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彩雲國物語 短篇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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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發生在某一天的事情。

那一天,楸瑛心滿意足的進入劉輝的執務室。

“咦?楸瑛,你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非常高興啊。你手上的包裹是什麼啊?”

聽到劉輝的問題,楸瑛難掩內心喜悅。得意洋洋的將手中包裹放到桌上。
 
"呵呵,這可是現在坊間盛行的甜品.是老字號的甜品店研發的。
 
精緻小巧的外觀略過不提,味道好到無法挑剔,深得女性好評,是當下難以入手的絕品。

“而且──” 

“不,沒什麼......。”

深受歡迎的最大理由並不在此,不過楸瑛說不出口,一但說出來,可以想見得知劉輝必定想要得到。

就算是劉輝,這次絕對不能讓手。畢竟楸瑛為此煞費一番苦心。

“唔,真的那麼美味嗎?”

“好像是這樣,不過我還未品嘗。”

那時隸屬羽林軍楸瑛的手下來找楸瑛,楸瑛擱下包裹離去,隨後絳攸進來。

絳攸有些反常的露出為難的表情。一進入房間就四處東張西望的環視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人。

“楸瑛不在嗎......?”

“剛才被人找去了。怎麼,找楸瑛有事嗎?”

“沒、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

絳攸邊說邊開始圍繞著室內打轉。片刻後忽然停下來,似乎內心經過一番掙扎後才再次面對劉輝。

“請問一下,送什麼東西給女性能讓她們高興。”

劉輝目不轉睛的死盯著絳攸。

看經劉輝那副神情,絳攸急忙解釋。

“百合小姐──我養母難得來到貴陽,想準備一些女性喜歡的東西送給她。不過如此。”

“那位傳說中黎深大人的夫人?”

絳攸難得討論女性話題,極少的例外是名為百合的女子。即使如此,也極少聽見他主動提起。看來對於養母回家這件事似乎感到開心。

劉輝並沒有取笑絳攸,而是認真的試著給他建議。印象中,絳攸幾乎從未徵求他的意見。

“能討女性歡心的東西嗎?親手製作的稻草人如何?”

“向你請教的我真是笨蛋,算了!當我沒說過。”
 
瞬間就被宣判死刑。

劉輝很想幫忙,於是鄭重的思考此事。

忽然注意到楸瑛的包裹。

“對了。絳攸。這是楸瑛剛才留在這裡的包裹,據說是坊間深得女性歡心的甜品,似乎難以入手。”

絳攸注視著包裹。若是楸瑛提供的情報,必定準確無疑。

“甜品嗎?百合小姐也很喜歡呢。”

絳攸緊盯著小巧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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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從大將軍那裡返回的楸瑛,發現室內空無一人。而且消失的不僅僅是人。無意中看向剛才放置包裹的地方,楸瑛不禁目瞪口呆。

......不見了?!”

楸瑛煞費苦心才入手的“絕品甜點”,只有包袱布還如同金蟬脫竅般留在桌上,裡面的東西卻不翼而飛。

無論何時總是維持一貫優雅微笑的楸瑛,這次反而大發雷霆。

為了得到這甜品費盡一番心力。由於老字號店家那老闆的頑固精神,即使動用藍家的權利也無濟於事。他只能像平民百姓一樣預約,並且等了足足一個月,好不容易才入手。

如今要重新預約得再等上半年。

當然,他能如此意志堅定的一直等待自然有其理由。如今白忙一場。

楸瑛動用一切手段鎖定可疑嫌疑犯,最後,一個男人的名字浮現眼前。



---李絳攸---




“咦?我怎麼了?”

楸瑛面無血色的看著那名字。就算是自己的友人這次也難以原諒。他不容分說的叫來絳攸。

“什麼?我怎麼了?”

“你打算佯裝不知情嗎,絳攸。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是你擅自把我帶來的包裹打開的吧。”

絳攸有些心虛,這並沒有逃過楸瑛的眼睛。看來犯人果然是絳攸沒錯。

“你藏到哪裡了,老實承認吧。”

“我......我的確是打開包裹了,不過我可沒拿裡面的東西。”

“那為什麼裡面空空如也呢?”

“我怎麼 知道!”

“你說謊!”

於是兩人話題圍繞著無故消失的甜品,像兩隻鬥嘴的鵝般爭吵不休。最後兩人怒上心頭,不由自主的 多說一句。

“哼!沒有偷只不過是進了自己的肚子罷了,你該不會會找這種可校的藉口吧?還是連心也像某人一樣,在不熟悉的宮城到處亂轉,找不到路了嗎!?”

絳攸也不由得怒上心頭。

既然楸瑛都這麼說了。

“竟然隨隨便便就把人家稱為小偷。話說回來有哪個男人會為了點心這種事而鬧的天翻地覆?太不像話了。反正又是一定又是為了討好女人吧。真無聊。你這傢伙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沒出息。”

絳攸也覺得自己講得太過火了,然而話卻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楸瑛的雙眼瞇了起來。

霹靂啪啦,火花四濺。室內的溫度急速下降,兩人誰也不讓誰。

於是,兩人的爭吵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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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攸大人和藍將軍吵架了?”

前來探望秀麗的劉輝一臉垂頭喪氣。

......是啊。孤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還真少見。原因呢?”

劉輝沉默片刻,然後小聲說明事情原委。從根本上看來這實在是無關緊要的原因。秀麗不由得苦笑。

“那個點心,我也有所耳聞。”

“那麼,妳能不能做出同樣的點心來!?嗯,有點像杏仁豆腐,裡面添加很多水果,有些許杏仁的酸甜口感--”

秀麗用可疑的眼神盯著劉輝。“什麼--”

......為什麼你連味道都很清楚。”

......
我只是覺得應該是這樣。”

 說謊。秀麗身體顫抖著用手扶著額頭。這麼看來劉輝才是罪魁禍首。

......劉輝,擅自偷吃甜品的人是你吧!?”

“對、對不起!因為聽說非常美味,等絳攸離開之後,孤就忍不住一口吃完了--本來以為那是送給孤的慰問品。沒想到楸瑛竟然會怒氣沖沖,竟然和絳攸鬧的不可開交--”

還是沒能完全說出口。

“快點去誠實的向他們道歉--”

“唔......。孤這就去。”

秀麗一把抓住劉輝的衣袖。

“等一下。那兩人之間如果沒有出現什麼契機的話,就算你去道歉,等他們和好也要花上不少的時間。 ”

姑且不說絳攸,楸瑛這次也意外的固執。

“劉輝,這個給你,加油吧。”

“這是什麼?”

“這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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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在作夢--)

楸瑛用力的扯自己的臉。好痛。這已經是第二十三次了,然而他還是難以置信。

(珠翠小姐怎麼可能會送信來跟我約會!)

忍不住如此斷言的自己難過,就算是楸瑛也有自知之明會一直遭到拒絕。然而信就這般突如其來,其大意是邀請自己去甜品店。

(這究竟是怎樣的陷阱--)

怎麼想都太不尋常了。不過,筆跡的確是珠翠小姐的。而且裡面還有那家老字號甜品店的特別招待券。如果不是深受甜品店老闆的喜愛,可無法得到這張夢幻的招待券。流言甚傳的傳言說,戀人們若是能在那裡共享甜品,就會得到幸福。

就珠翠的個性而言,不可能會送來這樣的東西。一定是陷阱,有人想捉弄自己--楸瑛的理性如此警告著自己。然而,而且至少提前兩個小時,楸瑛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穿戴整齊,準備好花束並且渾身僵硬地坐在招待席上。理性為何自動--

(這麼一來要是遭到爽約的話,也許自己就在也無法恢復了......
)

楸瑛用尚還殘存的一絲理智盡力的保持著笑容。

此時,腳步聲由遠而近。楸瑛很緊張。奇怪了,不過是間甜品店而已,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又不是思春期的少年。

楸瑛忐忑不安的等待著。

彷彿帶著一絲猶豫,腳步聲在門口停下來。

(看來珠翠小姐也很緊張。)

彷彿下定決心一樣,店門被用力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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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百合小--”

一剎那,楸瑛和絳攸彷彿成了殭屍,不對,應該說他們寧願真的成為死人。

兩人就如此呆站著,腦中一片空白,幻念化成灰燼。最後,意識也隨著心中呼嘯而過的寒風灰飛湮滅。

兩人在原本屬於戀人專用的特等席坐了下來,一聲不響的將陸續送上來的甜品一掃而空。兩人竭力無視著女侍者和店裡客人的視線以及竊竊私語。

不久之後楸瑛小聲嘀咕起來。

......為何你會來啊。我可不是為了你才特地打扮的。”

“囉唆!那應該是我要說的話才對吧。”

“為什麼我非得要和一個大男人對坐著吃水果豆沙涼粉!你把我那情不自禁的心情還來!”

“那是我要說的話才對吧!雖然我曾經想過那是不是黎深大人佈下的陷阱--”

兩人已經碎成一堆慘白的粉屑,女侍滿臉可疑的打量著兩人,並遞
一封信給他們。

“這是有人托敝店轉交給兩位的信。”“信裡寫著--”

“對不起,那份甜品被孤吃掉了。之後隨你們罵都可以,你們 一定要言歸於好,劉輝。”

大概就是劉輝拜託珠翠寫信給楸瑛,然而又通過邵可大人請百合小姐寫信給絳攸。仔細觀看,兩人的信件上只有收件人姓名是劉輝模仿珠翠和百合的筆跡所寫的。

“那個人真是的--!!”

楸瑛的太陽穴青筋浮現,拚命的攪動著杏仁豆腐。絳攸做著相同的動作,他也是心情差到極點。竟然在甜品店裡露出如此不愉快的表情,這究竟是怎麼了。

(不對,也許不是那樣......)

楸瑛將攪成碎狀的杏仁豆腐吃掉。雖然絳攸也怒上心頭,卻也沒有離開店裡,對此楸瑛稍微鬆一口氣。

彼此看了對方一眼,正好目光交集。各自急忙避開對方視線。而周圍諸如“哎呀--有什麼好害羞的”之類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傳入耳朵。

時限是到品嘗招待券上所提供的全套甜品為止。還剩最幾樣甜品了。楸瑛率先下定決心,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

......對不起,是我的錯。”

絳攸突然停下手中的湯匙。被搶先道歉,他的表情看起來既像是認輸又像是鬆一口氣。

......我也不該擅自打開你的包裹,對不起。”

雖然有些不高興但絳攸也道歉了。本來打算把禮物送給百合小姐,因此他打開楸瑛的包裹想看看究竟是哪家店的哪種甜點,然而這也並不是什麼直得稱讚的行為。

一種奇特的羞愧情緒瀰漫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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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群女子喋喋不休的從二樓走下來。楸瑛突然感覺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不禁抬頭望去--瞬間僵化了。竟是後宮裡相識的女官。

女官們目睹坐在戀人專屬的特等席上共享甜品的絳攸和楸瑛,不禁以袖子遮口。目不轉睛的打量之後,驚訝的露出一副一目了然的表情。

“哎呀,竟然如此特地打扮甚至連花束也帶來了,還以為是和哪位美人約會......沒想到藍將軍居然是‘雙刀’,而且竟然還是和那位理智如鋼鐵般的李絳攸大人。”

絳攸嘴裡的茶突然噴出來。

“什麼?!這是什麼話啊?!”

“等等!這是誤會!誤會!”

雙刀!?這種謠言要是傳到珠翠小姐,她肯定再也不會理會自己了--然而女官們“呼呵呵呵”的詭異笑聲,飄然而去。

明天禁忌之愛的謠言肯定會傳遍宮裡。

楸瑛和絳攸目瞪口呆。面對這樣的兩人,女侍輕輕的將一個禮物放在他們身邊。

這是招待券提供的最後一道甜品。請兩位帶走。這是本店廣受好評的新產品‘送給戀人的禮物’。如果能夠和心愛的人分享,那麼思念必定會傳達到對方的心裡喔。

客人們的視線讓兩人感覺芒刺在背。

無論是楸瑛還是絳攸,終究還是沒辦法收下這原本如此渴望的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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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徹底失去思考能力的絳攸就這樣若有所失的回到府裡,然後看見百合在痛打黎深一頓。

“黎深!我原本以為絳攸是和女孩子去約會才答應帶寫信件的,我偷偷跟去觀察,結果發現,絳攸居然和男人在一起共享甜品!你難道事先就知道了!?本來以為他有潔癖結果竟然是有這種嗜好。”


再說楸瑛,從那一天之後,他成功誘惑到女性的機會也急轉直下。屬下突然開始遠離他,與此相反,興高采烈前來接近他的男人數量增加了,而且那情形正好被珠翠當場撞見,最後珠翠不發一語當場離去。他就如此這般一天天持續著沒有容身之處的日子。




兩人的怒火的矛頭一致指向劉輝。




--絳攸和楸瑛的確和好。


然而劉輝卻被怒髮衝冠的兩人累積已久的憤怒轟成砲灰。遭受嚴厲訓斥的劉輝抽泣著,同時在心底發誓,再也不偷吃別人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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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可大人……”
让黎琛 在睡眠室躺下之后,睡在另一侧的珠翠已经醒了过来。那是跟刚才的空虚眼神不一样的、可以清楚看出是完全觉醒的双眸。
邵可打量了珠翠一会儿,同时对那恢复了感情的眼睛放下心来。
“……有哪个地方不舒服吗?”
“不……”
“我已经煎了药汤,马上就拿过去,你就喝下它吧。”
“不……我可以起来了。”
“那么,你就到桌子这边来喝吧。”
邵可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是却包含着不由分说的意味。现在依然有点茫然不知所以的珠翠,脑袋瞬间被冷冻成冰土。
(……在、生气……)
珠翠的脸马上煞白了。因为实在好久没有过,所以她连对应方法都全忘了。北斗哥哥的话,与其说是惹他生气,反而是自己生他的气更多;夫人也经常跟他展开不退一步的激战,但是那种事珠翠是不可能做到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就在她不停这么想的期间,不知不觉就披着毛毯,喝起药汤来了。
虽然身体还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但是邵可的药汤跟父茶不一样,有着非常显著的功效。药汤的热量慢慢温暖了整个身体。顺便一提,因为茶要较为难喝的关系,所以药汤也可以轻易喝下去。
可是珠翠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毕竟邵可连一句话也不说。
珠翠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咕嘟地喝完最后一口——要来了。
这么一想,果然就毫不留情地来了。
“——那么,就让我来听听你打破了不再使用异能的那个约定的辩解吧。”
辩解?
珠翠回想起自从秀丽出发后的那段日子。刘辉陛下的话语和睡眠时间都减少到了极端的程度。邵可大人也连日在府库过夜,等候着从茶州发来的报告。光是怪病的事情就已经是大事件了,现在还连缥家也派出人马,秀丽小姐也被找到,珠翠也被璃樱大人发现,因为身份暴露而受到黎琛 大人的监视——
积聚了许多郁闷的珠翠,在听到辩解这个词的时候就气恼了起来。
“我、我担心秀丽小姐难道就不行吗!反正我已经在不久前被璃樱大人发了。事到如今就算用不用异能也都没有区别。反而如果能用的话我不论如何都要用,为了不死掉我也预先修炼净身过了!因为对手可是!”
顺势站了起来的珠翠,却随着下一句话瘫软了下来。
“……对手可是缥家啊……”
邵可抚摸着像孩子一样伏在桌上的珠翠的脑袋。
“让你这么不安,是我不好。”
听了那温柔的声音,珠翠喉咙不禁哽咽起来。
实际上邵可也知道,珠翠所做的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的事情而已,只要在这里等,就能得到报告。就算珠翠在那之前用眼睛“看到”,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难以忍受什么都不做的感觉而已。因为回想起过去,她感到不安和恐惧,只是因为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想做点什么事,所以才勉强胡来。
即使知道这一点,邵可也没有责备她。
“……对不起……”
“如果你有什么意外的话,秀丽会伤心,刘辉陛下也一定会吓得愣住的。在秀丽离开之后,支持着他和后宫的人就是你。不要忘记,你已经是被众多人需要的存在了啊。”
珠翠闭着眼睛,倾听着他的声音。
“……是的。”
“好孩子,那么我就给你糖果点心吧。”
虽然完全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看待,可是珠翠也还是很高兴。然后,她仿佛坐不住似的摆弄了一下喝空的汤碗,鼓起勇气问道:
“……那个,刚才的那番话……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的话,邵可大人你……”
“我会把对方杀掉扔进河里去。”
邵可把从箱子里拿出来的糖果弹出来,正好不偏不倚地塞住了珠翠的嘴巴。
“虽然妻子的话毫无疑问会把对方晒成干肉,北斗的话肯定就会用盐腌了,不过我毕竟是最温柔的一个啦。”
糖果在嘴里融化,甜味渗透了整个口腔。
知道自己受尽宠爱,珠翠感到非常高兴,像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但是——
她突然发现了某个事实。
她仅以视线俯视着自己的打扮。然后,仿佛在确认那衣服有没有穿在身上似的,提心吊胆地在上面又拍又扯地摆弄了一会儿。
“珠翠?难道有虫子吗?”
“……那个,我的……衣服……”
“啊啊,因为那样子的话会冻死的,所以就让人换衣服了。我想如果由我来的话实在不合适,所以就跟黎琛 说——”
“!”
珠翠的脸色顿时煞白了。难道——!
“要他找了个女人和一些更换的衣服过来啦。我也让人把女官服带来了,之后你就换上吧。弟弟的身份高的话,这种时候真是方便呢。”
珠翠总算放下心来,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真是对心脏影响不良……
“啊,难道叫蓝将军来会更好吗?”
珠翠整个人跳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很难保证不会因为条件反射在瞬间把他杀掉!”
“……用哪个方法?”
“我会拿他用醋腌。”
邵可用手抵着下颚。
“嗯——他毕竟对女性很软弱,可能会演变成相当不错的较量呢。就算跟你夫妇吵架也能生存下去的男人,恐怕也只有蓝将军了吧。”
“邵可大人!那、那是误会!”
珠翠砰砰地敲着桌子。虽然她也知道每次把那毫无节操的跟屁虫男人赶出后宫,都会引起莫名其妙的传闻,不过没想到连邵可大人也——
可是邵可却笑着说道:
“嗯,虽然是需要蓝将军那种程度的本事,不过也不能把你交给现在的他啦。”
“…………。…………咦?”
“我也差不多该说清楚了。就算本人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能跟蓝将军相抗衡的男人也没多少个。不过我也没有打算把你交给不是认真对待的男人。”
仿佛有点困惑似的——但是从他认真的表情看来,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珠翠有点混乱了。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邵可大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梦!?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呃,不,那个,没事的。我可以自己击退他。”
“真的很困扰的话就要说哦……珠翠?怎么了,难道发烧了吗?脸很红啊。”
珠翠不禁在心里哭了起来……秀丽小姐的迟钝一定是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
“……说起黎琛 大人……对我的监视好像解除了呢。”
“那就意味着你做了一件连那个黎琛 也马上撤退的有勇无谋的事啦。”
“……实在很对不起……”
“之后你就在形式上跟霄太师道个谢吧。是形式上,形式上而已,只是形式上。”
他好像想跟自己说“不要去”。珠翠心想之后再悄悄去跟霄太师道个谢好了。
“还有,谢谢你为我和秀丽担心。”
珠翠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是毫无意义地哐当哐当地收拾起瓶子来。正当她刚想顺便去泡茶的时候,却被邵可按住了小茶壶。
“茶的话由我来泡就行了。”
珠翠怀着决死的笑容面对着父茶。
(……在工作的时候明明动作那么麻利,为什么呢……)
正因为知道这并不是演技,谜团就进一步加深了。
邵可重新打量了一下珠翠。
“……看着你的话,就会让我想起北斗呢。”
“咦?”
“不,最初的时候,他真的是很提心吊胆地触碰着你啊。在拜托他陪你玩的时候,他还变了脸色地拉着我说‘咦,等一下,到底要怎么玩好啊!?是不是使出必杀击飞活人头就行了呢!?那样会不会高兴!?’之类的话,真的好像要哭的样子呢。真是个傻瓜。”
“……我会哭的啦……”
击飞活人头,太可怕了。不过说实话,最疼爱珠翠的人的确是北斗。
“北斗把翔琳他们捡回来好好养大,也都是多亏了你呢。”
珠翠不经意地把对着父茶茶碗的脸抬了起来。邵可提起过去的事真的很少见。
“您在跟黎琛 大人说过去的事呢……”
虽然没有打算听,但是在那个距离下,那些话也会被珠翠的耳朵无意识地听进去。
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了鸟叫的声音。拂晓——
“对了……在那个时候,无论是前代‘黑狼’的死去,还是先王陛下的死去,都是完全无法想像的事。毕竟那是再怎么杀也好像死不掉的两人啊。”
“前代黑狼……”
“嗯……认识那个人的人,现在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吧。连北斗也不知道——”
从即位前就守候在国王的身边,以血雨染红了黑暗战场的死亡使者。
直到现在……邵可也依然在想。
“哎呀呀……你似乎有点太过能干了。现在毕竟还不是愚笨的公子哥儿可以悠哉游哉地生存下来的时代。所以你才会被戬华盯上啦。”
看到邵可之后,以如同七夕的晴朗夜空一般的眼眸露出灿烂笑容的人。
“嗯,戬华,我决定要这个孩子了。所以,你不能杀他。”
那个人,如果还活着的话。
“戬华是个笨蛋吧?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要是我不在的话,你一定要看着他啊,可别指望霄大人。”
……先王也许会完全不一样吧。如果那个人在他身边的话,应该不会直到最后也被唤作血之霸王——
“……是怎么样的人呢?”
听了珠翠那天真无邪的话语,邵可的喉咙不禁停顿了一瞬间的呼吸。
跟那个人共度的时光,就只有一年多。
那个人确实是比谁都要强。所以,邵可完全没有抱有疑问。没想到那个人……也会有被谁杀掉的一天。
“少年,你有没有什么希望守护到最后的重要东西?就是那种为了它就连杀人也在所不辞的重要东西。”
当自己回答“有”的时候,那个人就向自己投来严厉的目光。
“你说有?你是只为了自己而杀人的。绝不能将世上最重要的人当作借口来杀人,到头来堕落的就只有你而已。”
既短暂、又漫长——无法忘记的鲜明记忆,一直留在邵可的心中。
就这样去世的……那个人。

在思考之前,嘴巴已经说了出来。
“……那个人啊,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让我哭出来的人啊。”
要是没有那个人的话,现在的邵可就根本不存在。

“就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吧?”
现在回想起来,邵可也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那个人会什么都知道呢?
“不知道该算是冷漠还是温柔,也不知道哪部分是失哪部分是得——你肯定认为自己是这样一种人吧?”
看到邵可真的很吃惊的样子,黑狼苦笑道:
“我看也是啦,就算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嘛,如果再过三十年你还是不明白的话,我再告诉你吧。”
明明如此,那个人却很少会告诉自己答案。但是——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不,不用了。我知道——一定会杀的。”
那个人是绝对不撒谎的人。
“如果你没来的话,我大概在这几天就会把你们兄弟三人都杀掉吧。”
“……玖琅……也一样吗?”
“嗯,虽然还很小,但是你们太要好了,我不能放过他。要杀的话就三人一起,不然之后就会有麻烦。继承人的话就让你们父亲再多生一个好了。”
一直以为最糟糕的情况也应该能让玖琅活下来的邵可,不由得捂住了太阳穴。
“……我的推测太天真了。”
“没什么关系,身为孩子的你可以做到的准备并不多。在跟那穷凶极恶的戬华见面之后也没有被杀,已经很不错了,你做得很好。”
邵可抬头看着黑狼那俊俏的侧脸。
黑狼把半张脸埋在膝盖上,握住了邵可的手,露出了仿佛在哭似的微笑。
“……谢谢你跟我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杀孩子。本来孩子就已经很少了啊……因为大人太笨了,就会给像你这样的孩子添麻烦啦。”
那时候,邵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成了“孩子”。

“……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明明是这样,真是奇怪……那个人却不得不杀掉比谁都更多的人。”
为了国王而挥舞凶刃的最强杀手……反过来说,就是本来由别人杀的分量,都被那个人扛在自己的身上了。最期望着人类不必自相残杀的时代到来的人,却比任何人都染上更多的鲜血,杀掉更多的人。
“为晴天而喜悦,眺望星月之夜,抱起孩子来哄,体谅别人的心意,遵守约定——所有的一切,即使其他的任何人已经忘记,那个人也一直掌握在手里。而且,也没有忘记露出笑容……无论是悲伤的事还是痛苦的事,都全部藏在自己的心中,露出笑容……明明是这样的人啊。”
邵可并没有发现,珠翠的表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在黑狼身边度过的日子,对邵可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经历。第一次被“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大人们”包围在身边,有时以对等的身份说话,有时则被当成孩子对待。
“先王什么的,简直是乱来啊。虽然静兰好像也觉得自己像父亲,但实际上根本就不一样。只要觉得哪个人碍事就大开杀戒,可是偏偏又长得俊俏,武艺也高强,真是让人头疼。要不是前代黑狼每次对他说教把他劝住的话,我和你大概在出生之前就死掉了。”
“是、是这样的人吗……?”
“对了,说起来你就只认识在前代死了之后的先王呢。”
面对那虽然有点寂寞、却稍微渗透着讲述令人怀念的回忆时的喜悦之色的微笑,珠翠不由自主地说道:
“邵可大人你……”
“嗯?”
“很喜欢前代呢。”
珠翠一边看着汤碗一边细语道。
“因为前代的样子,就跟我所知道的邵可大人一模一样。”
邵可屏住了呼吸——然后轻轻吐出。
即使是现在,邵可也不知道“自己”。虽然已经快到之前约好的三十年了,但是告诉自己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曾经说过许多谎言的邵可,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相”。但是,他知道自己跟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前代的话,就一定不会在女儿遇到危机的时候愣愣地坐在这里。
……自己虽然不能做到像那个人一样的地步。
“……也对呢,我的确是很喜欢那个人。”
希望自己能变得像那个人一样。
既温柔、又严厉、不知为何比邵可本人更了解邵可的人。
以保留性命为代价把杀人的技艺教给孩子,把他培养成杀手——那的确是一种异样的、残酷的、惨无人道的行径。根本没有任何正义可言。那个人并不会正当化自己的行为。黎琛 至今也对其心怀痛恨。
只不过,邵可还知道着某些事情。
“我真的很希望看到,将来有谁能把漂亮话真正贯彻到底的那一天呢。”
任何人都因为其残忍凶恶而忌惮三分的“黑狼”……所怀抱的愿望。还有偶尔会独自一人哭泣,在看到留下了大量战乱痕迹的村子和街道的时候,会比任何人都更痛心。那甚至是足以让邵可那从不出差错的齿轮产生动摇的程度。
对——邵可非常喜欢“她”。
把众多的宝物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上的人。
“我真希望变得跟那个人一样啊。”
所以,在她死去的时候,自己就凭着自身的意志继承了她的遗业。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遥远的过去。

“我知道陛下您想说的话。”
在前代黑狼绝命之后,被国王召见的邵可还没等他下达命令,就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就让我来干吧。我马上回去红家,尽快对大姑母玉环实行暗杀。
——次任‘黑狼’,就将由我来继承。”



面对着束好头发、恢复了首席女官姿态的珠翠,邵可深有感触地说道:
“现在要是没了你的话,后宫恐怕就无法成立了吧。”
珠翠为了藏起通红的脸,默默地低下了头。然后低声说道:
“……陛下他……”
“嗯?”
“忍耐着许许多多的事情。”
……能察觉到他孤独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所处的地位,人们都认为他可以把任何想要的东西纳入手掌之中。
即使是珠翠,也是在秀丽作为贵妃进人后宫之后,才终于知道这个事实的。
秀丽离开后宫以后,珠翠都一直亲眼目睹了国王所度过的日子。有某种东西正在逐渐减少。
明明非常努力,可是任何人都觉得那是为王者必然要做的事。当个好国王是必然的,努力也是必然的,毕竟他就是国王。
……给了他许多“奖励”的秀丽已经不在身边。包子、樱花手帕、二胡的美音、“很努力哦”、“真了不起”、“你不是很累了吗”——微笑着为他补充这些缺乏要素的少女,已经不在身边了。
虽然珠翠能做的事并不多。
“……现在,我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希望能尽可能给他一点帮助……”
“……嗯,谢谢你。”
珠翠回想起缥璃樱的事——终于……自己终于被缥家察觉了所在地。
“事到如今,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留在后官多长时间……”
“我会守护你的。”
邵可发誓道。
“我不会让缥家对你动手,这是我跟妻子约好的事。连同北斗的那份一起,我都会保护你。”
珠翠一瞬间露出了半哭半笑的表情……真的,无论在任何时候,这个人所爱的都只有一个人。
(不过,那样就好了。)
无论是邵可、还是邵可所爱的女性,以及他们两人生下的秀丽,都是珠翠所喜欢的人。
“谢谢您,邵可大人。光是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正因为知道自己受到他的爱惜,所以不管谁怎么说,珠翠都会认为这样已经足够。对曾经是“无能”的珠翠来说,光是能够喜欢上别人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没事的,我已经能战斗了。”
那时候,珠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邵可当然也察觉到了。
“哎哟,是蓝将军呢。来得正好,就请你把她送回后宫——”
珠翠迅速转过身去,连道别也没说就飞也似的逃走了。但是,不愧是蓝将军,可以听到声音就先一步找到她追了上去。这样一来,不得不装成“普通人”的珠翠就处于弱势了。
(啊,不过逃走的脚步非常快,还真是掌握到技巧了,不过蓝将军也不输于她。)
邵可倾听着逐渐远去的一问一答,不由得笑了起来。
“年轻还真好呢。你也这么觉得吧,权瑜大人。”
听了邵可的话,恰好在两人离去之后走进府库的权瑜,感觉就像看到了那个年纪轻轻就继承了“黑狼”遗业的少年一样。
跟一个命中注定的女性相遇,不久之后就失去了她的青年——
“你自己也是很年轻的,这一点你必须有足够的自觉性啊,邵可……怎么露出这种表情了?”
看到权瑜的身姿,邵可就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前代黑狼。
“权瑜大人……”
了解如今已经亡故的前代、还有自己的人。
正因为这样,话语就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
映照在邵可那如玻璃般逐渐丧失感情的眼瞳中的,是本来不可能失去的人,是一直以为不会死的人。第一次认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那段时光。
“别这样了。”
权瑜轻轻地拍了拍邵可的脸颊。
“如果还活着的话,在跟你相遇之前,她就已经把‘蔷薇姬’的喉咙割断了。”
邵可的喉咙深处颤抖了起来。
对——的确是这样。因为抹杀“蔷薇姬”失败而被缥家杀掉的死之鬼姬。正因为她的死去,邵可才会继承她的遗业,花了十年时间磨练身手——为了杀死对方而遇上了妻子。
只能允许其中一方存在的、如螺旋般的命运之轮。
自己比世上任何人都更爱着妻子。但是,在跟那如雷光般的眼神相遇之前——

“……你在哭泣吗……因为你一直都只笑而不哭,所以我也有点担心,不过现在总算有点放心了……”
在前代绝命的时候,邵可第一次为了别人而哭泣。
那时候,自己的确打从心底里憎恨着“蔷薇姬”,心想总有一天要把她杀掉。正是这个决心,让邵可成为了稀世的杀手。

作为成功潜伏到能跟“蔷薇姬”直接会面的地方的第二个杀手。
……同时,她的死也同时改变了另一个男人的结局。
残忍无情的血之霸王。自从失去了唯一如天空的月亮般架在他心中的女性之后,国王就没有再爱上过任何人。
如果“蔷薇姬”没有跟邵可相遇的话,秀丽就不会诞生。但是如果前代还活着的话,国王总有一天会懂得去爱除她以外的其他人,刘辉和静兰,也不会被分开——
“戬华……这是约定……要当个好王……建立一个……孩子们……不用哭泣的……国家……”

——那时候的国王,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约定而坐在王位上。无论何时,都是个只会满心不情愿地听从她的请求的冷酷霸王。但是在她死了之后,对于要实现的约定也没有灌注真心的必要了。那简直就像是平平淡淡地下着棋子一样。为了把不成器的公子和妃妾彻底除掉,就连把人民卷入其中也毫不犹豫。即使是面对着真正爱着他的妃妾,也没有多加顾虑。
直到最后的一刻都保持着那种残酷。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是不是曾经恋上过她呢?魁斗。”
听了这句话,邵可不禁苦笑。
那并不是恋爱。邵可是小孩子,她是大人。倾慕的感情就跟面对姐姐一样。
(而且身边还有像冥府看门狗一样的国王在……)
但是如果有一天——在第一次为别人而哭的那个时候,如果知道自己为之心碎的那种淡淡思念的名字的话,也许即使以最强的戬华王为对手连续激战三天三夜,自己也还会有继续努力的想法吧。……事到如今,那都已经是毫无意义的假设了。
“……魁斗,你去刘辉陛下那里看看他吧,因为他好像一直都睡不着。”
听了权瑜的话,邵可点了点头……真是的,今天的自己真是有点不正常。
“……魁斗。”
“什么?”
“华真大人来见我了,他还留下了给你的传言。”
权瑜平静地说出了他的传言。
“……他说‘之后就拜托你了’。”
邵可瞪大了眼睛,接着又无言地合上了眼。
“……我总是被人扔下……”
那是在战场上遇到的、比邵可稍微年长的少年。不过他是跟自己处于完全相反的位置——邵可在杀人,而他则是在救人。至今也还记得他那如阳光般温暖的微笑。
“权瑜大人……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邵可认为,所谓的温柔,就是专门指像他那样的人。跟华真相比的话,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真的不了解自己呢。’”
邵可愣愣地抬头看去。一瞬间,权瑜和他的面容仿佛重合了起来。
“‘虽然我知道其中的答案,但是你应该还不知道。不过,我不告诉你。在你明白之前,可不能过来这边哦。’他叫我转告这句话。”
邵可拨了拨头发,叹了口气。
“……嗯,不过我至少知道自己很冷酷啦。”
即使知道了华真的生存方式,邵可也没有改变过,也没有回头,而是主动选择了继续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不管谁再怎么说,邵可自身也非常清楚,自己心中存在着冷酷得足以杀人的黑暗部分。

“权瑜大人……魁斗最大的问题,就是容许范围太过广泛了。”
鬼姬某一天这么向权瑜诉说道。
“那样的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正因为过于广泛,就连自己也无法把握住。”
茶太难喝了,鬼姬抱怨道。
“让魁斗泡茶的话,他就会拿出难喝得让人死去活来的地狱之茶。我分析了一下那到底是什么,原来里面放了大量的中药。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茶本来就是苦的,就算混进去也不知道吧。喝下这一杯就可以保持一整天的精神饱满,也可以用来当饭吃的好东西,这可是特制健康茶哦’什么的。毫无疑问,平时的那个孩子一定是史上最恶劣的超级随意少年。如果在天下太平的时代,他绝对会躲在书库里读自己喜欢的书,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胡弄的‘健康茶’是让人窒息的东西,整天端出来给人喝,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每天悠哉游哉地过日——我完全可以肯定。”
她的确是非常了解邵可。
“如果为自己的话,他明明会怕麻烦胡弄那些难喝得要命的茶来代替吃饭,可是如果为了弟弟们的话,就连杀人他都会去做。明明什么都能做到,可是自己的事却不放在心上。所以那孩子根本没发现自己的温柔。”
这样我可死不了啊——她哭着说道。
“那孩子实在太适合当‘黑狼’了。虽然我考虑到万一情况而寻找后继者,可是没想到找到一个比预料中远为合适的人选。我本来打算把这个职责推给一个更蠢更豹子胆寿命也不会有多长的、像戬华一样的那种人的啊……那样的话,所有的人都早晚会把魁斗当成依靠。如果不在那孩子对自己有更多了解之前留在他身边,击退那些蠢货们的话……不,不对——如果快点杀掉‘蔷薇姬’的话,剩下的我一个就能解决——”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就死去了。
那是邵可没必要知道的事情。
邵可曾经说过“如果”。他说“如果她还活着”……权瑜如此想道。
比邵可更了解邵可、并能保护他的稀有女性。如果她能多留在邵可身边一段时间的话,也许邵可的心就会跟现在有所不同了吧。
继承了“黑狼”遗业的少年,无论是什么事都干得非常完美。只把必须要杀的人杀掉,让治世安定下来,然后逐步地让“风之狼”解体。
把所有的黑暗都挑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至今也还是认为自己很“冷酷”。
“但是权瑜大人……如果将来有一天能有余力环顾周围的话,那孩子一定会察觉到的。我希望他自己发现这一点,所以在那之前,就请您保密吧。”
在容许范围异常广泛的周围,一定会有许多人倾慕于他而集中在他身边。对于那谎言中的温柔,人们是不会永远被蒙蔽下去的。
自己是怎么样的人呢?
如果世间有一天变得能让他有余力顾及周围的话.就一定会——

因为集中在周围的人会告诉他的。
回想起为了国王和国家、从少女时代开始就一直双手染血的美丽公主,权瑜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什么,邵可的确总是被别人扔下。鬼姬、北斗、华真、“蔷薇姬”、先王——走在他前面的“大人”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去世,把他扔下在这里。
所以,至少希望自己能继续守候他多一会儿——



邵可循着气息,找到了在昏暗的庭院里走来走去的国王。
“刘辉陛下……您睡不着吗?”
国王反射性地抬起了脸,发现是邵可之后,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邵可你总是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呢……”
听了这句仿佛在哪里听过的话语,邵可不禁瞪大了眼睛。
“……邵可……谢谢你……一直留在王宫里……”
脸色极差的国王低声呢喃道。
“光是想到你还留在我身边……我就能站稳脚步了……”
国家不只包括茶州一个地方。带着随时都会碎裂开来的心,他每天都要如常地执行政务。就算害怕睡觉,他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把别人拉到睡床上陪自己睡。他的恶梦并不是已经沉眠消逝的过去,而是自己必须面对的现实。
“……还是睡觉吧,不然就会弄坏身体的。”
“……”
“在您睡着之前,我都会陪在身边。”
刘辉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邵可拉起他的手,他也老老实实地跟着来了。就像小时候那样拉着手送到了寝室,让他睡在睡床上。
“秀丽和静兰都没有事啊。”
听到邵可的轻轻细语,国王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邵可……比我更难受啊……”
“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邵可……”
“什么呢?”
“有朝一日,请你为我弹琵琶吧。”
面对这个突然袭击,邵可完全无法掩饰过去。即使是秀丽,他也没说过这件事。国王本来应该不可能知道的啊——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国王慢慢地沉浸在朦胧状态中。
“父王……曾经说过。邵可的琵琶很厉害,不过因为他很顽固也很小气,所以就算拜托他也总是装不知道,死也不肯弹。即使是在面对我的时候,也只有用‘要是想保住你弟弟们的性命就给我弹,臭小子!’来威胁才弹了一次。在我活着的期间,你恐怕是不会听到的吧。但是,如果你成了国王,当你有朝一日拜托他时他愿意弹的话——”
“……愿意弹的话?”
“如果世间变得就连邵可也悠闲得不由自主弹起琵琶的话……那就证明你已经成为史上最好的国王了。如果想听的话,那就好好努力吧……他是这么说的。”
自己曾经说过什么,恐怕就算在醒来之后,国王也不会记得吧。
……残忍无情的血之霸王。
但是,以朝廷三师为首,任何人都倾倒于他那种压倒性的魅力之下。
只要有那个打算的话,他随时都可以善加处理,而不必被人称呼为血之霸王的啊……可是他直到最后也还是那么残酷。
虽然对妃妾们很冷酷,但是对公子们却总是会在旁观察。在哼笑着把被妃妾们陷害的清苑称之为“天真”的同时,也向邵可下达了“如果心情好的话就去把他捡回来吧”的命令。刘辉虽然不记得,不过当时先王也曾经代替宋将军来到府库跟他练武,还把他弄哭了。其他的公子,也同样受到了类似的对待。
对——不管是优秀还是堕落,他都袖手旁观地在那里看。也许他心里在想,正如自己所做的那样,他们也必须凭着自己的意志和双腿来走路吧。就像他的口头禅——“别指望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一样。
……不过,这同样也只是邵可的假设而已。理解了一切的前代已经死去,霄太师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邵可的视线,从睡熟的刘辉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染满了血的手。
夺走了比任何人都多性命的自己,和妻子生下的女儿,却宣言道不让任何一个人被杀而奔赴茶州。
“……真是不可思议呢……”
他没有对自己走过的道路感到后悔。
“我真的很希望看到,将来有人能把漂亮话真正贯彻到底的那一天呢。”
一位温柔的女性曾经祈愿过的事情。
“你的愿望,现在终于开始实现了啊……”
为了挽救一个小村子,动员了整个国家,毫不惋惜地抛金掷银,还强行动用权力奔赴现场的女儿。

真希望她能看一看——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也希望她能看到漂亮话能得到实现的那一瞬间。
即使如此,也还是不能弹琵琶。
“邵可。”
正在邵可鼓起两腮转头看向心之宿敌——霄太师的瞬间,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飞来。
“这是代替‘应该没事’的东西,给你吧。”
当邵可反射性地接住那东西的时候,霄太师已经快步转身走开了。
邵可先是心想“他到底在说什么事”,然而在看到接住的书函上的朱红色封蜡后,就马上醒悟过来了。

——茶州之瘟疫已趋平息。二州牧同时平安归还州府。

看到那快信式的简洁文字,邵可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他吐出了憋紧的气息。
(……霄太师竟然会这么温柔,真是太诡异了……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嘴角露出微笑的同时,邵可就开始叫醒了刚刚才睡着的国王。
在那之后,也要把事情告诉珠翠和黎琛 才行——邵可如此想道。

“你到底是带着什么想法才离家出走的?”
面对北斗不经意的提问,邵可想也没想就说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因为大的弟弟开始变得不相信童话故事,而小的弟弟却相信啊。”
“童话故事?”
在挑选着给两位弟弟的礼物的邵可身边,北斗则拿起桶子里的玩具来玩。用玩具短剑刺进其中一个洞,里面就会蹦出来一个脑袋。明明比自己年纪大,可是北斗却大笑着玩来玩去。不管怎么想,自己都应该是找错了礼品店,这里给人的感觉太诡异了。
正当邵可环视周围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东西的时候,他忽然找到了一个小琵琶摆设,于是把它拿了起来。在弹着琵琶的同时,他还向弟弟们说了好几个童话故事。
幸福的童话故事,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
【于是,大家以后都和和睦睦地过着生活,值得庆贺值得庆贺。】
……不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黎琛 开始不相信那样的童话故事,而玖琅则拼命地去相信它。
“庶民过着和平生活还真是不错呢。喂,玖琅。从仙人那里拿回宝物的这几个兄弟,后来为了分家产而互相打架互相残杀,在那之后也因为孩子争夺遗产而变成身无分文的孤独老汉郁郁寡终啊。”
“不、不是这样的,黎哥哥。几个兄弟都很要好地过着生活。宝物都给了贫穷的村人,一直受到他们的感谢啊。”
“笨蛋,你试试去做那种事吧,肯定会被村民们全身剥光杀掉了嘛。”
“我、我绝对不会杀死哥哥们的嘛,我要大家一起好好生活。什么宝物我都不需要。对吧,邵哥哥。”
最后都总是玖琅“呜哇——”地抱着邵可哭起来,黎琛 就赌气似得把脸扭过一边。
当亲族们都开始各怀鬼胎地分别接近三人的时候,面对现实的黎琛 和直觉敏锐的玖琅,也许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将会被卷入继承家业的纷争之中了。
最早出生在红家的邵可,早就知道“值得庆贺值得庆贺”的童话故事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即使如此,北斗,我还是希望弟弟们相信童话故事。”
放回到架子上的琵琶摆设,传出了似乎有点寂寞的声响。
他从来没有想过幸福会白白地摆在路边等人捡。但是,在弟弟们出生之后——
邵可有空的时候就去照看他们,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紧跟着自己不放,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物。
……他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白白给予自己幸福的存在。所以作为回报,即使是唯一一个——
“如果能守住的话,我希望能为他们守护下来。如果只是一个童话故事的话,我想应该会有办法解决……”
不守护的话就会脆弱得马上坏掉的东西。但是如果能守住的话,那就可以作为真相继续存在。所以他心想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就足够了。
“所以,我就离开家了。”
说了各种各样的谎话,也违背了勾过小指头的约定。现在,甚至是以后,邵可都将会继续说谎。对于一直违背约定的长兄,现在玖琅都已经快要放弃了。自己不断伤害着两个年幼弟弟的心的行为,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可能将其正当化。所以这大概只是邵可的自我满足吧。
所以,邵可笑着补充道:
“……大概吧。”
北斗又一次把飞脑袋的玩具拨弄了一下。
“嗯……那么身为现实主义者的你所相信的童话故事,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邵可沉默了起来。接着,他慢慢拿起旁边的大鼓玩具,用力揍在北斗的后脑上。随着响亮的咚咚声响起,大鼓被打坏,而且北斗还把那塞在桶子里的脑袋弄飞到了马路上,看到那个东西的小孩子马上哭了起来。
“——你这家伙,突然在干什么啊?”
“我不想跟以本能生存的原始动物说话。啊,这里的修理费,就由你来付吧。”
邵可冷冷地说完就转身大步走了起来。身后的店主一边大叫“你到底在干什么!?”一边追赶着北斗。
【于是,大家以后都和和睦睦地过着生活,值得庆贺值得庆贺。】
唯一的童话故事。
如果有朝一日,在迎来人生终点之前能守住那个童话故事的话。
那恐怕就会成为爱撒谎也心计极高的自己的一个为数不多的“真实”了吧。
“……对啊,北斗。”
买了堆满双手的礼物、甚至还让北斗拿着行李,一起回家去。
“想相信这个故事的人,就是我。”
不过,什么都被北斗知道的话就会觉得很不爽,所以绝对不会说出口。



“回来得正好啊,邵可……”
看到过了一年后回到红家的邵可,大姑母微笑着久违地弹响了琵琶。
“我想你也应该差不多回来了。下任的红家宗主就是你,邵可。黎琛 的确也很聪明,不过他并不会像你这样为红家着想。”
那美丽而高贵的贵妇人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昏暗的愉悦之色。
“那个野蛮的国王……现在他以为红家会老实听命于他,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跟那个国王相对峙吧。今天晚上,一族就由我来召集起来,你也差不多可以向大家展示一下自己智略了。只要有百合和你在的话……”
玉环察觉到邵可手里的白刃,马上停住了弹琵琶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邵可。”
“大姑母……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回来红家的。”
邵可把视线转移到手里的兵刃上。
“我想您总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我在您叫我守护红一族的时候,都没有作出过回答。至今守护着红家的人是您。但是,如果从您的这句话,红一族就毫无疑问会面临破灭……”
他叹了口气——只有十岁多一点的小孩子,露出了如大人般聪明的神情。
“您知道为什么至今为止,国王都放着红家不管吗?就是为了把像您这样的人一个不剩地引出来,创造一个把红家无力化的理由……所以国王才什么都不做,一直在等待。”
玉环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所以,我才离家出走。为了去见国王,选择一条不必摧垮红家的道路。为了这个目的,我才会到这里。”
玉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守护红家之类的事。我想守护的东西,是更为单纯的东西……但是,您的存在却会对其造成威胁。”
“——你这个蠢货!我明明那么看重你,你难道归顺戬华了吗?”
“没错。因为您不能战胜国王。大姑母……您是正确的。我的确是一个最有红一族特色的男人。人情什么的我都能彻底割舍掉。”
“我很喜欢您的琵琶。”——邵可以沉稳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就拿起手边的水壶,向杯子倒出了开水,然后把粉末投进里面。
“……如果你明天还活着的话,国王说就要马上发动进攻了。毫无疑问,红家肯定会被摧垮得体无完肤,被破坏到五十年内无法重新站起来的地步。所以,请您喝下这个吧。”
“是你输了,大姑母。”——邵可清晰地说道。
面对若无其事地把盛毒的杯子递出来的少年,玉环终于笑了出来。
“……的确,这是我的估计错误。在你对权力完全没有表现出兴趣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的——邵可。”
“是的。”
玉环拿起了杯子。
“我死了之后,红家会怎样?那个外甥——你们的父亲能担任宗主吗?”
“至少不用担心像你那样充满器量才能和野心、被国王视为目标。红家将会随着时代逐渐变革,继续维持着跟蓝家持平的首席名门地位。一定会获得足够的骄傲、名誉和尊敬,在政事上也将会有巨大的影响力……我可以保证。在我有生之年,红家是绝对不会没落的。”
“——那就好。”
玉环露出了艳丽的笑容,一口就把毒杯里的水喝光了。
少女时代在绚烂的后宫掌握了权谋术数,受尽宠爱和荣华富贵的美貌琵琶姬。聪明而富有教养和智略,热爱红家,在拥有自尊心的同时,也明白退让的分寸。
邵可的确是很喜欢她。
玉环指向琵琶,说道:

“快弹一弹吧,邵可。为我送葬的话,至少也该这样做吧。”
邵可老实地拿起了琵琶,刚弹起来——马上就吃了一惊。
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的玉环,小声地笑道:
“音色不会撒谎……邵可,那就是你的音色。跟我完全一模一样,正因为不断杀人而显得凄美绝伦的音色。那正是红家秘传的死之琵琶……”
邵可在玉环绝息之后,也依然在继续弹着琵琶。无论是谁,都以为那天晚上在离屋里弹着琵琶的人是玉环。
以此为最后一次,邵可就封印了自己的琵琶。
……因为听到杀人的琵琶的话,就一定会被别人讨厌。

黎琛 有一个小小的秘密。
“黎哥哥……”
“笨蛋,安静一点。”
黎琛 一边躲在屏风后面倾听着琵琶声,一边为了不让玖琅冒冒失失地爬到邵可那边,把他抱在自己的两膝之间。
玖琅生气地鼓起了两腮。
“为什么,邵哥哥没有第一个来见我们呢。大姑母已经是大人了,我想应该没必要听摇篮曲吧。”
一动不动的大姑母,的确是陷入了沉眠——陷入了不会再次醒来的沉眠。
“真是好听的声音呢,玖琅。”
“是的,非常好听……不过,听起来好像在哭一样。”
“哥哥是不会哭的,如果听起来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我和你害哥哥哭了。”
把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挽救了一族。那愚蠢的一族,根本不可能知道明天自己还能悠哉游哉地活着,都是多亏了被他们嗤笑为呆子的长兄。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惹得邵哥哥哭了呢……?”
“是因为弱小。在你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做晴天娃娃的时候,哥哥他可是去了大山那边跟穷凶极恶的妖怪战斗了啊。”
虽然也算不上错,不过黎琛 还真是说出了很乱来的一句话。玖琅顿时瞪大了眼睛。
“所以,邵哥哥才没能遵守约定吗?”
“没错,因为我和你很弱,所以哥哥才没能遵守约定。就算一边做着晴天娃娃也没问题,你一定要变强。为了有朝一日,哥哥能一直留在家里。”
凄厉而优美的死之琵琶。长兄没有察觉两兄弟的存在,一心不乱地弹着琵琶,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你要记住啊,玖琅。那种音色是为我和你而存在的音色。是我和你让哥哥弹出来的。”
哥哥不会哭泣。哥哥会说各种各样的谎言。也会违背约定,绝对不说真话,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一直都是这样。
“……玖琅,你喜欢哥哥吗?”
“是的,我很喜欢。”
“那么,除了琵琶的音色之外,今天的事你就全部忘记。因为说明起来很麻烦,所以你别问我为什么。不过要是到明天之前你没忘掉,就代表你讨厌哥哥,以后哥哥就由我独占了啊。”
虽然是乱七八糟的理论,不过玖琅却全部信以为真,认真地点了点头。
……迎来了黎明。直到琵琶的音色停下来为止,两人都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听着。
次日,在玉环的猝死造成的骚动中,就好像刚刚回来一样,双手拿着一大堆礼物的邵可出现了。
“您回来啦,邵哥哥。”
待事认真的玖琅,真的在第二天早上就完全忘记了那一切。看来“就代表你讨厌哥哥”的那句话非常奏效。
(哼……独占计划只能推迟了吗……)
“我回来了。黎琛 ,玖琅。我违背了约定,对不起啦。”
长兄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对——长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在心底里藏着什么秘密,都会像喝白开水一样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隐瞒这一切。
为了一如既往地守护着咱哥俩。
所以,黎琛 就让玖琅忘记了。就像在离家而去的时候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地做着晴天娃娃、等待着自己回来——哥哥想守护的,正是这样的弟弟。
所以,自己要记住。哥哥为了守护自己做过些什么,一直在牺牲着什么。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到底有多么艰难。
……哥哥说了这么多谎,到底是为了谁呢?
所以,黎琛 不管哥哥说多少次谎,都绝对不会讨厌哥哥。

所以,黎琛 至今也依然相信着——如果只是一个的话,童话传说也一定会实现的。

kids8741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你到底是帶著什麼樣的想法才離家出走 ?”

有個男人這樣問。
他如果問為什麼的話,就可以回答“為了不被殺掉”啊。可是他卻問“帶著什麼樣的想法。”
邵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真心話。
(……那時,到底說了什麼呢。)
就像本能極為發達的野生動物一樣的北斗,無論何時都能把連邵可自己也不知道的“真相”探索出來。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邵可閉上眼,從記憶最深處的水底輕輕撈起忘卻的“答案”。
(……是故事傳說)



——有某個被封存起來的音色。
“你真是個温柔的孩子呢。”
任何人都會向她低頭的、美麗而氣質高貴的大姑母,看到年幼的邵可像往常一樣為他摘來一朵鮮花,馬上露出笑容。
“而且……也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在屋裡親手教會他彈琵琶的大姑母,一邊傾聽著琵琶的樂聲一邊閉上眼。這孩子雖然年僅五歲,但已能完美地彈出連大人也難以彈奏的好曲了。她露出滿意的微笑。
“音色是不會撒謊的,你的將來,還真令人期待呢。”
她的笑容,看起來就好像在哭一樣。
“而且……也是個可悲的孩子。你在這年紀,就已經不知道天真無邪為何了。”
停下彈奏琵琶的手,靜靜地抬頭看凝視的眼眸,已經不是屬於幼兒的眼眸了。這,也許是出身於紅家直系長子、從懂事之前就一直目睹權力鬥爭的他早已注定的宿命吧。
“你才是比任何人都更擁有紅家一族資質的男孩……你一定要守護紅氏一族哦,邵可。”
邵可露出微笑。但是,他卻没有答應大姑母的這句話。
然後,他繼續彈奏琵琶。
從年輕時一直到現在,都凌駕於藍家和碧家之上,以“當代第一的琵琶姬”名揚天下的紅玉環。被稱頌為連鬼神也為之著迷、過去在先王的後宮裡也備受寵愛她的美妙音色,就這樣不為人知地傳下來。
在那之後,她辭別人世,當任何人都為祕技無法傳承而嘆息不已時,邵可也還是三緘其口。他只是一人在帷幕中,把音色封存。

“音色是不會撒謊的。”

——那就是把自己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早已踏上的那条血染之路隱瞞起來的代價了。



邵可在府库的睡眠室里猛然醒了过来。五感马上在瞬间内完全觉醒,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在起床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现象。
“……还真是做了个很久以前的梦呢。”
毫无错乱的身体感觉,向意识转达了如期的觉醒——现在是深夜时分。
由于以往的习惯,邵可基本上是不需要怎么睡眠的。只要有一刻钟打盹的时间就足够了。像今天这样做梦实在是很罕见的事。
嘶嘶嘶……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躁动的夜风,鸟儿展翅的微弱声音——夜晚会无条件地让他的所有感觉发挥最敏感的反应。邵可深深吸了口气,想起了已经回去茶州的秀丽。
彻彻底底地大哭了一场,然后最后也还是抬起了头,奔赴虎林郡的女儿。
跟妻子一样,拥有一旦决定就一定贯彻到底的钢铁意志。邵可不禁苦笑。
“……作为我和你的女儿,秀丽她已经成为一个几乎优秀过头的好孩子啊。”
为了把头发束好,邵可向系发带伸出了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到底会有谁能想象到自己的手居然会有发抖的时候呢?
邵可缓缓地把手贴在额头上。自己那如天体运行般精密的内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被这种“毫无特别的事”所打乱。
“……唉……自从跟你相遇之后,我就一直被打乱着心思。”
秀丽她平安无事。秀丽在无意识中、邵可则通过周密的计算,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既然带着治疗方法和医生前往当地,那么事态就不可能得不到控制。
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也可以由燕青或者静兰杀掉那“邪仙教”的教主来收拾一切。就算他们两人无法收拾掉,弟弟们也会下手的。
秀丽根本不存在任何会死的可能。
那应该可以绝对确信为“毫无特别的事情”才对。明明如此,自己却无法完全保持冷静。就像虫子振翅一样,就像摇曳在黑暗中的树梢一样,内心在有异于理性的另一个地方不停地躁动。
邵可一边束着头发,一边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以理性来压抑涌上心头的感情。
(我还没有到采取行动的时候——)
忽然,脑海里回想起一阵琵琶的声音。那是邵可比父母更了解的大姑母的音色。自从在红家知道现实的时候开始,自己就应该已经决定了。如果不夺取的话,就无法得到平稳。如果不守护的话,幸福是不会持续的。如果为此必须玷污自己的双手的话——
——即使到死为止跟平稳无缘也无所谓。
幸福不会掉在路旁等人去捡。那是很脆弱、很容易被破坏的、无论何时都会有人拼命守护的东西。即使如此,也还是很容易碎掉。如今,先王和前代黑狼都已经不在了。要是把霄太师当作依靠的话,多半不会有好结果……所以——
(必须无论何时都能立刻恢复为“我”。)
不受感情驱使的冰之理性,才是邵可身为邵可的证明。
邵可走出了府库的睡眠室,穿过了残旧的书架和周围的黑暗,拉开了期中一道拉门。星光射进室内,朦朦胧胧地照亮了周围。由于云层的遮挡,现在无法看到月亮的形状。
对——正好就是在这样的夜晚。
做好了事前准备之后,还没有年满十岁的邵可,就留下年幼的两个弟弟离开了红家。
“你到底是带着什么想法才离家出走的?”
在回想起梦中北斗的声音的瞬间。
——平静的夜间空气都顿时发生了变化。
随着鸟儿同时展翅的声音响起,邵可的全身都传来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没有细想,身体就先行动了起来。
下一瞬间,邵可的身影就从府库消失了。



空气就像涟漪一样震动了起来。在涟漪的中心处——仙洞宫后方的禁池中,有一个女孩把身体浸到了半腰,解开了头发,并以失去焦点的双眼茫然注视着远方。
“——珠翠!!”
就连邵可的叫唤声,也完全无法动摇珠翠的目光。
空气的性质又再次发生了改变。如涟漪般扩展开来的波动,正急速地向着某个方向收束而去。仿佛与此联动一般,珠翠的双眸也开始连接起焦点——为了让遥远的地方……本来不可能看见的情景映照在视野之中。
——“千里眼”。
“——快住手!”
把形成的“场”切断,和把珠翠从池里拖出来,这两件事是无法同时进行的。
“——霄太师!你这混蛋偶尔也干些有用的事行不行!”
在那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古代短刀命中了用以形成“场”的结界石,将其击碎。仿佛断了线似的,先前的压迫感开始不断萎缩。邵可立刻把珠翠从水里拉了起来。
他“咚”地把珠翠的身体抱在怀里。珠翠那湿润的黑发就像扇子一样在手臂上扩展开来。
“……还真是像以前一样,是个嚣张无比的臭小——”
邵可听到霄太师说到一半就停住的挖苦声音,马上回过头来。他不知为什麽挑起了眉头,仿佛看着罕见的东西似的注视着邵可。邵可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很久没见过啦。”
那沉吟的口吻,跟轻轻拔起散乱的前发的、如同青年般的举动,让邵可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三十多岁的他。回想起来,只有霄太师的眼睛,是跟年轻时完全没变的。
“如果你在看着的话,就不能出手阻止吗?你说到底也算是珠翠的监护人吧。”
这一次,霄太师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接着又面露奸笑地打量起邵可来。
“噢噢~”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如果自己没发现的话,就算了。”
霄太师用手指碰了碰珠翠的额头,邵可也没有出言阻止。虽然珠翠的眼睛是睁开的,但是眼神中并没有感情。就好像把心弄丢到别处去似的,充满了空虚感。
“……怎么……样?”
“因为在之前的瞬间阻止了啊……本来一般都会死掉或者发狂的,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吧。反而有可能会冻死。让她睡得暖和一点吧。”
霄太师用手指拨下了珠翠的眼睑。邵可这才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
“可是在府库能察觉到被结界折断的气息而赶来的人,事到如今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了吧。还有就是羽羽大人啦。”
霄太师仅以视线看向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邵可。邵可两手抱着珠翠站起来,仿佛稍微有点不快似的皱起了眉头。
“……我就暂且先向你道谢吧。”
“要是就这样不阻止珠翠的话,就肯定可以知道秀丽小姐的安危了哦?”
下一瞬间,一柄短刀掠过了霄太师的脸边,深深地刺进了背后的树干上。
“——她没事。”
“其他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
邵可以冰冷的视线和声音说完,就消失了影踪。
霄太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刚想要去拿回那把最初用来破坏结界的短刀——却在一瞬间之前被谁先捡了起来。
“……真是的,为什麽你总是那样小孩子脾气呢。”
仿佛以最高级的丝绸来抚摸肌肤一般,一个虽嘶哑却带润泽的声音无奈地说道。
霄太师不由得“咕”地呻吟了一声。
“……权瑜……大人。”
“你刚才‘咕’了一声吧,面对着我这个前辈。”
“失礼了。明明是深夜,您还是像以往一样帅气得毫无疑问呢。”
面对不用老人语气说话的权瑜,霄太师也不由自主地恢复了过去的口吻。
权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霄太师。
“你的样子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糟糕呢。没有妻子的男人就会糟糕到这个地步——你可是个活生生的范例啊。为了后人着想,你不如到宝物仓库举起‘独身男人的末路’之类的牌匾,顺便帮补一下国库吧。我可以给你扔出一文钱左右的观赏费哦?”
“明明是老头子,装帅有什么用?”
尽管知道多说无用,但霄太师还是忍不住赌气似的说道。就算在死之前的一秒钟,权瑜也一定会什么都不说,就好像眨眼似的闭上眼睛。毕竟在被敌人抓起来拷问的时候,他也还是对外表多加留意,结果一句话也没招供,微笑着以濒死者般的声音向前来救他的前代黑狼说出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呢’这种话。

就是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爱装帅的家伙。
“不过钟情于鸳洵的英姬小姐也不可能把心意转向你啦。你一直把情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说地贯彻独身路线这一点,也的确值得评价。”
“啊?请你别随便乱说奇怪的话好不好。就算贴钱过来我都不会娶什么英姬做妻子的,反而会赔钱送回去呢。”
权瑜对过去的事进行了片刻的回想,然后露出了微笑。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是,你没有大人风度也的确是真的。”
他把视线投注邵可离去的方向。
“的确,那孩子……邵可能以真实感情相对的对象并不多。偶尔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也是必要的……但是,霄。”
权瑜无声无息地把捡起来的短刀扔向霄太师。短刀沿着平缓的抛物线轨道,落到了霄太师的手里。
“不过能走在那孩子前头的大人明明已经很少了,你却老是故意逗弄他。”
“邵可也差不多四十岁了啊。”
“才只是四十而已。可是……前代黑狼、北斗、蔷薇姬和先王都已经不在了。能够向那孩子伸出手的‘大人’,不知为什麽,都一个接一个地离那孩子而去。”
霄太师似乎有点愧疚似的,随便拨了拨前发……身为那些“大人”其中一员的权瑜整天都要四处奔波,基本上都不会身在王城。
“……前代黑狼的死,实在太早了。”
权瑜的细语声,仿佛融入黑暗似的加大了深度和浓度。
霄太师没有回答。在前代过世后,向继承意志的孩子“黑狼”下达了几个暗杀命令的人,就是霄太师和先王了。他们并没有对此感到后悔,无论是霄太师,还是邵可,或是权瑜。光说漂亮话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时代,的确存在过。
“……霄瑶璇,人的确不是完美的。即使如此,对于拼命努力地生存着的人,你也可以尽量关怀一下吧。”
霄太师猛然抬起了头。权瑜的微笑虽然看起来跟往常一样,但是看起来却很神秘,就好像在接受他的训喻一样。
霄太师并不知道权瑜“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明明自己远比他活得久,可是看权瑜的表情却好像早就知道某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一样。所以他很怕面对权瑜。
“邵可发生动摇还真是少见……你竟然对担心小姐安危的那个孩子说那种坏心眼的话……虽然我不是叫你说谎,但至少也该说说‘应该没事’之类的话吧?你毕竟是年长者啊。”
“……你还是对邵可那么温柔呢。”
“那孩子连自己在努力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要是没有人让光是受人依靠的那孩子撒撒娇的话怎么行呢。如果你嫉妒他的话,只要老实说出来,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哦。”
面对嘴角露出微笑、优雅地飘动着衣摆扬长而去的权瑜,霄太师不由得把嘴巴扭成了“へ”字型。他轻轻把玩着刚才权瑜扔到自己手上的短刀。
“‘应该没事’吗……”
说完,霄太师就露出了仿佛说了蠢话似的表情,马上转身离开了。

“权瑜大人。”
有一个杀手为了一个孩子而哭泣。在仿佛梳齿不断被折断似的接连去世的同胞之中,只有那个声音,即使过了好几十年也依然回响在权瑜的心中。
为了先王,戬华而不断挥舞着凶刃的前代黑狼。
“如果……我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个孩子就拜托了。因为关于自身的事,他就像一个两头穿洞的桶子一样,是个完全不懂得去考虑的少年。”
请您不要忘记——前代黑狼就是这么拜托权瑜的。
“那孩子,绝对不是个完美的人。”
前代黑狼以一个特别的名字呼唤着邵可。
“魁斗的事,就多多拜托了。”
自那以后没过多久,前代黑狼就去世了。



邵可在抱着珠翠赶向府库的途中,终于察觉到刚才霄太师说什么“好久没见过”的理由。
“我把头发束在上面了吗……”
并不是像以往那样把头发束在脖子附近,而是束在了后脑上。在思考着北斗、红家和秀丽等等事情的同时,自己似乎在无意识中把头发束在那个位置上了。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脑子的某个地方果然是出现了错乱。而且还被霄太师看穿了这一点,实在是太糟糕了。
走进府库的睡眠室后,他赶忙准备了大量的毛毯,布置好睡床。
“魁斗”——
不知为什麽,这个称呼被从内心深处唤醒了。
为一切带来死亡的“星斗之魁”。
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那个人的身影,掠过邵可的脑海……这样想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那个人的岁数。
“知道他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就连珠翠和北斗,都不知道前代黑狼的事。
邵可一边给火盆生火,一边不经意地看向珠翠。
(……虽然从以前开始就聪明伶俐,不过珠翠之所以不擅长刺绣,绝对是因为我和妻子的影响吧……)
如果起始教育失败的话,就很难校正过来,这就是个好例子了。因为自己和妻子都在比较特殊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很难把“正常”这种东西教给珠翠。如果是“黑狼”时的话,就算是一根鱼骨他也有自信能用起来,但是平时却没办法做到。虽然他的信条是要放松就要放松到底……可是他放松的振幅也似乎太大了点。
“珠翠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呢……”
她已经长为一个既美丽又有教养、而且心地善良的姑娘了……本来真的可以让她过上要多幸福有多幸福的生活,对于这件事,邵可至今也非常后悔。
“为什麽还没有遇上良缘呢?也没听说过任何那方面的传闻。难道是理想过高了吗?难得做包子也那么拿手,一直总是拿来给我吃,真的没问题吗?”
邵可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但是当然没有找到答案。少女心思实在是个谜。
“……那么,弄湿的衣服要是不脱下来的话就会冻死,不过……唔……”
就连邵可也感到踌躇了。小孩子的时候固然没问题——
这时候,邵可向门扉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来得正好。”
刚打算走出睡眠室,邵可就发现自己的头发依然束在后脑上……今天真的是有点不正常。他以麻利的手法重新束好头发,然后从门扉里轻轻探出头来。
“黎琛 ,可以听我的一个请求吗?”
来到这里的黎琛 什么都没想马上回答到:
“我什么都会听的。”

“那么,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让珠翠换过衣服,用被子盖好让她暖暖地睡下之后,邵可才终于向弟弟问道。
黎琛 向睡眠室瞥了一眼。
“……那个女人,做了些什么?”
“只是打算用‘千里眼’而已啦。”
在理解了邵可若无其事地说出的这句话的瞬间,黎琛 的扇子马上从他的手上滑落下来。
“……‘千里眼’?”
“虽然珠翠的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了千里啦。”
“她想要在这座城里使用那个吗?”
“对。所以我就去阻止她了。”
黎琛 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明白了,我就解除监视吧。”
“哎呀,对于疑心重的你来说还真少见。”
“她做到这个地步的话,我想不相信也不行了吧。就算是缥家的人,那也是会死的。”
黎琛 把掉在地上的扇子捡了起来。
“明明拥有那样的异能,没想到缥家至今为止都放着不管呢。”
“因为最初……她是属于‘无能’的啊。”
听了邵可的沉吟,黎琛 沉默了。然后,他没有继续追问。
“……哥哥。”
“嗯?”
“请、请给我泡茶。”
“怎么啦,大半夜打算在这里赖着不走吗?”
“那、那有什么关系嘛!”
“好啊。”
邵可笑着站了起来,仿佛对待小孩子一样拍了拍黎琛 的脑袋。
“不过,今天不喝茶,就喝酒吧。然后到黎明之前,你就要回去好好睡觉。因为你跟我不一样啊。”
听了最后的一句话,黎琛 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杀气。邵可苦笑着补充道:
“我是说你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啊,日理万机的吏部尚书大人?可别太让绛攸大人头疼了。”
“没关系的,年轻时就算是要出钱买也该多吃点苦头嘛。”
“……刚才,好像有人完全把自己放在一边不说了呢。”
“那不是因为哥哥你不让我吃苦头吗?”
把两个带脚的酒杯和酒瓶拿过来之后,黎琛 就以认真的表情抬头看着邵可。
“如果是哥哥的苦头,我一定会帮你买下来。”
“啊哈哈,可没那么便宜哦?”
“嘿,我没有做不到的事。”
“是吗?其实我有一个名叫红黎琛 的、价值连城的在库品呢。”
满怀自信地摇着扇子的手停住了。
“本来我打算负起责任照看到最后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
“——啊啊啊哥哥!”
“什么?你要买下来自己独立吗?”
“……请、请你别把我卖掉……”
看到弟弟一脸悲怆的表情,邵可不禁笑了起来。
“你明白了吧?我的苦头是非卖品,不能卖给任何人。另外在同一个货架上还放着名叫红玖琅的——”
“那种东西请你马上卖掉吧。”
“不行不行,因为那是跟你合起来一套的嘛。如果没有人肯代替我把这两个东西一起挑起来的话,我是不会卖掉的。”
根本是没有人会买的。
黎琛 恨恨地盯着兄长。
“……今天你说话很坏心眼。”
“哦?真是这样吗。”
邵可一边以利落的动作往酒杯里斟酒,一边心想——也许的确是这样。
琵琶的音色缓缓地在脑海中回荡。
“你才是比任何人都更拥有红家一族资质的男孩子……你一定要守护红家一族哦,邵可。”
梦中的大姑母的声音,还有向自己询问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北斗。的确,今天总是会想起过往的事情。
“……我说黎琛 ,你还记得玉环大姑母吗?”
听了如此突然的话题,黎琛 吃了一惊。
“咦?嗯,在我小时候去世的——还算是一个不是笨蛋的血缘者吧。”
从黎琛 看来,在背后专制支配着红家的影之女当家也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罕见的是,那个人对哥哥的评价要比我高。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这简直是如实反映了黎琛 的绝对标准的一句话。
“的确,如果没有玉环大姑母的话,红家大概会陷入相当大的危机吧。因为从后宫回来、掌管红家大权的实际上就是她。又漂亮又聪明,也有先见之明,是个自尊心极强的野心家……还有非常擅长弹琵琶。”
听了最后的一句话,黎琛 沉默了一会儿,晃动了一下杯子。
“……真的是不再弹了吗?”
就算缺了主语,邵可也知道弟弟想说的是什么。
“玖琅那个笨蛋,现在也还误会弹摇篮曲的人是我啊。”
“那并不是假的吧,你的确也有弹过。”
“绝对不会有人把我和哥哥的音色混为一谈的。虽然我绝对不会告诉他。”
黎琛 哼了哼鼻子,把嘴巴贴上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如果我……说想再听一次的话,也不行吗?”
听了这个请求,邵可并没有加以敷衍。
“——我不会弹的。”
黎琛 并没有问为什么。那是贯彻到底的钢铁意志,一旦决定就绝对不会让步。这一点,黎琛 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看见黎琛 的表情,邵可不禁稍带苦笑地说道:
“……真是的,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贴着我呢。”
在黎琛 回答之前,邵可就“咚”的一声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黎琛 ——”邵可以深沉的声音呼唤弟弟的名字。
“你只会对我无法隐瞒任何事情,也不说谎——或者说无法说谎。”
“是的。”
“不过我无论是哪一样都对你做过了,以后如果觉得有必要,也会那么做。”
邵可又敲了一下桌子。
“你虽然会老实听从我的请求,但我却不会听你的。就连希望我弹琵琶这种小小的愿望,也不能为你实现。”
“……是的。”
“就算是‘不再干黑狼的工作’这个充满关怀的愿望,我也不会听。一直过着安静的生活,大概也不能为你实现。不管你再怎么努力阻止我,我如果决定要那样做的话,都会轻易地无视这一切。你既不能命令我,也不允许自己那么做。我则会做我想做的事,跟至今为止一样,以后也同样如此。”
尽管依然是温柔的声音,但那却是不容许否定的支配者所说的话——是基本上没有人知道的、被大姑母评价为拥有最高资质的红家直系长子的声音。
黎琛 就像枯萎的青菜一样低下了头。
“……是的。”
“真是过分的哥哥呢,即使这样,你还是喜欢我?”
“是的。”
听了那毫不犹豫的回答,邵可露出了苦笑。
“为什么?”
黎琛 寻找了一下话语,却马上就放弃了。虽然有答案,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用话语来表达。
“……为什么……要用语言说出来真是很难呢。而且,我的确是不能向哥哥说谎,但也有保密的事情。因为也是跟那个有关的事情,所以我更不能说了。”
“咦?什么?是什么秘密?”
“……能说出来的话就不是秘密了吧。”
面对不愿说出口的弟弟,邵可不禁挑起了眉毛。这还真是少见的事。
“哎呀,你也会有对我保密的事吗。”
“跟哥哥相比的话,那只是鸡毛蒜皮的东西而已。而且哥哥你。以前开始就做了我行我素的事了。”
这次开始翻旧账了。
“飘忽无踪地离开后又突然带着一大堆土特产回来;明明说会留一段时间,可是第二天就不见了;就算想追上去,你也会留下玖琅这个包袱给我,根本就没法去追;又撒谎又违背约定,整天笑着用礼物来敷衍人。”
“哇,还真是糟糕的哥哥呢。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了。”
就连邵可自己也觉得无奈。然后,他又对黎琛 缓缓开始下垂的眼睑感到安心。看来混在酒里的睡眠药终于起作用了。要让对各种药都有了耐药性的黎琛 睡下来,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即使知道混入了药物,黎琛 也还是一口把酒杯喝光,恐怕这也是只对邵可才会做的事吧。
“哥哥……”
“嗯?”
“你、你喜欢我吧。”
邵可笑了笑,没有回答。
“快睡吧,最近为了搜集茶州的情报,你应该一直没睡吧。”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都不会睡的。”
“我才不听你说的话呢。要是世界上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你一定会感到寂寞,搞不好会变成魔王啊。”
“在那之前,我会去找哥哥的……”
“在途中也顺便把绛攸大人捡起来吧。”
“算了,当作陪衬捡起来也好……”
“悠舜大人和凤珠大人,都会把你找到的。百合姬也一样。”
“就这样,你又要扔下我和玖琅一个人到别处去吗?”
“对啊,也许还会去。”
“你可别小看红家宗主……凭着那种财力和权力,就算是在世界尽头的彩虹瀑布也可以去找出来。”
“快睡吧……我爱着你啊,虽然是骗人的。”
黎琛 伏在桌子上,一边闭上眼睛一边像小孩似的笑了起来。
“……哥哥,关于刚才的回答……那是因为我知道‘为什么’的缘故。”
“啊?”
“‘为什么’哥哥会说那么多的谎。”
邵可瞪大了眼睛。
“所以我……还有玖琅,每次都死心不息地等待着哥哥回来……现在与其等待,反而会前往迎接……”
在邵可的脑海里,闪过了北斗的声音。
“你到底是带着什么想法才离家出走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邵可已经在用手指弹着黎琛 的鼻子了。
“黎琛 ,你相不相信童话传说?”
几乎紧闭起来的眼睑,又稍微抬起了一点。他嘀咕着说道:
“……如果只是一个的话,我一直都相信……”
然后,黎琛 这次终于进入了梦乡。
听了这个答案,邵可仰面朝天地闭上了眼睛。
明明只是喝了一点点的份量,可是却有一种舒适的倦怠感。
“……果然我今天很奇怪呢……”
邵可轻轻拍了拍黎琛 的头,以此代替道歉。
黎琛 什么都没有问。大概他是知道哥哥不安定的原因是什么吧。
邵可一个人喝光了整瓶酒,然后轻轻拨起了前发……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完美的人,但是这是不是因为身在和平环境中太久的关系呢——
竟然无法隐藏内心所想而捉弄黎琛 ,真是够丢脸的。
“……过去的我还顶用得多啊。”
明明知道她应该没有事,明明一次又一次地说服着自己,可是心里还是惦挂着秀丽的安危。如果能飞过去的话该多么轻松啊。
但是,这毕竟是秀丽的战斗。
邵可回想起自己离家出走时的事,不禁苦笑……秀丽就是过去的自己。
自己一个人思考,自己一个人选择道路,即使明知道危险,只要判断为有必要,都会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
“……是不是继承了妻子和我——双方最顽固不让人的部分呢……”
因为知道有人会担心,而铺设下保护自身的最完善的布局。即使如此——即使“明知道应该没事”,等待的人也还是感到如此的不安。
因为自己很清楚,生存是不确定的,唯独只有死亡一定会来临。
邵可再次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弟弟们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回来的自己……如今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他并不会用话语来道歉。不管回溯到哪一个时刻,邵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以后也同样如此。如果要重复同样的事,那么道歉也是没意义的。
唯一只有一个,把玖琅和黎琛 两人留下来真的太好了。两人的话应该是不会寂寞的。
他以感谢的话语代替了道歉。
“……谢谢你们一直在等我。”
因为他知道,一直这样子等下去,真的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哥哥!”
那是以“游学”的名义故意被父亲赶出来的夜晚——
黎琛 死死地拖着年幼的玖琅的手,径直向着邵可奔去。
“请……”
“请?”
在明知他是想说“请不要走”这句话的前提下,邵可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聪明的黎琛 光凭这一点就察觉到,就算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
“请、请你、路上小心……”
任性而妄自尊大的黎琛 之所以只会轻易对邵可屈服,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邵可从以前开始就比黎琛 更顽固、更任性的关系。
“……玖琅!你也来送行吧!”
终于开始懂得说话的末弟,以认真的表情侧着脑袋说道:
“您要外出吗,邵哥哥。晚上是很危险的,而且还在下雨。”
邵可微笑着,把玖琅高高抱起。
“的确是呢,不过,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要跟黎琛 一起好好过哦。”
“您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这个嘛……等到大雨下完、太阳露出脸来的时候吧。”
“那么,我会做许多许多晴天娃娃,等着您回来。希望雨快点停,邵哥哥能快点回来。那样的话,就请您再跟我说许多传说故事,还有弹琵琶给我听吧。”
听了那以生疏的声音说出的温柔话语,邵可露出了微笑,抱紧了玖琅。接着,他把黎琛 拉了过来,同样用一只手抱住了他。
“……我要去了。黎琛 ,玖琅就拜托你了。要替我给他弹琵琶哦。”
……邵可向弟弟们撒了许多谎。邵可下一次回到红家并不是晴天而是一个雨天,而且还相隔了一年的时光。然后,他已经不能再次为弟弟们弹起琵琶了。
“……被玖琅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邵可不禁苦笑。玖琅之所以现在也那么讨厌雨天,大概都是因为那时的事吧。
……过了一年多,当邵可回到家的时候——
看到稍微长高了一点的邵可的身影,两个弟弟都满怀喜悦地迎上去。
挂起来的一大堆晴天娃娃,向支配雨风的仙人雨师风伯写的“请不要下雨”的一大堆纸条,黎琛 比以往进步了许多的琵琶技艺。
一直都在等待着自己回来的弟弟们。
但是,只有邵可一个不能继续保持着那一天的样子。不——从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回到家的时候,邵可已经继承了前代黑狼的事业。
而一直精神矍铄的大姑母红玉环的突然亡故,就是在邵可回来后没多久发生的事。
……那一天,就是邵可弹琵琶的最后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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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前


話說刘辉即位前14年,有一個小美女,被人們稱為“鈴蘭之君”,她的父親,常常對她說,要得到幸福哦,要比誰都幸福哦.
為了讓她得到幸福,她的父親就把她嫁给了國王,入宫當了娘娘。不過,國王只寵幸過她一次,承澤恩露之後,鈴蘭很快就懷孕了,生個兒子,排行第二,取名清苑。因為產後身體病弱,所以她被安排在離宫靜養,於是再也没有見到國王的機會了。
這孩子很是聰明,受到多方讚譽,但是,這也讓這生性膽怯的女子苦惱不堪。兒子太過出色,讓她受到了眾妃的嫉妒。兒子常常會來探望她,卻讓她覺得,好害怕這樣鶴立雞群的兒子,兒子的模樣,更讓她想起只有一次雲雨的夫君。不過即便如此,她卻還是依然努力,希望能夠維持表面上的母慈子孝。
雖然父親常常對她說,要比任何人都要幸福,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幸福,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樣的日子一直在持續,又到了鈴蘭綻放的春日。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離宫裡,是第六妃妾的兒子,六皇子劉輝。小公子因為聽清苑說過,第二妃妾住離宫,於是就想盡辦法來探望她了,帶著鈴蘭。她很喜歡這個小小的孩子,但是,當小劉輝詢問,是不是可以再次來探望她時,她卻拒絕了。
盡管如此,小皇子還是會不時送來自己畫的鈴蘭畫。
就這樣,初冬來臨。
因為父親謀反,所以她被抓了起來。
不久,母子被判以流放之罪,前往茶州,在路上,他們卻遇到了刺客襲擊。
在被殺的瞬間,她看見的是——

鵝毛般的大雪,如同鈴蘭一般……



鈴蘭開了。
對於這位軟弱的母親,清苑自有記憶起,就是她啜泣的容顏。
母親不合適在後宫中生存,並不期望這能夠在後宫的爭奇鬥艷中脫穎而出,也不期望這集千萬寵愛於一身的榮華富貴。
清苑害怕自己也會繼承到母親的柔弱,最終會導致自己的失敗。
但畢竟不同,他作為皇子,他不可以軟弱。
他發現在庭院一隅哭泣的劉輝,於是结下了不解之緣。



藍家的四公子來貴陽了,以監護人的身份。
外祖父一心想要拉攏蓝家人,以鞏固自己的勢力,好推清苑坐上國王寶座。
雖然清苑完全没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周圍的人,還是會有所舉動。
外祖父出身於紫家旁系,想藉此,回歸紫氏門楣。
清苑有個王兄,曾經一起玩耍一起學習,但是因為清苑過於出色,所以在比較之下,王兄相形見絀。這惹來王兄和他母親的怨恨。
老實說清苑是希望王兄能夠繼承王位,畢竟就算天資不如何,但是按部就班地教育的话,王兄還是會成為一個不錯的國王。
清苑老成的掛慮,卻讓别人更為欣賞他。
在第六妃妾的寢宫,又是一幕虐童景象。劉輝不吭一聲成一團,只希望母親這場發作盡早過去。因為劉輝的出世,使得國王對她的恩寵日漸淡薄,所以六妃將責任全部歸咎於劉輝,因為他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她可以為所欲為。
但是清苑擋住了她,救了劉輝。
她只是出身妓女的妃妾,身份自然不及承襲王家血統的劉輝來的高貴。
“如果妳為了容顏老去而煩惱的話,我可以從我的母親那裡拿些化妝品給妳。”清苑這樣諷刺著,然後離去。
劉輝至今不想搬離六妃的寢宫。再怎樣的虐待,他最終還是會回到母親身邊。
說起母親的事情,劉輝詢問清苑的母親是怎樣的人,為了不讓小劉輝的幻想破滅,清苑只能以:啊,那是一個美麗又温柔的人。來告知劉輝,母親被稱為鈴蘭之君。
在天真可愛的劉輝身邊,清苑身邊的黑暗才有稍有減退,他想守護這單純的孩子,在王宫這複雜的地方。




在去探望母亲的时候,遇到了正巧在场的外祖父,外祖父又提起了蓝四公子入贵阳的事情。但是清苑没有理会,强行打断话题,给母亲送上了铃兰。
但是母亲却一如既往地胆怯畏惧。虽然跟刘辉学过,但是还是唐突了。
接着,他给母亲剥了桃子。然后被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吸引了过去。
六妃最近的行为益加变本加厉了,得想办法制止她,否则刘辉会受更大的伤害的。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有地方要去。
清苑去到王城外的小杂货店,因为刘辉的小球给六妃丢进湖里去了,所以他很是消沉,为了安抚弟弟,清苑特地来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球给他。
在买了小球之后,清苑发现被人跟踪了,而且这些人身手都不错。
于是他闪进了小路,找了个有利地形以一对多。
但是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等等!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女流之辈难道不觉得丢人么?”
这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人是个少年,他跑了过来,却让清苑哑然。
比他年少,带着蓝州的音的说话腔调,还有这很华丽的剑,让清苑很快认出这就是传说中的蓝四公子。为了试探蓝四的身手,于是决定袖手旁观。
却发现——这个蓝四,原来是个肉脚,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招数,非但派不上用场,更碍手碍脚。
最后不得已还是清苑出手打倒了所有的刺客。

“莫非你不是女孩子?男人?”
蓝四这一句话更是火上添油,让清苑鄙视他到底。用长剑指着少年的鼻子,这白痴居然能够把自己惹怒到这地步也值得褒奖了……
目送清苑离开,楸瑛被司马迅嘲笑了“难得你那么努力去救人,果然是漂亮的‘小姐’吧?”
这时候楸瑛怪迅为什么不从旁出手,但是迅却回他,是你自己不要的,还说什么看我用高超的剑技把那票歹徒打得落花流水,然后潇洒地救出美女共谱百年之恋,还哼着歌跑过去……
恼羞成怒的楸瑛吼着“烦死了!!!”

迅带着评判的目光看着清苑离开的地方,第二公子果然很强。
然后他问楸瑛,想要侍奉谁为主?
哥哥们说让他随着自己心意选一个公子。
但是迅却站在青梅竹马的立场上忠告楸瑛:
“喜欢和忠诚是两回事,你不要搞错了。”
这年,楸瑛十岁。这时候,他还无法理解迅这句话里的意思。




回到宫城里的清苑,却发现刘辉在庭院里哭泣。
却发现一身湿的刘辉与父王。
老头很不耐烦刘辉咩咩的哭泣,就跟小羊一样。
原来是刘辉落水了。然后他指着紫戬华:
"是、是那个可怕的大叔救了我……"

黑线,小狗居然把自己这个被誉为苍玄王再世的老爹叫做“可怕的大叔”!
然后清苑询问刘辉落水的原因,原来是他想去找被丢在水里的小球。
“跟你说了我会买个给你的!!”清苑吼着。
这时候,紫戬华像提小猫一样把刘辉揪了起来:“喂,小年糕~”
“我叫刘辉……”
“把手伸出来。”
然后把三个红色小球放在刘辉的小小手掌上,却掉了一只。
清苑捡起,那是一只样式古老的手制小球。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小球跟父亲的形象完全不相称。

“如果要小球的话就将就一下这个!”
“……这不是您很珍视的东西吗?”
“不要说白痴话,要真是我重视的东西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你么?”
明明很重视的。
“听好了,小年糕,我才不是温柔的人。下次你要是再把小球弄丢了,就算被淹死我也不会来救你的。如果想下池子去拾小球,那么就先去拜在半人鱼门下。而且不要再把这个小球弄丢了,好好考虑下自己然后再行动!我最讨厌白痴了,如果你想要保护什么重视的东西的话,就先把自己保护好!”
紫戬华揪着小刘辉的脸颊。刘辉咬牙,乖乖地点头:“谢谢你救了我,还有,你的小球我会很宝贝它的!”
“就算你明天弄丢了我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不、不会弄丢的。还有,不要对我作那么过分的事情,好痛的说……”
这让清苑有些吃惊,刘辉这是第一次对别人回嘴。
父王问起蓝四的事情,清苑回道“预料之外的不中用。”
要怎样对待他随你便。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清苑把之前从街上买回来的小球交给了父亲,然后紫戬华指着他手里的红色小球——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父王,缥家是否有什么异动?”
“清苑,你还是有些愚蠢,明明生得那么聪明。”
之后王去见了旺季。

“那个小球,是我姐姐的呢。”
“旺季,让你当御史大夫辛苦你了,你是来看刘辉和清苑的么?”
旺季当上御史大夫之后,暗中行动,将御史大夫的地位抬高到尚书以上,并借着这权限以及自己的家世,拉拢了被王舍弃的贵族们,组成了自己的派系。
“你认为清苑是否合适当王?”
旺季瞥了一眼跟刘辉一起玩小球的清苑,断然否定:
“不,反倒是最不合适继承王位的公子,在朝廷里会更加麻烦。”
“你想做什么都随便你,是成是败,就看清苑自己了。”
“陛下,那个小球……应该还有一个。”
于是王把还有一个小球从袖口中拿出,毫不造作地丢给了旺季:
“我正想着大概你也想玩吧?”
然后离去。
最后王去拜访了一下仙洞省的羽羽大人。
羽羽发现了王身上的那个清苑买回来的小球。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羽羽。
把干将和莫邪从宝物库中拿出来!




“请跟我比试。”
上殿看到清苑,楸瑛立刻就下了这个请求,希望能够挽回一些名誉。
只是,完败。
楸瑛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清苑微笑,然后冷笑:“传话给你的兄长们——派不上用场的话就不必要了。”
楸瑛无言以对。

周围围观的人却发现——清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虽然说他还么又注意到,但是这几乎决定了清苑的命运。
明明在公众场合不愿抛头露面的清苑,这次居然很少见地展露锋芒。
这时候国王想起了那个比他年长、早已过世的青梅竹马。
“宠孩子也没啥不好的,戬华,我想看到的是孩子们能够幸福生活的国家呢。”
王的手里拿过两柄宝剑——干将与莫邪。
然后,向清苑走去。
——这位国王,的确有让人生死相随的魅力。
但是,也是位很随心所欲的国王。
将两柄剑,赐予了清苑。
清苑的外祖父眼里绽放光芒,这莫非就是继承下一任国王的指名证明?
蓝雪那饶有趣味地看着王的举动。
“接下来怎么办呢?楸瑛?回去么?还是跟我们一起留在贵阳?”
“我马上回贵阳,然后在司马家特训,下次……”
楸瑛并没有成为蓝家的耻辱,反而与清苑公子的一战,使得他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们两个都回去吧,不久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练习的结果。”
但是这时候,楸瑛还没有理解兄长这一番话当中的深意。
旺季留在现场,看着各人的种种神色。
丢了脸的第一公子满脸诅咒地盯着弟弟,然后拂袖离去,其母亲紧随其后。与此相对的是,喜形于色地清苑公子的祖父。然后他看到的是第六妾妃。
旺季对部下指示道:
“注意第六妾妃的举动,恐怕近期可能她会被人杀掉。把握住这证据,然后追踪下去。”
半年之后的初冬,池子中,发现了第六妾妃的遗体,是刘辉发现的。因为冲击太过巨大,以至于刘辉全然不复当日的记忆。
她的面庞溃烂,是因为化妆品里混入的毒药导致的,但是并非是致死的毒药,死因被推测为——因为被毁容了,所以重视容貌的女人再也无法忍受于是精神错乱,自己投湖自尽。

了悟了没有追踪证据的旺季,公布其死因为“病死”,这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那个池子,也正是当年兄长讽刺时提起的地方,但是,这一点刘辉并不知道。




第六妾妃身亡?
听见母亲问起这个事,清苑有些吃惊,然后又听母亲提起昨天小公子刘辉前来拜访的事情,这让他更为惊讶。
母亲的死状太过凄厉,以至于刘辉虽然忘记了,却还是夜里深受其梦魔。白天也不再哭泣,只是在那里发呆。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在莫邪边上就可以睡下,于是清苑就将莫邪送给了刘辉,让它代替自己陪伴刘辉。
宫里有异动,清苑讨厌这感觉。想起了一年前看到的缥家的凶手。
莫非是缥家?
清苑想要让母亲看那只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小球,他下意识地把它当作了护身符了。但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换了个话题。他问起外祖父的近期动向。
自从双剑下赐之后,外祖父好像有恃无恐一般开始有了什么行动。
母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软禁在这离宫之中,好像是放弃了,如同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静静地接受这一切。
可以听见崩溃的声音,这一切似乎都脱序了。虽然想要得到善终,却好像是齿轮的啮齿偏离了,居然向最坏的结果转去。而且,至今清苑依然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
但是父亲还不到五十,身体依旧健康,王位相争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清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纷纷组成派系的时候,这个人会冲着自己来狙击?

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像孩子的表现,却发现自己的挫败,即使父王把双剑赐予给自己。
于是告辞。
初次,清苑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而,终末的脚步声近在眼前。
随着岁月轮转,秋天终于过去了。
然后这一次,清苑去看刘辉,却发现刘辉在庭院里开心的笑声。
这让他很吃惊,因为刘辉自六妃死去之后,从来没笑得那么开怀了。

清苑揣测会是什么人,原本希望是父王的,但是没想到居然是旺季。

然后,旺季让清苑交出剑来,虽然只有干将,但是旺季并没有说什么。

清苑与刘辉亲昵了一阵,在絮絮叨叨了一番叮嘱了刘辉不要感冒,不要被火盆烫伤之类的话之后,被旺季带走了。
刘辉以为哥哥是外出公干去的,于是不明就里地奋力挥手作别。

其实,旺季是来押解清苑的。托他的福,没有让刘辉看到兄长被五花大绑带走的样子,也没有让清苑看见刘辉哭泣的样子。

因为这一天,清苑因为受到外祖父谋反的牵连,被御史台抓捕归案。




清苑在寒冷阴暗的牢狱中玩弄着父王给他的红豆小布球。虽然听说红豆是有祛邪的功用,但是,清苑已经坠入魔道万劫不复了。
在牢狱中,清苑在思考,究竟是谁买通了缥家来做这一切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白是谁了吗?清苑。”
是父王紫戬华。

“为什么您要来这里?”

“父母来看看孩子难道很奇怪么?”

“非常不自然,父王。”

“是么?”

对于这个忙碌的父王,在清苑的记忆里,只记得他的背影和侧面。但是为什么他会对这景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父王,您知道我多大了么?”

“不知道,我没兴趣。”

堂堂正正地马上回答,完全没有半丝愧疚。

“那么请您离开,好歹让我保有最后的尊严。既然旺季长官已经行动了,那么我已经有觉悟,我已经被处以极刑了。”
被投入牢狱之中一个月了,蓝家却没有任何行动,那么再也不会有谁会为了他采取什么行动了。

清苑被舍弃了,输了。
父王是过来宣判他的处罪的:
清苑,你跟第二妾妃被处以流放之罪。

为什么?“连坐不应该是极刑么?”

“我利用我的权限将之改为流放了。”
清苑并不为此感到愉快——
“请不要开玩笑了!谋反是十大罪之一,就算是公子也一定会是死罪。如果您开了这个先例,那么王家尊严将不复存在。之后贵族也会蠢蠢欲动。不管是谁,父王您都不应该这么做!”
清苑很崇敬父王这王者之风。他并不想被父王特别对待,不像因为是孩子而被他怜惜。父王是在手足相争之后继承王位的,若是为了儿子而动用权利去减刑,贵族们官吏们会怎么看待他?父王将会处于弱势,肯定会为了这一丝缝隙而受到他们的侮辱。

清苑讨厌这样的情形。

红蓝两家与朝廷保持距离,没有了清苑这个共通目标,妾妃们会将官吏也卷进这场混乱来,将朝廷吞噬。
清苑握着牢笼的格子门,声嘶力竭地吼着:“不要,我不要这样!请处我以极刑!父王!”

“已经决定了,流放。”
“为什么!!”

“因为你是孩子。”

清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他不被父王所认同,这叫他情何以堪?

“清苑,我再问你一次,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么?”
清苑不知道。
“是么?对方比你高明了不止一点,你输了。”
“请处我以极刑。”
“流放之罪是不会更改的。若是你想要死的话就去死好了。我不会阻止你。反正你会被妾妃们偷偷送出宫的凶手给狙杀得,乖乖的受死就好了。”
妾妃——清苑对这个词汇有所反应。
“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我没那么好心,不会给你善终的。”
王离开,留下一句话……
“流放目的地是茶州,今晚就出发。”

王离开监牢,旺季就在那里等着他。
“明白了吗?清苑和铃兰被处以流放之罪。”

“就算连坐,谋反也必须处于极刑。他们都应该是死罪。”

“我已经决定了,不要违逆我!”

“我不认同你这个国王!”
王微笑,真是让人怀念的话语呢。旺季从以前开始就不止一次这么说的。

于是,王回以一贯的答案:
“——但是,我还是国王。你得朝我俯首称臣、言听计从。如果不喜欢这样的话,那么就来夺去我的王位好了!”
“鸳洵回茶州对付杀刃贼了,棹瑜也去地方赴任了,红蓝两家也无所行动。你居然能够瞄准了这个机会,真不愧是你啊,旺季。如你所愿,让清苑自朝廷中消失了,可满足了?”

“满足了。……就眼下而言。”
“真像你会做的事情。在第六妾妃死去的时候你也有进行一番调查,为什么不检举呢?”

“没有掌握确切证据。”

国王耸肩:“完败,不论是我还是你。”

“……今天晚上派人尾随着清苑与铃兰的马车前去茶州,不管是谁,装作是凶手也无妨,但是若是有一个缥家的凶手混在其中,我要你的命。”




国王一个人在王座上玩弄着那个从清苑那里换来的小球。
这时候蓝雪那进来了。
“你居然没有判清苑公子死刑,真让人觉得意外。”
“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对清苑见死不救。”
“旺季大人的判断没有错,清苑公子无论是敌人或是战友都树得太多了。也没有化敌为友的器量,但却也并非是那种简单可以被击溃的蠢才。虽非长子,却出身最高贵。若不将他逐离朝廷,那么长此以往只会引起政治争端罢了。就他那性格,不管何时他的敌人都不会减少。作为同伴,与其说是心醉于清苑个人,倒不如说是因为利害关系而成就的派系。只会让擅长争权夺利的官吏和贵族人数激增,为国为民鞠躬精粹的官吏减少。如果趁现在把清苑公子排除的话,还能保有些许。其他的公子或者妾妃若有异动,倒随时都能采取措施。”
“你难道因为四公子丢人现眼了才会那么生气?”

“不,只有这一点让我非常高兴。所以我会遂了你的意思,在朝廷多待一年。”
对于清苑来说,决定性的东西还不够。

清苑不知道该信任什么人。对于参谋而言这也许会有些有益的左右,但是绝对不合适当作王。
如果一个人不信任别人,那么谁都不会信任他。那么也得不到可以委以重任的臣下,如果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很快就会给人不留情地舍弃。就如同蓝家的行止一般。

“你会回蓝州么?”

“我有一些犹豫。”雪那闭起了眼睛,“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三人服从你的话——”
王看着雪那。雪那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国王。残酷且随心所欲。虽然说看起来对谁都漠不关心,但是却连一介小小兵卒的功绩也了若指掌。淘汰了亲族,即使旺季与棹瑜数次都有违逆他,他却置之不理。明明觉得他只相信自己,谁知道他却会很爽快地将事情全权委托给臣子。虽然对妾妃放任自流,但是却还是很在意众公子的事情。雪那也知道,虽然只一次,但是他还是会亲自出手分别救下众公子性命。尽管看起来很无情,但是长久以来却不自觉地深爱着一位女子。这般矛盾这般混沌。

这也引来了蓝家三胞胎的注目。
如果这个从来没想过要蓝家遵从他的王突然想要蓝家服从自己的话……如果这位国王真的想要的话……就服从于他也不错……
但是国王却拒绝了,因为太迟了。
通过莫邪,王可以感知刘辉咩咩的哭声。
羽羽来了。拉过王的手,卷起了他的袖子
双腕之间延伸开来的诅咒花纹。
感觉敏锐的国王将下了诅咒的小球换下,承受下了对清苑所下的诅咒。
对于缥家女当主直接布下的诅咒,就算是羽羽也鞭长莫及,尽力挽回也只剩下十年寿命。
“根据我们的约定,你不要叫华真来。咒术不是他的专长。”
“我已经决定只有一次。只一次,将那些孩子从穷途末路里救出来就好了。清苑的那‘一次’,偶然就是这个了。”
就算蓝家的三胞胎想要奉他为主君,但是却已经为时已晚,在他已经将自己的性命给了清苑之后。
不经意地想起清苑喊叫着“请处我以极刑”的样子。倒是很意外这么要强的孩子居然这么坦然地就接受了失败,然后想要被极刑处置。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想要越狱了。

并不是因为觉得输了而感到耻辱一心求死,而是因为他的心高气傲。
看到清苑偶尔显现的真心,让紫戬华觉得有趣。
他已经厌倦了在一边旁观的观察。

时代已经缓缓在发生变化了。

又听见了刘辉的哭泣声,像小羊一般。

照顾小羊的人……莫非是牧羊人?

想起宋隼凯年轻时的确有做过这工作。
不管如何先把红邵可从红州叫过来吧,尽管这样会引起波澜壮阔的埋怨,不过他还是会为了自己来贵阳的。最好的结果可以把两只小羊都拜托给他。

清苑的确很难相信别人。但是……若是刘辉早些出世的话……若是清苑的母亲不是那女人的话,旺季大概会采取别的决断的。
王苦笑。——输得彻底。
“就连旺季都无法抓住的证据都能够捕捉到,比起在后宫,铃兰倒是应该被任命去当个官吏。肯定能成为一流的政治家。



时间稍稍回溯。
在探晚清苑的监之后,紫戬华又来到铃兰的牢房。
因为旺季的特别关照,她的牢房没有清苑那般寒冷阴暗。
看到这个一如既往美丽的女子,紫戬华想起,他们只有一次同床共枕,在初夜,就有了清苑。之后她就因为病弱而被送到离宫疗养。
但是,她只是美丽,而王并不执着于美貌。即便最初有些惊艳,但也不过如此。
就算嫁入王室十年,她还是如少女时一般的清丽。
但是,谁也不会知道。
与缥家进行交易,将清苑的行动一一告知,并依赖他们咒杀清苑。送化妆品给六妃,然后迫使她自杀,却嫁祸给了自己的儿子。借缥家的凶手还有侍女,一点一滴地掌握了其他妾妃的动向,最后利用自己的亲生父亲,假装受到谋反,而被下狱。
虽然旺季早就注意到了缥家与铃兰的行动,却没有确切的证据。结果最后却不得不与铃兰协力,旺季大概没想过排除清苑的计划最终会演变到这局面的吧?
在离宫的病床上,一个人安静地比谁都慎重地运筹帷幄,铃兰胜利了。
铃兰也正等着王的到来。
“你给缥家的报酬,是我的命么?”
“是的,不过即使只有清苑的命也可以。”
“让第六妾妃发疯,然后把刘辉的小球丢进湖里的也是你了?”
一切都在铃兰的掌握之中。
“你那么希望清苑死去么?”
“不,只是,因为他是对于你的政事有最大妨碍的孩子。即使清苑自己不愿意,他还是会成为纷乱的根源。只要有他在,世世代代相传承的纷争将会提早来到,后宫的争端也无法制止,收拾起来也会更为困难。所以我认为将萌芽扼杀在襁褓中是最好的……”
这是与旺季还有雪那一样的政治观。政事与血亲之间,无情地选择了政事。
她并非是只有美貌的女子。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她一点都不觉得父亲所谓的幸福是幸福。
也不觉得自己的幸福会在某一处。
所以她试着思考,自己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样的。
清苑来的时候,她会觉得害怕,但是还是会期待他的下次来访。因为只有借着清苑的容貌,她才能看到那只在新床上见到过的夫君的面容。
她很羡慕清苑与王能够交谈。对于不会给妾妃侧目的夫君,如果是工作的话,应该会看自己一眼的。他会对她进行评价,然后认同她,她于是就能够留在那位有着冷淡面容的人的身边。
一次也是好的。
自己的容颜无法长久,但是还是希望一次也好,那个人会对自己投以注目。

为了夫君,想要做些什么,然后得到他的褒奖,这会让她很高兴。
所以她开始在离宫里收集情报,虽然清苑会成为目标完全是偶然。但是却无法挽回,这是与国家未来有关系的事情。
“你希望我死去么?”
坐拥后宫众多佳丽,却不曾赐予谁王后的宝座。
没有一个妃嫔能够抓住夫君的心。
她根据情报,知道了夫君只会关照孩子们。
给他们手玉小球,赐给他们宝剑,即便只有一次,他还是会在紧要关头一一救助各位公子。
夫君的心里有着一个女子,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谁都无法进驻丈夫的心灵。但是夫君还是会为孩子们挂心,是的,夫君还是有心的。
“我希望得到您的心,否则的话,就算是性命也好。”拜托缥家下咒的人是铃兰,能够解开这诅咒的也只有铃兰。
“您会给我您的心,还是您的性命?”二选一的答案。

“……你赢了,铃兰,我把我的性命给你,我的性命是你的了。”
直到最后,就算谎称“我爱你”都不会的人。这样残酷的诚实。

铃兰只拥有了他一个晚上。

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爱着这个人的女子都是不幸的,但是即便不幸……还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无法对他断念。所以无法离开后宫。
她知道,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这位霸王随时都在招致混乱。

“您是、最差劲的丈夫了。”
“啊啊。”
“但是,我很幸福。”
幸福。铃兰的愿望实现了。这样一来,王会为了自己而来,只为了她一个,只对着铃兰投以注视的目光。
“那么,您的诅咒不会被解开,您的性命,我谨然领受。”

“让你嫁过来真的是个错误。”
你若是当我的臣下就好了。
这是这位霸王的最高赞誉,连蓝家的三胞胎都不曾得到过的赞誉。
铃兰很是羡慕能够留在他身边以人生相殉的那些臣子与儿子们。
但是她并不后悔她提出那个希望杀死国王的要求。也不觉得自己厚颜。
最后,她想起了那个最小的公子。

“陛下,请您无论如何多少照顾一下那位最小的公子。”
“你为何不担心一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清苑与自己十分相像。
若是依旧是这黑白分明的性格,那么绝对不会有幸福的。但是这孩子如果能够找到些许的幸福,就会满足的。
如果他的母亲不是自己的话,肯定会来得幸福的。
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就是凶手,那孩子还是会直到最后都保护她的。就好像那不间断的探望一般,被冠以“义务”之类的名义。

他们并不相爱,也并没有努力去相爱。他们太过相似,就连那最讨厌的软弱与天真都一模一样,彼此都讨厌,那么在努力相爱之前就已经打住了。
不过清苑有在一点点地变了。从中,她可以偶尔看见他假面之下的真心。

留下清苑,就算不是她下手,别人也还是会下手的。如果他不在朝廷里,不是公子的话,应该能够走出自己的人生。
“那孩子有着很强的噩运,就算置之不理也没关系的。”

这让王大吃一惊,就连这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也跟儿子一样。
“你真的是铃兰一般的女子。”
白色清丽的铃兰,却也是毒草。
将她强行摘入后宫果然是错误的。

如她所愿,王大概会对她终身难忘的,所以是铃兰一个人最后获胜了。

“真是完美……”
在临死之时,她也不曾为儿子祈求幸福,但是肯定会想起这花儿的,就算讨厌,但还是会想起那个一直来拜访自己的儿子,第一次送给自己的那朵铃兰花。

矜持高归高,然而,这之后,清苑所堕落的地狱深不见底。

鹅毛般的大雪降下。

清苑看到母亲脸上一如既往地畏怯表情.

也许在这里被杀死,会比较幸福。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儿子,她应该会是一个幸福的女子。

象征着公子身份的长发被切断,母亲也死去了,清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守护了。
但是下意识的,他还是把前来狙击的杀手全部杀戮。
雪花翩然而下。

清苑跪在横尸遍野的朱红大地上。
为什么自己还是想要活下去?

口中渗出了鲜血。他看到的是被鲜血染红的那只红色小球。

他竭尽最后的力量,将小球握在手中。明明是没有用的,但是还不肯舍弃,就如同自己。

他想起的是自己的父王,还有刘辉。

他肯定还会在庭院中哭泣的。

若是这样,当时倒不如骗他,跟他约定就好了。

约定——“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鹅毛的残雪普降。看起来就好像铃兰之华飘散而下一般。

之后,他坠入了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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