍。 

“……在此以前,我問一下。你們究竟到這裡來幹什麼?應該最低限度地聽聽,那個女人到紅州之後變成什麼樣子了,我為何要把她帶回縹家。如果你們還要厚顏無恥地,說些奉王的命令來把她帶回去之類的話,我就會狠狠打你們一頓然後扔進禁閉室去。給我小心回答啊!這個縹家可是弱者、傷者們最後的避難所。無論是誰,都不允許侵入這個領域。既然把她帶回來了,那我作為最低限度的縹家人,就有保護這女人的義務。”

 迅像是對什麼感到十分驚訝似的,目不轉睛地盯著璃櫻。簡直就像是,認識極其相似的其他什麼人一般。

 楸瑛靜靜地閉上了雙眼,點了點頭,給我小心回答。正如此言所說。 

“……我明白的。並不是奉王的命令而來的。而是我獨自前來的。去把秀麗小姐帶回來這種話,王一句都沒有對我說過。” 

“那麼,為何而來。” 

總覺得能夠不被璃櫻扔進禁閉室的,只有唯一一個答案。

 楸瑛必須正確回答出,那個除卻一切粉飾的答案。分毫不差的正確。雖然是件困難的事,但對楸瑛來說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並不是因為十三姬的話語,也不是迅,或其他的任何理由,即便沒有這些,楸瑛也有覺得必須前往縹家的唯一的理由。那,應該是璃櫻能夠容許的唯一的回答。 

那是楸瑛的想法,也應該是王的言辭。 

“我聽說秀麗小姐,到最後完成了職務,以瀕死狀態倒下了。當然去縹家的話,就有可能得救。……無論是由我們將她帶回去,還是何時回去,都不好說。王,雖然沒有說,秀麗小姐變成那種樣子是為了自己,但他非常清楚地認識到了。他是絕對不可以說的。而且現在的王,無法為那樣的秀麗小姐做些什麼,也行動不了。但那卻不能成為,就這樣將她交給縹家保管,一言不發,棄之不顧的理由。所以我來了。作為竭盡全力的王的心意。” 

代替什麼也做不了的王,為傳達王的心意而來。只是這份心。 只要看著楸瑛的臉,秀麗就看到了在其身後的王。即便只是如此,也會覺得遠勝於什麼都不做。 

“王什麼也沒有跟我說。什麼話也沒有吩咐我。所以我沒有帶回什麼回復或是報告的義務,不索求秀麗小姐也行。只是,想要知道她的狀況和情形,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事情,也希望能告訴我。秀麗小姐留在縹家也好,出去也好,到何時,得多久,全部都得看她自己。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因為站在這裡的是擅自前來的藍楸瑛。”

 經過了不久的沉默,審查了每一句話語,璃櫻點了點頭,也放下心來。 

這是,王的心意。 雖然說過給我小心回答,但真是無可挑剔的回答。真不愧是藍楸瑛。

 “明白了。這樣的話,行。那麼,那邊的呢?奉何人之命為何事而來?”

 迅看似有趣地瞅著璃櫻暗自發笑。 

“……真,像啊。簡潔明了的詢問方式什麼的,一模一樣啊。”

 “啊?” 

“司馬迅──這樣說比較容易明白吧。不過是捨棄的名字。我因與楸瑛不同的事而來。被某人託付了某事啊。現在這段時間不會是你的敵人一事,我可以保證。雖然可能偶爾會擅自行動一下,但除此之外就跟楸瑛一樣,要是看上去有用的話,你就使喚我好了。”

 璃櫻愣住了。看上去像是在說些正經事,但試著仔細品味一下的話── 

“……不會是,說了些相當耍人的話吧?你。” 

“算是吧。所以我沒有說,是同伴什麼的,信賴我什麼的吧。璃櫻,是吧?我能保證的,只有現在不是你的敵人。我有就算去禁閉室也沒辦法的自覺,但要把我扔進牢裡,可是相當困難的啊。你難道不覺得,比起我溜掉之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擅自行動,那還是在顯眼的地方轉來轉去的,偶爾幫的上忙偶爾擅自行動比較好吧?” 實在是條理清晰、光明正大地說出了,相當無憑無據的歪理。 

“……喂,藍楸瑛,要是司馬一族的話,那就是你們家的人吧。給我翻譯一下。”

 楸瑛撇開了視線。無需回想,從以前起就是這樣的傢伙啊。

 “……不,我覺得無需翻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個啊,從哪裡的什麼人那裡被拜託了什麼事才到縹家來的,偶爾也可能會擅自行動,但不是我的敵人,所以看起來有用的話就使喚好了是怎麼回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說你啊!!” “抱歉璃櫻……這家伙就是這種人啊。” 

邊瞪著一副超然樣子的迅,楸瑛邊回想著剛才迅的話語。迅為了什麼到縹家來,楸瑛也不明白,但多虧了璃櫻,得到了一些新情報。 

(現在這段時間不會是璃櫻的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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