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毅猶豫應該坦誠相告還是三緘其口的時候,傳來了不只一人的奔向地牢的腳步聲。

這可是連獄卒也不願接近的詛咒之牢。

和腳步聲一起傳來的聲音也能聽得到,因為在地牢裡,即使是很微弱的聲音也會回音增強。

“為什麼刑部尚書會在地牢裡呀!?而且還是在刑部地牢的最深處,啊啊~,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我說,你在地牢裡巡察的時候也從犯人那裡聽到傳言了吧?!”

“啊......你指的是那個詛咒之牢嗎?”

“是啊!那個牢房據說不知為何竟有一口棺材躺在那呢!”

“什麼叫’躺在那’啊。不過確實是放著一口棺材的樣子。“

[這裡清雅的反問其實是運用日語文言語法的某個特點,不過我沒找到中文可對應的東西,所以讀者請自行填補吧]

“那──這是真的!?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東西呀!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處呀!而且據說每晚都可以聽到有誰開棺而出的聲音呢!?”

“那個開棺而出的傢伙應該是刑部尚書吧。這樣解釋不是很合理嘛。沒什麼問題呀。”

“這才是大問題啊!!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很不正常呀!哪有刑部尚書會每晚從地牢裡開棺而出的!那應該是傳說中的殭屍才對──”

......

“為什麼不說話了!?啊,我知道了。如果是殭屍的話就會被罷免吧!?但其實讓殭屍來做刑部尚書也不賴啊。而且也沒有關於這種情況的法律限制!“(這幾句我其實沒太看懂,所以讀者小心啊)

......妳這傢伙,不是認真的吧。話又說回來,就那麼認定對方是殭屍了?

於是,他們之間爭論就逐漸發展成為“認真務政卻深藏不露的殭屍官吏應該任用與否“,而由於發出的喧嘩聲也傳到躺在棺材中的那個人的耳朵裡。真是讓人愉悅且頗有深意的爭論啊。 

被當成是殭屍的來俊臣心情愉快地自喉嚨深處發出笑聲。 

......莫非,想出那個主意的人就是那位姑娘嗎?“
 
“是的。也是她說想要為李絳攸辯護。“ 

“以立功和自保為第一要務是多數官吏的信念。而那位姑娘卻不捨棄殭屍和弱者呢。你和清雅每天都在自我反省、消滅敵人、排擠對手,理想也不會扭曲嗎?“ 

正義和理想的豪言壯語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在逆境之中仍不放棄就已經很困難了。若要在四面楚歌時仍堅定地實行則更是難上加難。然而,這正是官吏的職責所在。 

“已經在御史台待了半年以上了?……還真是出乎意料地頑強呢。應該是暴露本性了吧?“
 
直率的來俊臣一點也沒發現王看中的就是他的這個個性。 

“即使你和清雅一直不停地否定她,她也沒選擇逃避。而且在沒有得到很好對待的情況下仍能如此精力充沛呢。這樣好嗎?我可是有點看上那個姑娘了呢。 

“沒什麼意見。反正我現在決定順其自然。“ 

盡管能看見皇毅的表情,但來俊臣卻很難猜出他真正的想法。
 
(唔?這不是說謊嗎……如果被我看上了,那皇毅當初找她來的理由──) 

來俊臣正要爬起來的時候,秀麗手中的燭台“唰“地一下掉下來。
 
皇毅才回頭,就看見瑟瑟發抖的秀麗發出悲鳴。 

“咿呀~~~~!!葵長官的靈魂──!!還有鬼火!!“ 

鬼火?只不過是燭台嘛。就在皇毅剛回過神來的時候,紅秀麗做出更為出乎意料的舉動。
 
她飛快地衝進牢裡,然後就撲倒皇毅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葵長官!你為什麼那麼早死了呀!你什麼時候死的呀!是不是有誰因為痛恨你所以殺了你呀!!應該──是這樣的──對不起,我也曾有過讓你去死的想法!但是,但是你卻在御史大獄召開的時候突然仙逝了!啊,但是這樣絳攸大人就可以獲得行刑從輕發落了吧?!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並不喜歡這樣!就算長官為人不怎麼樣,殺人也是不對的!我,為了長官,一定會查到底,找出真兇,然後焚香禱告以慰你的在天之靈的!!所以就算是被詛咒,就算是被從棺材裡出現的殭屍糾纏,也請不要變成他們的同伴,也請安詳地永眠吧!“ 

來俊臣盯著葵皇毅於太陽穴浮起的一條條青筋。能做到這樣的,長久以來就只有凌晏樹而已。[指把皇毅惹成這樣]
“紅秀麗......” 

“有何吩咐!是要留下遺言嗎?!也對,應該還有什麼牽掛吧。是有什麼願望還未實現嗎?只要不是罪惡的事情都請吩咐在下。請不要擔心,強硬陰險自以為是混帳的冷血二號陸清雅一定會來幫忙的!!”
 
怎麼突然間多了那麼多形容詞。這時,清雅也追了上來。盡管清雅一直以冷靜著稱,但看到這樣的皇毅也終於忍不住了。在別人心目中,貴族派年輕有為的首領、令人膽顫心驚的葵皇毅現在竟是這副模樣,實在讓人不禁.於是清雅不得不將頭抵在鐵柵欄上,鐵柵欄也隨著搖晃起來。 

情緒正激動的秀麗,不禁怒從悲生。 

“那個傢伙就是冷血二號!有什麼好笑的!長官都變成殭屍了呀!那可是流著青色血液的殭屍呀!長官都變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這種人最差勁了!!盡管長官變成殭屍了,可身體也還是溫的呀!!你看!“ 

秀麗將皇毅懸空的左手抓起,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霎時間,她聞到了皇毅袖口上優雅的薰香。秀麗一邊抽泣,一邊將皇毅柔若無骨的大手在臉上摩挲。生前的時候由於長官過於嚇人而從未有此之舉、偏偏死後才有此舉動。 

“你看,長官還有微弱的人類氣息呢。比我還要溫暖......呃?“ 

......溫暖?秀麗的淚水在瞬間凍結了。 

秀麗僵硬地放開皇毅的手,而那柔若無骨的手指則無聲地抬起秀麗的下巴。能把南國都變成永凍之土的視線射了過來。那一定是殭屍沒錯。然後,如冰一般的眼眸下,嘴角緩緩上揚。不,收回前面說過的話,應該是比殭屍還要恐怖。 

......說誰是流著青色血液的殭屍呀?” 

“呃,那,那個。咦?長官......你,你還活著呀......?“ 

“真巧啊。妳的真心話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呢。我一定會記到對你的評價裡的。
 
“ 背後的清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秀麗極力挽回這種必死的評價。 

“呃──!?長官剛才肯定是聽錯了啦!!那,長官也到了聽力下降的年齡──是不可能的。這個嘛,說起來,我呀……對了!是我因準備審議而睡眠不足所以胡亂說了很多夢話而且為了叫醒刑部尚書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裡的。“

[秀麗一口氣說了上面那句話,完全沒停頓、沒標點] 因為刑部尚書說什麼推遲判決之類的夢話屬下才決定即便掐著脖子也要將其叫醒拖出去才到這裡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努力工作啊。確實到過這裡來的御史只有你和清雅。那請自便吧。” 

皇毅依舊舉著秀麗的下巴、將其朝向斜下方轉過去。 

秀麗從開著的棺木望去、看見不知誰人在裡面的奸笑著的嘴臉。異常青白的膚色、枕邊放著《剪不斷理還亂之拷問、墓地與僧侶的不解之緣》的書冊。棺材裡面還到處散落著釘子、蠟燭、白色繃帶、上吊繩索以及不知何人的古舊墓碑(到底是誰的啊?!)。 

「擰斷脖子也要把我從這裡拖出去嗎…這是愛意嗎?大概是愛意吧。肯定是的、就在眼前吧。我可是一直在此等候啊、何時有手持燭台的少女揭開棺木、將我從沉睡中喚醒。…因為、若無愛與勇氣是無法辦到的吧!」 

也許真是如此吧。皇毅想。對怪談習以為常的愛與勇氣──不、膽量…是必要的。需要有讓侍寢長談的貴公子也棄履而逃的愛與勇氣。 

來俊臣以蒼白的手指抓住棺木的邊緣從容坐起身、棺木『吱~~』地發出回響不絕般不吉之音。隨即不知從何處取出宛若剛剛採摘嬌嫩無比的白薔薇──不是、而是白菊花遞至秀麗面前、笑意盈盈。 

「我精心培植如骨潔白的菊花你可一定要笑納哦、樂於戲言的小姐。連墓地的人都稱讚不絕呢、真不愧是我啊。不與如此出色的我一同入棺嗎?!哦、對初次相見之人未免操之過急了、那麼便一起倚棺暢談陰間的絕景如何啊?我為妳特地準備的棺木妳就照單全收了吧!」 

秀麗無言以對、也絲毫沒有動靜。清雅則繼續倚著鐵欄大笑不止。
 
皇毅輕拍秀麗的臉頰、對方卻毫無反應。仔細一看卻已宛如沒了氣息的人。
 
......暈過去還睜著眼、真是不簡單的姑娘哪。」 

來俊臣拖著下巴拄在棺木邊緣、近距離觀察秀麗好一陣子。
 
「的確這裡僻靜昏幽又清爽舒適、終於忍不住而酣然入眠了嗎......。」 

皇毅想、即便太陽從西邊升起這種想法也是解釋不通的吧,皇毅想。 

......不過這黑眼圈好驚人啊。......這樣子神智混亂、看樣子是接連徹夜地殫精竭慮啊。哈~這才是你說的『審決不能拖延』的真正理由嗎?」 

面對著皇毅像殭屍般毫無表情的臉,來俊臣卻一點也不害怕。 

“你的愛情還真是晦澀呢。真想送給你這個靦腆傢伙一根詛咒的髮簪啊!這個髮簪又可以觀賞,又可以除魔,還可以在盤髮髻時使用。由於近來處到都亂糟糟的,這種髮簪能讓可疑的人物無法靠近你呢!“ 

本來就誰都無法靠近吧,除非皇毅特地自己去抓那些可疑的人物。 

“不必了。” 

“還是和平時一樣客氣呀。不過,話說回來,死氣沉沉的御史台也變成輕鬆愉快的官場了呢!” 

............呃,這個嘛”
變成連“官吏殺手”陸清雅也能在牢裡放聲大笑的光明的職場了呢。 

來俊臣將頭髮束好,從棺材裡拿出特製的漆黑的官服並穿上。當他跨出棺材的那一刻,他就變成真正的刑部尚書。
 
穿戴整齊後,來俊臣突然笑了起來。 

“真是可愛的部下呀。認為你變成殭屍後,還’哇哇’地大聲哭泣並立志為你報仇呢。但是你這個傢伙!明知道對方剛剛從萬丈深淵爬上來也能將其狠心踹下去的邪惡上司。盡管她被數次踹了下去,卻仍認同你這個上司呢。即使是和自己的正義觀完全相反,也仍認同了你。……從前做事乾淨俐落的傢伙遇見那個煩人的堅持理想的姑娘之後,也開始展現像柳樹一樣溫柔的一面了呀。這是好事呢。“ 

來俊臣俯視著皇毅懷中的秀麗。 

“唔──。……有點在意啊。以前的話肯定是提不起半點興趣的呢。不過,還是不要贈送小姑娘棺材了。畢竟小姑娘還年輕,現在就預備棺材還太早了。倒是這裡預定下來做為她的墓地正好合適呢!她一定會感到驚訝的。” 

這樣的話當然會大吃一驚。因為才十幾歲就已經預定好墓地了(而且還是由初次見面的刑部尚書決定),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真是無論在哪都遇人不淑的可憐姑娘呢。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呀。 

最後、刑部尚書唰地套上白手套、突然又嘀咕出一句。 

「…嗯、我很中意啊、她也許真的能變成為數不多的『正果』啊…既然這樣、判決果然還是延至明日。」 

「您在說什麼夢話。」 

「小姑娘能與陸御史對抗到何等程度、我也想親眼見識一下。」 

皇毅的目光驀地掃過來俊臣。 

“像這樣瞬間就能倒下睡著的狀態是不行的呢。而且我也要好好過目一下那些審議的資料。呀~反正我又沒打算推翻審議結果[應該指的是會支持定絳攸的罪],只是想看一下嘛!“
 
對著哈哈哈笑著的來俊臣、皇毅只想扁他。 

「可以了吧、皇毅?」 

正在此時、從石階處另傳來了戰戰兢兢的腳步聲、來人正是清雅的常屬部下。清雅很快收斂起來、竟然特地從御史大牢跑到這刑部牢室來找清雅、絕對不是僅此而已之事。
 
將部下遞來的文件瀏覽一遍後,清雅直接交到皇毅手上。
 
皇毅也看了一眼文件,然後看著秀麗,接著又看向來俊臣。
 
......好吧。也沒別的辦法了。就推遲幾天吧。下不為例。"”

幾天?明天就足夠了呀?看來皇毅似乎也想趁著延遲的時候做些事情呢。能覺察到皇毅態度變化的來俊臣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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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姐,小~姐?差不多該醒啦~”
 
燕青啪啪地拍了拍秀麗的臉頰,秀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補眠後,頭腦確實變得清醒了。想到這裡,秀麗臉色蒼白地一躍而起。──睡覺? 

“為什麼我在睡覺──啊!!” 

“不記得了嗎?刑部尚書一邊叫喚著一邊飛奔出來的,而且為什麼葵長官會抱著小姐回來呢。聽起來很奇怪啊。”
 
“葵長官抱著小姐回來的!?” 

“對啊。了不起啊,小姐。大家都在遠處圍觀,誰也不敢去問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葵皇毅的怪異永遠都是那麼顯眼。連凌晏樹也在中途突然冒出來,叫著‘真好呀~真好~我也要抱一下~’圍繞著皇毅四處打轉,由於到最後話也越說越離譜,惹來更多的注目。附帶一提,皇毅完全無視於眾人的目光。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什麼!?” 

秀麗的臉色條件反射似的蒼白下來。背上冒出涼颼颼的寒意。什麼啊,根本就無法想像那個會是什麼情況。那絕對是世上最恐怖的體驗了,真是太糟糕了。 

“為、為什麼那個......詛咒的牢房......隨意走動的殭屍......在惡作劇似的棺材裡......婆婆的白菊花......葵長官變成鬼跑出來......我的評價會一落千丈......” 

對著喃喃自語的秀麗,燕青沉默了。不管是這裡還是那裡,都值得徹底的研究啊。 

“喂......,小姐......真的不要緊嗎......?” 

殭屍在牢房的棺材裡隨意種下白菊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才不是這樣呢。剛才那個該~回~家~啦是什麼啊!!什麼呢!?” 

“葵長官好像決定把審判時間改成明天。已經決定了。” 

“明天!?還要延遲!?” 

“是啊。判決報告書什麼的,刑部尚書要提前確認一下。”
 
刑部尚書。秀麗突然拉住燕青。 

“刑,刑部尚書!?燕青見過他了!?” 

“見過啦。幹嘛這麼吃驚啊?不是已經傳喚過小姐了嗎?”
 
“等、等等──燕青,刑部尚書就是,那個人嗎?為什麼會是那樣的怪人!?

“什麼樣子?” 

“所以說啊!笑著從棺材裡坐起來......拿著蠟燭,五寸釘,還有白菊花......” 

沉默的三分鐘後,燕青用充滿了溫暖的笑,慈愛的看著秀麗。被他以這種同情的目光注視著還是第一次。屈辱!

......或許,審判真的延期也不錯吧!” 

如果今天舉行的話,一旦辯護不利,絳攸大人很有可能被處死。 

“你別想岔開話題!快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怎麼樣?” 

燕青開始努力回想剛才送資料的時候見到的刑部尚書的樣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算是個比較幹練的人吧?看資料很認真,問了我不少問題,全部都正中核心呢。他幾乎沒放過任何細節,雖然面帶微笑卻很有魄力,頭腦也很靈活。黑色的官服和白色的手套超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冷靜能幹的成熟男人。” 

......!?......!!......???” 

秀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難道她在刑部大牢裡所看到的都是錯覺嗎? 

(……不,的確是這樣。仔細一想的話,燕青所看到的那個人才是正常的。因為身為大官,刑部尚書,怎麼可能在棺材裡和五寸釘一起睡覺呢?) 

那種奇怪的人不可能是刑部尚書。雖然黃尚書也帶著面具,但是實際卻是個正常人。但那個棺材裡的家伙肯定也很奇怪,還說什麼“要和我一起睡棺材嗎?”,怎麼可能有這樣荒謬的刑部尚書一定是夢。 

秀麗試著說服自己相信不可能有比她叔父吏部尚書更差勁的男人。 

一定是她進去不久就昏倒,所以一切都是夢。 

秀麗用冷水洗臉。忽然聞到從袖口傳來的淡雅的香味。她記起這是葵長官的燕香。應該是送他回來的時候沾到的吧。再仔細聞聞,感覺是一般香料所不能比擬的非常復雜美妙的香味,一聞便能輕易與其他香料區分開來。這多少與葵皇毅本身有些相似。幾重香料精妙地交融在一起,讓人迷惑,卻又難以捕捉到它真正的香味。 

“我要讓紅藍兩家慢慢退出政治舞台。” 

藍揪瑛,李絳攸,還有吏部尚書。正如葵皇毅所言,他開始排除紅藍兩家。
 
秀麗繃緊了嘴角。 

忽然聞到的葵長官的薰香讓秀麗冷靜下來。無論他是如何沒有人性如何壞如何像殭屍一樣冷血,但只要有上司葵皇毅在,秀麗就會感覺到安心。似乎無論自己犯了怎樣愚蠢的錯誤也會像沒問題一樣的安心。或許是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上司的能力資質吧。 

──那麼葵皇毅是否也能用同樣的看法看待劉輝呢?

......從清雅所出示的關於絳攸罷免理由的文書上似乎可以找到一個答案。對於絳攸的為難,其實就是對劉輝的為難。針對王的批評中,就有他對於秀麗等人的各種特別待遇。這的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如果沒有秀麗的話,也許會好很多。 

(真的。)

......真的,其實我真的知道。這也是她被清雅找麻煩的最大理由。
 
這些問題毫無疑問都是因為紅秀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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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御史大獄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政事堂卻在召開緊急宰相會議。 

“──您打算讓誰接任吏部,陛下?”

一開口便被直擊痛處,劉輝不禁將身體微微後仰。 

“……太,太嚴厲了吧,旺季。你稍微笑一笑怎麼樣?這樣的話,人生肯定也會更快樂的。” 

劉輝只是想盡量讓氣氛緩和一點,但讓他驚訝的是旺季居然真的笑了。 

“身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和侍郎一起出問題,的確讓人覺得很好笑。而且連陛下的‘花’都被送還,我也只能大笑了。多虧陛下,給了我人生最大的愉悅。” 

......” 

真是自掘墳墓。劉輝心想,的確除了笑以外別無他法了,於是試著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哈......” 

旺季隨聲附和。 

“哈哈哈──現在不是笑的場合吧!” 

......對不起。” 

就是這樣,一被斥責,劉輝便下意識地道歉了。 

看著這一幕的縹璃櫻吃驚地抬頭,而宋太傅則是對能讓沉默寡言的旺季笑起來的劉輝欽佩不已。這樣的情景戩華王和清苑是根本無法模仿的。 

雖然劉輝是自掘墳墓,但多少讓氣氛有所緩和,連悠舜也露出微笑。 

“的確不是笑的時候。當時指定紅黎深和李絳牧為吏部尚書和侍郎的是先王和霄太師。大官們也最終認可這一決定。而當時陛下並沒有參與國政,現在又為何要受各位指責呢?” 

──當然,旺季當時已經是能擔起一方國政的重臣。既然如此,真要追究起來又是誰的責任?──就是這個意思。
 
旺季與悠舜的目光交集。 

劉輝頓時感到火藥味瀰漫,縹璃櫻也大吃一驚。悠舜雖然看起來溫和冷靜,但畢競是擔任十年的茶州副官,定然是做到寸步不讓。 

劉輝瞥了一眼空缺的太師位。羽羽大人因為身體不適缺席倒可以理解,但沒想到霄太師居然也會缺席這次擔負著“任命責任”的宰相會議。這臭老頭實在是太狡猾了,居然藉機逃避。 

"......那麼,陛下的想法是?” 

“咦!?啊,啊啊......” 

再次給旺季留下一個反應遲鈍的印象後,劉輝有些動搖了。他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悠舜。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璃櫻不禁皺眉。 

“喂......。尚書令在來朝之前是在偏僻的茶州待了十年啊。對於朝廷的人事,您應該更清楚才是。在上朝之前您就應該想出合適的人選才對。該不會到現在您還希望聽李絳攸的意見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刻薄指責,劉輝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宋太傅再次覺得璃櫻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果然是像什麼人吧。
 
平常做著其他工作的他與現在判若兩人。這就是所謂的既視感嗎? 

就在宋太傅沉默不語的時候,劉輝咬緊牙關。 

他的確和悠舜談過關於下任吏部的問題。但就和旺季剛才問他的一樣:“陛下的想法是?”劉輝其實根本不知道誰能勝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是誰。誰的名字和臉孔都沒有出現在腦海裡。 

劉輝也很驚訝這樣的自己。自他參加早朝以來已經過了兩年了。 

但絳攸一不在身邊他就無所適從。是因為以前他都將人事交給黎深和絳攸嗎? 

悠舜並沒有責備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劉輝,但他也沒有提名誰適合,只是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什麼話。劉輝仍然低著頭,機械性地將悠舜剛才的話重復一遍。就像個傻瓜一樣。 

......吏部尚書位置暫時空缺。將楊修升為侍郎,代行尚書之職......就可以了......

縹璃櫻一臉困惑。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讓陛下如此情緒低落。只是極其平常的陳述意見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是嗎?如果您是這麼想的,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吧。我也不便對中央人事提出什麼異議。”
 
旺季的目光掃過悠舜後,也緩緩地點頭表示同意。 

“我也沒有異議。吏部尚書可是六部之首,必須慎重對待。吏部裡都是精銳,侍郎一人應該足以應付了。這次因為紅姓官吏的事件導致吏部垮掉,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在商議了幾件其他事務之後,宰相會議結束。 

璃櫻定定地目送著劉輝的背形。不知為什麼他老是讓王沮喪不已。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總是一不小心就傷害了劉輝。 

“難道我什麼都不說才好嗎?” 

“──那樣的話你參加宰相會議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如早點回縹家算了。”
 
從縹璃櫻身邊經過的旺季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那是一雙平靜但強勢的眼睛。
 
“如果你連自認為正確的話都不敢說,還是滾回去吧。這樣的你只是個妨礙而已。有李絳攸和藍楸瑛討王歡心已經足夠了。’丟下冷酷的話後,旺季轉身離開了。雖然言語尖銳,縹璃櫻卻並不反感。的確如他所言--璃櫻開始反省自己。旺季不會將縹璃櫻當孩子看待。 

自璃櫻入仕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直視著他。最初他只是聽從父親和伯母的話擔任仙洞令君......但沒有任何人將他當作孩子看待。 

所以他也開始努力讓自己與其地位相稱一些。並不是想要得到誇獎,只是希望盡量不要讓自己丟臉。
 
但他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多餘了。直到今天被旺季一語驚醒。認為正確的事就應該貫徹到底──璃櫻開始有些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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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櫻......一直都那麼敏銳。” 

回到辦公室的劉輝沮喪地趴在桌上。這期間他一直在想,但是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其實璃櫻比自己更適合當王。 

“請不要情緒太低落了,吾王。” 

緊跟著進來的悠舜和靜蘭看到的就是這個像洩氣的氣球一樣的劉輝。
 
“今天他也算是救了我一次。那時候我真不知該如何阻止。” 

縹璃櫻在政事方面的確可以算是天才。不知是不是與縹家的教育方式有關,他的直覺非常出眾。劉輝呆呆地問: 

“你說什麼?” 

“在旺季問你‘陛下有什麼想法’的時候,你不是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眼嗎?只要是注意到這一點的人都會認為你要聽從我的意見吧。” 

聞言,劉輝驚訝地抬起了頭。臉色漸漸發白。 

“你在這之前也是一直這樣徵求絳攸大人和楸瑛大人的意見嗎?” 

......沒錯。

“的確,虛心傾聽別人的意見是重要而且稀有的美德。但在詢問別人的意見前不先闡明自己的意見的話,很容易被身旁的人左右。璃櫻也感覺到這一點了吧。既然是旺季在徵求您的意見,您就不應該用尚書令的意見作為回答。因為這並不是王,而是一個臣子的意見。” 

一旁的靜蘭默默地凝視著緊咬著唇的劉輝。不禁想起像撫育孩子一樣看著劉輝成長的楸瑛和絳攸。直到現在仍然習慣性地聽從他身旁人建議的劉輝,已被人詬病為只聽寵信之人意見的王罷了。 

“您要清楚所有官吏是以怎樣的眼光在看你。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事。身為王必須親自一個個的解析案件。直到最後都得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如果我的話竟在宰相會議上公然成為王的意見,那就完了。” 

劉輝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雖然他認為聽取楸瑛和絳攸的意見並沒有錯,卻沒有注意到週遭人的看法,讓其他人以為一切都是這兩人的意見。 

“璃櫻比任何人都更尊重您的權威。他最後不是說"如果您是這麼想的話,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嗎?"這非常重要。只有王決定的事才能讓臣下遵從。其他任何人的意見都不能讓臣等人服從。我在上任之時就說過‘要實行君臣之禮’不是嗎?這也是一樣的意思。王必須要有王的威嚴。” 

在現在這種場合下,劉輝很想苦笑,但卻完全笑不出來。不管是低頭還是抬頭,眼淚都好像要掉出來一樣。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屏息說道: 

......你是不是已經不想做了?悠舜?” 

“不是的。” 

“騙人!!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的話為什麼要和熊貓一起移居到藍州去!?” 

“是嗎?但我還是尚書令啊......” 

這樣的話讓現在的劉輝心痛不已。就好像被一把刀刺進心一樣。 

──他的確不知道吏部人事變動誰比較合適。毫無頭緒。 

......我所擁有的一切......真的什麼也沒有嗎......
 
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人肯輔佐他。正如雙花說過的那樣,這就是劉輝的現實。 

“陛下,您聽過嗎?關於鹿和牛的故事,他們成群的在草原上吃草或休息,頭水遠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忽然聽到如此唐突的話,劉輝不禁愕然。 

......什麼?啊,不,是這樣嗎?我沒注意呢。怎麼?” 

“還有候鳥和渡蝶,雖然沒有地圖,卻仍然能毫不迷茫地向自己出生的地方飛去,這您知道嗎?從北方的萬千山脈中飛出的蝴蝶,會橫跨我國到達藍州,被人稱之為運魂之蝶。還有,您知道為什麼星星會根據季節而變化嗎?您知道為什麼太陽會東升西落嗎?” 

劉輝完全一頭霧水,靜蘭則微微皺眉頭。
 
“咦?這些需要理由嗎?” 

自出生以來,劉輝就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悠舜又繼續道: 

“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能推側出來。因為萬物皆有關聯。

“咦!?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牛或鹿會頭朝南或北休息!?為什麼!?” 

“其實答案很簡單,但思考的過程卻充滿了矛盾。就像圍棋一樣。人們通常不會去考慮這種事究竟是為什麼。只會驚訝地說有多麼不可思議。” 

繞了一圈後似乎又回到自己身上了,劉輝不禁有些畏縮,沒想到悠舜又扯到自己。 

悠舜笑著歪了歪頭。 

“對我來說,人們不加思考便覺得不可思議這一點比牛為什麼向著南北方更加奇妙。” 

......你不要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啊......
“我知道,與其讓自己陷入複雜而混亂的思緒,不如坦然接受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實。王上,為什麼當初在藍州的時候,燕青能夠毫不在意的吃霸王餐之後溜之大吉,您卻沒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受罰呢?”
 
悠舜的聲音像春雨一樣溫和。和毫不留情奪走一切生命的冬雨截然不同,宛如溫柔地撫育新芽的春雨。 

劉輝凝視著悠舜。悠舜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像平常一樣,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靜蘭默默地看著這兩人。
 
......在藍州那次,如果我真的逃了的話,也許就回不來了吧?” 

“有可能。”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會怎麼樣呢?” 

“怎麼樣啊......我也不知道呢。但陛下已經平安回來了,現在我也是您的尚書令了不是嗎?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悠舜很少生氣。只有劉輝在即位時曾讓他發過一次怒。 

直到現在,無論劉輝做了什麼愚蠢的事,這個人都不曾責備或生氣。所以,對劉輝而言,悠舜是他最後的庇護所──他隨時可以回去。 

“是吾王您自己選擇回到這個會讓您痛苦的地方。既然您已經決定不再逃避,那麼臣絕對不會比您先一步逃離。”
 
回來真是太好了──劉輝真心地這麼想。如果就那樣逃避的話,所有傷口永遠都不會癒合。 

而這時,靜蘭終於開口了。 

......悠舜大人,吏部這樣處理真的可以嗎?讓尚書位空缺,拔擢楊修為侍郎。” 

“現在的情況只能如此。暫時為以後的尚書人選留有餘地,而且也能夠讓侍郎豐富管理經驗,培養優秀的吏部官員。楊修能夠勝任。旺季大人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可有可無吧。” 

靜蘭用了句奇妙的譏諷式回答,劉輝一驚。 

“靜蘭!!為什麼你忽然有些陰陽怪氣的!?難道是餓昏了頭!?” 

靜蘭頓時慌亂地低下了頭。

......不,沒什麼。這樣也好,楊修也不錯。” 

“靜蘭大人,紅姓官吏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很不穩定的樣子。” 

聞言,悠舜在羽扇的另一面瞇起了眼睛。
 
靜蘭跟在從王的辦公室出來的悠舜身後,和往常一樣擔當著警衛工作。 

在確認四下無人後,靜蘭低聲喊道: 

“──悠舜大人。” 

“嗯?” 

“對於吏部的處理方案,事實上我不能完全接受。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安排?” 

拐杖聲和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回響。 

“在黎深大人退職之前,您不是從吏部調閱大量人事記錄嗎?您腦中應該清楚從地方到中央的主要官吏的為官經歷、實績、經驗、賞罰......為了對陛下有所幫助,您應該早就有能讓貴族派和國試派無法非議的吏部尚書人選了不是嗎?為什麼最後卻沒有推薦,讓其空缺呢?” 

悠舜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甚至連悠閒的步調都沒有改變。只有拐杖聲有規律地響起。 

“雖然剛才我說‘可有可無’,但實際上這至少給了楊修五個以下的人事決定權──您究竟在想什麼?”
 
悠舜輕輕地笑了起來。 

......靜蘭大人居然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問我,還真是難得呢。” 

“雖然說起來有點讓人鬱悶,但從以前開始,我下棋就沒贏過你。那是我技不如人,倒也罷了。可現在你既不出棋,似乎也並不打算一味的防守──關于吏部的事,你應該可以使用尚書令強行進行人事變動,而且你應該有‘最好’的安排不是嗎?” 

悠舜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臉上仍然帶著和平常一樣的微笑。但這種時候露出的笑容感覺上卻和平常完全不同,讓人奇妙地冷靜了下來。悠舜總是用他的微笑來掩飾一切──靜蘭不禁這麼想。 

“……恐怕我說不要在意你也不會接受吧。那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的確有自己的想法。最完美,最無可挑剔的,能讓王上毫不苦惱的方法我有山一樣多。” 

聽到悠舜如此坦白的話,靜蘭反倒一時間搞不清他話裡的真正含義。 

“啊──!?” 

“但那毫無意義。” 

“意義!?什麼叫意義!現在這樣就有意義了嗎?我感覺不到!” 

“如果要我包攬一切──很簡單嘛──我可以做到。提出計劃,修改完善,詳細說明,一點點地做細致的解釋,告訴王上萬無一失的‘正確答案’。陛下一定會按我的說法去做,這樣一來也許能讓傷害降到最低。但,這究竟是誰的國家?” 

靜蘭頓時語塞。 

“這......” 

“必須趁現在一口氣解決所有問題。雖然痛苦,卻是王不可避免的責任。我的工作只是幫助他,而不是取代他。幫助王將手中所掌握的東西和他所選擇的道路做到最好,這才是我的職責。王的手中並沒有吏部尚書和侍郎的棋子,這就是他的現實,要讓我從某處調任一個優秀的尚書很容易,但對於王來說,他從此要調用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官員。” 

“這......也許確實如此。” 

悠舜的話是對的。但靜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太過理想主義了。
 
“但現在不是實行這種機會教育的時候吧!?現在應該利用一切可用的棋子,如果不這樣的話局勢將更加艱難,只會被一味的逼迫而已。旺季並不是好對付的人,他會步步緊逼到最後一刻啊。” 

在靜蘭還是清苑皇子的時候,當時指揮逮捕企圖謀反的外祖父的,就是擔任御史台長官的旺季。就連清苑自己也是由旺季一手送進監獄的。 

“我知道。” 

聞言的剎那,靜蘭以為悠舜是指知道他皇子時代的逮捕事件,不由得吃了一驚,但這應該不可能啊。悠舜並不知道靜蘭原本是皇子。而且他那時還沒有國試及第,不可能知道“清苑皇子”長什麼樣子。 

不知他究竟知道了什麼,悠舜一臉平靜地繼續說道: 

“如果靜蘭大人當上王的話,或許就不會發展成今天的局面了吧。” 

是在譏諷他嗎?──靜蘭面色僵硬地拼命忍耐著,悠舜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經狼狽地被流放到茶州,所以不可能是譏諷。要忍耐。 

至於紅姓官員那邊,最好還是力保紅黎深。雖說他已經被拉下吏部尚書之職,但只要黎深在,就能保證紅姓官員對王的忠誠。我想,要保住他的人頭不用陛下出手,只要你出手就行了。畢竟處理瀆職的官員是你尚書令的權限。”
 
“這就是靜蘭大人你的‘最好方法’嗎?” 

“……既然現在已經這樣了,我認為這是最起碼的事。” 

悠舜苦笑起來。 

“對了,靜蘭大人,你對藍家三胞胎在千鈞一髮之際,帶領藍姓官員一起退出朝廷有什麼看法?” 

“藍家的家紋是‘雙龍蓮泉’……雖然罕見,但的確有過雙龍時代。現在也是一樣,除了龍蓮大人之外,三胞胎中還隱藏著另一龍。那人相當高明。” 

什麼地方‘高明’?靜蘭一時無法理解。話說回來,剛才悠舜大人似乎說了很了不起的話。他之前也曾這樣談論過縹家。 

(悠舜大人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東西──) 

關於天,關於候鳥和蝴蝶,關於牛和馬,這些是無論多麼聰明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調查的知識。而是經過數代才能積累下來的龐大的調查數據和統計,必須有計算方式。而關於“藍龍蓮”的存在更是近乎機密。至于“雙龍”的傳說,連靜蘭也是初次聽說。 

不知何時種下的疑惑種子,在此時悄然萌芽。 

(……悠舜大人──是“誰”?) 

悠舜究竟是在哪出生,又是怎麼成長的呢?為什麼他會如此清楚只有縹家和彩八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的東西?回想起來,也從沒有聽說過悠舜有什麼親兄弟。雖然位居尚書令,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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