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彩雲國物語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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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乃紗衣 sai yukino

1月26日生,水瓶座

自認和公認的典型B型,迷糊程度也無人能及。

截稿日前夕

我:“誒?今天是日?你在說什麼啊,我的日歷還在上個月呢!”

母:“但是現實世界的今天已經是oo日了哦。”

我:“嗯?!怎麼可能有這種蠢事!那是香蕉?!那是熊貓?!(胡言亂語)……”

母:“是是,那還是牛奶布丁呢!”

我:“……我還以為我剛才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玩笑呢(咋舌)。”

母:“……你居然能覺得這種事情有意思……看來是累到一定程度了。真是的,去睡會兒吧。”

新刊就是經過這樣“牛奶布丁”的每一天後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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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夜晚逐漸變長了呢。我突然發現銀杏樹變了顏色,真的很吃驚。夏天是合適溜走的啊......啊啊,其實我真的害怕記憶模糊這種情況。讓大家等了那麼久,真是對不起。正如當時股價的大幅波動一樣,我也有很多地方都不舒服,很憔悴,但還好能在今年內送上我的小說......二零零八年的最後一本書《黑蝶》。

“終於有點像少女小說了!”我清楚的記得責編說出的第一句話。前一卷有點像外傳,但這次六部尚書都登場了,給人一種著名演員聯合登場的感覺。我越寫越覺得自己寫的人物有人情味了,都開始顯露出不完美的一面,對於這一點,我自己也很吃驚,覺得這樣比之前有趣多了。雖然已經過了整整五年,但他們仍在我的掌控之外。

在結語的最開始,是寫給工作回來已經精疲力盡,但還跑來幫我弄藥的朋友(藥劑師)的,真的非常感謝。當然,我還要衷心地感謝家人,以及由羅老師和讀者朋友們。到現在,我還經常收到“我也許是最高齡的讀者”之類的信件,不過現在這個時代,只要未超過喜壽,就不算高齡哦。已經年過古稀的女士們也給我寫來了信,我在害羞的同時,自然也非常開心,我就這樣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寒冷的季節來臨了。請大家多多照顧自己。好了,再見。


雪乃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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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可......”

“我遲到了,望恕罪,吾王。”

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邵可回復原來的樣子。

剛才坐立不安的劉輝,終於打從心底鬆一口氣。

但邵可卻皺著眉頭,無精打采。

“真的很對不起,如果我能再快一些採取行動,將會取得更好的效果......”

事到如今,效果已減一半。想來,紅家以及紅姓官吏的所作所為,對劉輝來說,已經不是致命的一擊了。

(──不,應該說他們就是為了取得這樣的效果才不斷出手的吧。)

秀麗也是如此。據她估計,到了緊要關頭,劉輝真的會制裁紅家,即使真是那樣,他們也可以用出這個效果減半的一招。這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詭計。

如果夏天時邵可沒有跟劉輝一起去藍州,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接任宗主了。

(那個時候,悠舜沒有阻止劉輝去藍州。)

邵可雖然沒有加以阻止,但那是由於考慮到劉輝的精神狀態而做出的決定。

但是,這使邵可陷入被動狀態。如果悠舜是考慮的這些才允許劉輝去藍州的話──

......如果他是“鳳麟”,應該隨時能夠得到關於紅家的所有消息。那麼,邵可自年少就離家待在霄太師身邊的事,他也應該知道吧。在那期間,邵可做什麼,他應該不難推測到。如果霄太師沒有把“黑狼”護衛的事說出去,那麼也許就是悠舜說出去的!藉由延遲邵可接任宗主的時間。

對於劉輝來說,悠舜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呢?

即使有人要去推測出他的真意,也應該是黎深而不是邵可。

“另外,陛下,我的女兒現在在哪?”

邵可話才說出口,劉輝的表情變得僵硬了。

邵可立刻察覺到這一點。我在這裡也陷入被動局面嗎──

“原來如此啊。秀麗已經決定入後宮了吧?我既然說了要盡忠,就不能再說什麼抱怨或阻止的話了。陛下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對吧。”

“邵可......!!”

“我猜對一半,因為總是不好意思是陛下的風格啊。”

“風......你說得這麼輕蔑是什麼意思,邵可!!”

“沒什麼。”

女兒也許哭過。邵可這樣想。她一定在陛下不知道的地方哭過。

如果可以,邵可很想在那個時候陪在女兒身邊。

雖然女兒會哭,但那也是她的選擇。只選擇一個重要的人。

正如過去妻子選擇女兒而不是邵可一樣。亦像邵可選擇妻子而不是紅家一樣。邵可摸摸劉輝的頭,如同對待兒時的劉輝一般。

“好了,作出決定的是我女兒,而不是你。不管是官吏,還是妃子。只要是那個孩子想好後作出的回答,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麼錯事。對我來說也是如此。......嗯,也就是說,你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女婿了。”

“啊!”

劉輝嚇一大跳,真的是這樣嗎!情況會變成這樣嗎?邵可成了自己的父親。這件事真是讓人覺得很開心。劉輝所想的,與絳攸之前所想的完全一樣。

但是,邵可心中嘟嚷著──竟然要與那個討厭的紫戩華成為親家──這是唯一的不滿。幸虧戩華王死了。如果他還活著,肯定會說一些不中聽的狠話。到時候,邵可也許會糊塗地與女婿的父親上演一場生死鬥,然後以其中一人死作為結局。

“那麼,我女兒現在還在御史台?”

父親突然變成紅家宗主回來這件事,該如何解釋呢?

“不,那個......實際上,我已經封她為紅本家的赦使。她與邵可你正好擦肩而過。我立刻把她叫回來。”

突然間,邵可的表情全都消失。

“......你說什麼?”

“邵可?你,你怎麼了?表情怎麼那麼可怕?”

“不可能是擦肩而過了。從紅州到貴陽的所有關卡都解除經濟封鎖。如果赦使來了,一定會向我報告,我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時候,靜蘭面無血色地跑過來。這次他的表情不是慌亂,而是真正的緊迫。

“陛下、老爺,剛才得到報告──”

在聽到紅秀麗和縹璃櫻兩人同時斷絕音信時,不知為什麼,劉輝想起了“薔薇姬”的事。那是被關起來剝奪自由的女人。

以及從一家之主那裡奪走薔薇姬的男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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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秀麗有某種莫名的預感。

報告已經全部整理成調查書,交給葵皇毅。

該做的工作已經全部完成了。

那麼,恐怕就是今天了,她想。

考慮片刻後,秀麗獨自一人前往府庫。沒有父親的府庫,變得空空如也。

......這裡是劉輝最喜歡的地方。

這個初次與劉輝相遇的櫻花絢爛的地方。

這個平日裡總是有人留守的府庫,今天卻被黑暗無聲地掩埋。

正當秀麗點燃一盞蠟燭,她聽到了“咔嗒”一聲輕響。

她想起兩年前的一些事,如今那似乎也已成為遙遠的過去。

記得他們彼此裝作不認識的時候,劉輝每次都是像這樣,從最裡面的書架之間現身。


那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想做王的劉輝,如今已經不存在了。

秀麗轉身,對佇立在黑暗中,宛如將一半身影隱於其中的劉輝露出微笑。

劉輝盯著秀麗,靜靜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終於,他微微張口出聲,然而聲音卻已嘶啞。

“秀麗......”

“什麼?”

“......還記得在船上約定的期限嗎?”

“記得,‘待到櫻花綻放時’。”

那個不短,但也並不長的期限。

他用一種比沉默更安靜,比蝴蝶振翅更微弱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忘了約定吧,孤希望妳以紅家直系千金的身份進入後宮。”

他沒有說出秀麗的名字,而僅用“紅家直系千金”這樣的稱謂。

如此誠實,確實很符合劉輝的風格。

因此秀麗也不打算有任何隱瞞。

“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也請你忘了一夫一妻制。答應我,一定要將十三姬從首席女官升為妃子。時間交給你定,任何時候都可以。”

在劉輝開口之前,秀麗微微一笑,很快又繼續說下去。

“......有件事我還沒有對你說過。我......不能為你生孩子。葉大夫告訴過我,我的身體無法生育。”

劉輝大吃一驚,一時屏住呼吸。

“所以,我無法為你生下繼承人。你不能只有我一個妃子。......所以我求你,答應我一定要將十三姬也升為妃子。然後......‘紅家直系千金’就會辭去官職,進入你的後宮。”

比剛才持續更久的沉默漸漸消失在空氣中,融進黑暗。

劉輝沒有其他選擇,這一點秀麗很清楚。

劉輝曾在船上說過,他無法成為秀麗一個人的王。雖然當時這是另一種含義,但其實這一句話就已經表達一切。

他無法成為秀麗一個人的王。

當時,秀麗認為那也沒關係。

所以他不只選擇秀麗一個人也無所謂。倘若秀麗作為官吏成了劉輝的障礙,那她就會離開。只要劉輝是王就好。不管以哪種形式,自己都能為他效力,都能自始至終陪著他。

對秀麗而言,王只有劉輝一人。

彷彿聽到秀麗的心聲,劉輝輕輕開口。

“......好吧,孤......答應妳。”

秀麗露出微笑。

“我會成為你的妃子。......別哭嘛,只不過是從官吏變成妃子而已啊。”

劉輝一下子拉過秀麗,緊緊抱住,默默地流下眼淚。

──直到最後的最後,劉輝依然是要奪走秀麗最重要的東西。

讓她辭官,選擇紅家直系千金而非秀麗,也不能實現只娶她一人的承諾......甚至要逼她吐露一直以來深藏於心中的秘密。

不該是這樣。


待到櫻花綻放時的約定決不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秀麗卻接受這一切。

“......對不起......”

“不要道歉,沒關係。”

“嗚......”

“別哭了。”

秀麗抱緊慟哭的劉輝。

此刻身處最痛苦的位置的人是誰,秀麗心中一清二楚。儘管如此,劉輝並沒有逃避,而是選擇留在那裡。與他相比,秀麗所放棄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麼呢?

“對了,劉輝,你是不是給每位紅姓官吏都寫了一封信?”


劉輝似乎大吃一驚,低頭看著秀麗。秀麗微笑著,拭去他臉頰上的淚水。

她回想著紅姓官吏交給她的信。

“......你寫了‘我不想辭去你們,請回來工作’對吧?”

劉輝寫給每位官吏的信中,鉅細靡遺地記錄著他們各自的履歷和工作情況,並佐以熱情的字句,闡述他們是朝廷需要的人材,勸說他們回來。

這種做法絕對不會是因為對方是“紅姓官吏”。

真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時間來寫信。

“......因為孤不想如此輕易就辭去他們。”

“為什麼?”

“孤所知道的‘紅姓官吏’有絳攸、邵可......還有妳。孤心目中的‘紅姓官吏’都是熱心工作,生性認真,待人溫柔,總是為別人著想的人。那些一無所知的人又憑什麼說紅姓官吏都不適合為官呢?至少,孤不想在連這些人做了些什麼工作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一個不剩將他們全部辭去。說到底,他們之所以會採取這種行動也是由於對孤的不信任。雖然無法向他們道歉,但也想盡自己的誠意。......孤希望得到他們的信賴。”

所以,他盡可能擠出時間,逐一調查那些官吏的事之後,寫那些信,希望能留住他們。

秀麗一時說不出話來。原來劉輝看過自己和父親,看過絳攸之後,認為他們有如此重要的價值。

“......只可惜......是徒勞無功。”

“......不是徒勞無功。”

“咦?”


“你沒有徒勞無功。他們說,為了你,願意再回來當官。”

官吏們很後悔由於自己的行為將王逼入絕境。他們都表示,一定會回來當官,盡自己的一份力,不為紅家,而是為了王。

所以這絕對不是徒勞無功,它的確起某些作用。

希望繼續讓這個人當王──秀麗衷心期盼。

而為此,她所能做到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辭官前,我會最後一次前往紅州,我要去說服父親他們回來。”

秀麗輕輕放開劉輝,嫣然一笑。

“這是我作為官吏,能為你做的最後一項工作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然後就會辭官,進入後宮。”





-------------------------------------------------------- 與劉輝分開後,秀麗獨自一人又回到御史台。

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龍笛的聲音。

音色典雅優美,猶如一柄從頭至尾鋒利冰涼的刀刃。

秀麗大吃一驚。──沒錯。

(這笛聲是......)

儘管只聽過一次,但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種動聽到幾乎讓人起雞皮疙瘩──如冰一般的音色。

與那時一樣,秀麗覺得自己似乎被音律所召喚,她專心追尋起笛聲的來源。

飄渺的薄雲,宛如被夜空絲絲切開,媛謎而又縫蜷,昏暗迷濛的月,灑下似有似無的銀光。與那夜一樣,月色朦朧。

秋夜的涼風一過,吹起數片落葉。就連這一點也同那一夜如此相似。

在落葉飛舞而去的盡頭,映著月亮的明鏡般的池邊,站著笛聲的主人。

“葵大人──......”

笛聲戛然而止。

與第一次見面時一樣,葵皇毅用那嚴肅冷靜的雙眸,回頭看向秀麗。

那一瞬間,秀麗覺得皇毅似乎看透一切。

甚至也許連她今夜作出的選擇也都瞭若指掌。

不知道是秀麗走近皇毅,還是皇毅走近秀麗,或許兩者都有。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葵皇毅已經站在她眼前。

隨著一聲嘆息,話語也輕輕飄落到她的耳邊。比起平日,聲音中更添一絲溫柔。

“......做出愚蠢的選擇啊。妳,還有那個王。”

一瞬間,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某樣東西一下子湧上來。

秀麗的表情頓時崩潰,忍不住哭起來。由於實在抽泣得太厲害,她甚至都來不及擦去那傾瀉而下的淚水。她咬緊牙根,放棄擦淚,緊抓著皇毅胸口的衣襟大哭起來。週圍的空氣中蕩漾著一股熟悉的雅致清香。

皇毅並沒有回抱秀麗,只是沉默著,任她在胸口哭泣。

秀麗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哭泣成這般模樣。是悲傷,是不甘,抑或其他?然而,唯有眼淚汨汨湧出,想止也止不住。

對劉輝說的那番話不是謊言,也不是故意逞強。

一直以來,秀麗的手中緊緊抓著一個不願放棄的夢想。儘管如過眼雲煙一般,但畢竟它曾經實現過。所以她想,自己一定只是有些難以放手。僅僅是如此而已。這比起從未實現已經好太多了。畢竟,她享受一場短暫的美夢。

以後再也不會在這個人手下工作了。

──還想......

“......還想......"

還想留在皇毅的身邊,見識各種各樣的事物。還想跟著他,學習很多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知道。皇毅雖然經常嘲笑著自己,但卻一次都沒說過“誰叫妳是個女人”這樣的話。

他一直看著秀麗。就算譏諷,就算痛罵,他都將她視為一名官吏。

所以,不管皇毅怎麼說自己,她也一定不會討厭他。

她希望得到這個人的認可,就像清雅和燕青一樣,哪怕只有他們的百分之一也好。總有一天她能做到。

“......可以開除我了......你很高興吧,葵大人?”

“是啊,看來總算能丟掉這個麻煩了。”

真無情。然而他的話語中卻不可思議地不見平日的諷刺和冷漠。

“......我本來打算總有一天要讓葵大人你另眼相看的!”

“笨蛋,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

直到即將離去的今天,秀麗還是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也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就算少了一個可愛的下屬!也請您別去幹壞事哦......”

“天知道。”

“請您答應我。”

“我的一貫原則是不答應做不到的事。”

聲音波瀾不驚。秀麗想,也許這就是葵皇毅的本性吧。

皇毅低頭看著這個像幼兔似的緊抓著自己衣襟,正哭得稀裡嘩啦的小丫頭。

(真是個愚蠢的王。)

嚴辭脅迫也好、好言相勸也罷、甚至漫罵羞辱,原本應該沒有任何人能夠讓這丫頭辭官。在皇毅所認識的官史之中,沒有人比她更適合被稱為“王的官吏”。她只是一心為王,在官吏的位置上奉獻身心,一路跋涉至此。

然而,對於這個最忠心不二,竭盡全力,無論面對任何對手都全身心投入來幫助並守護著自己的“王的官吏”,那位王卻選擇不要有左右手。這下連來俊臣都會絕望吧。王竟然不保護那僅有的幾個有希望成為“真正賢吏”的官吏,反而將他們像棋子一樣用完就丟。

“──那麼,就由為臣替陛下來做。這不正是官吏的工作嗎?”

......愚蠢的王,皇毅在心中重覆說道。在這個朝廷上,她是一個比所有人都坦誠對待王的優秀官吏。誰也無法改變她的意志,而王正是唯一的例外,他能輕而易舉地令她的意志如細雪般融化殆盡。

原本,不管皇毅和晏樹他們如何慫恿安排,王都只需貫徹決心,守護住這個女孩到最後一刻。要讓她成為官吏或普通女子,最終的選擇權明明始終掌握在王的手中。

不為皇毅,也不為其他任何人。自始至終,能左右這個女孩的,唯有那位王的話語。

“我命令妳去做最後一項工作。──作為敕使去紅州。”

秀麗驚訝地抬起頭,只見皇毅淡色的眼瞳正俯視著她。他的眼中看起來似乎閃過一絲猶豫,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要讓......我去嗎?不讓清稚去?”

“我應該說過,親人的恥辱就該由妳自己去洗刷。在完成工作回來之前,妳還是我的下屬。”

──這是第一次,一定也是最後一次。

秀麗拭去淚水。

“是。”

“去紅州的,有四個人。妳和燕青,還有仙洞令君縹璃櫻也會一起去。”

聽到這句話,秀麗更吃驚了。

“......咦!?璃櫻也要去!?這是為什麼?”

“負責監視妳。”

“監視我?”

“本來我打算派清雅和妳一起作為敕使去紅家的。因為派妳一個人去,有可能會偏袒紅家,而派清稚一個人去,反而又有可能自己故意搞砸回來──畢竟你們一個是王派,一個是貴族派嘛。”

“......的確如此。”

他的擔心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實上出現這種事的可能性也很高。

這次葵皇毅之所以會讓清雅和秀麗一起去紅家搜查,恐怕也是一開始就有派他們一起作為敕使出行的打算。

然而,清雅卻在中途險些喪命,現在也還沒恢復。所以皇毅才會放棄這個打算吧。

“......這麼說,是為了代替清雅,才讓璃櫻去嗎......?’

“對。仙洞省不直接參與政事,與官位之爭也無關。而且調解工作本來就屬於仙洞省的分內之事。讓他們派人與你同行是為了負責監視妳是否能與紅家公平交涉,防止妳擅自與同族達成協議。羽羽大人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縹璃櫻主動要求接受這一任務。”

“璃櫻主動要求.....是這樣啊。”

應該說,秀麗鬆口氣。......之前她身體不好時,是璃櫻幫她。

更何況她可不希望自己在路上病倒,有璃櫻在,就能幫她弄藥。

“我明白了。”

“妳以前確實是個天真到無藥可救,淨做蠢事的傢伙。”

皇毅臉上浮現若有若無的微笑。

“......現在好多了。不過,就要結束啊。沒能把我擠掉就辭官,還真是可惜。”

“就是因為您總這麼說話,才會看起來像惡鬼、壞蛋的首領!您就不能老老實實地誇人家兩句嗎?”

“等妳回來,我會考慮一下。"

等秀麗回來。在此之前,她還是皇毅的下屬。

“那我去了。請問您要什麼特產!”

“不必。給我平安回來就行。”

看到滿臉驚訝、瞪大眼睛的秀麗,皇毅的嘴角露出平日那種充滿譏諷的笑容。

“我應該說過吧,我是一個體貼的上司。”

“......咦!?”

“妳幹嘛發出那種不滿的聲音?我可是容忍妳像蟬一樣趴在我身上,任憑妳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稀裡嘩啦弄髒我的官服也都沒抱怨過一句的體貼上司哦。”

“您這不就是在抱怨嘛!!”

秀麗突然害羞起來,慌慌張張地推開皇毅。

“......咦?不過您說有四個人......還有另外一個呢?”

“是榛蘇芳。他會在途中與妳會合。”

一瞬間,秀麗不由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榛蘇芳!?

“呃,什麼!?狸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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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秀麗小姐出發以後,您一直沒什麼精神啊,陛下。”

聽到揪瑛的話,劉輝停下手中的筆。

為了安慰連日來情緒低落的劉輝,揪瑛對他笑。

“想必現在,她應該過了州境,與榛蘇芳會合了吧。”

“是啊......“

“放心吧。秀麗小姐出面的話,身為宗主的黎深大人一定會言聽計從的啦。”

也正因如此,劉輝相當徹底利用秀麗。

御史台將百合姬作為人質一事,極大地激怒貴陽的紅氏一族。再加上公開紅家直系的秀麗辭官,進入後宮的消息之後,效果更是非同小可。

──消息一旦公開,他就決不能再反悔。

劉輝反覆考慮無數次。但他現在依然不知道這個決定究竟是否正確。

他感到自己似乎失去手中某樣重要的東西。

儘管他應該是在明白無可挽回的前提下,才作出那個選擇。

但是──不知為何,他總是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犯錯。

(......不對......)

其實他很清楚。

自己只是選擇輕鬆的道路。

在早日解決事態的名義下,他選擇最簡單、最有效、對劉輝最不至於造成大規模批判的方法。同時,也是能最輕鬆得到秀麗的方法。

太可笑了。如今的劉輝,簡直同當年把“薔薇姬”關在宮中的王一模一樣。

自己本在兩年前就已決定:不到最後關頭不會使用王的權力,不會強迫她入宮,就算有王牌也不用,能等就等。就像那個被薔薇姬自身,而非她擁有的力量所吸引──僅僅期望得到她的心並最終得到她的平凡男人一樣。

然而,現在劉輝所做的事,卻和當年的王一般無異。並非因為秀麗的心,而是因為渴望“紅家的力量”就強迫她進宮,奪走她最重要的東西,剝奪她的自由,將她鎖入籠中。

這一切都是如此相似,不禁讓人啞然。

“我......不能為你生孩子。”

劉輝手中失去的那樣重要的東西,就是本該唯一值得向秀麗誇耀的“真心”。

不只秀麗,對十三姬也是一樣。

等秀麗從紅州回來。出於罪惡感,劉輝一定會實現她的任何願望,給予她一切吧。......恰似當年的先王一樣。

一切都太遲了。

劉輝主動放棄在秀麗面前作為一個“平凡男人”的權力。

他選擇成為王。





--------------------------------------------------------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只見靜蘭很難得地臉色大變衝進來。

“──陛下,請您立即準備上朝。重臣們也已經派人召集過來了。”

“靜蘭?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難道有壞消息?”

劉輝和揪瑛頓時緊張起來,以為出什麼大事。仔細一看,靜蘭不像是緊張,倒更像是狼狽不堪。

“不,不是壞事。只是,那個......應該說是太出乎意料了吧......”

靜蘭自己也相當混亂,他遲疑一會兒,考慮著該如何告訴劉輝他們。

不是壞事,絕對不是。但最好還是親眼去看。

“紅家宗主來了,說是希望能見陛下一面,他是來為這次的事情謝罪的。”

“──黎深大人會來謝罪!?怎麼可能!這豈不是天地變色的徵兆!!”

劉輝和揪瑛都嚇傻。這怎麼可能!以黎深大人的性格,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其實,那個,不是黎深大人......”

靜蘭一時不知要如何說下去。

“──是老爺──邵可大人。他代替黎深大人,成為紅家宗主。”

指令只說能夠來的大官要來,但聽說此事,所有大官幾乎都火速飛奔而來了。

工部的兩人張著大嘴,目不轉睛地盯著站在那裡的“紅家宗主”。

“不應該啊。不應該。不可能啊。這不是邵可大人嗎?”

“不,那是真正的邵可大人嗎!?他的樣子、散發出的氣息、表情都完全不同啊。又不是使用前、使用後。連楊修的臉色也變得鐵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那瞇著的眼睛一且睜開,就會變成那樣吧!跟我父親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啊。”

“你的父親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老無賴吧。那麼瞇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只要睜開瞇著的眼睛,大家就都會變得和無賴的老大一模一樣,這讓人怎麼受得了──。

“紅家宗主”既沒有發怒,也沒有來找碴。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卻有一種橫掃週圍的威嚴。雖然他穿的只是紅家宗主式的正裝,並無任何特別,但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讓人完全想不到他與在府庫邊微笑邊喝茶的那個人是同一人。我敢保證,如果不知道,大家絕對會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

王座邊喊喊喳喳的議論中,傳出宣布王駕到的聲音。

眼看著一切恢復平靜,由於過於專注地望著邵可,劉輝在登上寶座之前竟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的腦子一片混亂。

──真的是邵可。

(邵可是紅家的宗主!?)

這怎麼可能!?不過,說到是否可能,如果說紅黎深是紅家的宗主,反而會更讓人覺得“那不可能”,不,可是──

由於過於吃驚,劉輝竟然不知道最開始應該說什麼。

這時,邵可先有行動。他兩手交叉,斜著身子跪下。

“陛下能在百忙之中見我,讓我非常感激。我是紅邵可,以後我將代替我那不肖的弟弟紅黎深,繼任紅家宗主之位。”

他的聲音像漣漪般擴散開。

邵可的聲音總是能讓劉輝的心情平靜下來。劉輝勉強問道:

“紅家宗主......以前確實應該是紅黎深。”

“舍弟回到紅州後,我讓他對自己闖的一連串的禍負責,並當即叫他讓出宗主的位置。”

“叫他讓位”這番話讓不了解邵可與黎深關係的大官們非常驚愕。他們沒想到竟然還有人的地位在那個紅黎深之上!而了解情況的人所吃驚,就是這個人便是邵可這一事實。人們知道他能管住黎深,做事很高明,但沒想到他竟是這等人物。雖然他與小弟玖琅長的很像,但是看起來,他的沉穩和深謀遠慮遠遠在他的小弟之上。

“我和弟弟趕回紅州,本也是為了此事。我們在紅本家已經辦完就任儀式,也通知族人。我現在是紅家的正式宗主了。我這次覲見,就是為了匯報此事,並親自為我們族人這次所做的事來謝罪。”

紅家是彩七家的第一名門,紅家的宗主親自來覲見謝罪──

現場突然安靜下來,這種安靜的衝擊蓋過竊竊私語,充斥著全場。

只有管尚書一人點頭,似乎在表示贊成。

“不愧是邵可大人。果然與黎深不同,是一個非常正派的人。這就是素質啊。”

“你白癡啊!僕人就是僕人!連眼前發生什麼事都不明白。他根本不是什麼正派人。紅藍兩家的宗主特意遠道而來低頭謝罪──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先王陛下在位時,也沒能讓他們這樣!!”

這不是素質的問題。

至今為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紅藍兩家都沒有低下頭,不管是什麼事,都是派來“代表”,將事情處理妥當。雖然有的時候劉輝提出“要求”,他們也會來,但是兩家的宗主會按照自己的意志上朝,對於這等事情,就連先王戩華,也毫無辦法。這與邵可的性格沒有關係。作為宗主的邵可之所以會站在這裡,是因為紅一族無法否認這些事情。

邵可是那種不僅能讓黎深沉默,甚至能掌控那個自尊心強到超越萬里山脈的紅一族的人,他也是基於此才來到這裡的。──而且,這樣的事,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做到了。

歐陽侍郎做夢也沒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此情景。

在如凍結一般的沉寂中,邵可闡述內心謝罪的想法:

“對於不肖小弟紅黎深,以及我一族的各種可恥行為和由此引發的效應,我作為宗主,在這裡致以衷心的歉意。我不應該對他們藐視一切的各種傲慢行為做什麼申辯。想到他們的傲慢,缺乏官吏意識,不知給朝廷和國家帶來多少不安與麻煩,我認為陛下的判斷是正確的。對於陛下能夠寬厚地讓紅姓官吏復職,我深表感謝,不求得到陛下的更多寬恕。”

邵可說,陛下對紅姓官吏的處罰,對御史台和朝廷下達的處分都很妥當,他們沒有憤怒,也不求從輕發落,他們甘願接受一切處罰。

這裡面的意思讓歐陽侍郎不禁出汗。

“......這......這個......也許會引發不得了的事啊......”

這個時候,就連那個葵皇毅也皺起眉頭。只有悠舜和旺季仍然泰然自若。

“我已經通知各地的紅族成員在這一兩天解除所有的經濟封鎖。我對黎深的處罰是閉門思過,但我的小弟玖琅、他的孩子、伯邑以及世羅都已經趕往各地,去處理這件事情了。紅本家暫時由玖琅的妻子,我的小義妹照看。”

也就是說,除了黎深,紅家所有的直系親屬都趕往各地去了。

──長久以來,是紅家讓紅州以及他們的族人享受著最好的優待。

“我來到這裡,還有其他原因。”

‘原、原因。”

對於眼前速度過猛、瞬息萬變的狀況,劉輝甚至沒有使用疑問語氣的時間。他覺得腦子裡一片棍亂,處理速度根本趕不上事情的變化。

但是,之後邵可採取的行動,讓劉輝覺得天旋地轉、十分錯愕。

邵可兩手換個姿勢.重新跪下來。這個跪拜方式非常特別。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但這種似乎要穿透一切的衝擊讓人覺得大殿都在搖晃。

這種情形,劉輝只見過一次。只有茶家當主茶克洵有過此舉動。

──恭順之禮。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只有邵可一動不動地靜靜低垂著頭,朝著劉輝。

“這次的事情,都是由不把王放在眼裡的無禮行為造成的。不知不覺地,紅家開始驕傲地輕視他人,變得傲慢而無情。但陛下還是赦免紅家官吏,再次給他們一個自行雪恥的機會。如果可以,請您也再給紅家一個這樣的機會。──我會將我的名字和紅氏一族、紅家的家徽‘桐竹鳳麟’全都獻給我們唯一的陛下,請您寬恕我們。”

這最後一句話讓劉輝的背脊直顫。不光是劉輝,在場的所有大官都是如此。

──與藍家齊名的第一名門紅家,正跪著“向劉輝發誓忠誠”。

劉輝覺得自己似乎從旁邊聽到自己愣愣地低語聲。

“是對孤嗎......”

“是的。對我的女兒認定的我們唯一的陛下。”

──紅秀麗。他聽到某人低聲說出這個名字。

現在,秀麗成了紅家宗主的女兒。

“您能寬恕我們嗎,陛下?”

聽到邵可溫柔的聲音,劉輝低下頭。

邵可對孤獨一人的劉輝伸出援助之手。和秀麗一樣。

劉輝的回答只有一個。他用嘶啞,且幾乎讓人聽不到的聲音低語道:

“......我寬恕你們。’

邵可笑了。

“謝主隆恩。──從此,我們紅氏一族將全力以赴地為君主盡忠,並發誓支持陛下的統治。現向您獻上我們紅家的家徽‘桐竹風麟’。”





──紫劉輝一即位,邵可便表明紅家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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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存放著沒收證據的保管倉庫,把楨蘇芳的案子重新調查。”

秀麗奔向保管庫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情驅使著自己,但沒什麼比清雅留下來的線索更可信的了。

(果然,清雅已經察覺到什麼。)

雖然心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驚訝,不過,秀麗確實有些生氣。

本想早晚要讓對方啞口無言,但是那樣的機會也已經沒有了,真是不甘心。

至少,哪怕在最後也好。

(就算死,我也要那個男人說“我不知道”這句話。)

秀麗鑽進保管倉庫。這裡涼颼颼的,灰塵滿布,彌漫著刺鼻的腐臭味。

(狸狸的案件──贗品和偽金!!)

因為賠償問題,蘇芳家裡查抄的值錢東西一件不剩都已經賣掉。所以在保管倉庫裡,與其有關的東西幾乎沒留下幾件了。

秀麗仔細地翻閱著目錄,那個時候的秀麗雖然還只是個冗官,卻拖著蘇芳做許多自作主張的事情。她並不知道清雅做了什麼樣的調查。但是,再往後翻閱資料時突然開始發抖。資料中的證據是經過點滴積累,並嚴密組織起來的,難怪清雅曾經怒吼,說秀麗總是擾亂他,說這些差點被秀麗“單純的直覺”破壞殆盡。在知曉這一切之後,秀麗不由得冷汗直冒,開始深刻反省。

(.....不過,我死也不會對清雅說那句話的!)

花些時間把目錄翻閱完,秀麗覺得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絕不應該是那樣的!?一定是我把什麼地方漏掉!)

秀麗仔細地把目錄又看三遍,突然覺察到有些不對勁。

(.....當時我把所有的贗品都收集回來,接著那些東西都被清雅沒收。)

碧歌梨的兒子,碧萬里被迫畫贗品,其中,有一副畫是碧萬里主動畫的。

後來被妲娥樓的大老闆買去,以此為線索,歌梨到蘇芳的家裡,關於那幅畫......


(名字好像非常直截了當,想起來了......就是一個字“庭”。)

的確,蘇芳家的庭院是不會有除它之外的假貨的,其他的諸如“紅山雲海山水圖”之類的,皆因過分修飾而被淡忘,反倒是對這只有一個字的題名還留有印象。

──可是,不管怎麼翻,那個非常短小精悍的題名為“庭”的在目錄裡就是沒有。

沒有!?不應該沒有呀。難道說──

(莫非,寫著“庭”的那頁沒有了......?)

那樣想著,秀麗更加仔細地看資料,目錄中的一頁,在眼睛看不到也不會輕易察覺的地方被人用十分高明的手法撕掉了。──到底是誰撕去的?

(為什麼呢?這麼說......)

當然是為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而銷毀掉。

在明白這一切的瞬間,秀麗很激動,這就是清雅告訴她的線索。

被撕去的那頁,一定記錄著作為語氣的贗品。

那會是什麼呢?

(與這次的事件有關的某種東西,莫非在贗品案件發生的時候就出現了?)

贗品和偽幣的案子,以及這次的紅州經濟封鎖,到底有什麼聯繫。

秀麗一邊咬著指甲,一邊看著保管架。陳列著蘇芳家東西的架子上的物品幾乎都被賣光。只有小箱子裡亂糟糟地陳放著證據物品。和目錄核對,沒寫的東西還真多。但撕走的目錄的那夥人,不可能眼睜睜地把語氣放在那裡等著人去拿呀。

儘管如此,在從箱子裡使出來被搞得像垃圾山一樣的東西中,秀麗發現幾個用在偽幣上的印記的試作品。為了不讓人使用,全都被嚴重破壞。看著看著,半年前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全都回到秀麗的腦海中。是的,最終是蘇芳發現並帶回製作偽幣使用的最好印記,而後被秀麗在御史台無意中撿到。

(能夠製作出那麼好的贗品和印記真是非常厲害呢......)

特殊的印記應該不可能複製的呀,就算是胡蝶姐也絕不會知道的──

(──咦?)

秀麗見過印章。

像這樣好到極致的印章。原本來講就其品質之高是根本不可能複製的。

有相同“印”的說法,也不曾從百合嬸嬸那裡聽到過。

......印章的話,倒是有。單拿“鳳鱗”來說。不,當然,決不可能是什麼粗濫製造的東西。要和御璽有同樣的品質。只有‘碧寶’才能夠複製得出來。”

“碧寶”,碧歌梨即使受人委託,也不會做出什麼偽造的事情。不過,其子萬里年幼無知,做出來假冒的“印記”。而且,他具有將本應該不可能複製的印記完美地偽造的能力。

怎麼回事呢,秀麗心如亂麻。

(百合嬸嬸......是怎麼說的?)

“要想複製東西只能求助碧本家。但為了防止偽造,同族的人都約定,要想拿到只有‘碧寶’才能夠做出的超高品質的印,必須要向朝廷申報。”

可是,那時的萬里,不通報碧本家,也不申報朝廷,就按吩咐偽造“鳳鱗”印?

往回翻目錄。自然,完美的印是不可能一次就製造出來的。和其它的印一樣,也應該有鳳鱗印的試作品呀。這些印記都應該是用印在紙上印出來的呀。那些有很高的可能性都被碧萬里帶走。當然可能都已經被清雅沒收了。

(但是,既然鳳鱗印的存在除了紅族外基本沒人知道,那麼,在那時,無論誰見到偽造的鳳鱗印,都不會產生懷疑吧。)

應該只有一枚刻印。

消失的目錄。

在目錄裡所記載的,該不會就是偽造鳳鱗印的試作品吧。

(就清雅完美主義的性格而言,在查閱證據物品的時候決不會漏掉任何一件的。)

清雅的記憶力可以說是過目不忘,只看一下百合畫得馬馬虎虎的鳳鱗印,就能馬上想起半年前沒收的其他案件的證據物品中有一件和這個極為相似的印,就他而言這也不足為奇。

(......他受到襲擊的時間,正好是在剛剛探望完嬸嬸後。)

被派遣來的殺手要襲擊的對象,是已經覺察到有偽造鳳鱗印的清雅。

──偽造。沒錯,如果要是貨真價實的“鳳鱗”,就沒有必要特意去製作偽造印了。

(被用在經濟封鎖上的那個“鳳鱗”是假貨!!)

證明物件突然消失真叫人不甘心。萬里和歌梨回碧家的時間前後相關不大。即使追去,取證也要花不少時間,而且不能大張旗鼓地取證。公開的話,萬里也有可能有罪。雖然不知道犯人將事件考慮得有多周詳,但不管怎麼說,他頭腦聰明得讓人感到可怕。

在朝廷裡的假鳳鱗到底是誰,那傢伙是怎麼知道鳳鱗印的,現在該仔細調查一番才好。

最重要的是,在紅家本家發現解除經濟封鎖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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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在嗎!?”

“小姐,正好。我有話要說。”

燕青不停地撓著頭。不知為什麼,秀麗覺得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嗯──還是先聽小姐要說的話吧,怎麼了?”

秀麗簡單的把假“鳳鱗”的案子敘述一下。關於“鳳鱗”的事,以前和燕青說過,而且,雖然贗品風波的時候燕青並不在場,但他也查閱過資料。

於是,燕青馬上輕輕點頭。

“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經濟封鎖。”

“嗯。接下來上報葵長官,希望能夠取得諒解。燕青你那邊怎麼樣了?”

燕青一直在州府和全商聯的中心調查著什麼。

“嗯──您叫我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事就去調查吧。”

“......有什麼發現嗎?”

“稍等一下。”

燕青簡單的打開一束紙。足有一百張。接下來會有什麼讓秀麗更加吃驚的呢──

“......燕青,沒必要故意把調查的東西都寫成暗號吧?”

“字寫得像蚯蚓,實在抱歉了,這是普通文字。”

這哪叫普通文字啊。他當州牧時的字也是這樣,完全是連在一起,無法辨別的“藝術字”。是需要翻譯才能看懂的謎之象形文字。不過,在御史台的時候,這樣反而更好。把機密文件讓燕青寫好,隨便放在某個地方,絕對能保住秘密。清雅一定會來偷看,但他絕對拿這樣的文字無辦法。這種情景,光是想象都讓秀麗忍不住偷笑。

“這次的案子,不是有關於收糧的通知嗎?”

“嗯。冬天可是什麼都沒得收獲的。”


“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其它的事。”

“其它的......?”

“煤炭和鐵。”

說著,燕青拿出一張紙。 上面似乎用暗號寫有關煤炭和鐵的事情。

“紅州盛產穀物,但煤炭儲量更豐富。儲藏量居全國之首。”

的確,葵長官也這樣說過。

“咦......?你是說北方的冬天太冷,煤炭是必須的?雖然煤炭火力最好,但是還能用竹炭和木炭之類的代替呀。”

“不。我想說的,是我還當州牧時從悠舜那裡聽來的事。”

“從悠舜大人那裡......?”

“在紅州,有某種很特殊的技術。基於某種原因,這種技術紅家統一管理,絕不外漏。當然,光有技術沒有碳也是不行的。我做州牧的時候,就覺得這雖然方便,但也有不利之處。關於那種技術凜也是閉口不談,只提供給最依賴的工匠使用。因為這對當時的茶州是很重要的。”

“......是什麼。”

燕青難得猶豫片刻,並特意地皺眉。然後嘆氣地嘟囔起來。

“.....製鐵技術。”

秀麗一呆,自己那麼緊張地聽著,卻聽到這麼個答案。

“什麼呀。那個不是現在也有的嘛。記得好幾百年前就是青銅時代了呀。”

但是燕青並沒有笑。

“完全是不同的。把碳.....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加工。只要利用這種特殊的碳,製鐵技術就會突飛猛進。換句話說,可以讓大量生產鐵變成可能。”

突然,秀麗緘默。不知怎麼,此刻她腦中出現某種危險的信號。

巨大危機啊。

“......喂,燕青。剛才,你說雖然方便,但也有不利之處,是吧......”

危險信號越發巨大。這也是燕青說話吞吞吐吐的原因。

燕青不停地撓著頭。

“......茶州不是什麼也沒有嗎。開墾耕地的工具也好,開山造田的工具也好,連鍋都沒個像樣的。貨幣就更不用說,要是能有那種技術,就能大量生產廉價的農具,鐵質的日用品也會變得便宜,這是它好的地方。但是它還有一點可以被拿來利用。那就是不利的一面......也可能很容易的大量生產武器。”

聽到這秀麗的心一涼。

剛才,燕青都說了什麼?

“說煤和鐵很可疑......”

“已經從州府和全商聯得到確認。──在經濟封鎖引起的混亂中,紅州出產的煤和鐵,大量地莫名消失。緊接著大量的優秀製鐵工匠也不見蹤影。製造圓鍬啦,鍋具的沒什麼問題啊。畢竟,那些是對大家的生活有用的東西,可如今的這個狀況呀。......其危險度,可不是詐騙什麼能比的。”

調查此事的蘇芳已經成犧牲品。

大量生產武器所需製鐵技術的和物資,正迅速地四散流失。

──大量生產武器,它所意味的事情太多了。

在贗品和偽金案中消失的鉅款、消失的鹽。司馬迅和殺手集團。然後是這次的製鐵技術。

“......是誰在暗地裡......做著發動戰爭的準備......?”

燕青緊鎖著眉梢。

“......想不通呀。但是,那種可能性卻是真實存在的。這次的元兇不僅使用鳳鱗的偽造品,而且如果是朝廷裡的大官的話應該也已經開始行動了......以正常的思維方式來說,那最終的目標應該就是王。”

驅逐紅家期間,真正要搶奪的目標,正是製鐵技術和鐵碳。

通過牽著秀麗的鼻子轉,對方得到想要的東西。

要是沒有燕青,沒準到最後秀麗都覺察不到。

但是現在,秀麗只能選擇辭官。

對劉輝而言,四處奔走是不可能的。可能的話......

“......燕青。”

“嗯?”

“假如,我辭去官職,也請燕青繼續為劉輝工作吧。”

燕青一動不動地看著秀麗。當然,他也是聽說過那些傳言的。不過,燕青並不知道那些傳言是真是假。燕青選擇的主人只有一個。

不管是什麼願望,燕青都會幫助秀麗實現,即使秀麗不在。

“明白了。只要是小姐的願望。”

什麼都不聽,燕青一如既往地忠實於秀麗,最想要的就是能看到秀麗的笑容。

秀麗可以安心了,突然間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開口詢問。

“......喂,燕青,為什麼悠舜大人會知道那些事情?”

“什麼,小姐沒聽說過嗎?”

燕青愣了一下。因為自己並不打算隱瞞什麼的。

“那傢伙,小的時候一直在紅州生活。和小姐還是同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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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歸來不看山,紅山歸來不看岳。”
彩雲國中有五處名山,要是登過它們再去看其他山就會覺得其毫無光彩可言。但是如果登過紅山,甚至連那五座名山都將盡失光彩自嘆不如──如此稱讚,無愧為天下第一名峰。
可以和藍州九彩江相匹敵的美景,紅州的密境“紅山”。
從深谷,到如清泉般噴湧不絕的雲霧,還有環繞群山的雲海,再者就是那交錯縱橫的石山中,被鑿刻出的據說超過6萬階的石階,其角度與地面近乎垂直。
“還沒人能夠全部數清......要是真的數的話,包括沒完工的台階,在這應該超過十萬階。”
邵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輕鬆的向臺階前進,接著又開始講解。
紅山的四絕可是被譽為絕景中的至寶。怪石、奇松、雲海、溫泉。就像是從山水畫裡搬過來的美麗的雲霞中,到處都隱藏著紅家天才軍事一族所設下的陷阱,據說還無人能入,邵可指著“鳳麟”一族的隱居地的方向說道。
“的確,如果說是‘鳳麟’一族的隱居地,再怎麼想就只有紅山最合適。可怕到無法形容的智力戰,危機四伏。在地下到處設置陷阱。真不愧是我們家的心懷詭計的軍師一族。黎深,跟上,別落後了!不快些回去的話,玖琅很可能背上責任而選擇自殺。由於性格過於認真,玖琅極有可能突然想不開,拔出懷中的刀刺向自己的脖子。
有個惡劣的哥哥,他還真是可憐啊。“你比我年輕,給我跑快點!”
一邊用上下擺動著肩膀幫助呼吸。一邊拼命的追趕著哥哥。全身濕透汗滴落在地上,膝蓋都開始顫抖。黎深濉然也鍛鍊過,但要是三天三夜持續不斷的步行。換做是別人都會累的要死。
“......雖然......說是年輕......!我和哥哥不一樣,我只做過普通的鍛鍊啊!”
紅山的主人──猴子在附近的松樹上跳來跳去,彷彿是在譏笑黎深一般。九彩江的主人是熊貓,紅山的主人為什麼是猴子。黎深一想到這個就怒火上升。因為這些猴子曾經被藍家三胞胎嘲笑為“猴山大將軍”。要是熊貓的話,秀麗一定會高興的一起來玩。為什麼偏偏是猴子!
“滾遠一點,可惡的猴子!”
但是猴子們像是在戲弄黎深一樣,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邵可暢快地大笑著。一點喘氣的樣子也沒有。黎深確信。哥哥絕對不是人。怎麼可能是人呢,那無窮無盡的體力。還有那外表看上去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
“不要太介意嘛,黎深。很好呀,這正是紅族直系的證明。”
“我可不喜歡猴子!!啊,可惡的猴子,竟然嬉皮笑臉地坐在哥哥肩上!”
“不是很可愛嘛。毛茸茸的”
“和猴子比起來,還是我的弟弟可愛呀!”
“啊─哈哈。應該是一樣的可愛呦”
黎深非常的氣憤。怎麼能和猴子一樣可愛。那到底是說可愛還是不可愛呢。
但是在發怒之前一瞬間被哥哥盯住。
“還有力氣喊的話就最後在這段路上用吧,要是你不是準備對‘鳳麟’咆哮嗎!不是想知道他是‘誰’嗎!”
黎深馬上恢復平靜,拼命的用比猴子還快的速度追趕著哥哥。最後累得已經連頭都抬不起來。
“黎深,給你--。”
哥哥把什麼東西扔過來,黎深反射性地攔住一看,是梨。紅山上很多梨樹。
“吃吧。好好補充一下水分。”
黎深用袖子把梨擦一擦,吃了起來。
在紅州,到了春天,梨花和李花一起綻放,綻放出白色的花朵。
李子的花從白到粉都有,而梨花則只有白色一種。黎深曾經聽人這麼說過。
(......聽誰說的呢?)
應該不是哥哥。努力思索著往事,腦中出現純白的花瓣紛飛的場面。
如雪般盛開的白花,紛紛飄落。
......是誰呢。
在那個白色花瓣如雪般飄落的禁苑裡,出現了一位本不該出現的少年。
黎深瞬間想到什麼。
叩叩,響起巨大的聲響。眼前,那塊需要仰視的巨大岩石,應聲移到旁邊。在那裡面,猶如地獄般黑暗的迷宮入口打開了。
邵可此刻已經目瞪口呆。經過三天急促的趕路終於到了這裡。
仔細一聽,會有蝙蝠被驚飛拍打翅膀的聲音。
“......有風啊。洞裡面儼然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只要迷路就必死無疑。而且面前所看到的路只有一條是正確的。傳說中只有姬族才有本事過去。真糟糕呢。”
邵可回頭看著弟弟,向他伸出手。
“你的夜視能力應該不太強。拉著手走吧。等待著我們的是兇險的圈套和陷阱就由我對付好了。要是搞不清時間和方向感就問我。迷宮的解析和尋找通向出口的道路就由你負責了。行嗎?黎深。”
“明白了。”
黎深仰著頭捕捉著石山的的全貌,若無其事的點頭。
看似怕麻煩的黎深其實被人譽為“真正的天才”只不過能讓其發揮本領的事情幾乎沒有。
所以,無論是感覺多麼兇險的迷宮,黎深也不可能被其迷惑。
邵可也一樣,雖然要花些時間,但逃脫出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邵可需要十天,換做黎深半天就能走出來。要說能和藍龍蓮一較高下的也只有黎深有那樣的能力,邵可很清楚這點。對邵可而言黎深從做紅家宗主開始就完全不一樣。
“那麼,走吧。”
經過幾十年之後又能與哥哥牽手,這讓黎深感到高興,有一隻猴子也跟著他們走進去。稍微恢復心情的黎深只是輕輕敲猴子的頭,就進入那最後一道難關。
在一百個人中會有九十九個人止步返回的盡頭,然而黎深就是那個被邵可稱作的最例外的一個人,找到最後的機關。
在和入口處相同的岩石移開之後,顯現出如桃花源般的光景。
一望無際的雲海,雲海中半遮半掩的名山群峰,夕陽照耀著雲海,綻放出彩虹般的光輝。
如夢一般的美麗光景。
──從紅山望去,看到的卻只有那樣的情形。
這裡的一切,完全化作廢墟。田園荒蕪,看上去已經數十年沒人進來。星星點點的小房屋也全都化作瓦礫。
邵可沉默,只是木訥的站在那裡。......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姬家一族......什麼時候滅絕了!?”
紅門首席姬家。那個,被稱作心懷詭計的天才軍師一族,傳說中的紅之守護神。
“這究竟是什麼時候......到底發生什麼!?為什麼也不和紅家聯絡。黎深,回去好好查查記錄。”
可是,黎深卻比邵可突然其來的大吃一驚了。
“哥哥......這裡被破壞,是大約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正是我離開紅家的那段時間?”
“嗯......玉環大伯母暴斃,父親正式成為紅家宗主的時候。”
在暗處支配紅家的女主人紅玉環同時也是父親的“監護人”。
好像玉環剛死,緊接著邵可就被逐出紅家。
“......那時......先王讓紅家陷入空前的大危機。不,與其說是紅家,不如說是先王戩華王要消滅所有‘掌權的貴族’。”
邵可大吃一驚。
“──姬家一族是被戩華王誅滅的。不可能的。我──”
邵可本想繼續說卻又哽咽回去。那個時候邵可多半是以“人質”的形式被先王做屬下的,為了換取紅家的生存接受“黑狼”的稱號。表示自己決不會背叛戩華王。
(──不,以那個王的性格,是很可能這樣做的。)
那個被稱為血霸王的男人。雖然放過紅家,卻不能放過有“紅之天才軍師”之稱的姬家,想想也沒錯。作為紅家的守護神,多少次救紅家於危難之際。想要完全掌控紅家,就決不能留下姬家這個絆腳石。
“......但是,戩華王不應該知道這個地方呀──不,莫非是在玉環大伯母死後!”
“嗯。玉環大伯母就算是死也不會洩漏姬一族的隱居地點,但是父親卻未必如此。例如以‘紅家的存亡’為籌碼,逼迫父親說出姬一族的隱居地。父親肯定想過‘鳳麟’要是沒了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那個時候的邵可幾乎從不在家裡。黎深則對紅家的事毫不關心。玖琅還是個孩子。
“......這麼小的隱居地,戩華王豈不是一個人就可以輕鬆的把它摧毀掉。”
正是如此,想到這裡邵可眼前變得一片通紅。
──戩華王有如鬼神般強大,對此邵可是完全清楚的。無論姬家有多麼天才的頭腦,在戩華王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也只有敗北的命運。
“難道連紅家都沒來得及通知......!!”
“不,來過。”
“......什麼?”
“來過。當時的‘鳳麟’,曾經來求助過......”
黎深發呆地反覆回想著。
是的,來過。但並不是向父親。
在那個白色花瓣如雪般飄落的禁苑,原本,只有紅家直系才能進入的地方和那個少年相遇了。
“......真漂亮呀。這李花。從粉紅到白色。像夢一樣美麗。梨花,雖然只有白色一種。卻比李花更加美麗呢。”
他微笑著,在面對黎深施以了面對宗主的全部禮數之後,跪了下去。
“不久戩華王就會來誅滅我們。無論如何,請救救我們吧。下一代的紅家宗主。”
出賣姬家的不是父親。
在這個剛過六七歲,被選為下任紅家宗主的孩子面前。
想起來了。那個時候,面對那個少年,黎深做出的是怎樣的回答。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兄長,黎深什麼都不關心。
“想要誅滅的話就誅滅吧。一切與我無關。”
一句無所謂,就把他打發了。
──那個時候,那個少年的表情。
帶著溫柔穩重的,帶著像是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樣的微笑,起身離開了。
那個人──
“.....悠舜......哥哥。”
“......你說什麼?”
沒錯。腳並沒有什麼不方便。也沒有拄著拐杖。但是,那張臉。
“......當代的‘鳳麟’是......悠舜,哥哥。”
被誅滅的姬家一族。──不。被黎深看著殺死的一族。
“是我和戩華王......毀滅悠舜的一族。”
凌晏樹的嘲笑又在腦海裡開始回響。
“我很早以前就覺得,你真是厲害,居然能那麼恬不知恥地討悠舜的歡心呢,現在謎團揭開,原來是不知道呀。真應該佩服什麼都不說就把你當朋友看的悠舜心胸寬廣才對。”
他終於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
對悠舜而言,王和紅家──不,是黎深他們都是家族的仇敵。
在這個平靜生活的地方,某一天被颶風般來襲的王踏平。主家非但不伸出援手還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滅亡。至今還和黎深在一起的他,到底有什麼想法呢。
悠舜做了宰相,黎深被彈劾,紅家一族失勢。悠舜反覆說過的話。
“因為還有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放棄宰相之位。”
邵可臉色突變。
“如果這些是真的話,那姬家還真是少有的心懷詭計的一族。笑著編謊言,欺騙背叛。這些伎倆還真是出類拔萃。還擁有無以倫比的知識和頭腦。”
紅家的“鳳麟”從紅家飛走了。從前放走它的是紅家,所以無話可說。
但是,倘若血之霸王把姬家全滅,那怎麼還會讓悠舜一個人活下來。
就像救了司馬迅一樣,有人救了悠舜。
在霸王的身邊,有個救下貴族的幸存者,把他們養育成人的人。
“......旺季大人嗎......!”
悠舜國試以第一名身份及第的地方。正是紫家四門之一旺季的領地紫州。
為什麼悠舜要把自己的過去全部抹掉。這可能做到嗎?
如果是通過先王戩華和旺季的話,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黎深。我回到紅家後,還要去貴陽,你怎麼打算。”
“.....我......。”
黎深忽然啞然失聲。混亂了,什麼都沒法思考。什麼都毫不關心的黎深的世界,現在開始崩壞了。
無論有多麼好的頭腦,都無法完全看透人心,因為人心是無法精確計算的。正如迷宮不可能輕易地走出來一樣,前進的方向和角度只能靠自己做決定。
邵可敲了下黎深的額頭。
“──自己考慮清楚了再回答,我不能教給你正確的答案。只有你自己能想出答案。一直陪伴在悠舜大人身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用力抓住黎深的手腕。
“不管怎樣,還是先暫且回到玖琅那裡去。好了。回去要幹什麼,好好想想吧。”
“哥哥......”
“長期以來,都是我不好。謝謝你,黎深。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我吧。已經鬆懈的紅家的韁繩,由我來勒緊。‘鳳麟’已經不存在。這樣也好。全部都由自己思考,再得出結論,前進就好。就像其他人那樣。──紅家宗主的位子,交給我吧,黎深。這樣一來,你就自由了。請隨心所欲的去做你喜歡的事吧。”
邵可用手指彈一下黎深的鼻子,開心地笑了。
──為了那個目標,邵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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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眼中閃過鮮豔的藍花和紅花。
孤零零的在回廊裡踱步的人浮現出悠舜的臉龐,不合時節的黑蝶飛舞著在他眼前把他團團圍住。此時晏凌樹突然在面前冒出來,但悠舜並沒有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
凌晏樹像是把什麼扔過來。劃過一道弧線落在掌中的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悠舜眼中看到的是如同自己一樣沒有感情的無機質。
“哈。這個還是拿回來了,悠舜。雖然是假貨,但還是有點懷念吧?”
       扔過來的正是偽造的‘鳳麟’印。在掌中擺弄著它,悠舜沒有發出任何感慨。
“雖然如果是真貨的話那就更好了,可是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把真的鳳麟印給扔掉呀。就算對重要的朋友也絲毫沒透露過,和你的‘過去’一起一點不剩的完全的抹去了。”
“......晏樹。有沒有對黎深說了多餘的事情?”
悠舜直呼晏樹的名字。晏樹馬上滿足的微微一笑。但晏樹的微笑,並不是真正的笑容。而是他的真面目。他真的高興的時候是什麼表情,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黎深及鳳珠都不知道。但是悠舜卻知道。
“多餘的事情?對於什麼都不知道就把你當作朋友的他,我只是提供些真相的碎片。其他已經暴露的事情可能是恰好那時沒有障礙阻撓他們才讓他們得逞的吧”
晏樹看著悠舜的臉,高興的笑了。
“專門撒謊的悠舜。可以斷言。如同你的過去,你那時的長相,紅黎深和黃大人也不知道。就連相處十年的燕青也絕對不知道。或許就連夫人也不知道。誰都不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真不愧是生在心懷詭計一族的人。做得真好。”
悠舜什麼都沒有回答。晏樹則舒服地靠著旁邊的圓柱。
秋天的光線,被飄來的雲朵遮住慢慢變暗。漆黑的蝴蝶在視野的角落裡飛舞。悠舜似乎見過這種蝴蝶。正確來說,是見過這個蝴蝶和晏樹的組合。
“......這個蝴蝶,還真對你糾纏不休。”
“是渡蝶呀。完全無視季節規律。無論死多少只還是會成群的出現。”
輕輕地,輕輕地,有著鮮豔的紅藍花紋的黑蝶就如同要迷惑悠舜和晏樹似的在他們之間飛舞著。
“運送靈魂的渡蝶。喂。悠舜,你覺得這個是誰的靈魂?因為我‘處罰’過很多人,所以完全不清楚呀。”
“是最初被你殺死的人的靈魂。”
晏樹那茶色的雙瞳,暗淡無光。只見他嘴角微微上翹,優雅的微微一笑。
“......呵呵。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蝴蝶,相信能夠運送死者靈魂的這個渡蝶,還是很久以前旺季大人講給我們聽的。”
晏樹的聲音更加接近了,他用指尖托起悠舜的下巴。
“我們三人中頭腦最好的是悠舜你。對王而言週遭誰不在都沒事,因為他相信只要有你在就行了。就算派人送塊軟糖過去都能聽到對你親切的贊譽,王真是像傻瓜一樣。已經對你百依百順了。對於只會說教的旺季大人,則一直無視。那個人。大概沒法相信吧。要是不給他點慘痛的教訓看看大概是不會明白的。”
最初,晏樹總是皺著眉頭。與此相反,悠舜嘴角總是掛著淡淡的微笑。不從何時開始,和善的微笑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就像書中的一滴水一樣,或有或無地在笑容裡摻雜進譏諷,對那柔和的聲音的印象能夠聽出來也不一樣了。
“......要是旺季大人直接說那樣的話那可怎麼辦,晏樹。”
“討厭啦。我和你和皇毅不一樣,我可不怎麼喜歡旺季大人呢。而且還是非常的討厭。但是看到那些輕視旺季大人的傢伙就覺得他們更加的令人討厭。”
晏樹的手指從悠舜的下巴滑下。
“喂。悠舜,在你抹去的過去中,有沒有我們三人在很早很早以前各自許下願望的事情?正是為了實現那個願望,我還有皇毅還有你,今天,才會相聚在這裡。”
那個願望好像已經完全在掌握之中了,晏樹慢慢地把右手攥緊。
“黎深的調動。紅家名譽掃地。藍家現在還不能回朝......。現在的局面,全部的事情都是照著你的計劃在進行。沒錯吧?”
“嗯”
漆黑的蝴蝶輕飄飄的飛舞著。沒人知道渡蝶那美麗的翅膀掩蓋著它身體裡隱藏的劇毒。
“喂。悠舜,你喜歡黎深嗎?即使是那個對你的一族見死不救的傲慢的孩子。”
“嗯。”
“也喜歡王?即使是把你的一族毀滅殆盡的那個冷酷霸王的兒子。”
“嗯。”
“那些謊言也喜歡?”
悠舜若無其事的微微一笑,沒有作答。
“你呀,還真是從很早以前就非常喜歡傻瓜。……但是,最後為了達到自己期盼的目的。為了那個目的,利用也好、欺騙也好、背叛也好對誰都要毫不留情。對我和皇毅也一樣。”
悠舜閉上眼,並沒有考慮要回答,就在這時突然下起像霧一樣的雨。難道是狐狸出嫁。接著聽到了一聲清晰的回話,悠舜回答了,沒有迷茫,也沒有感情,淡淡的簡單的一句話。
“──嗯。”
晏樹在回廊盡頭斜著淋入的霧雨中,稍微把淋濕的頭發梳理一下。
“歡迎回來,悠舜。難得人都到齊了。我們中最棒的學弟,頭腦最好、算術最棒、最會撒謊、最冷淡,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尊敬旺季大人,第三位的後繼者。”
然後幽靈般的聲音消失了,晏樹從悠舜的旁邊消失了。
……回廊裡又只剩下一個人,雨滴傾斜著向這裡落了下來。不知什麼時候,漆黑的蝴蝶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狐狸出嫁也馬上結束了。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場白日夢。
悠舜望著天空。眼睛細細地瞇成一條縫。雖然溫柔,但卻有著比任何人都堅強的意
志,這是他所認識的人口中一致說出的話。──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的意志。
是的,對十年以來的朋友們,甚至如同書的一小碎片那麼丁點的過去也沒透露過。
“你最後要實現自己的願望。”
“……嗯,晏樹。謊言也好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能實現我的願望”

──很早很早以前,就許下諾言。
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一直把自己掩蓋在笑容裡。如果需要一直那樣做,就一直那樣好了。先王把悠舜趕到茶州,又被年輕的王接回來。
“那個時候,王對我很好嗎?回答嘛,吾王。說起來你對我真的很好。”
糊塗又溫和的年輕的王啊。原本已經停下的命運的齒輪,自此開始轉動了。
“約定好的……吾王。輔佐你,直到最後。可是我,在這之前先要見證我的願望的實現。……那麼,吾王你無論到任何時候,都請相信我吧。”
我的話,笑容,哪個是真的,哪個是騙人的,你一定知道的吧。

悠舜望著天,一如既往地,微微笑著。
順貼於額前一縷瀏海,小小的雨滴像眼淚般從臉上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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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甦醒過來,她看到的是從沒見過的天花板裝飾。

“您醒過來了嗎?”

突然感覺到羽令尹探視的目光,秀麗眼睛瞪大。

“羽羽大人.....這裡是......?”

“這裡是仙洞省。是葵長官和璃櫻大人將紅御史送到這裡來的。”

“葵長官和璃櫻──清雅!!”

秀麗臉色大變,飛身起來。

“清雅!!清雅呢!?”

他並無大礙,請您不要擔心。“

“騙人!“

這確實是謊言。因為他明明奄奄一息了。

“是真的。這不是在安慰妳,過一會兒妳可以自己去看,總之是活下來了。”

秀麗循聲抬頭,看見縹璃櫻一手拿著碗正往屋裡走。

“璃櫻......‘總之是活下來了’,果然是快、快、快要死了嗎!?”

“還活著。”

璃櫻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很困惑,困惑該如何向秀麗解釋清楚。

“......過一會兒自己去確認吧。妳這傢伙也是一直沉睡著,還是擔心一下妳自己吧。”

璃櫻輕輕把手伸向秀麗的額頭,秀麗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自己身體的低溫,不由自主地立刻縮回來。可是,秀麗發現璃櫻的手掌和自己的額頭溫度相近,於是眼睛瞪大,感覺自己的臉和額頭黏糊糊的。

真暖和啊......

“看來是累積大量的疲勞,雖然沒經妳同意,我還是調幾副藥,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聽到這麼一說,秀麗感到在沉睡過之後,身體變得輕快多了。以前不知具體在哪總能感到身體的奇怪感覺也一點不剩的全消失了。

“看來是藥起作用。您真是睡了很好的一覺。”

“‘睡了一覺’,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睡得很熟。因為需要和御史台提前聯絡所以記得很清楚。”

秀麗感覺自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什麼呀。)

看來真的只是疲勞累積過多。想起來那天晚上考慮著奇怪事情的自己真像傻瓜一樣。

再加上清雅不管怎樣總之還是活著──璃櫻也不是那種會說謊話安慰人的人──秀麗感覺安心許多。

“璃櫻!”

秀麗從床上飛身起來撲向璃櫻,嗖的抱住他。

“謝謝,把我帶到羽羽大人這裡。”

面對秀麗快要將自己撲到的這股勁頭,璃櫻急忙一面不讓手中的碗掉落一面接住秀麗。

“好不容易煎的藥弄灑怎麼辦!”

“是!對不起!無論多苦我都會好好喝下去!!”

秀麗試探著輕輕將自己的額頭貼向璃櫻的臉,感覺反倒是璃櫻的溫度較低,於是更加放心了。

“.....哎呀,璃櫻君也感冒了?怎麼連耳根都紅了呢?”

“.....我說妳啊!”

璃櫻回頭看向羽羽大人,雖然他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在臉上悠閒自得,璃櫻還能看出來濃密的鬍子下羽羽大人是在竊笑。璃櫻使勁地搓著自己漲紅的臉。

“好了,快點喝藥!現在只是藥起作用,但妳的身體還沒有真正復原。”

“是嗎?好──嗯.....真──難喝......”

“不要抱怨。那是因為用了很多高價的藥草。”

秀麗並非開玩笑,藥難喝得連舌頭都快要麻痺了。不過比起再被奇怪的不安感折磨,還是喝下這難喝得要死的苦藥為妙。下定決心之後,秀麗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下去。

“真難喝。嗯.....璃櫻也做過醫生的進修嗎?”

“占卜師和醫生只有一線之隔。縹家便是這樣的存在。”

秀麗捏著鼻子等著藥味散盡,璃櫻將藥碗收拾起來。

“......妳,打算嫁給王嗎?”

秀麗看著璃櫻。雖然這樣的傳聞不久前就已聽說。

“......這樣的話,從仙洞省令君璃櫻口中說出就說明已經並不是單純的謠言了呢。”

“──”

秀麗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無論何時,把劉輝逼向困境的,都是他自己。違背法令,任性反使自己深受其害。在那之後,不管怎樣努力都顯得毫無說服力。

──秀麗其實也明白劉輝得出的結論。可以說現在情況已經到非那麼做不可的地步了。直到那時為止,只要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所以現在還不能向璃櫻做出回答。”

璃櫻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最後只說了一句“這樣啊”。

“說起來,為什麼璃櫻和葵長官一起來的呢?”

“咦?葵皇毅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我.....是羽羽莫名其妙地預感到那邊會出現不詳所以才來。”

璃櫻說出的理由十分隨意,可秀麗卻輕輕一句“這樣啊”就輕易地接受了。

“總覺得,只要是璃櫻說出來的,無論多麼不可思議都可以接受呢。儘管那總像個謎一般。”

就這樣,秀麗回到御史台。

“.....怎麼樣?紅秀麗的身體......”

“正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

羽羽用滿是皺紋的手將著已全然變白的鬍子。

“和杜影月有什麼不同?”

“仙人們一般‘死’後會借用身體。恐怕杜影月大人就是如此。身體已經死去,仙人們只要不離開其肉體,任你使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他,都不能使其‘死’去吧。”

璃櫻點頭。這一點在虎林郡璃櫻也親眼目睹。往“漣”裡釘子也好,將雙腳砍下也好,致命的失血量也好,杜影月都不會“死”。即使像“活著一樣”擁有睡眠或者心臟跳動,但由於原本的身體已經死去,在這基礎上也不會死第二次。這是判斷“仙人”的最簡單的方法。

“但是......我覺得好像秀麗大人在身體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入了仙籍。”

“就是說,秀麗的身體還‘活著’......是這麼回事嗎?”

“是的。雖然說好像‘活得’很辛苦......”

“羽羽,既然還活著,那麼和杜影月不同的紅秀麗就會‘死’吧?”

“......正是如此。已經是很危險的狀態了......秀麗大人身體內的仙幾乎已經將施在身體上的封印完全解開了。直到有一些小小的契機輕而易舉地將仙力解放出來為止,在活動著。而且看起來,為了保護秀麗殿下,仙的護衛......操縱著雨的雨師已經進入秀麗大人的體內。”

璃櫻想起那場非同尋常的雷雨。雖然說是“無能”吧,但可能是身上流淌著縹家之血的緣故,全身都起雞皮疙瘩。而且在仙洞省保管的所有神具都像是呼應般發出共鳴,讓人覺得閉鎖不開的仙洞宮要大開宮門一樣。用作占卜用具的道具一齊筆直地指向同一方向──秀麗的方位。

“在九彩江的時候,為了保身,似乎也借助雨師的力量。不久之前也是如此......在貴陽使用法術的話,對普通的術者來說是可以致命的負擔......但是我認為那天秀麗大人為了救陸御史使用相當大的力量,於是身體突然發生變化。”

通向非人的變化。就像從坡上跌落下來一般,通向“死亡”。

“.....用藥的話,能堅持到何時?”

“不清楚啊。連能不能挺過來年春天都不確定啊.....”

“紅秀麗”就這樣死了的話,沉睡的“薔薇姬”就會蘇醒。

不久前伯母大人想要“紅秀麗”的身體,父親察覺到只要靜靜地等待“薔薇姬”就會蘇醒過來,於是決定採取觀望的態度。原來是這麼回事。

現在能確定的,就是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個女人的生命就會像沙子一般流失殆盡,僅此而已。

面對獨自一人現身的秀麗,皇毅單刀直入地問道:

“去看過清雅了嗎?”

“是的。”

“這是機密。前幾日醒來的事,就算對浪燕青也不要說。妳和清雅這幾天要在我的指示下單獨行動。”

秀麗也沒有異議。雖然也有不想讓人擔心的因素在裡面,但如果對燕青說他一定會來保護我的。不過,燕青自己也在調查著什麼,所以秀麗也不想妨礙他,更重要的是,清雅的事情絕對不能被別人知道。

總之還活著。璃櫻的話是事實。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妳一個人,行嗎?紅秀麗。”

“我會去做的。”

淡淡的語調簡短的回答。雖然她能強忍著清雅的事是可以理解的,能從這樣一個感情豐富的小姑娘的口中聽到彷彿切斷所有感情的聲音,皇毅做夢都沒有想到。一旦成為現實反倒像做噩夢一般,沒有現實感。

(噩夢,嗎.....)

說起噩夢來,並非只此一個。想起清雅,皇毅輕輕地皺眉。在中央的御史並非只有清雅和秀麗。考慮到清雅的現狀以及秀麗是紅氏一族的族人,應該將秀麗調離。這一次的話,即使是這個小姑娘也不會有所抱怨吧。

但是從皇毅口中說出的卻是完全相反的話。

“我了解了。試試看吧。直到事情結束前都要隱瞞清雅的事。無論如何妳都要做出在清雅的指揮下行動的樣子。清雅是不是擔當御史關係重大。”

秀麗僵硬地點頭,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這時燕青正移步走向冗官室。冗官室裡正傳來久違的鼎沸人聲。

注意到燕青的風叔牙面向椅子回頭說:

“燕青?太慢了!給你,蘇芳寫給你的文,應該說,是文書?雖然有點過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謝了。“

燕青接過叔牙從懷中取出的文書卷,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實際上像今天這樣和叔牙之間傳換文書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從藍州歸來的船上,蘇芳對燕青說:

“我離開之後,讓一個叫風叔牙的傢伙負責聯絡,有什麼事就和他說。他說我的兄弟們。我有什麼事也會經過他來聯絡。那傢伙看起來很輕浮但絕對守信。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但其實很講義氣。”

蘇芳看人很準。燕青打開文書之前瞄向風叔牙。他看上去確實“很輕浮”的樣子,不過,二十多歲的人怎麼能顯得老氣橫秋呢。吊兒郎當的傢伙,這是和平的標志,因此燕青反倒是很喜歡這樣的。大體上來說,像燕青之前認識的茶州州牧那樣外表看起來瀟灑的人反倒是內心最骯髒的。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耳朵上耳環直晃,但是這樣守信的叔牙更為正經。一次都沒有偷看過書簡。

“說起來,聽說大家從老家往常平倉送米之類的?真是幫了大忙。”

“沒事沒事,我們這些下級貴族回老家就跟地主差不多,米啊,麥子啊之類的像山一樣多,舊的吃不完也賣不完,雖然價錢便宜但是只要賺點錢,父母就很高興。這點事能幫上小秀麗的忙的話,完全不要緊!”

“可真是幫了大忙啊!”

確實如此。實際上,原冗官們從老家陸陸續續送來的量完全不輸貴族派,一點一點地送往黑州和白州的常平倉。

“喂,我說你啊,讓蘇芳調查什麼?”

“一點小事。啊,我讀文書期間,你們稍稍吃一點小姐親手做的點心也沒關係的。”

“喔,那就不客氣了。”

“給我客氣點!每一樣都留一個!餃子要留兩個,那是我最愛吃的!”

“真小氣啊!”

雖然抱怨著,但是還是不吃兩個以上,這一點燕青也很欣賞。

叔牙狼吞虎咽一點都不客氣地吃著東西,看著開始讀公文的燕青。

“.....那個,為什麼要瞞著小秀麗呢?”

“那邊也有她自己要忙的事。不用擔心,等調查結束會好好告訴她的。”

聽了這話,叔牙明顯地鬆一口氣,臉上露出放心的表情。看來,他是在擔心燕青是不是瞞著秀麗做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真是個不錯的傢伙。

“喂,你對小姐這麼講義氣是因為得到她在官場上的支援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兄弟們蘇芳家也得到過幫助,還有以前也有很多。”

叔牙環視冗官室一圈,在這個屋子裡還真是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什麼都不做最輕鬆,玩一玩也很快樂,之所以無論做什麼都會馬上厭倦,大概是因為大腦的某處曾經認為這樣的自己是不被世界需要的人吧。無論做什麼,最後總會消失得不留任何痕蹟。自己的手中什麼也沒有留下。一點確確實實的東西也沒有。

但是現在,即使被罵也好,忙得沒有時間玩也好,卻有一種在逐漸積累著什麼的感覺。

“我......不喜歡做壞事,即使是很小的那種心裡也會不舒服。不過,我也不是什麼正義英雄,所以無法阻止欺凌新科進士的事,面對就在面前被隨意扔掉的垃圾都在想著怎麼辦啊,最後也沒有檢起來。結果就這樣吊兒郎當地到現在。”

燕青微微一笑。

“那麼,你喜歡看著小姐吧?這樣就好了吧。”

“喜歡。雖然蘇芳曾說我太幼稚......可我就是喜歡看,畢竟,她對於我這樣的人也不曾磨磨蹭蹭地找藉口搪塞,而是真心對待啊。”

雖然聽起來像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事,其實並非如此。正因為把心裡想著正確的事做出來了,叔牙才喜歡看著秀麗。

“我雖然不能做同樣的事,但還是想幫忙盡一份微薄之力。”

盡管和什麼也不做整日玩耍的日子比起來緊迫一點,但是每一天都在積累著樂趣。

燕青破顏一笑。秀麗並沒有改變什麼,但是看著秀麗的人卻都在一點點發生變化,燕青感覺這水波的其中一紋正在自己的眼前。

“對了,小秀麗其實是紅家的直系長女,最近盛傳她要成為王的妃子而授命辭去工作,真的嗎?”

“不知道啊,是紅家的直系長千金沒錯,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叔牙一下子生起氣來。

“幹嗎這麼冷淡啊!”

“為什麼要生氣呢?”

“不只是我,冗官們大家都很生氣,對不對!?”

話才說出口,圍在周圍的聽得津津有味的冗官們紛紛議論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王就太過分了!”

“是啊,結果就是隨心所欲地利用小秀麗嘛。麻煩事都推給人家,週遭起點議論就讓人家退官還要人家做老婆,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傢伙啊!”

“這個,雖說他就是王。但要是這樣的話,一開始就別讓人家當官啊,自己讓人家做官,時機不好又讓人家不做,完全把小秀麗當工具用嘛!倒不是對王有什麼意見,可這樣給人的印象相當差啊。”

“我也不是太喜歡,總是反覆無常,沒有信用。”

燕青皺眉,真是意想不到的反應啊。

“喂,到此為止吧。小姐能當上官吏還不是託王的福。”

“可是,結果不做官還不一樣。”

“沒什麼好可是的。聽著,如果小姐真的嫁給王,那麼因為你們這些話而臉上無光的正是小姐,不許再說王的壞話。”

雖然還有抱怨,但最後總算是形成勉勉強強答應的氛圍。

“喂,叔牙,有這樣想法的傢伙多嗎?”

“總能聽說呢。不光是我們,還有御史大夫見到的上司之類的。”

“......是這樣啊。”

認同秀麗的能力和實力的官吏增加起來反倒起反作用,這可真是一種諷刺。

對於作為官吏的她認不認可的兩派紛爭持續到現在,無論是否將秀麗納入後宮,對王的責難都只會加強不會減弱。

數日後的一天,秀麗趕往清雅的御史室。這段時間以來,這已經成了每日必做的事。

冒冒失失地,趁著沒人來就進屋子。這個比秀麗的房間大三倍的屋子,依然被積成小山的資料佔據著。以前還能從中看到一絲縫隙,現在一點也看不見了。能一個人自由自在地使用這麼大的房間和這麼龐大的資料的御史,除了那個傲慢不遜的人以外再無他人。

秀麗擅自推開門進入裡面的休息室,以前她也曾照看過因發燒而病倒的清雅,而現在,清雅正躺在同一張床上,臉色像紙片一般蒼白。

秀麗將手放在清雅的胸前。雖然心跳很微弱,但確實在跳動。秀麗鬆一口氣。

“‘鳳麟’是誰,你應該有線索吧?”

秀麗小聲嘟噥著。沒有回應。

──如果是能事先預測到吏部尚書更迭的對手的話,肯定是大官級別。即使秀麗到最後關頭也沒有想到清雅要更迭吏部尚書。而且這個人還知曉紅家的“鳳麟”,肯定是為數不多的高官家族成員。或者是原本的高官家族成員。

(葵長官。) 很有可能。如果想要削弱紅藍兩家的力量,這實在是一個高招。

“......當然了,你肯定也猜測得到吧,清雅。快起來啊,笨蛋!呆子,還裝睡。”

即使使勁捏住清雅的鼻子,他也還是不醒來,一直睡著。

冰涼的身體,好像正在冬眠一樣。

“你將百合叔母作為人質的辦法起非常大的作用喔。貴陽的紅氏一族陸陸續續地拋棄自己的資產,向朝廷請願。說什麼一定請將叔母釋放之類的。因為百合叔母人在御史台,我這裡每天都有很多請願書呢。讓我去說服葵長官。最後怎麼了?葵長官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吧,死咬住直到紅州的經濟封鎖解開為止一點也不鬆口。啊,確實如此呢。哈哈,這全是你這家伙的手段哦。真是太好了呢。嗯。”

說著,秀麗輕叩一下清雅的額頭。

“順便說一句,你討厭的女人如你所願立刻就被辭官哦。不能親眼看見真是遺憾啊。”

發洩完之後,眼淚似乎要湧上來。即使清雅不醒過來,在清雅面前哭這件事也是死也不願意做的。秀麗像餓著肚子的熊一樣走來走去,沒有注意到這時清雅的指尖輕微顫動。

(......那個兇手。)

反覆思考許多遍,應該不會錯,就是“牢中的幽靈”。被誰豢養的兇手。

(聯繫起來了,果然在什麼地方有聯繫......)

襲擊他們是在出紅家之後。

(是從叔母大人那裡聽說的“鳳麟”?)

如果這樣的話,果然“鳳麟”的真面目對對手來說是不願意被發現的。

(如果“鳳麟”就是葵長官的話......)

那是冒牌的。葵皇毅是原紫門四家出身,這應該沒有問題。但並不是紅門姬家的。

貴族派的大官,身份不明的實際上有一個人:凌晏樹。

(總算明白葵長官說不要扯上關係的原因。)

他的姓氏變換過幾次。正確地說他在繼承做為養子入門的貴族的財產和特權之後,每一個他做為養子入門的家族都只剩下他一個而滅亡,他則更換門庭繼續生存下去。簡直就像他將那些家族滅亡一般。但是能顯示他和家族滅亡有關的證據卻從未有過。凌家是他最後一個入門的家族,現在也已經幾近滅絕。知道這些事,秀麗背上頓生一股涼氣。而且他真正的出身誰也不知道。

──對於世所罕見的惡徒雲集的姬一族來說,像他這樣合適的人可能再也沒有了。

(但是如果是想要財產和特權的話,待在姬一族內不就可以了。)

姬家是紅家首屈一指的名門。如果晏樹真是姬家的人的話,應該也沒必要輾轉各家貴族從零開始搜集財產和特權。總覺得哪裡不對。不能完全對上。

(果然,還是只有去紅州調查一番才行。)

要集中精神思考問題,這裡再合適不過了。在清雅面前不能放鬆,雖然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但秀麗想盡可能將想法成型。

在自己還能為劉輝工作的期間裡。

“沒有證據啊......”

連是不是冒牌的,在那之後都完全無法聯繫起來。現在,明明就在同一座城裡,可無論怎麼探尋,都如同用手抓雲一樣,毫無進展。

想起來,秀麗一直帶著“清雅在做什麼,在想什麼”這種思考方式四處奔走。現在清雅不在了.就馬上變成這樣,真是太沒出息了。

“你那聰明的頭腦也借給我用一下啊。”

即使用力扯著清稚的頭髮,他也仍如“清雅棉被”一般溫順。現在無論是踢還是打都可以隨心所欲,但是秀麗只是扯他的頭髮就“饒”了他。

這次就饒了你。

“快點醒來啊......”

秀麗鼻酸,眼看就要哭出來,她急忙回轉身。

這時,她的袖子被什麼東西扯住。

“?”

在她轉身回頭看的同時.手腕像被枷鎖銬住一樣被緊緊抓住。

清雅的雙眸像追著小蒼蠅一樣看著秀麗。

“.....在別人的床前......囉嗦的,很煩啊妳......”

“......清雅......”

“喂,妳居然對著救命恩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說的是工作上的內容,直是個沒有女人味的傢伙。”

秀麗強忍著奔湧欲出的淚水,看著那隻抓著自己的手。

“......總比哭好吧。”

清雅輕輕聳肩,收回雙手,似乎連話都懶得說。

“......清雅......”

秀麗為了該說什麼而考慮良久,結果說出來的卻是有點文不對題。

“有什麼想吃的嗎?”

“那之後過幾天了?”

“十天左右。已經秋天了喔。”

“什麼叫‘秋天了喔’,我可不想和妳閒扯,應該還有別的該說的吧。”

秀麗手中的梨子正一個個變成兔子的形狀,但秀麗自己好像都沒有注意到。看起來是相當的心神不定。變成小兔子形狀是因為我還活著而暗自高興嗎?太容易猜透。

不過,清雅還是滿腹疑惑。

“那麼,為什麼我還活著?”

“誰知道......”

對於秀麗這不著邊際的回答,清雅氣得太陽穴直冒青筋。

“少開玩笑了。什麼叫誰知道?不是很奇怪嗎?被刺十天後,致命傷逐漸開始痊愈,這樣的事可能嗎!”

清雅起身後,最先確認的就是傷口,基本已經痊癒,連繃帶都可以拆下。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秀麗噗地勉強笑一聲。

“那個葵長官都吃了一驚哦。”

“當事者的我更吃驚。給我簡單易懂地解釋一下,那之後究竟怎麼了。”

面對氣勢洶洶的清雅,秀麗轉過頭。其實她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那之後我也突然暈過去。”

“在那種情況下,哪有一起暈過去的傢伙啊!?"

“要、要、要你管!我也不是想暈過去才暈過去的。只是突然下起雨,可能是因為寒冷的關係,產生與在雪山上遇難時一樣的倦意......”

“我以前還不覺得,原來妳是這麼個笨蛋啊。”

即使是秀麗也無法反駁,她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

秀麗只記得在那之後,直到在將天翻過來一樣的暴雨中抱著清雅的那一段,那之後的就......那之後的事就像粘貼畫一樣互相搭配不上。

等回過神來葵長官正站在眼前,自己放心地哭出來,之後記憶就中斷了。

將秀麗和清雅帶回來的好像是璃櫻和葵長官,這一段也模模糊糊記不太清。是騎馬回來的還是坐馬車回來的也記不清楚。

奇怪。為什麼葵長官會出現在那種地方?簡直像忍者一樣。

“......葵長官不知什麼時候就出現在眼前了,為什麼呢?"

“嗯。”

“咦?你怎麼不吃驚啊?”

清雅一副稀奇的樣子玩弄著插上牙簽的小兔子形狀的梨。可能是覺得吃了有點可惜,但是轉念想到還有很多就開始從容不迫地張口大嚼。

比起蘋果,清雅更喜歡酸甜多汁的梨。總之,現在口渴了。

“葵長官給每一位御史都安排護衛,如果發生什麼事就立刻飛奔過來和到葵長官那報告。”

“護衛!?根本沒有飛奔過來嘛!”

“那些傢伙可能也在什麼地方被攔住吧。在那之後,要是沒有再多逃一點或者多忍耐一會兒,他們可能就跟上來了。畢竟,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嘛。”

如果不是這樣,清雅也不會有隻身戰鬥的想法。雖然受點小傷是免不了的,但沒想到會為了掩護秀麗而受到致命傷,這實在是大失策。

(雖然還活著......)

沒想到葵長官會那麼快親自到場。

(可能對皇毅來說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失策吧。)

清雅瞇著眼睛吃著梨。小兔子形狀的梨太可愛了以至於讓他猶豫是不是要連耳朵一起吃掉。

“算了。不管怎麼說總算還活著。肯定是發生什麼奇蹟,接下來就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體力恢復就和從前一樣了。”

“......你那種大咧咧的性格我可真是打心眼裡羨慕......還有呢?“

“什麼嘛,還有什麼嗎?”

“還有吧。似乎某人還沒向救命恩人道謝吧。”

秀麗不經意地呆住了。

“嗯,嗯,道謝可不是強制的。”

“妳把人的性命當什麼了。餵我吃妳的那盤葡萄。”

“葡萄之類的你自己能吃吧!?明明一個人在那大口大口地吃著梨。”

“因為我累了。‘有什麼想吃的?’說這話的不知是誰啊?”

秀麗狠狠咬緊牙,使勁往下摘大粒的葡萄。

“......看來我從此以後得被你拿著救命恩人這個擋箭牌死賴皮地說教了。好啊清雅,你就不能說點‘我沒事,不用放在心上。’之類的話嗎......”

“哈?說什麼傻話。都快死了怎麼可能不在意。誰都要去抓人的弱點嘛。給我好好剝葡萄皮,籽也要去掉。”

“哼!被妳救真是一輩子的失敗!!”
即便如此,秀麗還是一邊認認真真地剝皮去籽一邊將反覆練習要在清雅醒來時說的話嘟嘟囔囔地說了出來:

“......謝謝你.救了我。對不起。”

聽到這曬乾的青菜一樣軟綿無力的聲音,清雅瞄了秀麗一眼。

“不要在意。”

“你是誰啊,我好像聽到什麼奇怪的話了!?”

“是啊,我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依我的性格肯定是理所當然地收下這份謝意。”

清雅抓過秀麗的手碗,將秀麗手中的葡萄一舔而過,順便也舔流到指尖上的汁。

“呀!幹幹幹什麼!”

秀麗想要逃走,沒想到被他以病人不應有的力量拉回到床上,臉上泛著打心眼裡溢出的壞笑,清雅簡直和以前一樣。

“直截了當地用身體來償還吧。”

“我明白了!只是一天的話,想讓我當侍女什麼的就隨你的便吧!”

“還人情還講價,真是有氣魄。也罷,就讓妳講一回吧。話說回來,就因為妳那糟糕透頂的演技才落到這般地步,我一定要讓妳好好練習一下。閉上眼睛!”

“你說什麼啊!?和那個沒關係吧!!”

“切”,清雅不耐煩地咂嘴。

“就是讓妳用這個扯平的意思,被妳一輩子道謝可就麻煩死了。把妳最討厭的謝意拿掉的話,那種感覺也會沒有了吧。”

還是毫無變化、不帶一點溫柔的冰冷眼神和聲音。也不像是在取笑。

“這樣就扯平了的意思。”

除此以外什麼都不是。絕對不想感到內疚。

讓你再也不想道歉.這就是典型的清雅風格的怪論。但這確實是在很了解秀麗性格基礎上的“交易”。

清雅已經不再聽取秀麗的想法,強硬地拉過秀麗,嘲笑道:

“只是在演技上的一次交易而已,別當真啊!”

秀麗的頭髮後部被輕輕地拽住,她不由得仰起頭,感覺到髮簪掉落到地上。

臉上掠過清雅冰涼的手指.為了防止她逃走,身體也被清雅抱緊了。秀麗下定決心閉上眼睛。這次之後絕饒不了你......

清雅的頭髮輕輕地落在秀麗的額頭上。鼻尖從臉頰掠過,嘴唇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就在這時,清雅像是有所猶像一般停下了。

“?”

秀麗微微睜開眼的瞬間,後腦勺被砰地彈一下。

“好痛!幹什麼啊,你這混蛋!’

“哼,妳笨啊,還真閉上眼,有本大爺特意陪妳練習的道理嗎。”

秀麗真是怒火中燒。這人怎麼這樣!

“誰也沒求你,是你自作主張的吧!”

“看妳擺出那樣一副傻樣的份上。這就算清了。不要讓我再看見那張鬱悶的臉。別在這磨磨蹭蹭了,快回去工作!我的工作要是因為妳而評價降低看妳怎麼辦,那時候可就真要踢掉妳了啊。”

被這個人救了真是一生的失策。秀麗無法再抱有任何歉意。

“讓我在這磨磨蹭蹭的又是誰啊!乖乖睡覺去吧!”

“喂!”

“什麼嘛!!”

“去保管證據的保管庫,重新調查一下楨蘇芳的事。”

秀麗飛似的離開之後.清雅把玩起小兔子形狀的梨。其實他本不打算向秀麗說的,但是既然已經關係到身家性命,他也不想再沉默了。

(既然是那個女人,說了這些,接下來她自己也能找到吧。)

但是要輕易找到“那個人”還是有點不太可能。因為對方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

“順便說一句,你討厭的女人如你所願立刻就被辭官哦。不能親眼看見真是遺憾啊。”

只要想想現在的王和紅家,就很容易推測出那個女人會以怎樣的形式被退官。

清雅從容不迫地吃著“小兔子”。

在這辭官的話,那個女人一定可以撿回一條命吧。乖乖待在後宮,應該不會惹來殺身之禍。如果不死心的持續追查下去,尋到“那個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清雅知道,“那個人”是不擇手段的。正因為這樣,皇毅和晏樹才會專門做出讓她進入後宮這一選擇。

對清雅來說,這多少算是有些無聊的話題,只是又回到原點而已,不過,只要恢復平靜就好。

(那個女人做王妃?真是愚蠢!)

讓她成為一個單純的女人,有什麼意思嗎?與在清雅面前乖乖閉上眼睛的女人相比,瞪大眼睛怒髮衝冠的她更有女人味。但是王所愛的“紅貴妃”和清雅中意的女人肯定是不同的。清雅對於“紅貴妃”之類的毫無興趣。一旦她進入後宮,清雅就決定把她從腦中抹去。

清雅看著被“謎一般的奇蹟”治好的傷口。如果說有什麼殘留下的,恐怕只有這個傷口了吧。

雖說隨意的輕咬不會留下傷痕,但是這個傷卻確實地留下了。

(只能看作是喪心病狂了。)

我在想什麼呢。不過,如果是含有“真相”的傷痕的話,留下也未嘗不可。

我可受不了和那個女人逢場作戲嘴唇相接。

不是真心的話,有何價值。

.....遠處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清雅立刻猜到發出聲音人是誰。那是可以隨意進入清雅的御史室的人為數不多,他就是其中一個。

果然,預料中的人物出現了。

清雅抱怨幾句。這種程度的抱怨是可以諒解的。

“我可差一點就沒命了啊──指使兇手的人,是你吧。不要在我注意到的瞬間就馬上派兇手過來啊。我又不是頭腦僵硬的紅秀麗,如果再爭取點時間的話可以和我說,我也會有所考慮的啊。”

對方笑了笑,似乎表示肯定。

清雅心中四散各處的拼圖,基本上連在一起。





他正是這一次的幕後主使──“鳳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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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來,秀麗都在作為清雅的僕人奔走。不出所料,自己果然被他任意驅使。那天,秀麗又被命令從戶部搬出大量的最新資料。

“──喂,等等。

’ 秀麗被人叫住。她轉身一看,發現幾個不認識的官吏正沉著臉站在那裡。

“什麼?”

一旁神清氣爽的清雅皺起眉頭,他當然是兩手空空。

“導致紅家官吏被開除的傢伙。”

秀麗的表情一下變得冷淡。清雅則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臉。

“喔。該不會就是每天寄給我寫著‘想辦法讓我復職’之類胡言亂語的其中一人吧?”

“妳還有精力去一封封地看那種東西啊,看來我使喚得還不夠呢。”

“你說什麼!?”

紅姓官吏之一因為兩人開玩笑般的對話發怒了。

“我們是因為妳的緣故被開除的。想想辦法啊,妳不是救了李絳攸嗎?”

“......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秀麗眼中閃現出怒氣。那憤怒讓紅姓官吏不禁後退一步。

“你說是誰的錯?是你們自己錯了。還不明白嗎?你們的那種態度就是導致被開除的原因。”

“什麼──”

“因為宗主被開除就拒絕上朝?我還從未像那時一樣憤恨得雙眼通紅呢。你們會被開除也是理所當然的。你們是為誰工作的,紅家嗎?不要開玩笑了!如果吏部侍郎不開除你們,我也會開除的。你們把官吏的工作當成什麼?最先考慮王和人民,為他們竭誠服務才是官吏的工作。可你們又是怎麼做的呢?我沒有要幫助‘為了紅家的利益’而當官的打算。那是紅家之恥。你們該不會把誇耀和傲慢搞混了吧?給我冷靜一下頭腦,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麼!”

她沒有怒吼,言語裡卻充滿冰冷刺骨的魄力。

“被開除的不是紅家宗主,而是怠工的吏部尚書。你們也是一樣,在明白那是妥當的處分之前,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就連清雅都感到驚訝,沒想到那天真的女人會把話說到這個地步。

“走吧,清雅。”

秀麗大刺刺地邁開腳步。這時,背後傳來有些躊躇的聲音。

“等、等一下。”

秀麗轉身看看紅姓官吏們的表情,嘆口氣。他們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抱歉,清雅你先走吧。”

“早點回來,今天還要出門呢。”

清雅聳聳肩,很快走掉。他連一張文書都沒有拿。

“什麼?”

“......要怎樣才能恢復官位,只要協助妳就可以了嗎?”

他們突然變得垂頭喪氣,讓秀麗很是愕然。這些人的感情起伏真強烈。

紅姓官吏之一從胸口取出文書,沉默地遞給秀麗。

秀麗雖然懷疑會不會又是請願書,不過他們應該沒有笨到那個地步。她接過來看了內容──秀麗的眼睛漸漸瞪大。這是──

“......我們無論如何都想回去。”

他們低聲嘀咕道。這次秀麗沒有生氣,靜靜地閉上眼。

“......是嗎,是這麼回事。我剛才說得太過分了,真是對不起。”

紅姓官吏們相互看看。

“感覺好像玖琅大人發火呢。”

他們“啊”“嗯”地相互點頭。秀麗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想回去的話,自己的恥辱只能靠自己去洗刷。──如果對這次的事知道些什麼的話,就全部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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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麟’啊。是他發出的指示嗎?”

清雅所說的“出門”目的地,是百合所在的貴陽紅家。

“紅姓官吏拒絕上朝和經濟封鎖的背後,似乎都有那個叫‘鳳麟’的人在。因為大家都不是很清楚,所以說去問問百合嬸嬸比較好。”

“那麼剛好,省得再跑一趟。”

“......說起來,你為什麼會來嬸嬸這裡?”

百合是極少數沒有參與本次事件的人之一。調查的話明明應該早結束了。

清雅笑而不答。

百合被問到之後,有所領悟地點點頭說。

“......嗯,應該就是‘鳳麟’。”

百合悄悄看陸清雅一眼。這本來應該是紅家的機密。雖然偏偏極其遺憾被御史台知道,不過也不能單獨把他給趕回去。比起之後被人揭穿,還不如一開始就老實交待所有的情報,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百合簡單地說明“鳳麟”的事情。她也只是從紅玉環那裡聽說的,甚至都沒把此人的存在當真。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那樣考慮了。

“宗主並沒有參與紅姓官吏拒絕上朝和經濟封鎖這些事。玖琅當然也不可能,他一旦知道絕對會當即撤回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絕對是有人發布玖琅無法撤回的命令書。那是──”

“‘鳳麟’......嗎?他是什麼人啊?”

“不知道。現在一族裡應該沒有人知道。他正式露面的次數少到成為傳說的程度,而且‘風麟’和紅家還有意地隱瞞所有的情報。”

和藍家的“藍龍蓮”一樣,那樣做是為了徹底防止他被暗殺或者利用。

“他是紅家最後的秘密武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所在地。一旦暴露敵人馬上就會知道。所以,他的所在地也只有歷代宗主才知道。”

“那麼前任吏部尚書知道‘鳳麟’嗎?”

百合搖頭。在她還是“讓葉”時,黎深成為宗主。雖然“讓葉”也出席就任儀式,但“鳳麟”的位置一直空無一人。不只是黎深就任時,聽說紅一族前代的宗主就任時也是那樣。

“他應該不知道。大概只是知道所在地。如果沒有非常重要的事,我們既不能前往也不能聯絡他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據說沒有必要時無法到達那裡。可是出現危機時,對方似乎會自己找上門來。”

秀麗心想,真的好像龍蓮一樣。

“所以說,應該沒有人知道他的長相。那個人真的很少出現啦。在紅家也經常有他們是不是已經滅亡的猜測出現。”

清雅瞇起眼睛說道。

“......難道說,‘風麟’是被稱為‘紅之天才軍師’的紅門首席姬家?”

百合發出呻吟。......真是的,瞞不過頭腦出眾的聰明人呢。自己明明說得那麼含糊,結果還是完全被他猜中。

“......嗯,沒錯。”‘

“姬家......是那個!?那不只是傳說嗎?”

姬家是自古延續下來的名家之一,兵法書上的常客。

清雅嘲弄般看著秀麗說道。

“是啊。那是和司馬家同樣屬於傳說級別、妳們家擁有的軍師一族。姬家是戰績全戰全勝,無論何種劣勢都能扭轉的天才軍師一族,別名‘紅家的頭腦’。不過與那出類拔萃的頭腦相反,他們也因性格惡劣而臭名遠揚、以全員都是稀世的惡黨而聞名。欺騙、威脅、懷柔、背叛、圈套,總之就是使用陰謀詭計出類拔萃。說出‘老實人都是笨蛋’這種話的也是姬家。但不可思議的是,姬家從沒背叛過紅家。......到目前為止。”

百合緊咬嘴唇。──沒錯,到目前為止。

這次的事件不是拯救紅家,而是要將紅家陷入絕境。

秀麗怎麼也弄不明白。

“......嬸嬸,明明誰都沒有見過,為什麼會知道是‘鳳麟’呢?”

百合明白她的意思。

“妳的意思是可能是冒牌的吧。”

“有人趁著大家因為紅家宗主更迭的空檔,冒充他發出假的指示。比起真身突然出現,那樣想還比較正常吧?”

“是啊......我也想那樣相信呢。實在是太愚蠢了,可是......”

百合皺起柳眉說道。

“......上面有印喲,只屬於‘鳳麟’的印。那可不是什麼粗陋之物。那印有著和玉璽同樣的精密度,只有‘碧寶’才能複製。而且那印代代相傳,上面還有殘缺。如果連那些地方都完全一致的話,玖琅應該也無法撤回吧。”

百合因為清雅的請求,依靠記憶隨手畫出只見過幾次的印,結果看起來就像小孩古怪的塗鴉。清雅皺眉頭,還是收下畫。

“假印的可能性呢?"

“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不過鳳麟本身百年都不見得出現一次喲。蓋有風麟印的文書不但屈指可數,而且幾乎都被嚴格保管於紅本家,現在處於玖琅的管理之下。雖然為在鳳麟印出現時確認真偽,分家也保管有確認印,但為了不被人擅自捏造,如果不湊齊各地分家宗主保管的要是是打不開鎖的。偷窺印形根本不可能,要複製也只能拜託碧本家。不過為了防止偽造,各家族約定要制定只有‘碧寶’才能做出的精密印鑑時,必須向朝廷提出申請。”

當然,沒有那種申請出現。

百合閉上雙眼,鄭重地向秀麗和清雅深深低頭說道。

“──這次的事件,全部是我們紅家的錯。只有宗主能夠撤回鳳麟的命令。宗主目前正緊急趕回紅本家。他一定會規勸一族的行為,全面撤消那些行動的。請務必等到那時──”

“──很遺憾,我無法信任妳。這邊也不是可以耐心等待的狀況。”

清雅冷冷地打斷百合的謝罪。

“關於紅姓官吏一事,即使被看作紅家有反抗朝廷的覺悟也怨不得別人。”

“清雅!!你為什麼──”

秀麗狠狠瞪清雅一眼,卻因為清雅冷酷而為之膽寒的眼神倒吸一口冷氣。

“妳能保證這些不是這個女人的演技嗎?不要告訴我她是個好人。"

喲,你應該也是直到最近才認識這個女人的。她既然擁有紅家宗主正妻的地位,首先完全袖手旁觀這點就很奇怪吧。只能讓人認為她不想去阻止呢。再說她從無法握緊一族的韁繩時起,就沒有盡到與地位相應的貴任。”

“清──”

百合本人制止秀麗。

“沒關係的。一族的所為也好,我沒有出手阻止一事也好,全都正如陸御史所言。貴陽紅家的所有責任都在我身上。”

“很好。”

清雅冷冷地對百合不屑地說。

“──從今天起,首先查封這貴陽紅家的全部財產。我的部下應該很快就到,想要解雇和處理家僕們的話就趕快去做。”

秀麗目瞪口呆,我怎麼沒聽過這件事!

不過,百合像已有覺悟般毫無動搖地毅然回答道。

“全都已經辦完了。”

“動作挺快嘛。另外,朝廷要暫時拘留作為紅家宗主夫人的妳。即使是秀麗,也明白那話的含義。

“......清雅......要把嬸嬸當作人質嗎?”

“那是當然的吧。對方連經濟封鎖都實施了,我們當然要採取所有可能的對抗手段。妳也差不多該有所體會了吧,紅家都是些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的傢伙。這樣一來便可知道對方覺悟的程度。如果紅家即使捨棄宗主夫人也要在紅州閉門不出的話,就是對朝廷的謀反。當然,那時百合夫人就只能一死了。”

“謀反......”

秀麗說不出話來。謀反在十惡中是排行第二的大罪,根本不可能從輕發落。

“當然是株連九族──但是原則上只有彩八家能留下直系呢。雖然紅家三兄弟肯定是死刑,不過妳和紅玖琅之子兩人應該會放過。即使是洩憤也得有個限度,不適可而止可不行呢。”

秀麗無言以對。他說得一點沒錯。想想黑州與白州的話,那絕不是可以原諒的事。紅州已經不是紅家的“領土”了。

百合也閉上眼睛。秋後算賬的時候來臨。黎深和邵可不在,絳攸也喪失對紅一族的影響力。雖然百合留在貴陽紅家,但一族卻在服從“鳳麟”的命令。御史台不可能會放過這個削弱貴陽紅家力量的大好機會。

百合毫無懼意,毅然抬頭直視清雅說道。

“──我完全遵從朝廷和御史台的旨意。本人既不逃也不躲,任憑發落。我是貴陽紅一族的代理宗主,一族的失誤就由本人來承擔。不過李絳攸並不屬於紅一族,請讓他自生自滅。他是背叛養父的逆子,我不承認他是我家的人。”

清雅當然也知道那是庇護李絳攸的行為,但李絳攸現在既沒官位又被看成一族的叛徒,就算抓他也毫無意義。

“這個沒問題。那麼在御史台所屬武官來之前,你就打點一下行裝吧。他們不會亂來,會鄭重地請妳同行。──回去了。”

秀麗臉色鐵青地呆立著,百合輕輕握住她的手。因為那手實在太冰冷,所以嚇百合一跳。她輕輕撫摸,溫暖著那雙手。

──紅家這次最麻煩的人就是秀麗。

“沒關係。請妳好好去做自己的工作。那是妳帶著誇耀所選擇的工作吧?應該只有妳不是為了紅家才當官的。因為有那樣的妳在朝廷,所以紅家才沒有徹底墮落下去。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去做正確的事。

那也是在保護紅家喲。我也只是在做我分內的工作,丈夫失職的責任就由作為妻子的我來承擔。”

百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露出微笑。

“我告訴妳,紅家呢,代代都是男人專注感情,女人專注工作。比方說妳的曾大叔母,就是暗中執紅家牛耳的女中豪傑喲。我不要緊的。好了,快走吧。”

秀麗明白她只是在安慰自己。

秀麗緊咬嘴唇做個深呼吸,不過卻沒有什麼效果。

“家族的恥辱要自己洗刷。紅家之名是否會徹底墮落,就要看僅存官吏的妳了。”

葵長官的話與百合的話是一樣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會去做自己該做的工作。”

“嗯,那才像是紅家的女人喲。”

對秀麗來說,百合那帶著誇耀的笑容起碼算是安慰。

秀麗與清雅一起走出紅邸時,御史台靡下的官用馬車剛好相繼到達。 清雅低頭看一眼走在一旁的秀麗。她僵硬著面孔看著腳步聲隆隆的武官們,卻什麼也沒說。

“無話可說嗎?真是明理呢,妳不揍我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毫不客氣地揍扁你喲。”

“但是......”秀麗緊咬嘴唇。

“......你做的事雖然叫人不甘心,卻是正當的措施。我不會生氣的。”

清雅微微揚起眉毛。剛才名叫百合的女人端然的身影也好──

(紅家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嗎?)

百合的話也許是正確的。她要遠比那些腦袋發熱掐住自己脖子的紅家男人們理性,而且有膽識。清雅看戴在自己右手上的銀手鐲。

那的確與清雅所知道的女人們不同。

“那麼清雅,可以揍你嗎?可以吧?”

“妳看起來心情很好、幹勁十足呢。我才不要,似乎會斷幾顆牙齒的樣子。”

“什麼呀。讓人空歡喜一場。不要捨不得幾顆牙齒呀!!”

“妳白癡啊。當然會吝嗇的吧,這可沒法再長出來。”

“小氣!傻瓜!沒頭腦!”

一旁的秀麗顯得很不滿。清雅清楚她是想以亂發脾氣來恢復內心的平衡,所以也陪著她。沒頭腦?清雅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得這麼可愛。這個女人還真缺乏罵人的詞彙。

“.....要人道地對待百合嬸嬸喲。”

“那就要看紅家了。現在只是把她監禁在後宮的別室裡。”

秀麗似乎鬆口氣。

清雅在做完大致的指示之後,坐進官用馬車。然後秀麗也跟著坐到對面,馬車便立刻開動。清雅驕傲地翹起腳,瞇起眼睛對秀麗說。

“──那麼,妳的想法呢?”

清雅那尖銳的提問已變回御史的語氣。雖然秀麗沒想到他會詢問自己的意見,不過利用能利用的一切才是清雅的性格。自己在這裡賭氣也毫無意義。

“......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鳳麟’應該就在朝廷裡。”

“啊啊,如果不了解朝廷的動向,是不可能把時機掌握得這麼準的。”

清稚曾說過,只能認為是事前就知道前吏部尚書的更迭。秀麗也是同樣的看法。紅家宗主無論是折回貴陽還是加速趕回紅本家,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對方似乎看準了他無法馬上採取行動這一點。

“風麟”肯定在朝廷裡。而且──

“應該是官吏的身份。”

“......不過,現在的朝廷裡並沒有姬姓。因為姬家也是被限制的姓氏。”

在過去彩八家因王之命而改姓八色時,也有其他被嚴格限制使用的姓氏。例如藍門司馬家、碧門歐陽家之類的名門就是如此,紅門姬家也是其中之一。

使用姬家的名字肯定會引起注意。雖然也不是不明白他想隱瞞的心情......

“就算用的是假名,可又為何非要離開作為主君的紅家去當官呢?”
“果然是假借‘風麟’之名的騙子嗎?"

“不過他應該和紅家有什麼關係。畢竟,知道‘鳳麟’存在的人並不多。如果考慮到“桐竹鳳麟”之印的事,幾乎可以斷定是某人。”

清稚突然想起一件事,眼神變得深沉起來。

(......這麼說起來──)

秀麗沒有注意到清雅的變化,自己確認著種種可能性。

“......吶,清雅。如果‘風麟’是假貨的話,紅家就被欺騙了吧?”

“所以呢?這樣能不能稍微減輕罪行?我可沒問妳的期望喲。”

“不是那樣。如果能證明那點的話,不是可以作為解除經濟封鎖的絕好材料嗎?紅家如果知道對方完全是假貨,一定不會繼續服從他的。”

清雅聽罷,冷冷地瞇起眼睛說。

“.....就算如此,我也不打算以冒牌貨為前提工作。妳也給我適可而止。皇毅大人應該說過好幾次──放棄先入為主的想法,連親人也要懷疑。一旦有這種想法馬上開除,妳這種人不要也罷。虧我還以為妳稍微聰明點。不管是被騙還是怎樣,最終實行的是紅家這點都不會改變的。”

秀麗咬緊牙關。......她無法否定其中混有自己的願望,還有盡量庇護父親和玖琅叔叔──紅家的想法。清雅清楚地看穿她的想法。秀麗現在才深刻體會到,皇毅為什麼會將她置於清雅的支配下。如果加入自己的主觀想法,一切都會變成偏頗的臆測。那樣是決不可能順利工作的。可即使如此,秀麗還是越說越激動。或許全都是紅家不對,但也有可能不是那樣。

“清雅,是真是假都沒有關系。如果‘鳳麟’在朝廷裡做官,搜尋做出這種事的他不正是御史台的工作嗎?”

清稚用鼻子嗤笑一聲。──總算說出一句像樣的話。

“......沒錯。總之不管怎樣。‘鳳麟’這張牌都能成為與紅家交涉的王牌。無論是真是假,他都是紅家的弱點。雖然沒有時間,但有充分的調查價值。──得向留下特大功勞的紅家表示感謝呢。”

清雅極其壞心眼地翹起嘴唇說。
(沒人性!)

“如果朝廷裡的‘鳳麟’真是改名換姓、瞞著主君紅家出仕的話,是不是因為他對紅家徹底失望了呢?紅家至今為止應該做過很多蠢事,即使有什麼怨恨也毫不奇怪。”

秀麗想起晏樹“紅家也做過很多過分的事”的話。

她覺得清雅的話中還隱含著其他的含義。秀麗謹慎地選擇詞語地問道。

“......你指的是‘鳳麟’更換主人......嗎?”

“也許吧,他現在可是在拼命毀滅紅家呢。”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秀麗只覺得後頸掠過一陣寒意。

“──那樣的話,‘鳳麟’現在的主君是誰?”

清雅微微瞪大眼睛,接著在心裡直咂舌。玩笑開得太過火。虧她能以那麼少的情報察覺到不該知道的事情。

(.....是啊,為什麼“鳳麟”會發出那種指示──)

因為這回的事件,紅姓官吏佔據重要官位的比例驟減。即使歸鄉的紅家宗主能撤消命令,紅家應該一時都無法再誇攫其存在、發言權和原本的威勢。不只是吏部尚書更迭,紅家被以此為契機徹底從朝廷分割出去。

(為了什麼?)

“鳳麟”被稱為“紅家的頭腦”,他出於什麼目的要這樣做──不,是結果會變成怎樣?

在這次的事件裡,朝廷中什麼人會變得不利,什麼人會變得有利呢?

突然,清雅伸出手指抬起秀麗的下巴。不知何時,清雅已經逼近到秀麗眼前。

“......喂,不要多管閒事。這次的工作是解除紅家的經濟封鎖。”

“話是沒錯。可是......”

“妳有說‘可是’的立場嗎,僕人。愛惜性命的話,就老實接受主人的忠告。紅家大小姐,我可不想被妳殃及池魚。還是說,想要我強行讓妳閉嘴嗎?如果妳希望的話,我也可以滿足妳喲。”
(X!)

他用拇指的內側誘惑般慢慢撫摸秀麗的下唇。秀麗突然意識到馬車裡只有他們兩人。清雅似乎也想起此事,從喉嚨深處發出笑聲。
(雪乃...妳不要開玩笑啊!!)

“又是在馬車中嗎?我們和馬車還真有緣呢。我是個對僕人寬厚的主人,如果妳老實一點的話,我會好好按妳所希望的方法來對待妳喲。”

清雅的臉一下接近到彼此鼻尖幾乎相碰的距離。

“等──”

(他在著急?)

在接近自己的單眼皮雙眸中,的確有著一絲緊張結成的薄膜。

秀麗移動眼睛朝馬車外看去。──她馬上明白發生什麼。

秀麗慢慢站起身,拼命虛張聲勢道。

“哼、哼,你做得到就做啊。”

她用雙臂樓住清雅的脖子。清雅露出笑容,用一隻手將秀麗緊緊抱在胸前。
好噁的畫面......不堪入目)

“真不可愛呢......妳只要乖乖地老實讓我抱著就夠了。”

他的嘴唇埋進秀麗的脖頸,只發出微微的呼吸聲。另一隻手則使勁樓住秀麗的腰。緊接著,清雅抱著秀麗撞破馬車門跳出去。

秀麗為預防衝擊閉緊雙眼。兩人重重摔在地上翻滾起來。也許是多虧清雅,受衝擊的力道遠比想象的要輕。

在清雅鬆開手的瞬間,秀麗自己翻滾開後飛身而起。在視野的一角,她看見清雅同樣起身拔出劍。這裡是與朝廷完全不同方向、荒無人煙的地區。不知何時被人替換、不認識的車夫沉默地從翻倒的馬車上跳下來。馬已經被事先砍傷腳,無法再騎。

清雅咂舌。對方受過相當的訓練。

秀麗看到那領頭包著布的車夫,馬上回想起“牢中的幽靈”。

(──那時的殺手!!)

不過那人的模樣看起來很奇怪。他好像被操縱一般,混濁的眼睛暗淡無光。那樣子反而讓人想起珠翠。

不管怎樣,殺手就是殺手。

“──清稚!!對方只有一個人的話,能逃掉就是勝利!!你沒有那麼厲害吧!?"

“我沒有妳想象的那麼弱。──不過,說的也是呢。”

清雅環顧四周,這裡離市中心還不算太遠。雖然對方應該有同伙,不過他們的計劃多半是等馬車抵達目的地後,再讓埋伏的同伴動手。如果自己衝動地與對方單打獨鬥,發現異變的敵人同伙就會趕過來。

馬車的馬已經不能用了。清雅氣得只想咬牙。

(要徒步啊。)

在清雅分心的瞬間,殺手朝他直衝過來。清雅一邊慌忙應戰,一邊察覺到對方的目標是誰。

(不是秀麗,而是我嗎?)

──自己心裡有了頭緒。

他一邊與殺手交手,一邊罵了句“混蛋”。對方的武功明明不高,身體能力卻很異常。與其說他經過鍛鍊,還不如說仿佛被強行提升一樣,很不協調。和他交手更是給人一種在和猴子對打的感覺。

(和縹家有關嗎?)

自己贏不過他那異常的腕力。清雅雖然為避開力量勝負而選擇後跳拉開距離,對方卻對他緊追不放。清雅感到膽戰心驚,這種速度的話,在防御前就會被斬殺──

在他這樣想的瞬間,殺手的背後有什麼東西落下。

不知為何有網降下。殺手完全被套在裡面。

“捕獲成功!快逃吧,清雅!!“

清雅一邊毫不猶豫地跟在秀麗身後拔腿就跑,一邊朝身後望去。殺手真的像猴子般被網住,似乎越掙扎套得越緊。

“......那是什麼?漁網?難道妳是漁夫嗎?”

“哼哼,凜小姐特制護身道具之四──纏人網!據說一般的刀具是切不斷的。”

“從哪拿出來的。”

“少女有一大堆秘密的小口袋喲!雖然那個之前怎麼練習都沒有成功過,不過真是太好了呢──沒有飛到清雅那邊去。”

“妳想害死我嗎?”

清雅青筋直冒。明明成功率為零,虧她還敢去做。

“反正都成功了。老實向我道謝啦!”

“還不是我最先察覺的功勞。妳那敷衍的台詞是怎麼回事?演戲演得那麼差勁,那樣鐵定會露餡的。全都是妳的錯。妳以為那樣就能攻陷我嗎?”

“吵、吵死了!!我是故意那麼做的!那是演技啦、演技!!本姑娘要是認真起來,用剛才的漁網網住一兩個你這樣的傢伙還不是小事一樁──”

“啊啊,大概會有成功率為零的可能性呢。在害死我之前拼命練習吧。”

被嘲笑了。他好像相當記恨剛才的事,真是個器量小的男人。

清雅停下腳步。秀麗也和他背對背地停下來。

“那麼還有那種網嗎,僕人?”

“......沒有了,主人。少女的口袋是很小的。”

他們不但被敵人的同伙追上,而且還被包圍。清雅和秀麗明明跑得很快,可還是輸給那些人猴子般的身體能力。雖然和蘇芳在一起時用了爆竹,但那是因為有能使用弓進行遠距離攻擊的皋韓升在。現在用了也只會給清雅搗亂。

“可惡!!清雅,塞住耳朵!”

秀麗粗暴地拉出掛在脖子上的奇怪小笛子,使勁吹起來。

笛子發出幾乎會傳遍整個貴陽的巨大聲響。背靠背站著的清稚嚇得差點把劍丟掉。到底是誰做出這種連自己都會受害的護身道具──!

不過效果好得出乎意料。在那震耳欲聾的大音量中,似乎還混進人耳聽不見的特殊聲音。就連清雅聽了都感覺天旋地轉般噁心。

殺手們的耳朵應該鍛鍊得比常人更敏感,效果當然也比清稚更強烈。

他們接連摀著耳朵搖晃倒地。清雅立刻集中注意力,上前殺出一條血路。對方有五人,這樣應該能應付──

“──妳快走!!一邊吹著那笛子一邊跑!”

秀麗沒有絲毫躊躇。附近有人家。只要吹著這大音量的笛子,一定會有人過來的。

自己就算留在這裡,也只會成為絆腳石。

她跳過被清雅砍倒的對手,竭盡全力地邊吹笛子邊飛奔。

本以為只有清稚才是目標,可一名殺手卻搖晃著朝秀麗衝去。秀麗背對著他,完全沒有察覺。

“──可惡!”

殺手揮動手臂,朝奔跑的秀麗投擲出小刀。

後面傳來一聲非常討厭的沉悶聲音。

秀麗轉身,看見的是清雅的後背。劍從他手上滑落。

清雅身體前傾,朝秀麗的方向踉蹌幾步。

秀麗弄不清自己是何時回來的。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從後面抱住清雅的背。隨著沉重的衝擊,手掌上傳來濃稠而溫熱的感覺。

血!

“──清雅!!”

儘管清雅沒有倒下,但那已是極限。他不是武官,也沒有那種即使肺被刺中也能揮劍反擊的危機時顯現的怪力。

可惡,是致命傷。受傷位置太糟糕了──清雅猶豫是否該拔出小刀,最後放棄了。他摀住傷口砸舌。秀麗按在相同位置的手已被染得通紅。自己靠著秀麗胸口保持站立,已經達到極限。剛才是清雅抱著秀麗,現在情景卻順倒過來。

受不了,真沒想到我會有需要女人幫忙的時候。更糟糕的是,我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去保護女人。這情景如果被昨天的我看到,絕對會被嗤笑的。

(.....開什麼玩笑!為什麼我要為了這種女人......)

即使討厭的女人也要保護?是哪個混蛋說出這種蠢話的。

紅秀麗在身後喊著什麼。好吵,腦袋嗡嗡作響。受不了──

雖然對清雅來說女人這種生物都是瘟神,但也許這個女人才是貨真價實的瘟神。像楨蘇芳那樣趕快閃人是正確的。我想要徹底打垮、粉碎、踩扁她,看到她屈服時的表情的想法才是大錯特錯。

明明人生才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笛子聲停止,殺手們搖搖晃晃地重新拿起武器。

秀麗的手非常舒服,清稚感覺有些捨不得推開她。在猶豫的時候,膝蓋開始漸漸無力。

(可惡!)

“......這是對幾顆牙齒的回報,代價好大呢......趕快走啊。”

清雅閉上眼睛。

──清雅的身體“刷”地一下變得沉重。

光是支撐已是極限。秀麗的膝蓋因為負重開始彎曲,最後跌倒在地。倒在地上時,秀麗看到插著的小刀。她反射性地想要拔出,又慌忙停住。那個能有什麼用呢?自己又不是醫生。她把清雅的頭擱在自己膝蓋上,拼命摸著他的心臟。他還有脈搏,可這樣一直流血──

(會死的。)

秀麗不想哭泣,過去也是一樣。因為一旦哭泣,不願承認的事似乎就會變為現實。

(誰......有誰......靜蘭、燕青......影月......父親......)

誰也不在。

殺手們開始慢慢縮短距離。秀麗的腦中響起什麼燒斷的聲音。

誰來救救我!

“──!!”

在她發出不成聲叫喊的瞬間。

也許是秀麗多心了,好像傳來整個貴陽都在晃動的衝擊。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大雨傾瀉而下。就和在藍州時一樣。

不,比那時還要厲害。四周已經看不見殺手的人影,但秀麗已經對此不在意了。

比死人還要討厭的對象。

開什麼玩笑,快告訴我這是演技。雖然我生性節儉,可又不是高利貸,怎麼會要求打落牙齒的代價到這個地步。就像我討厭你一樣,你明明也非常討厭我的。我才不想被你保護呢。

秀麗的表情扭曲成一團。

“.....騙你的。對不起,謝謝你。”

不過還是很討厭。自己討厭這樣,一點也不感到高興。

連最討厭的雷鳴都聽到了。

(最討厭打雷了。)

雷會奪走一切。不過自己知道其實並不是這樣。母親以前教過自己,雷會讓植物變得有精神。如果真是那樣,就給這個狂妄自大、自信過剩的男人一點活力,把血給止住。

(母親。)

秀麗的意識開始迅速模糊,體內像是有什麼奇怪的感覺突然湧起。現在明明不是昏倒的時候。

秀麗沒有哭。她討厭哭,他還沒有死。

仿佛要在傾盆大雨中保護清雅般,她抱緊他漸漸冰冷的身體。

在淺薄的意識中,能聽到馬蹄的聲音。雨明明下得這麼大,為什麼能聽得清楚呢?

秀麗緊緊抓住那人,這是她第一次流下眼淚。

“幫幫我,葵長官......!”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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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宰相會議不同,大臣會議是和各省的大官們一起會面。雖然中書省空蕩蕩的座椅還是老樣子,但吏部尚書變為空席,新吏部侍郎楊修也新加入進來。讓人在意的是羽爺爺今天也沒有露面,就連劉輝都開始擔心起來。他不久前明明還那麼精神地在朝廷裡到處亂跑,現在究竟怎麼了?

話說回來,大官們最注意的其實是劉輝本人。正確地說,應該是他額頭上腫的像饅頭。

(為什麼額頭上有腫包......)

(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所有人都想問,卻都沒有開口。

劉輝原本端正的容貌再加上這個腫包,形成相當搞笑的臉。劉輝本人以為大家在看自己,他越是想要抖擻精神就越是反效果。不斷有大臣因忍不住笑意而俯下身子。本應火花四濺的宰相會議一下沒有緊張感,讓悠舜有種因禍得福的感覺。

這次緊急大臣會議只有兩個議題。

“安靜。首先是關於紅姓官吏一事。”

眾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楊修身上,就好像之前統轄吏部的是他一樣,毫無不協調感。在他進來時,會場甚至有一瞬間安靜下來。看到他那副鮮明強烈的才氣與儀表堂堂的身姿,人們如果不談論“為何此前會埋沒如此逸材”的話題才更不可思議。有些重臣本打算世紀審查一下被突然提拔的他,現在也只能全部緘口不言。

“沒錯。這樣不只是會更加激怒紅家嗎!!太膚淺了!一心只想爭功的小毛頭!”

“藍家全部辭退官職後發生了什麼,你難道沒有看過嗎!?”

劉輝邊看著楊修那青蛙臉上平淡的表情邊聽著議論,終於明白重臣們真正的反對理由。

雖然下屬在因為解決人員不足而高興,但是高位的官員清晰地回憶起過去藍姓官吏一起退官後發生的事。

(......沒錯。的確實藍姓官吏與三胞胎一起全部消失──)

“紅藍兩家並不是單純的大貴族!他們的存在本身就起到抑制奸臣橫行跋扈的重要作用。那時他們長久以來構築起的權威,不是單靠一兩個優秀人才可以做到的。聽好,當人們再次意識到紅藍兩家全部消失的事實時,就會引發無法言喻的動搖與不安。不只是官吏,民眾也是一樣!我們親身經歷過所以明白,當紅藍兩家全部從朝廷消失時,總會有什麼事發生!!”

動亂──

在雅雀無聲的靜寂中,工部尚書官飛翔用小指挖著耳朵說道。


......喂,楊修。我不認為你做的事情是錯的。可是呢,聽說你好像徹底無視悠舜──尚書令和王獨斷專行。就算你有權限,也應該能區別什麼是可以事後處理的事吧?小子,既然你擔任吏部侍郎,就算是王令也得服從。但不要太囂張了。你把輕視悠舜和王的風氣影響給下面的人,就像黎深和紅姓官吏一樣。如果不想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話,就給我自重一點。”

黑道般的可怕迫力使會場籠罩在不同於剛才的沉默中,應該說,大家都被嚇壞了。

(流氓......!)

(這裡有流氓......


“他果然是傳說中叱詫黑白兩州大流氓總頭領的兒子。”每個人都在這麼想。

同時,會場上也充滿驚訝。雖然管飛翔以前都在與王保持距離,但現在可以說他表明自己站在王一邊。歐陽侍郎看看身邊的酒鬼上司,嘆了口氣說道。

“......說的沒錯。楊修,因為你是貴族,所以要格外注意言行。雖然紅姓官吏的行為和他們的宗主一樣愚蠢,不過你也應該清楚,在過去皇位之爭時,是哪些傢伙做了蠢事吧。是眾多貴族做的。請你注意不要做出讓人想起曾經的傻事的舉動。搞不好的話別說實力主義了,連落後於時代的貴族主義都可能復活。”

飛翔張大嘴巴,朝歐陽侍郎看去。雖然歐陽玉轉過頭去根本不去看他,但那話的意思很明顯。他是在為飛翔作掩護。

(??? 你在想什麼啊,陽玉。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吵死了。我有我的想法。又不是某處黑道猴子軍團一家的家訓,遵守“不背叛同伴”中俠義般的無能規定怎麼能當政治家呀。我還沒墮落到把個人感情夾雜到政事裡。.......這樣就好了啦。)

他瞥了一眼楊修。雖然很細微,但他確實在眼鏡後露出的大概只有老朋友歐陽侍郎才能覺察的笑容。

另一方面,葵皇毅和凌晏樹見狀同時瞇起眼睛。

──吏部雖被淪陷,但工部卻站到王一邊。就是這麼回事。

楊修依舊是那副青蛙臉,一幅平淡的表情,點頭說道。

“......是啊。我承認多少有些不足之處。只不過,我並不認為紅藍兩家很重要。重要是不會出於自己的方面而隨便移動的。如果他們對王宣誓絕對忠誠也就算了,可他們在以本族優先的狀況下來來去去。他們的本性是只要對自己有利就好。應該說他們才是動亂的萬惡根源。舊時因為我們總是說需要他們並討其歡心,才讓他們更加放肆起來。──如果說需要明確君臣之禮的話,也應該在事情發生前就去要求他們。”

毫不讓步。

眾人最後分成贊成和反對雙方,一時爭得難分難解。

劉輝完全被瞬息萬變的會議動向所吞沒,雖然管飛翔和歐陽玉的發言也讓他驚訝,但他印象中幾乎沒見過像這樣所有人都各持己見的場面。

“......所以呢?”

在騷動中,傳出一個並不響亮的清晰聲音。

縹璃櫻仿佛在靜寂的間隙中猶如向石頭丟向水中起漣漪般,再次問道。

“王的意見是?”

縹璃櫻直視劉輝,眾人也跟著朝劉輝看去。

真是時機絕妙的一言!悠舜和旺季雖然驚訝,同時也鬆口氣。如果作為王派與貴族派領袖的悠舜和旺季開口的話,事態反而會變得更難以收拾。在這一點上,仙洞省因為其在性質上與政事保持距離的緣故,最適合擔任這樣的調整角色。不過很少有人能準確地看穿這點並選擇好時機。

旺季瞪了副官晏樹一眼。盡管平時保持“中立”是他的職責,但他今天卻只是在饒有興趣地嘻笑旁觀。就算被旺季瞪了,他仍然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這種時候便是他在打鬼主意的徵兆。

這次劉輝沒有看悠舜。

“就接受楊修的判斷吧。紅姓官吏的確也有錯。如果後任人事能不出紕漏地公平進行,那這樣也無妨。關於這方面呢?”

楊修微微瞪大眼睛──他的意思是如果事後發現有欠公平的人事任命,就要追究責任。楊修用中指扶眼睛的框架,認真地說道。

“這是吏部的工作,我會盡吏部侍郎的職責,正當而公平地完成後任人事。請盡管讓御史台或其他部門來調查。”

“很好,那樣就沒問題了。不過關於被開除前回來的紅姓官吏,吏部要在充分考慮的基礎上,把復職也納入選擇範圍進行討論。”

楊修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又在討紅藍兩家的歡心嗎?”,會場中閃過一瞬間這樣的氣氛。

“......理由呢?”
“理由就是你考慮後決定讓冗官中的有用者復職。聽說現在那些人都在好好工作。孤並非因為他們是紅姓官員才這樣說的。誰都會犯錯。如果他們認知並改正錯誤、請求復職的話,難道不能原諒他們嗎?只不過,這只限於真心反省、發誓不再如此的人。如果看不到反省的態度,那麼換掉也無妨。”

驚訝又有些困惑的嘈雜聲在會場上傳開。雖然不清楚是什麼,不過王似乎有些改變了。這陣嘈雜就是由這份認知引起的。

王的身旁已經沒有紅藍二家。

不依靠任何人、發自內心的言語,聽起來的確是劉輝自己的話。

他毫無先王的苛烈。比較兩者的話,確實會有官吏感到不滿和欠缺。不過璃櫻卻認為這樣很好,這才像他會說的話。所以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啊。我覺得很好,我贊成。”

“我也是。”

靜靜接話的人,是禮部的重臣──魯尚書。雖然他那岩石般嚴肅的表情沒有改變,但似乎能從中找到高興的神色。

“我長期負責新人官吏的教育,也認識很多紅姓官吏。雖然他們的脾氣性格的確極端,不過並沒有狹隘到會不承認自己的錯誤。比起因為一次失敗就放棄,還不如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那才是真正培養人才的方法。”

不輕易開口的他所說的話,伴隨培養出眾多大官的實績,聽起來極具分量。

楊修聳聳肩,意外乾脆地讓步了,仿佛他也在等著這個時機。

“我明白了。那麼就這麼辦吧。”

悠舜瞄準時機,將議題轉移到下一個難題。

“那麼,下一個議題。我鄭重強調,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此事傳揚出去。現在需要想出應急對策──紅州開始進行經濟封鎖了。”

寂靜中,最先開口的人是旺季。

“應該打開常平倉。”

(那、那是──!!)

明明應該是孤說過的意見──!!

旺季仿佛聽見那句話般朝劉輝望去。可能是被害妄想吧,劉輝彷彿聽見“呵呵”的笑聲。

“有什麼異議嗎?陛下。”

“......什麼也沒有,孤也贊成。”

常平倉──為防備不時之需,儲備有榖物和石炭等的國家穀倉。

有人嘀咕道“又沒有發生飢荒”。旺季嚴厲地瞥了一眼四周說。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讓民眾為朝廷招致的禍端來善後才是最可恥的。”

他那定罪般的大聲一喝,讓會場霎時安靜下來。

就連對紅姓官吏的處置漠不關心的孫陵王,也不禁對此露出微笑。旺季從年輕時期就在暗處為朝廷的失責善後,他對此當然有大發雷霆的權利。

“我的官地也有糧食,就進行必要的開放吧。我還會向門下省的貴族們請求,聽說今年的收成還不錯呢。”

管飛翔不解地問道。

“中央的貴族官吏們為什麼會擁有這麼多的米?”

“管尚書才是,你難道忘了代替俸祿得到的官給田嗎?”

"因為你長了顆雞頭(指非常健忘),肯定忘記了呢。”

會這麼說的人當然是歐陽侍郎。

“歐陽玉!!你明明知道我會在休息時去耕田的吧!?”

“我當然知道了,因為你還拉我去陪你呢。真是的,特地在休息日拼命種田,然後把收成送去酒廠拜託人家讓你喝頭等酒。也只有你這個耕田尚書會這麼做了,你到底喜歡酒到什麼程度啊?”

“閉、閉嘴!你還不是喝了用我的米釀的酒,不准抱怨!”

“如此白癡又奇特的尚書大概只有這個酒鬼尚書,其他官吏應該有很多都不耕田了吧?旺季大人。”

“這也說得太離譜了呢。那是國試組的情況吧。”

旺季瞥了霄太師一眼說。

“門下省的貴族有很多都受到肅正、家道徹底中落,還有不少人在為每天的食物發愁。和及第就能獲得大量現金的國試組不同,我們只因為是貴族就被強加代替俸祿的貧瘠地。但即使是荒廢的土地,只要用心照料也能重獲新生。貴族們都被教導一定不能荒廢官給田,雇傭人手進行耕作。因為金錢沒法當飯吃呢。在座的凌晏樹和葵皇毅也在貴陽的郊外擁有豐饒的大莊園。”

“別這麼說,旺季大人。我的土地不是耕地,是果園啦。因為我特別喜歡桃子。”

旺季因為晏樹的插話垂下肩膀。就算告訴他“不要種植無法儲備的水果類,去種稻米和蔬菜”,晏樹也頑固地不肯就範。他那裡能長期保存的最多也就是蘋果。這樣不就和為了喝酒而努力種稻子的工部尚書沒兩樣了嘛。

“就是這樣。如果以為我們和以前的富豪貴族一樣就傷腦筋了。比起‘把得到的田地撂荒’的國試官吏,貴族應該更有用些。”

有所自覺的官吏們尷尬地縮縮身子。雖然他們中很多人屬於平民階層,一旦得到大量的現金,就完全喪失雇人耕田的想法。有了官吏的俸祿誰還去耕田啊。在郊外的大量荒廢耕地中,大多數的確是屬於國試派官吏的。

還要讓紅州以外的各州府從農民手上盡可能高價收購多餘的必要物資以備不時之需。也應該考慮到春天為止的暫定減稅措施。幸運的是,由於春天的罷免冗官以及大幅度的官吏削減,支付的俸祿也多少得以降低。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就從高位的官吏開始減薪。如果官吏們自覺保持勤儉的話,一個冬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有人開始悄悄嘀咕,這不是讓所有官吏去為紅家的報復善後嗎?之所以只有“隱約”程度的小聲,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貴族領袖、身為“高位官吏”之首的旺季。

悠舜立刻確認道。

“......旺季大人,那當然是指從你率先開始節約吧?”

   “當然了。如果尚書令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強求就是了。”

   “呵呵。你真會說笑。我在茶州其實過的就是清貧的生活,請不用擔心。”

   “哈。有意思,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誰也沒有插嘴,“貧窮競爭”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決定了。

  既然相當於宰相官職的兩名最高大官宣言要貫徹“清貧”,自然就沒有任何人敢抱怨了。雖然只要躲過御史台的注意就可以奢侈,不過更沒人想去做那麼恐怖的蠢事。如果被陸清雅和紅秀麗逮到,幸運的話會因為“罰金”被剝得精光,搞不好還會退官處分。只需忍耐一個冬天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飛翔嘀咕道。

“......真有一套,旺季大人。相當厲害呢,他果然不是等閒之輩。”

“那就是真正的貴族。”

“而且說不定是最後的。”歐陽侍郎在心裡補充道。

“你這個冬天如果不節約酒錢的話,我一定會向御史台檢舉的。”

“知道啦。我的田那裡最危險了。老實說,旺季大人的提案真是幫了我大忙。啊啊,難得黑州和白州因為飢寒而死的人數減少了......”

歐陽侍郎向旁邊瞄了一眼,發現飛翔的表情難得地嚴肅,完全不適合他。

“......我田裡的收成全部送給你。”

飛翔沉默了三分鐘後,只回答了一聲“喔”。歐陽侍郎“哼”地吸了一下鼻子說。

“不過話說回來,王一定打算自己提出旺季大人的提議。結果全部好處都讓旺季大人給搶走了,連發表意見的自由都沒有呢。他現在一副魂魄要從嘴裡飛走般的表情愣在那裡,真是可憐啊。”

既然飛翔都這樣,就表示還有相當數量的官吏動心。實際上,那話確實有如此的價值。如果王這麼說的話應該會讓天平少許傾斜,結果卻完全沒有機會。旺季正是料到此事,才搶先口若懸河地全部講完。不愧是他,毫無疏漏。

(不過,先讓旺季大人來說也比較好就是了。)

王這麼說的話,只會遭到強烈反彈。很遺憾,旺季與王的程度差太多了。即使是徹底輕視王的所言之輩,也會勉強地服從旺季。不過,反過來卻無法成立。

那就是現實。

“沒問題吧,陛下。”

“咦!?啊ˋ啊啊。”

劉輝一副“魂魄要從嘴裡飛走般的表情”,內心在動搖。自己甚至想像過如旺季現在被眾人“哦哦”歡呼的情景,還做了邊表示“這沒什麼”邊安撫眾人的提前練習,結果所有的功勞都被旺季搶走。他雖然絞盡腦汁想要找出旺季沒有提到的妙案,不過如果真有那種東西,自己事前早就去準備了。結果劉輝就像被撒了鹽的青菜般無精打采地萎縮,只能選擇屈服。

“孤覺得那樣很好......”

怎麼回事?他只說了“孤也贊成”和“孤覺得那樣很好”這兩句話。

"孤希望能盡量以高價從民眾那裡收購。不過要絕對禁止榨取剩餘部分以上的量,也不要強行禁止民眾必要的花費。百姓在平時就過著節儉的生活。要約束的話,就以貴族為中心。從陳米開始放糧,對貧民無償提供,對有能力者就以低價賣給他們。稍微浮動......”

意志消沉的劉輝低聲補充著,沒有察覺到大官們都瞪大眼睛。悠舜也很驚訝。老實說,這種“百姓的感覺”原本是王最欠缺的。在耳聞目睹秀麗每天樸實的簡約生活、偷偷溜出城體驗市井生活的期間,他似乎獲得那種感覺。再說,他原本也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皇子。

悠舜用羽扇輕輕敲了下手掌說。

“──那麼,大致的對策就是這樣。詳細的部分就由六部各自擔當部署負責制定。不過這畢竟只是緊急措施,如果不盡快讓紅家撤回決定是無法解決的。”

不滿的聲音頓時充滿會場。“真是麻煩到底的家族”之類的抱怨此起彼伏。

“不可能的。”“以那個下定決心後比石頭還硬的紅家為對象,到底要怎麼做!!”“就算我們道歉,難道他們就會乖乖聽話嗎?”

旺季嘲笑般仔細打量劉輝和悠舜說。

“陛下該不會打算親自奔赴紅州進行說服吧?”
(喜歡挖苦人的旺季==")
“又來了。”好像能聽到這樣的嘲笑。

“我先提醒你,去了也是白費力氣。特別是更迭宗主的你,紅氏一族根本不會聽你的話。你去只會火上加油。”

管飛翔斜起一隻眼睛。......這話讓大家想起是誰造成這個現狀。

“真是厲害。”歐陽侍郎也嘀咕道。焦慮和不滿的矛頭指向王。

劉輝鼓起僅有的一點勇氣,直向旺季說道。

“──不,我不會讓出王位。”

  不會讓出王位。

並沒有多少人察覺到那句話真正的含義。

皇毅的眉頭微皺,晏樹眨了幾下茶色的眼睛。兩人都是一副猴子在自己眼前開口說話般的表情。孫陵王笑瞇瞇地看著還不肯罷休的王,只有旺季本人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悠舜像是作出裁決般,轉動手腕慢慢搖著羽扇說道。

“是啊。王的工作當然應該由‘王的官吏’來做吧。”

──“王的官吏”。只有一個部署被那樣形容。

羽扇前方的葵皇毅,將那如萬年冰雪般冰冷眼眸瞇得像針尖般銳利。悠舜微笑著接下被晏樹稱為“能夠充分享受成為刺蝟感覺”的目光。

“因為是你,所以我想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這次正式由中央來任命御史為敕使。準備好之後,馬上派往紅州、往紅州府以及紅家交涉,在冬天前解除經濟封鎖。御史就由你來選擇──做得到吧?葵大人。”

皇毅的太陽穴猛地出現起伏。晏樹裝作若無其事地朝後退去。

被這麼一說,那個矜持頗高的葵皇毅不可能說“做不到”的。

對那充滿挑戰性的話,有人發出吞口水的聲音。因為讓人汗毛豎立的緊張,會場安靜得連扭動身體的聲音都能聽的清楚。

孫陵王差點吹起口哨。悠舜也不簡單。敕使是王的代表。既然在這麼多大官面前宣布“任命敕使”,那麼即使御史解除經濟封鎖,功勞也都是王的。如果失敗的話,就會成為御史台和作出任命的皇毅的責任。他在逆境中扳回一局。

“這是國家大事。既然是最近連續立功的御史台,應該能夠勝任吧。這事就拜託你了呢。”

除了管尚書,其他旁觀者早已冷汗直流。悠舜他笑著又囑咐一次。他其實比黎深還要強硬。不這樣的話,黎深根本不可能會投降認輸。那些認為悠舜“穩重溫和”的人,都被他的笑容蒙蔽看不到真正的他。

在體感溫度幾乎急降二十度的寒冷大廳裡,皇毅以氣溫再降三十度的冰冷聲音第一次開口說道。

“......沒問題。為王善後也是御史台的工作。御史台是唯一一個即使立功也不會高興的部署。我對連續發生的不祥事件深感羞愧,絲毫不認為值得誇耀。你既然身為尚書令,就應該對御史台經常顯現的政事感到羞恥。你會不會不適合這個位置啊?”

就好像巨蟒與鷲的戰鬥,冰冷的火光四處飛濺。誰也不肯相讓。

劉輝對什麼也說不出的自己感到羞愧。雖然悠舜承受一切,但造成所有批評原因的人都是劉輝。悠舜總是抽到下下籤,本來他的工作明明並不是負責為劉輝收拾殘局。

“你會不會不適合這個位置啊?”

葵皇毅的那句話,絕對是針對劉輝而說的。

“好了,吵架到此為止。想要分出勝負的話,請到陰間再做。不要給大家添麻煩。”

晏樹瞄準時機作出輕薄的仲裁。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上天的恩惠。凌晏樹雖然是旺季的副官,不過他自認屬於“中立”。國試派與貴族派那些家常便飯般的爭執,基本上每次都是他出面仲裁和收拾殘局的。甚至還有人說,如果沒有凌晏樹朝廷就無法運轉。

晏樹沒有就此作罷,而是笑嘻嘻地說道。

“對了,我也有一個提案。”

管尚書眉毛楊起。真是少見。凌晏樹雖然經常整合分歧的意見,但是幾乎從未積極地發表意見或加入議論。

“要讓紅家的憤怒平息,就算是御史台也很難辦到吧?因為正是御史提出對紅家當主紅黎深的彈劾請求。”

紅秀麗的名字出現在大廳一角。
> “但是,這也不是能慢吞吞進行的事情。紅家會不滿,說到底應該是在朝廷裡被輕視的緣故。他們的矜持之高是出名的。可話說回來,現在也無法再去討好紅姓官吏。覆水難收呢。而矜持頗高、頑固不化的他們,也有對一族──特別是紅家直系寬容的弱點。”

“......那又如何呢?”

劉輝覺得很奇怪。這根本無需多言,但從紅姓官吏的事上看就很明顯。而且他們會被激怒,也是因為更迭身為紅家宗主的紅黎深。不過現在給黎深復職也於事無補,反而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再次被愚弄,就好像火上加油一樣。再說,黎深自己也不可能會不在乎地回來。

“不明白嗎?你們想想,只有一個就算不特別優待紅姓官吏,也能特別優待紅家的方法。這個提案也許能夠改變像騾子般倔強的紅姓一族。”

皇毅和旺季都保持沉默。

悠舜沒有阻止他。無論怎樣,在這裡阻止晏樹都是不可能的。如果有那種妙案的話,無論誰都會想知道。再說,他認為這事遲早都會有人提出來。

那並不是異想天開,而是反覆使用的傳統手法。

“這也是只有陛下才能做到的事。”

劉輝對那句話回應道。

“.......只有孤才能做到的事?”
(天啊!)
“嗯。”

晏樹“呵呵”地露出天真的笑容說道。
(邪惡=皿=)
“雖然並不廣為人知,不過朝廷現在還剩下一名如假包換的紅家直系官吏。此人還是這次唯一沒有拒絕上朝的紅姓官吏。那名官吏順從自己的良心沒有服從紅家,而是選擇王與朝廷。”

會場“唰”地嘈雜起來。

“你說紅家直系!?還有嗎!?”

“是誰?雖然紅姓官吏多如牛毛,不過我可沒聽說過那種事。”

“既然沒有拒絕上朝,那人一定很有骨氣。要不要同意讓他連續晉升來提拔一下?”
(天啊,還不知道啊。==")
戶部的景侍郎察覺到晏樹的意圖,臉色變得鐵青。他朝沉默寡言的戶部尚書看去,卻無法弄清他面具背後的想法。工部兩人的表情也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那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人喲。她的能力非常優秀,甚至一度做了州牧。現在也在御史台與陸清雅競爭,顯得非常活躍。對不對,皇毅?”

瞬間,眾人變得鴉雀無聲。

皇毅只是嘆口氣,沒有否定。那也代表回答。

“難道說......”有人呻吟道。
(終於知道了啊......)

“......紅秀麗?”

“說得沒錯。她是紅家三兄弟長男的獨生女,也就是紅家直系長女。在紅家的血統序列上排名第四位,是僅次於三兄弟、高貴血統中的高貴血統。在紅一族中──不,在整個國家中也是獨一無二、出身最高貴的貴族小姐。”
(卻過著貧窮的生活啊.....==")
會場裡充滿啞然的沉默。那氣氛和之前得知紅黎深紅家宗主時很相似。

怎麼會有這種事。不可能的。出身高貴?她哪裡高貴了?不是個超級野丫頭嗎?

與其說無法相信,不如說誰也不願去相信。

“她是紅家直系長女,而且她國試時的監護人是宗主紅黎深。紅家代理宗主紅玖琅也在各方面對她照顧有加。雖然紅一族對親屬一向都很寬容,但她在其中受到的寵愛則更為特別。更迭紅黎深的人就是她,如果換作陸清雅大概就做不到吧。正因為是紅黎深可愛的姪女,所以他才會老實被解雇。他把紅秀麗捧在手上疼愛呢。”

他說的沒錯。劉輝、悠舜和奇人都撇開視線。在旁人看來,紅黎深對秀麗的疼愛不要說捧在手上了,甚至到了隨時會淚流滿面的程度。不過,那只是他單方面的愛罷了。

“所、所以呢?要把紅御史立為敕使嗎?那樣的話──”

“這個嘛,最終決定的人是葵大人。不管怎麼說,都有更有效利用她的方法。我不是說了是只有陛下才能做到的事嗎?”

晏樹“砰”地跺腳。

“她是女人,而且還是直系。被立為首席女官的藍家十三姬是小妾所生的,但她是嫡長女。紅秀麗的身份比十三姬要高,完全夠資格。──召見她,將她作為妃子納入後宮就行了。”

劉輝目瞪口呆。

會場內響起嘈雜聲。那確實可以說是盲點。因為紅秀麗是官員,所以誰都沒有想到她有“作為結婚道具的利用價值”。不過那才是傳統懷柔對方的策略,效果也出類拔萃。直系的話就更是如此了。晏樹笑嘻嘻地繼續說道。

“你們看,那樣一來不用特別優待紅姓官吏,也能夠特別優待紅家吧?既然是重要的直系長女的話,對內寬容的紅家應該也會打消與王對抗的念頭。和王家結成姻親的話,也就不會做這種傻事了。當然了──”

“──當然了,那時必須要讓紅秀麗退官。”
(X!)
長官司法的刑部尚書來俊臣繼續說道。

“沒有法律規定妃子能夠兼任官吏。我更沒有打算去設立這種愚蠢的法律。說這種話的人應該一個不剩地被活埋。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能違逆她的話了。朝廷會再次被紅姓官吏佔據,根本無法促使紅一族反省。只要我還在一天,就堅決不打算承認。──妃子還是官吏,她只能二選一是絕對條件。”
(卑鄙小人--=皿=)

歐陽侍郎也點點頭,秀麗的資質和優秀不是問題,“成為左右王的存在”那影響力才是問題所在。到那時週圍會把她的話當做“王的話還有別人,可紅家直系長女只有她一個。只是讓她從官吏變成妃子而已。陛下似乎也很喜歡紅御史,這不是有檢討的價值嗎?政治婚姻也是王重要的工作喲。”

工作──作為工作的婚姻。

那就是只有劉輝才能做到的事嗎?只有那個嗎?
(嗚-->///<)

(孤......只有.......這種辦法了嗎?)

自己真是沒用。不過,既然在非做不可的事中幾乎沒有劉輝能做的,那麼就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如何呢?

沒錯,晏樹的話也有道理。

不知是不是猜到自己的想法,晏樹用茶色的眼睛望著他。劉輝只能看到他嘴角楊起。

“儘管如來尚書所言,她會變成籠中之蝶,但不能飛的蝴蝶還是蝴蝶。在籠中撫慰陛下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只要陛下好好寵愛她的話,她就不寂寞吧?”
(不對!!)

是妃子,還是官吏?

劉輝清楚大官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

劉輝無法回答。......不能回答。

他說不出“需要作為官吏的秀麗”這樣的話。

劉輝對不能這麼說的自己感到厭惡。

......在藍州時船上的約定還留在耳邊。

願望也許會實現。

以奪走秀麗最寶貴的事物、踐踏她內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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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紅州的路上,馬車因為碎石“嘎啦嘎啦”地搖晃著。雖然邵可想快馬加鞭趕回去,但因為有黎深在所以只得坐馬車。

黎深扇著扇子朝外眺望,一直沉默不語。

扇子突然不動了。

“我沒有被拋棄喲。”

“就算宣布要回紅州也沒人挽留,真是可憐呢。”

“......哼,只要彼此心意相通就夠了。”

邵可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彼此心意相通”?這是什麼話啊?這大概是宇宙發來的傳言吧,完全不能解讀。

“我說黎深啊。‘工作還是我,你選哪一邊’這種話,對工作狂來說是禁句呀。對於秀麗和悠舜大人這種以工作為重的人,‘噢,明白你喜歡工作喲。我也會支持你的,加油啊’之類的的話絕對要有效得多。可你卻說出‘不要管什麼工作了,好好看著我!’,徹底妨礙悠舜大人的工作,結果精彩地自曝其短呢。”

黎深僵住,他對此超有自覺。

“......大哥。”

“什麼?”

“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這些?”

“我在等待你自己察覺。怎麼說呢?實戰失敗也是必要的,特別是對你這樣的人呢。”

果然如此嗎?黎深現在終於有自覺。

自從離開貴陽,邵可就非常使壞。

“......大、大哥。”

“嗯?”

“你在生氣嗎?”

“不要說你完全沒發覺哦。給絳攸也添了那麼多麻煩。”
(報應!)

黎深聽到邵可面帶笑容的冷淡回應,不禁打寒顫。他現在非常生氣──

“對不起......”

黎深像撒鹽的菜般,垂頭喪氣地低下頭。

“......騙你的。我沒有生氣,只是在遷怒而已。不好意思呢。”

雖然自己有自覺,但在焦躁難耐時,還是會忍不住遷怒地去欺負黎深。這就是邵可的壞毛病,和黎深欺負絳攸完全一樣。

(......果然是兄弟嗎......)

他就連因為喜歡才會欺負人這點都和我一樣,真叫人失望。

“真的沒有生氣喲。我認為你已經很努力了,當時只能那樣做的事也是......即使生氣也是在生自己的氣。”

“咦?”

“黎深,我其實是清楚的。我清楚你完全不適合做紅家宗主的事,還有自己在逃避的事。我把玖琅和父親的遺言當作藉口,把一切推給你逃走了。”

從馬車上,能看到樹上的小梨在搖晃。

在紅州,梨花是和李花一起綻放的。梨樹綻開雪白的花瓣,宛如夢幻般怒放。

邵可很少待在紅本家。他在十歲前就離開家,作為“黑狼”在各地輾轉十年以上。屈指一算,自己在紅家度過的時間大概連人生的一半都沒有。

回想起是蕭瑟的琵琶音色和被雪白花瓣覆蓋的禁苑,還有水墨畫般的連綿山巒。

可是因為有兩個弟弟在等待,所以那個家確實是自己“該回去的地方”。

但邵可到了最後,還是把一切推給弟弟們離開紅家。

他打算自己一人平靜地生活。

“因為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很麻煩。對不起。”

邵可試著“哈哈”輕笑幾聲,但黎深卻沒有笑。

他將扇子收起,看著窗戶嘀咕道。

“.....不是這樣的吧?”

“咦?”

“大哥不是覺得麻煩,而是感到累了吧?”

邵可驚訝地看著黎深。黎深卻沒有去看卲可,繼續朝窗外望去。

邵可從孩提時就一直在竭盡心力地戰鬥。為了兩個弟弟、為了國家、為了盡早讓國家安定下來,他在無辜者被殺死前接受殺人的工作。真正的兄長對權謀術數毫無興趣,他是個喜歡讀書,覺得只要能安靜彈琵琶度日就感到滿足的人。可他卻封鎖那一切,繼續著與此完全相反的工作。

沒有時間放鬆精神,也不能回家。

就像現在的秀麗。

大哥和秀麗、大嫂一起回紅州時,黎深一眼就看出來了。邵可他身心俱疲,累得精疲力竭。如果沒有和大嫂相遇的話,邵可結束“黑狼”職責後是不會回紅州的......黎深覺得他可能會選擇自此結束掉自己。

所以,黎深才決定像邵可一樣去疼愛大嫂和秀麗。

大哥從未為了自己而活,他為別人耗費所有的時間。

不過,他只有一次為了自己而行動。

......所以黎深才會接受紅家宗主一職,這都是為了因疲憊而厭倦的兄長。

“玖琅會趕走大哥也是那樣喲。即使不知道‘黑狼’的事,他也覺得不該交給當時的大哥負責吧?”

是邵可保護黎深和玖琅,讓他們靜靜地在紅家一角度過數年如夢一樣的生活。

去年春天,玖琅對邵可所說的話在腦中甦醒。

“即使到現在,趕你走這件事也沒有錯。你如果待在那個家裡,一定會被壓垮的。”

自己明明有說高明謊話的自信,結果卻像那樣拆穿了嗎?

“......那你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因為他把大哥趕出紅家。結果害得大哥完全成了先王的僕人,還要作為‘黑狼’收留被流放的二皇子!其實只要包圍那裡就能保護兄長吧。那個天下第一的大白癡,他明明清楚大哥一旦離家要很久才會回來。而且準備的宅邸居然是在貴陽!?‘隨時都能輕鬆召回‘黑狼’,耶。’那是會讓霄太師和先王暗自竊喜的最糟糕選擇啊。再說他怎麼能趁我不在時,不和我商量就這樣做啊!?完全沒把大哥放在眼裡!太囂張了,只有笨蛋玖琅我決不原諒!”

那當然是因為玖琅不知道“黑狼”的事,所以也沒辦法。而且玖琅肯定不認為黎深會有“商量”這個機能。

(......這麼說來,我也沒有和黎深“商量”過......)

因為似乎會得到奇怪的答案,所以根本想都不會去想。

“所以,請你不要道歉。”

“黎深......”

邵可微微一笑。車內一時間流動起溫暖的空氣。可是......

“......不,果然搞錯了。不該交給你負責的。太後悔,太失敗。啊。”

黎深被邵可非常嚴肅地丟下這麼一句,立刻大吼道。

“你剛才不是說沒有生氣嗎!!騙子!”

“反正我就是騙子啦!我自己知道!被你和紅家作弄是無所謂啦,但我可沒打算在女兒和姪子都被耍得團團轉之後還按兵不動喲。和平日子過得太久,我的眼力也不行了。居然會搞錯時機,對自己好失望,真的很失望。”

兄長很稀奇地自暴自棄起來。黎深覺得那樣新奇的邵可也不錯。

“有什麼關係。那個乳臭未乾的王開除紅家宗主喲,這下‘寵愛紅藍’的招牌也該拿掉吧?開什麼玩笑,誰想要他寵愛呀。明明只是那小子擅自在搖尾巴而已,我們這邊才為難呢。”

黎深的毒舌依舊。邵可告誡他道。

“──喂,黎深,注意口氣。就是你的那種態度有問題。”

“哼,有意見去向任命我為吏部尚書的霄太師和棺材裡的先王提。我不是為了王和國家,而是為了悠舜、秀麗和絳攸才接受革職的!

” 他擺出一副只有這點我決不讓步的樣子扭過頭去。

黎深的性格就好像把紅家的氣質濃縮一樣,聰明卻衝動,感情優先於理性。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兩者涇渭分明,絕不讓步。他不會像藍家那樣,做出即使討厭也會先笑臉相迎的靈巧把戲。他從一個極端直奔另一個極端,頑固而高傲,對家人寬容,一旦對人敞開心扉就至死不渝。

不管是好是壞,都只為自己而活。雖然教育得好會變成秀麗和玖琅那種老實得讓人吃驚的性格,但失敗的話就會成為任性大魔王黎深。

(.....教育玖琅的是百合,教育黎深的是我......是我的教育有問題嗎......!?)

也許不能說很好。

“也罷,現在也還不算完。百合應該會暫時抑制住中央的紅姓官吏。在他們擅自採取行動之前──”

邵可和黎深突然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那時紅家宗主直屬的精銳“影”。

黎深打開扇子,上面就如同魔術般出現書信。紅家直紋“桐竹鳳麟”的刻印只有直系才能使用。黎深看著玖琅罕見的潦草筆記,皺起眉頭。

他沒有打開,直接將扇子遞給邵可。

“大哥,你先請。”

邵可不客氣地接過信封撕開,草草一瞥後臉色大變。

邵可沉默地把信交還給黎深。

黎深讀過書信後,所有表情都從臉上消失。

邵可只簡短地問一句。

“──感想呢?”

“很有趣呢。紅姓官吏全部拒絕上朝和經濟封鎖?這不是讓紅家自取滅亡的絕佳妙策嗎?我要是先這樣做就好了。”

黎深一副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哼”地嗤之以鼻。他一如既往地討厭紅家。

在邵可責備他之前,黎深“砰”地收起扇子。他的眼神如同冬天的殘雪般冰冷。

“但是,讓我以外的人來做真叫人不爽呢。”

在書信的結尾,寫著要黎深盡快用宗主印撤回命令。也就是說,一族連玖琅的命令都頑固不從。一定有什麼異於常理的事發生。

邵可摸著嘴角,臉上漸漸現出紅家男人的表情。

“無視百合與絳攸,就連玖琅的命令都不聽......不可能啊。

” 玖琅擔任紅家代理宗主,決定權僅次於黎深。玖琅唯一無法撤回的命令,只有宗主黎深直接下達的命令。但是,黎深並沒有指示那種愚蠢的命令。

“背後有人搞鬼呢。那樣一來就正中楊修的下懷,是他的話一定會把紅姓官吏全部開除的。”

“吶,黎深。就算有人搗鬼,你覺得一族會這麼老實地聽從我們之外的命令嗎?玖琅深得一族的信賴,連他的命令都不遵守,這才是不可能的吧。”

“那個不可能出現的可能性不是已經顯現了嗎?”

黎深嘆著氣搧扇子。打開的扇子鎖扣上印有紅家直紋“桐竹鳳麟”。

邵可和黎深結論相同。

只有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可能性。

“......你在就任時見過嗎?”

“沒有,和先代一樣杳無音信。那個席位是空席。大哥你也沒有見過嗎?不是說只會在戰國亂世、紅家危急時才會出現嗎?”

“不,沒見過。因為那時亂世已經結束,而且也不是賭上一族命運的戰鬥,所以不需要‘紅之天才軍師’。或許玉環大叔母曾經見過......”

   ──紅之天才軍師。

就好像藍家擁有“龍蓮”一樣,紅家也有相似的存在。只不過和藍家不同,“他”不屬於紅一族,而是代代出現於某一族之中,可以說是守護紅家的存在......事實上,他的確曾出沒於歷史上的大戰之中,多次化解危急。而危機一結束他就像從未存在過般驟然消失。因此,敵人才將其敬畏地稱為幻之紅家軍師一族。

  因為那傳說般的眾多功績,其在紅家的權限僅次於宗主,比玖琅還要高。因為“他”行動之時便是紅家存亡危機之時,所以不管一族的末端是否知曉他,也必須絕對服從其命令。事實上,還從未有過錯誤的先例。

只有紅家宗主才能撤消其命令。

鎖扣上的“桐竹鳳麟”。紅家是這樣稱呼“他”的。





也就是說‘鳳麟’還活在某處。”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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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吏部侍郎楊修推了推眼鏡的框架,細細相連的鎖鏈發出響聲。

“真是的,紅家是不是對我有仇啊。不只是宗主,整個紅氏一族都來增加我的工作。我是無所謂啦。”

自從那之後,朝廷似乎在為怎樣安撫紅氏一族的情緒而東奔西跑。因為有能力和有名的紅姓官吏全部離開,各個部署都在為填補空缺而日夜奔走。

“而且王也是個笨蛋呢,居然等了五天。”

王沒對楊修下任何命令,不過這樣也好。

“好了,我差不多也該去做本職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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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工作量因此暴增了,燕青。”

燕青聽完,楞到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沒想到除了紅姓官吏的事以外,還會遭到全國怒濤般抱怨。

“......不愧是小姐的家族,後果就是不一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一旦決定就放手做到底。果然和茶家做事有天壤之別。”

“我才不希望他們在這種蠢事上出類拔萃呢。”

燕青看著怒不可遏的秀麗,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呢?紅姓官吏的事要怎麼辦?”

“吏部侍郎好像把他們都開除了,不用擔心。”

燕青對秀麗意料之外的話有些驚訝。

“可以放著不管嗎?”

“沒關係。要先解決經濟封鎖的問題,才沒空去管他們呢。”

那倒也是。燕青苦笑。

“他們一定沒想到真的會被開除吧?”

“那樣的話就連搶救的價值都沒有。如果有人來說什麼,請你全部無視掉。至少要等到他們知錯為止。讓他們好好冷靜一下頭腦!”

秀麗會如此絕情也不是沒有道理。工作量一下暴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麼,從什麼地方開始著手?”

“我們分頭行動吧。燕青去全商聯和紫州府收集情報,再就是去牢城監督犯人們收割小麥。”

燕青瞪大眼睛。

“.....前半部分是沒問題,後半部是怎麼回事?”

“不是有代替俸祿得到的田地嗎?”

“啊啊,官田?”

“沒錯。即使是冗官,也能在郊區獲得相當大的土地。我當上御史台官吏之後又得到一些。因為自己沒辦法種,所以就用俸祿買來青苗,在附近僱用人耕種。我在藍州時也有託人管理,作物生長順利,現在正是豐收的時期。”

“......你把錢花在這種事情上了啊......”

“吶,燕青。糧食短缺時,最先無法顧及的是牢城裡的犯人吧?”

燕青仔細端詳起秀麗來。

“所以,我從原冗官伙伴那裡便宜租來官田,讓服勞役刑的犯人們去種蔬菜、稻米和小麥。正好有充足的人手嘛。與其讓他們無所事事地去服兵役,還不如去種田比較好吧。”

這件事應該用掉秀麗──大概還有靜蘭和邵可的所有俸祿吧。

會讓人覺得留在小姐身邊真好的時候,正是這種情形。

秀麗把犯人也當做人看待。只要看看衛生條件得到改善的牢城,就很清楚了。

燕青從悠舜那裡聽說過。當茶州發生疫病時,秀麗生氣地表示不需要派遣軍隊,有這個空閒還不如讓他們去種田。現在,秀麗已經順利地依靠犯人們實現此事。

“妳沒想過會出現會有犯人逃跑嗎?”

“想到啦。不過我說會負責寫全部的悔過書,所以才獲得許可,雖然也確實寫好幾張,不過想要逃跑的囚犯意外的少喲。還有犯人逃跑後又回來了,說什麼‘我只是擔心自己種的洋蔥才回來的’呢”

“哼。”

燕青強忍笑意。犯人真正擔心的大概不是洋蔥,而是被秀麗處分才對吧。被當做人對待的話,就會得到人心,良心也是一樣。

“收成應該不錯的。你去向大家說明情況,確保各牢城使用的最低限度糧食的供給。記得去和州府交涉,不要被他們敲竹槓。多餘的那部分就安排到朝廷的糧倉。雖然犯人們不准使用刀具,不過這畢竟是他們種植的植物,我還是希望由他們去收割。我會從羽林軍借調人員負責監督。有燕青在的話,無論是誰想使壞或者逃跑,你都能悉數抓回來並打得他們乖乖聽話吧?”

“這我最拿手了。再就是去和全商聯和紫州府收集情報吧,明白了。小姐妳呢?”

秀麗一下子變得情緒低落。

“......和清雅兩人以紅家為中心調查。”

“妳好像非常不願意呢?”

“當然會非常不願意呀!要一整天和那個陰險蛾男在一起喲。可是沒辦法,我畢竟是紅家的人。如果單獨去調查紅家,根本沒有可信度,而且也欠缺公平性。”

燕青開始在別的方面擔心起來,她和清雅兩個人啊......

“......那,要和我交換嗎?”

“不行。家族之恥辱要靠自己來洗刷,而且有紅家在應該也會比較方便。沒事啦。不管是被當做清雅的僕人還是被使喚,我都會忍耐的!!”

雖然秀麗嘴上這麼說,太陽穴上卻有青筋浮現。還沒開始工作就已經快要發飆了。

燕青準備好棉被後,秀麗開始沉默地開始又打又踢。棉被剛被太陽曬得蓬鬆,就突然受到蠻橫對待又皺起來。秀麗似乎還對在御史大獄“輸掉”的事情耿耿於懷。對方應該也是如此吧。

(和清雅兩個人啊......)

一旦被靜蘭知道,看來會被處以三百零八道私刑。那麼該怎麼辦呢?

“燕青,這次的事背後有人在搞鬼喲!如果有值得注意的事,無論多麼多麼微不足道也要全部查清楚。因為燕青野性的直覺相當準確呢!”

其實那並不是野性的直覺,而是經驗累積產生的推測。因為這樣所以才會猜中。

“了解。......那麼,小姐有什麼頭緒嗎?”

“時機太絕妙了。紅州多半不是源頭,當然也不是玖琅叔父。──玖琅叔父是做不到的。所有的事都做得太完美,獲得情報太快。就好像......”

“──只能認為是事前就知道吏部尚書的更迭嗎?”

門外傳來腳步聲,連那聲音聽起來都顯得趾高氣昂。秀麗條件反射地板起臉來,看來光聽腳步聲就明白來者何人。

“......來了啊,清雅。哼,沒辦法,這次就和妥協你吧!”

“什麼?妥協?妳囂張什麼啊!妳難道以為和我是對等的嗎?也不想想看自己的實力,妳是僕人、僕人!如果妳不想被我利用完紅家之名然後拋棄的話,就盡心盡力地為我服務。依妳的服務表現,我也可以考慮疼愛妳喲!”

“你閉嘴!!要是你出錯的話,我會立刻向長官和吏部報告,讓你一個人寂寞地左遷到駐扎在人蹟罕至的萬里山脈去!做好覺悟和我工作吧!!”

“妳以為在和誰說話!──儘管放馬過來!”

燕青沒有像蘇芳那樣躲到桌子底下避難,反而因為兩人爭鋒相對的爭執忍不住隔岸觀火。難怪秀麗會有如此的成長。

“有什麼好看的,燕青!不要笑了,快去工作!”

“是!”

秀麗率先大步邁出步伐,清雅也準備跟著出去。

有什麼輕輕掠過清雅的臉頰,擊中牆壁砸得粉碎。清雅低頭一看,發現是當做點心的胡桃。以這種速度被擊中的話,堅硬的胡桃也能成為厲害的兇器。

清雅瞇起眼睛轉頭看,只見燕青只用手指便捏碎堅硬的胡桃。

“打偏了呢。──我先提醒你。適度地欺負小姐是沒關係,但故意去做蠢事可就沒這麼簡單了。不想吃苦頭的話就適可而止。”

銳利的眼神和低沉聲音的威脅,鋒利得猶如一抹涼意滑過頸部。

清雅轉身正面對燕青,用腳使勁踩爛粉碎的胡桃說道。

“.......做了十年州牧的人迷上一個小丫頭,現在成了被她隨意使喚的跑腿嗎?真夠墮落的。你不覺得在女人後面搖尾乞憐很可悲嗎?”

燕青吃著胡桃的果肉好像很愕然地說。

“笨蛋。這和是男是女有關係嗎?只是覺得值得跟隨的對象偶然是女人而已。你看不慣小姐,也並非因為她是女人吧。那是因為紅秀麗這名官吏既優秀又頑強,和你正好相反。就算她是男人,你應該一樣會想打垮她。小姐她對自己是女人一事,既未當做優勢也沒看成是缺點。既然她是以一個人的身份挑戰,你也應該從正面回應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吃了女人的什麼苦頭,但不要老把小姐和那種女人相提並論。那只會使你的視野變狹窄而已。”

清雅眼中閃過一瞬驚訝的神色。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會看不起女性,是因為在警戒吧。我只是這麼覺得而已。因為茶本家也是壞女人的巢穴呢。我了解不擇手段的女人是多麼的無情。不過男人也是一樣吧。茶家的爛男人真的是糟透了。──雖然我不太擔心,但總之先警告你,作弄小姐娛樂一下就行了。”

燕青看著清雅生氣的臉孔,單手拿起胡桃說道。

“你的性格惡劣暫且不提,自尊心卻和小姐一樣。即使會為了工作不擇手段,也應該絕對不會去做貶低自己的事。人就算拿著刀子,也不可以去殺人。男人和女人都存在著即使擁有也不能互相使用的武器。女人是妊娠,男人是暴力。只要你不使用暴力,小姐就會以自己的力量面對你。──不要做出貶低自己男人格調的傻事喲。即使是討厭的女人,在危機關頭也應該去保護的。”

燕青走過清雅時一改精悍的表情,一把抓亂清雅頭髮後大步離開。

被丟下的清雅一時啞然。就連葵長官也沒有這樣把自己當小孩對待。

“......不怕被嚴厲警告!”

而且還要我在危機關頭好好保護她。

(蠢透了!)

清雅咂舌,轉身去追秀麗。







-------------------------------







“那麼,我來闡述自己的看法。這次的情況,我認為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必要。應該盡可能全都迅速地開除,這就是我的意見。”

那時,劉輝對提出應該把紅姓官吏全部開除建議的悠舜回答道。

“......等一下。”

他請求再多等一下。

搞不好,這也許是劉輝第一次不同意悠舜的意見。就連在場的靜蘭也面露難色,那再怎麼說也太亂來了──

悠舜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他說了幾句後,和往常一樣靜靜地頷首表“明白了”。

“就按照陛下的意思。”

那時,劉輝確實鬆口氣。

──他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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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楊修從高階的紅姓官吏開始陸續開除換人!?”

劉輝接到絳攸的報告後大驚失色。

“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什麼時候開始的!?”

絳攸也鐵青著臉。他每天為了說服紅姓官吏四處奔走,夜裡也為勸說他們上朝而寫信,身心俱疲,因此總給自己閉門羹的一個紅姓官吏,突然大驚失色地拿著免職通知跑來詢問絳攸,他才得知這個情報。

“這事沒有向孤報告啊!!”

“......楊修也知道,打算來個先斬後奏。大官暫且不提,五位以下的任免權本來就是吏部尚書單獨掌握的。只要有尚書代理的印章便可,而且也不違法。如果他說以朝廷的機能恢復為最優先,我們根本無法反駁。”

“即使是機能恢復,他把那些人統統開除是什麼意思!!根本沒有恢復──”

“不,我已向在吏部的碧珀明確認過,不斷有頂替的官吏人選出現。現在大概已經有相當多的人數被替換了。”

“替換......!?雖然紅姓官吏的個性和黎深大人相似,但都很優秀。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找到替換的人才──”

“不.....楊修大人的話就有可能。”

絳攸臉色蒼白,看著從吏部偷來的人事機密資料。雖然被發現後又會被御史台找碴,不過現在的絳攸打算裝傻到底。管他是御史台還是陸清雅,有本事來抓我好了。除了秀麗,我絕不會對任何人承認的。”

“楊修大人長期作為蒙面官吏進行官吏審查。不只是朝廷,也經常到地方上。沒人比他更清楚哪裡有良吏了。而且,他也非常善於挖掘被埋沒的良材。”

清雅和絳攸都未曾發現的榛蘇芳的隱藏才能,就是被楊修最先發現的。而且提議將他招入吏部的人也是楊修。楊修在發現、培育被埋沒的人才,判斷誰更適合何種工作,適才適用進行配置的能力上,是無人可比的。

他的腦袋裡有各種官吏們的名簿與調查書。如果全部用上的話......

“雖然紅姓官吏很優秀.......還是能夠替代的。他可是連黎深大人都更迭的人。無論多麼優秀,他對怠工的官吏都毫不留情......”

楊修一定從決定更迭黎深起,就預料到這個情況而開始準備新的人事。他是曾被看做會成為最年輕吏部侍郎的俊才,這種事對他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反而是他在紅姓官吏拒絕上朝後的五日內毫無動靜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不對!)

絳攸想起五天這個數字,臉色陰沉到讓人憂鬱的程度。

“可惡......在五天之內.....”

這時,柺杖聲響起。悠舜從剛才起就冷靜地聽著絳攸與劉輝的對話,這時他鎮定地對正快步進屋的兩人問道。

“......然後呢?各州的情況如何?靜蘭大人,楸瑛大人。”

靜蘭和楸瑛按照悠舜指示視察整個朝廷,兩人都神色凝重。最後開口的人是楸瑛。

“......大半都放心地接受後任官吏。吏部似乎事先做了交界內容說明,幾乎沒有出現不滿和混亂。那個......看來接替人選的都是非常優秀的管理,呈現鬆口氣的平和氣氛......”

“只有這樣嗎?”

楸瑛面對悠舜微笑的反問,一下欲言又止。靜蘭代替他低聲說道。

“──由於新吏部侍郎的手腕,對楊修大人的評價急遽上升。因為後任官吏都很優秀,甚至比原來更好,所以對紅姓官吏的評價反而急轉直下。在事情告一段落後,很多人都對不負責任的紅姓官吏感到氣憤。現在已經是‘不再需要紅姓官吏’的氣氛。而且相比楊修大人的迅速對應,人們對遲疑不決的王產生嚴重的不信任和方案。在罷免紅家當主激怒紅姓官吏之後,卻連收拾殘局都做不到──之類的。”

劉輝無言以對,不過靜蘭也是一樣。他滿腦子光在考慮挽留紅家和紅姓官吏,否定悠舜“立即開除所有紅姓官吏”的提案。

現在,他終於明白悠舜為什麼會那樣說了。

“......楊修大人並未一口氣開除所有人,而是從地位高的紅姓官吏依次免職。這是殺雞儆猴。還未收到免職通知的紅姓官吏們得知這個消息,已經驚慌失措地穿上官服開始陸續返回。”

絳攸苦澀地緊咬牙關。那樣勸他們都不聽,一旦明白真會被免職就是那副模樣。他們那不可排除的紅姓官吏的自負,輕易地就被楊修一刀斬斷了。

那“英明果斷”產生難以置信的效果。

收到新吏部侍郎苛烈的獨斷專行之影響,其他官吏們也紛紛緊張起來。雖說是暫時性的,但綱紀就如同審查時期般得到整肅。既然名門紅姓官吏都會被立刻開除,那麼同樣的事情可能隨時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悠舜的目的就是這個。不是靠挽回紅姓官吏提高對王的信賴,而是想通過捨棄他們來整肅綱紀,使主導權回到王身上。不,不單只是這樣......。

“關於這次的事情,貴族派與國試派,以及其他人的感想如何?”

靜蘭面對悠舜絕妙的問題,轉過頭去賭氣不理他。雖然他真的轉頭,但還是以低沉的聲音來繼續報告。

“......楊修大人是貴族出身。不過在我看來,他是毫無疑問的實力主義者。”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不過他是貴族出身,又和御史台協力扳倒國試派中被稱為下任宰相候補的黎深,大概會被看作是貴族派吧。”

“嗯。所以貴族派因為紅姓官吏的沒落而喜形於色。因為他們總在四處抱怨紅姓官吏至今太過被優待,是彩七家光彩下的被排擠者。那些人現在正高喊著‘我們的春天來了’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還有人叫囂什麼“居然讓女人做官”,結果挨了暗處飛來的栗子連擊,燕青變成恐怖的栗男。而且還被查出姓名後匿名舉報到吏部要求解雇他。反正那種人也是吃閒飯的,應該會在兩三天內被開除吧。

雖然在場眾人都從靜蘭發的超危險氣息中明白“.......他一定做了什麼”,卻都明智地緘口不言。悠舜乾咳一聲說道。

“那麼......國試派一方呢?”

靜蘭沒說話。劉輝的視線直逼靜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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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試派除了少數人以外,基本都保持中立。他們即使不滿王對紅藍兩家的重用,也因為以實力通過國試,更加根深蒂固地方案純粹的貴族們。徹底庶民出身的某工部尚書,與名門貴族的工部侍郎何某質檢單見面就很有名。

“哇,那身奇怪的打扮是怎麼回事。奇怪的名字。裝模作樣的貴族光看打扮就讓人噁心。你不要瞧不起庶民喲!如果因為是貴族就自命不凡的話,小心最後被人陷害掉到附近的河裡哦。要是不跟我講話,我就徹底無視你。陽玉!”

“我的名字是玉!哼,連歐陽家都不知道的白癡!猴子般的純種野蠻人居然能成為尚書,時代也改變了呢。你明白連貴族都不知道庶民那守護培育傳統、美和文化的意義與價值嗎?想讓我低頭的話,比起依靠國試和庶民出身,首先先展示出實力啦。你這個死酒鬼!”

工部就這樣走到今天。就連還能彼此理解的兩人當初都是這樣,其他國試派與貴族派自然是整天都在為無聊的事情針鋒相對、爭執不休。所以,他們雖然與王保持距離,但也不至於產生反感。

可在楊修的決斷之後,氣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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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蘭閉上眼睛報告那件事。反正這事遲早會知道。

“......楊修大人在後任人事中也大量啟用國試派。因為打擊紅姓官吏、在後任中平等啟用優秀人才的緣故,使得國試派也一下竄升。新吏部侍郎的人中。‘實力主義’可能會復活。說不定旺季大人會比現在的王更明白事理──之類的意見。

” 也就是說,國試派大幅傾向貴族派。

楸瑛和絳攸分別抓住靜蘭的雙手。

“你怎麼能說得這麼毫不保留呢!應該有更好的說法吧!?”

“就是啊!這下他的情緒肯定會跌落谷底!說得更婉轉一點嘛!”

靜蘭看著比親哥哥還要過度保護的兩人,忍不住咂舌。這兩人真是的!

“無論什麼報告,如果不正確傳達事實就毫無意義。你隨便說‘不要緊’試試,事情會變得更加無法收拾。既然你們兩人已經無法使用紅藍兩家的權力,如果不想遭到拋棄的話,至少好好動動腦筋。”

──絳攸和楸瑛敗在因為政治鬥爭而慘遭不幸的原二皇子的迫力之下。

......是。”

......對不起......

話雖如此,其實靜蘭也並未如他所說的那樣生氣。他同時對依舊過度保護的兩人感到安心。嚴厲的言辭和下下籤都交給自己負責就好。在四面楚歌時,被僅存的同伴為難是最難受的。這時絕對需要伸出援手的人。

......那時清苑身邊沒有任何人,誰也沒有留下。但是劉輝身邊有保護他的人。靜蘭對此感到欣喜。

靜蘭以為劉輝應該會非常失落,擔心地朝他望去。劉輝雖低著頭,看起來卻幾乎很冷靜。

......?)

絳攸沒有察覺到劉輝的樣子,驚慌失措地像飢餓的熊一樣來回走動。

“可惡,被擺了一道!明明一開始更迭黎深大人的就是這傢伙......!”

因為楊修對紅姓官吏的毫不留情,全部開除的緣故,結果將貴族派和國試派不滿源頭的“彩七家優待”一掃而光。同時還祭出“實力主義”的大旗。話說回來,斷然決定將紅家最大人物、紅家當主更迭這件事的人不是楊修而是劉輝。確實如此,可現在所有的功勞都被楊修和貴族派搶走了。

就連楸瑛也仰天長嘆,這事做得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黎深大人更迭事件的巨大影響完全被楊修大人利用了呢......”

在那衝擊尚未平息時一鼓作氣完成紅姓官吏的處分,結果讓百姓產生是楊修更迭紅黎深的錯覺。順帶還讓人們對黎深和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不滿和怒氣的矛頭,全部指向王。

楸瑛直冒冷汗。他好像明白藍州的雪那大哥堅持不讓藍姓官吏回歸的理由。─大概兄長已察覺到御史台的動向,為了避免被這樣當成“警告”。紅家被處分的話,下次的目標可能就會是藍家。特別是在那時,藍家有著“司馬迅”這個弱點。如果在那時回歸的話一定會馬上被御史台抓住弱點,藉此開始削弱藍家的影響力。

雪那大哥到底預見到何種地步?揪瑛有時會從他身上感到龍蓮般的可怕。

不過,揪瑛還是對冷酷無情的哥哥們感到火冒三丈。

(......既然知道的話,稍微告訴我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啊!!因為我被王選中而討厭他的那些話。原來是真心話啊!可惡,老大不小了,孩子氣也得有個限度吧!實在是太氣人!我暫時絕對不會回玉龍的!!連信不寫了!)

另一方面,絳攸也停下腳步注視著地面。他握緊的拳頭由皮膚色已經變成白色。

如果劉輝在五天內做到這些的話,既能抹消對“紅藍重用”的不滿還能對國試派官吏展示向“實力主義”的轉變。及時平息朝廷混亂的功績也應該是屬於劉輝的。更重要的是,世人看劉輝的目光、他與週圍的距離都會改變。

......可惡......如果在五天內找楊修大人做出蓋有御璽的公文書.......

絳攸緊咬嘴唇......他其實很清楚。

“......抱歉,陛下,如果我在位時實施這些就好了。”

如果所有這些都在絳攸是吏部侍郎時實施的話,那麼所有的事都會不同。

不對,那些才應該是作為吏部侍郎的絳攸的職責。

無論怎麼後悔都沒用了。所有事情都出了錯。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的話,他會立刻為了劉輝去這麼做。

更迅速、更周全地行動的話──

不但總是慢人一拍被逼到如此地步。甚至連黎深不惜自己承受污名而留下的最後機會,也徹底被楊修奪走。

(我不會再稱呼楊修“大人“了!!光叫他楊修就足夠了──!)

振作起來的絳攸不再優柔寡斷地煩惱,而是像原來那樣直接發飆。他決定和楊修絕交。

不過,他的怒火也在看到劉輝時像破掉的氣球般洩了氣。

“......真是......對不起......全都是我沒用的緣故。”

“沒關係的,絳攸。不要在意。”

一直保持沉默的劉輝微微笑道。

絳攸、揪瑛和靜蘭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原以為劉輝會像無底沼澤般消沉──他的表情的確呆滯─可並非是六神無主般的狼狽不堪,倒像是早有覺悟的表情。

“沒關係。這是早已決定的事情。只要平息混亂......就夠了。”

劉輝想要起身,卻不慎踩到衣角滑倒,臉撞到前方的桌子。桌上堆積的文案像雪崩似的掉下來,直擊他的後腦勺。

屋裡變得鴉雀無聲。絳攸吞了口水。這情景像在無情地暗喻目前的狀況,屋漏偏逢連陰雨。就連揪瑛也實在笑不出來了。

劉輝推開傾倒的書堆,起身,帶著幽靈般的表情邁出腳步。

“.....宰相會議前我會在隔壁房間休息,時間到了過來叫我。”

劉輝東碰西撞地消失在鄰室之後,恢復正常的靜蘭對絳攸和揪瑛小聲地怒吼起來。因為像平常那樣大吼會讓劉輝聽見。

“你們這兩個大少爺!!為什麼不攔住他安慰一下!廢物!!”

不服氣的絳攸和揪瑛也小聲應戰道。

“那你又為什麼沉默地目送他離開啊!!你看那充滿哀愁悲傷的背影!不覺得像奇怪的秋風在刮個不停嗎?他現在肯定在哭。就是因為你平時總在欺負人,所以在關鍵時刻才沒辦法溫柔對人!咄咄逼人的行徑還真是能表現出人類的本性呢──”

“現在是爭執這個的時候嗎!還不住手!受不了,被寵壞的傢伙都是以自我中心呢。現在應該先擔心王才對吧!戶部不是來報告了嗎?如果不在宰相會議前讓他振作、記下對應物價高漲的對策,不知道又會被人怎麼說了。”

靜蘭和揪瑛都勃然大怒。

“你以為這都是誰家的錯啊!!都是因為某人嬌寵慣養父母,結果害我們受了這麼大的牽連。起碼要管好自己的親屬吧!”

“而且與其說是擔心陛下,還不如說是在擔心工作吧!多麼無情的傢伙啊。我看錯你了!”

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劉輝,因為太過驚慌失措而開始互相遷怒起來,就在他們嘰嘰喳喳地小聲爭吵時,突然響起“咚”的一聲。

三人不禁跳了起來。回頭一看,發現悠舜面帶笑容地把急救箱放在桌上。

急救箱。三人倒吸一口冷氣,臉色漸漸變青。

(.....說起來.陛下摔了一跤,臉狠狠撞在桌上......)

(就像致命一擊一樣,書也“砰砰砰”地砸在他的後腦勺上呢......好像喜劇。)

(槽了.....包紮傷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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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舜拿著急救箱,拄著拐杖朝鄰室走去,完全無視那三人。

三人慌慌張張地正想追上去,拐杖突然停住了。三人的腳步也同時停下。

悠舜微微的回頭,笑著說道。

“─請你們退下!”

與臉上的笑容相反,那是如暴風雪般冰冷的絕對命令。三人不敢出聲,只得垂頭喪氣地退下。

三人深刻體會到連黎深也會對悠舜束手無策的原因了。

悠舜一隻手拿著急救箱走進鄰室。

劉輝雖然聽到拐杖的聲音,卻沒有抬頭。他摸著通紅的額頭,自暴自棄地直接坐在地板上。雖然他並未抱住雙膝,卻背向門口盤腿而坐。

悠舜繞到王的面前,正對著他坐下並打開急救箱,用棉花蘸上治傷的藥。房間裡只有蓋上瓶子的聲音和輕輕的咚咚聲。

悠舜一碰到劉輝不停摸著額頭的手,那手就如同斷了線風箏般垂下。他用手指撥開劉輝的瀏海,發現了小孩子般的輕微擦傷和腫起的包。

悠舜一邊用棉花塗著擦傷處,一邊朝低頭的劉輝看去。

“一次都沒看我的眼睛呢,吾王。”

劉輝搭在膝蓋上的手掌微微動了一下。

“如果您沒有後悔的話,就請看著我的眼睛。”

經過三分鐘的寂靜之後,劉輝抬起頭。

悠舜看著他的眼睛,微笑著說。

“您不想開除紅姓官吏吧?”

......嗯。”

“我也知道您並不是什麼都沒做。既然是您思考後選擇的事,我是不會怪您的。”

“我駁回了您的建議才會變成這樣,您沒有在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嗎?”

“是啊.....。”

悠舜雖然露出苦笑,但那只是因為他不知該如何說明,並不是真的被劉輝說中。

他為了延長時間,把整整一小瓶治傷的藥都塗到棉花上。

“......吾王,我的進言、楊修所做的事是近路。越是聰明的人越會這麼選擇,那麼選擇也有相應的效果。您也許是繞了遠路,但應該也看到更多的景色吧。您看過我和楊修沒有見過的景色......我很想看看那些景色呢。”

“我也想看看自己一個人看不到的東西。”這樣嘀咕的悠舜雖然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卻又有所不用。劉輝有種揭開神秘的面紗的錯覺。

“我不清楚您做的事情是否正確,因為那不是我的選擇。也許那根本是愚蠢的選擇......當然,也可能在哪發揮作用,只不過現在還看不到罷了。”

“結果顯而易見,完全毫無意義地結束了。”

“也許是那樣,也可能只是現在看起來那樣。 ‘不做的話怎麼知道’,這是燕青的口頭禪,可以確定的是,您沒有逃避而選擇了自己的手中的事物,所以我覺得這樣也不錯。您為什麼要挽留紅性官吏的那個理由也是沒錯的。”

“等一下。”劉輝那時是這樣說的。

他表示希望等到最後關頭再開除紅姓官吏。

悠舜在聽過那個理由後同意了。

劉輝聽到燕青的名字,露出苦笑。燕青,悠舜所輔佐、成功重振茶州的男人。

“......如果燕青是王就好了呢,悠舜。”

悠舜一下停住了手。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他遙望遠處,說道。

......誰知道呢......也許會成為一個愉快的國家吧。下屬每天都會哭泣喲。再說那個鬍子男和他師傅一樣喜歡借錢,說什麼‘沒有的話就去借啦!’”就隨便欠下大堆債務。就算凜和柴彰每次都阻止他,州府還是每年赤字呢。為償還欠款而膽戰心驚還算好的,最後還要假裝州府無人和捏造借口。他最擅長的就是這些呢......會讓人變成卑鄙的大人喲。”

“......那、那個,抱歉。不小心還你想起不願回憶的回憶。”

這如果被戶部尚書黃奇人知道的話,肯定會一把掐死燕青然後丟到屋後的菜田去。

燕青成為王的話,國家似乎會成為愉快的欠債大國。這到底好還是不好呢?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既然您沒有後悔的話,那麼如此消沉的真正理由又是什麼?不──與其說消沉,不如說像在鬧彆扭。”

劉輝不高興地低下頭,沉默片刻後嘟囔道。

“......因為被楊修搶先了。”

“什麼?”

“你也在做與楊修相同的準備吧?尚書令室內放著堆積如山的人事錄。”

悠舜停下手。不高興的劉輝沒看到悠舜那時的表情。

“因為孤做的事情看來會白費力氣,所以你應該確認一旦打算朝廷無法再等,就說服朕採取和楊修同樣的行動。......因此孤雖然覺得可能白費力氣,卻以為還有時間......可是,現在功勞全都被楊修給搶去了。儘管輪不到孤來抱怨......‘可為什麼是楊修啊!?’之類的......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自己覺得很彆扭。......悠舜?你怎麼沉默不語了?”

劉輝抬頭一看,發現悠舜不知為何,啞然的露出愕然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如果燕青在的話,也許會說“這是我在國試狀元及第十才可能看到的表情”。就像百年之後才可能出現的事物,此時突然降臨在眼前一樣。

“悠舜......雖然不知怎麼了,不過你的表情好奇怪。”

悠舜慌忙的咳一聲。

“抱、抱歉。因為您說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話。”

“出乎意料的話?”

劉輝傾斜著腦袋想,心情很快又變得黯淡。

.....不過這樣一來......又會變得艱難了......抱歉。”

“比起向我道歉,您應該還有其他事情做吧?”

“咦?”

悠舜從劉輝的後腦勺,忽然地重擊一下。

“啊!好痛!”

“很好,額頭和後面都腫起來。太好了!”

“什麼!?”

劉輝在起身的瞬間,又看到悠舜做鬼臉般拉長兩邊的下眼皮。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果然在生氣嗎!?”

“保險起見。頭被撞到的時候,腫起包會比較好,因為您撞的很誇張。很好,眼睛也沒有異常。頭部嚴重受傷的時候要檢查眼睛,如果左右眼瞳孔大小不一的話就糟了。不過您看起來沒事。”

“是......是那樣嗎?你知道的還真多啊。”

“不過很痛吧?要哭也可以喲。”

劉輝被戳到痛處,他這是才明白那句“還有其他事情做吧”,以及悠舜為何故意去重擊後腦勺的意思。

“要哭也可以喲。”

他低下頭不讓人看到臉。沒想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像潰堤般湧出來。好幾行淚水流過臉頰。他感到非常的悔恨與悲哀,但全部都是自己的錯,並不是絳攸的責任。因此他才會覺得連哭泣的資格都沒有。

.....好痛......

“是啊。”

“會哭是因為頭好痛的緣故。”

“嗯嗯。冷靜下來的話,就過來為宰相會議做準備吧。”

“嗯......。”

劉輝把責任全部推到傷處上,痛哭起來。

悠舜最後溫柔地看了一眼哭泣的劉輝後,把意識集中到在宰相會議上。

──劉輝沒有察覺到,那表情像換了個人般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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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本家並沒有做過那樣的指示啊!?”

聽聞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報告之後,百合震怒起來。

“在現在這樣一個緊要關頭還給我添麻煩!”

聽到百合的話,絳攸謹鎮地答道。


“大家這麼做或許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算是情有可原現在也不應該那麼做!為了他們自己都被罷免了,要是再這麼姑息下去那就太沒骨氣了。如果他是那樣的一個男人我就跟他立刻離婚!”

“啊!百合小姐!!等等,別這麼衝動啊!”

“要是那樣的話,絳攸你會選擇跟我在一起吧!?如果你被那個笨蛋黎深奪去撫養權,那你今後的人生就全完蛋了!!”


一提到自己的人生,絳攸便顯得非常在意。

......

“不是那樣的!百合小姐,現在不是這個問題。”

“說的也是,現在不是考慮那個笨蛋的時候,還是想辦法讓那些人趕緊上朝......


百合忽然停下來,目光之中露出思索的神情。


......真是奇怪啊,這時機掌握得也太巧了。剛好在黎深和邵可大人前往紅州之後,馬上就一起拒絕上朝。簡直就像是有誰下達了指令一樣。”


“可是誰能下達這樣的指示呢......紅家只能聽從直系的命令不是嗎?玖琅大人也不可能下達這樣的指示啊,就算本家的其他人下達指示,這也有點太快了──”


從黎深被罷免的消息傳到本家,然後再把指示傳回來,最快也要半個月的時間。可是現在別說是半個月了,從被罷免到現在就連十天時間都沒有。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莫非在朝廷之中還有能夠命令紅姓官吏的人?可是這個人又會是誰呢?而且完全沒有聯絡我這個在貴陽的紅家就全部決定拒絕上朝。無視於我和你,這就說明此次的問題是他們紅家白己的事,所以沒有告訴‘外人’。”


“‘外人’!如果說我算是個外人的話可是百合小姐您是黎深大人的妻子,而且為了紅家的事業盡心盡,怎麼能算是‘外人’呢!”


“如果沒有血緣關係,那麼對於紅氏一族來說就是‘外人’......這是紅家的一個糟糕的傳統。雖然我作為黎深的妻子很受重視,但是因為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沒有辦法踏入最後的領域。”

百合實際上是紅玉環同先先王的私生女.所以她不僅擁有紅家的血脈,甚至在血統上比黎深更加純正。只不過這件事情基本上沒有人知道。

百合身為宗主的妻子,在紅家一向是備受尊敬。平時任何事情也都會提前向她報告。不過這次的事件確實是一個例外。宗主被以那樣不名譽的形式罷免,紅姓官吏們全被憤怒衝昏頭。紅家男人和那藍家三胞胎一樣,一旦在心裡決定了什麼事情就絕對不會向外人說。就連百合也一樣。

......是我失算了。事先和黎深溝通一下就好了。本來我以為他不管有什麼事情都會和我說的,結果他還是自己一個人做主了。”

“都是我的錯啊。’ 絳攸苦笑道。 “因為我的過失導致黎深大人被罷免,所以他們才沒有跟我們聯絡吧。“ “絳攸......" 本來朝廷中的紅姓官吏就與絳攸不合。身為宗主的養子,不但沒有血緣關系而且政治立場還常與眾人意見相左。同時,由於這次事件,紅姓官吏們已經將絳攸完全從紅氏一族中排除。大概是因為對百合還堅持留絳攸在府邸之中的反感,所以才沒有將這次的決定告訴他們。

“大概是吧。不過,這並不是你的錯。”

“嗯。我知道。找並沒有後悔。”

絳攸微微一笑。正因為自己遭遇如此的對待,才能夠看清楚一些事。

“現在的紅姓官吏......和之前的我非常相似。只畫地自限,看不到外面的任何事。要是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是很危險的。”
“……是啊。現在的朝廷己經不是從前那個可以公然顯示名門主義的朝廷了。這和去年玖琅引起的貴陽機構半停止事件的意義完全不一樣,可是他們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那並不是與朝廷的敵對行為,而只是表達出對拘禁黎深的主謀──當時的禮部尚書一的一種不滿。而且玖琅對當時的朝野上下都很重視,不但沒有藉機提拔紅姓官員,還規定紅家絕對不允許抬價生活必需品。事件結束之後玖琅又向貴陽的全部商店親自發出千封慰問信,還將紅家所使用的全部商品在三天內半價銷售,因此貴陽的老百姓才從那次事件之中恢復心情。同時也對紅家的一族主義,因為宗主被冤獄陷害的憤怒心情表示理解和支持。
所以這次如果再次故計重施,恐怕就不會得到別人的原諒了。
“……沒有人會理解的,紅家會被孤立──”

如果一族陷人那種困境。本家也是有責任的。身居高位的人,本身就應該起到一個堅毅剛強冷靜沉著的表率作用。

“......百合小姐,我們還是盡力做些力所能及的補救吧。就算他們不會聽我的勸阻,我也要去嘗試說服他們。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現在我的時間倒是非常充裕。畢竟這件事情的起因是我和黎深大人。我會對這件事情負責的。我─雖然不是紅家的人,但是也畢竟是黎深大人的養子。”

百合望著眼前顯得沉著異常的絳攸,不由得百感交集道。

“絳攸!你真的長大了,像個男子漢了......不愧是我的孩子。能夠替你那個笨蛋爸爸勇敢承擔起責任。要是我能年輕十歲的話,就堅決要把黎深那個麻煩製造者裝進橘子箱內放水流,換你做宗主!”

絳攸不由得愣了一下。

“咦!?真、真的嗎!?”

“真的。”

百合對他微微一笑,絳攸忽然有一種非常幸福的感覺。

.....如果只是一些年輕氣盛的官吏行動的話,還可以知道是哪幾個人。可是這次連一些上了年紀、平時以慎重著稱的官吏都參加而且又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全部官吏不分老小的一網打盡,能夠這樣能力的人.....”

“是啊。雖然本家是團結一致的。但是紅家的各個分家卻是互不讓。因為大家的脾氣都很剛烈......莫非這次沒有主謀,而是大家平等商議的結果嗎......”

不過這種說法還是無法解釋,這又不是罷免宗主的家族討論會。

(那麼,除了直系以外能夠全面掌握紅家的人又有誰呢──)
百合的腦海裡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玉環教給她的關於紅家的秘密。這是連絳攸都不知道的秘密中的秘密。這也是讓百合幾乎完全無法相信的事情。

可是,如果那秘密是真的的話......那麼,確實,這件事就是有可能的。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啊。

萬一......或者說百萬分之一,真的存在的話.現在也應該已經不朝廷之內了啊。
......絳攸,你替我去王那裡一趟。他現在一定正受到來自百姓的為難呢,我告訴你幾條可以進宮的隱秘道路。”

“好......可是,百合小姐妳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這些都是紅玉環傳授的王城攻略,不過百合卻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絳攸。

為了盡量安撫住絳攸質疑的情緒,百合只好拿出絕招。

......因為我是黎深的妻子啊!”

“原來如此。”

不管是多麼怪異的事,只要說出自己是“黎深的妻子”,那麼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就像你剛才說的,盡力去做吧。現在我們也該做個了斷。紅家到了應該進行變革的時候了。如果不在這裡改變的話──紅家就會滅亡!”

不過此時的百合和絳攸都不知道。

從紅姓官吏的拒絕上朝這裡,事情才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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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姓官吏全部拒絕上朝!?”

聽到靜蘭的報告劉輝顯得十分驚訝,不過悠舜卻好似早就預料到了一樣非常冷靜。

靜蘭焦急地繼續說道。

“.....大概是因為黎深大人被罷免一事。百合大人和絳故大人似乎正在努力地勸阻此事,不過看樣子並沒有那麼容易。而偏偏又在這個時候身為宗主的黎深大人離開貴陽。”

本來在罷免黎深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紅姓官吏們會發出一些牢騷,可是會鬧到這種程度卻是始料未及。

“悠舜,你有什麼好的主意嗎?”

悠舜閉口不言。他的表情與其說是在思考,不如說是感覺到困擾。

“......陛下認為,應該如何對待這些紅姓官吏?”

“當然是要鎮壓他們,不能再像藍姓官吏一樣重蹈覆轍了。”

“為什麼呢?”

“為什麼......

劉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沒想到對方會問自己為什麼。

同時,他的腦海裡忽然想起旺季的一句話。

“為什麼要如此信任彩七家呢──”

為什麼旺季和悠舜會說出同樣的話呢?還是說這只是單純的一種偶然呢?

“萬一再像藍姓官吏那樣不是會引起更大的不滿嗎!?其他官吏們會覺得不公平。那麼悠舜,你是希望我不要手軟嗎?”

“是的......的確如此。”

悠舜嘆了口氣道。

“那麼,我闡述我的想法。我認為在如今這種狀況下,完全有必要過於在意他們。而是應該迅速地將他們全部罷免。這就是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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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啊啊,真是好久沒有休息了......

御史大獄事件之後,秀麗幾乎沒有出過御史室,一直在處理和燕青一起從藍州帶回來的工作。

(從藍將軍那裡得到的鹽和人事資料......)

雖然還沒有全部做完,不過為了稍微休息一下轉換轉換心情,今天就去編外官吏室一起吃頓飯吧。

“咦?一個人都沒有可真是少見啊!”

秀麗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不由得驚訝起來。往常這裡都是好多閒職聚在一起,非常熱鬧。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咦?你怎麼會在這裡?“

“叔牙。怎麼了,為什麼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了?”

風叔牙。以前也是個編外官吏,因為和蘇芳的關係很好,所以跟秀麗之間也很親密。蘇芳本人就已經很會打扮了,可是叔牙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耳朵和手指上都戴滿耳環指環,不管她走到哪裡都能使之充滿一種快樂的氣氛。最後還為了“快樂的玩”(不是為了多賺點錢而是為了多點快樂)來到這裡。秀麗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叔牙驚訝得張大了眼睛道。

......妳怎麼了......哇!妳的臉真是太可怕了!頭髮也好久沒梳理。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妳不覺得皮膚很乾燥嗎?雖然年輕可是也不能這樣不懂得保養自己啊。一會兒跟我來,好不容易長成這樣的美女,怎麼可以如此糟蹋呢。”

被別人嘲笑之後,秀麗不由得用手摸摸自己的臉。確實沒有多少彈性而且顯得有些乾燥。被別人笑話之後,秀麗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確實沒有多少彈性而且顯得有些乾燥。

“這、這也是沒辦法嘛!因為我一直關在屋子裡面工作。”

“妳做了御史吧。而且還很有氣勢的喲,妳的那場官司我看了。”

“你去看了!?”

“當然了。女官吏在那樣的高官面前進行判決,除了妳之外我還沒見過第二個人呢。我把當時空閒的編外官吏們都叫去幫妳加油了。”

......什麼叫有空閒啊......

還有什麼叫加油啊。

“大家都是抽空去的啊。很努力地把自己的工作提前做完。很偉大吧!可惜,那些太專業的地方我也看不懂啦,不過妳當時的表現實在是太帥了!大家感覺非常驚訝呢!”

......這個,該怎麼說呢......

是在誇自己嗎,應該說謝謝還是告訴他“其實很辛苦”呢。

叔牙倒坐在椅子上面抱著椅背微徽笑道。

“妳啊,變化還真是大呢。真的和蘇芳說的一樣,雖然清雅也是個奇怪的人。”

“那家伙簡直就是奇怪過頭了!”

叔牙好似坐在搖椅上面一樣,把椅子來回地搖晃著,一直注視著秀麗的臉。大概是這裡的椅子坐上去都搖搖晃晃的原因,所以大家全都像他一樣習慣這樣坐。

“我問妳,要是我做了什麼壞事的話,妳也一樣會把我抓起來嗎?”

“毫不留情地抓起來。所以請你一定不要做壞事。因為我不想抓你啊!”

叔牙呵呵地笑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對吧。所以大家都說‘不好啦,秀麗做了御史啦,大家千萬不要做壞事啊,要不然的話真的會被她抓進去說教吧’。”

“這是誰說的啊......

“怎樣都好啦,要是妳說的話,我們大家都會聽的。”

叔牙接著繼續說道。

“妳啊。言出必行。所以我們都很相信妳說過的話。而且妳還很認真地聽別人的建議,從來也不會捉弄人。”

就算是上法庭做判決,也絕對不會落井下石而會盡量保護別人。甚至還用那樣堅定的態度勇敢挑戰陸清雅。

“大家都笑著說妳只有敢頂撞上司這點沒有變。不管對方是吏部侍郎還是閒職都一樣,妳都能夠保留這樣的勇氣實在是太令人高興了。”

這是這個朝廷之中最難得的事,向叔牙這樣的下級貴族對於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

“蘇芳也說了,要是妳有什麼事的話大家都會幫助妳的!”

“狸狸也......!?”

“是啊,所以說,既然妳說請我們不要做壞事,那我們就一定不會做啦。不讓我們上朝我們就不上。”

秀麗一下子愣了,前半句還好,可這後半句是什麼意思?

“.....什麼?我沒說過什麼不讓你們上朝的話啊?”

“可是妳們紅姓官吏不是現在都沒有上朝嗎?妳看,因為宗主被罷免所以一氣之下全部拒絕上朝了啊。我那邊也因為紅姓官吏的缺席而變得十分混亂呢。所以就連平時的閒職現在都趕過去幫忙了。工作越來越多,真是受不了。就連白天這屋子裡都一個人也沒有了。現在紅姓官吏中還依舊上朝工作的恐怕只有妳一個人了吧。”

......等、等等,你說什麼?這是真的嗎?”

望著眼前露出一副不可思議表情的秀麗,叔牙也愣了起來。

“妳不知道嗎?這麼大的事情妳居然都不知道,妳怎麼會不知道啊。難道妳已經被紅家趕出來了?現在只有紅家的姓氏,可實際上卻是紅家的一小部分了?我知道了,放心,我家在農村是大地主,妳要是什麼時候不當官了就跟我講,我會分妳點糧食的。”

要換在平時這句話一定會讓秀麗欣喜若狂的,可是現在秀麗無心考慮那些。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紅姓官吏一起拒絕上朝?

(等等......等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抱歉,工作太多我得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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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秀麗氣勢洶洶地向御史室跑來,葵皇毅無言地命令身旁的衛兵退下。左右的護衛心裡也知道現在想迴避秀麗憤怒的突擊已經是不可能了,所以放棄抵抗。

葵皇毅也一樣清楚這一點,所以表現的很平靜。

“葵長官!!我是紅秀麗,我要進來了!”

“真是的,我剛想要安靜一會兒。妳怎麼又來了?”

自從御史大獄之後,秀麗一直在御史室裡面工作,所以很久都沒有見到葵皇毅。許久未見的皇毅雖然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實際上卻並沒有生氣。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些饒有興致的眼神望著秀麗,嘴角微微揚起。

“妳來得比我想像中還要晚呢,我以為三天前妳早就該破門而入了。”

“──那麼說,紅家真的全都拒絕上朝了?”

“是啊,現在依然在工作的奇特紅姓官吏只有妳一人啦。”

秀麗的雙手緊握成拳頭,而皇毅繼續很有興致地注視著秀麗的表情變化。

.....那是因為我,罷免身為紅家宗主的吏部尚書的緣故嗎?”

“大概是吧。”

秀麗微微一愣,然後用微弱的聲音簡短的問道。

......清雅有什麼舉動?”

“沒什麼舉動。這次還不是到他的時候。新任吏部侍郎楊修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吏部有行動的話,那就是說還是要罷免嗎?

秀麗嘆了口氣,緊握著的雙拳稍微鬆開了一些。

“這樣啊......

“只有這些嗎?我還以為妳會對我說‘請幫幫我’之類的話呢。”

“我不會說的。而且你也沒有幫助我的理由。我以為要是清稚沒有什麼行動的話,那麼我就去做點什麼,畢竟自家的事還是由自己來解決比較好。不過既然吏部侍郎已經先一步行動了,那我就也就沒什麼可做的了。”

秀麗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轉過身去,一副非常氣憤的樣子。皇毅意味深長地注視著秀麗的反應,忽然秀麗轉過頭來說。

“啊,你又在笑我了。現在你的心中一定在想‘為什麼你們紅家全都是這樣的傻瓜呢’?不過只有這次我沒辦法反駁,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事實確實如此。我接受。”

皇毅的眉毛向上揚起,雖然剛才自己並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不過似乎確實笑了。

實際上這次自己並沒有嘲笑她。

秀麗的表現實在是超出皇毅的頂料之外。原本以為她會狼狽地認為這次的事件是由於自己的過失而慌張地說出“我一定會盡力挽回!”之類的話。結果實際上卻完全沒有那樣。

秀麗顯然十分憤怒,而且毫不猶像地將那些人捨棄了。

不過這正是足以令皇毅滿意的表現。所以他才由不得使自己的表情稍微緩和吧。

皇毅一直以為這個小姑娘太過天真。當然現在他對她的看法也沒有任何改變。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判斷力似乎已經達到與清雅相當的層次。這種對於突發事件的對策,簡直和清雅不相上下。

不管自己如何地挖苦及打擊,她都不會退縮,相反地有時候還給予皇毅堅決的反擊。看著自己的下屬能夠有這樣的成長──確實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有這一天的小姑娘,就這樣放棄了,不覺得可惜嗎?”

刑部尚書的話再次在皇毅的腦海裡閃過,皇毅閉上眼睛,打斷回憶說。 

“諷刺的是,現在紅姓官吏只剩下妳一人了!”

秀麗冷冷地笑,毫不客氣地說道。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是由吏部侍郎負貴。要是由葵長官和清雅負責的話,一定把所有的紅姓官吏連我一起都給罷免了。”

“差不多吧,要不是妳一直躲在御史室裡,我早就把妳和那些人全都一起罷免了。”

“算了吧。葵長官你多少也該坦白一些嘛!能夠有我這樣熱愛工作又可愛的下屬,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嗎?”

“沒大沒小。我還是第一次有妳這樣一個總是盼望著上司快死的混賬下屬。我看倒是妳應該慶幸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心胸寬大而且溫柔善良的上司。──我還有些事情要問妳,跟我到旁邊的屋子來。”

秀麗跟著皇毅來到旁室,看到早已經有兩個人等在屋子裡面了。發現其中一人是清雅之後,秀麗條件反射般的渾身不自在起來。但當她看到另一個人的時候,一下子又精神起來了。

“──景侍郎!”

秀麗忽然想到她之前在戶部的工作身份是機密,於是急忙收拾一下心情使表情盡量顯得平靜。雖然戶部侍郎景柚梨在對著秀麗微笑,可是秀麗仍然發現一些奇怪的地方。許久未見的景侍郎那端莊的面容上透露出一股疲憊。雖說戶部的工作十分繁忙,可是景侍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戶部。秀麗忽然恍然大悟。

“莫非,還是因為鹽的價格?”

“不,這次不是。這是紅州的監察御史和景侍郎、清雅的調查。妳來看。”

皇毅用手指敲著攤放在桌面上的幾十張資料說。

秀麗躊躇著走到書桌旁。景侍郎和清雅的調查書,應該是機密文件。而且這些資料雖然散亂在桌子上但是所使用的紙張都是非常上等的,看來真的是他們調查出來的結果。這些資料中大部分是清雅的筆跡,密密麻麻地羅列出大量的數字。還有一些似乎是戶部的資料。上面能夠看到景侍郎件的筆跡。

確實不是有關鹽的事情。

(今年的大米收成.....各種農作物.....以及,鐵...........棉花...........?)

秀麗看著手中的資料、並與戶部的資料進行對比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

清雅所調查的資料是最近的農作物以及資源的原價和流通量,而戶部的資料顯示的是歷年來這一時期的價格變動。兩者相比之下顯露出一個非常明顯的事實。

......農作物和鐵的價格──都在大幅度上漲......!?”

秀麗一下子發覺到,這麼說來,前段時間大米和調味料的價格也都上漲了。只不過是每個都漲了一點所以並沒有太過留意──

(醬油的原料是大豆,甜酒是米,砂糖是甘蔗,油是油菜籽……)

這些都和原物料的價格上漲有關。

農作物的價格會隨產量的多少而價格波動,可是像醬油和料理酒這些調味料的價格也一並跟著上漲卻非常奇怪。因為調味料的製作需要時間,一般來說今年市場上所銷售的調味品大多是去年製作的,所以如果受今年農作物價格影響的話,至少也應該從明年開始。

“......莫非......是為了控制原物料價格急遽升高所帶來的影響而將相關調味料的價格稍微調漲,以此來抑制價格的大幅波動嗎......?”

景侍郎不由得吃了一驚,正是如此。

“是的......這也是一個暫時的措施。我們連同貴陽的所有商家進行協商,為了不至於使米和油的價格劇烈攀升,於是將價格分擔到相關產品之上,讓所有的商品價格都小幅上漲。”

為了避免那些每天都要食用的生活必需品價格迅速升高。只能把價格平均的分攤到那些平時購買頻率不高的調味料上.藉此來抑制原物料價格的急遽攀升。雖然這樣做一定引起市民的不滿,不過畢竟影響還算小。

(雖然我早就知道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不過只是看了這些基礎調查的資料就能夠總結出最近生活必需品價格上漲的理由,這一點卻是令我感到非常意外。不過,葵皇毅和陸清雅似乎一點都不感覺到驚訝。莫非,對他們來說,已經對於秀麗的這種能力感覺到理所當然了嗎?

也許真的是這樣,以葵皇毅的性格來說,不可能一樣一樣地教你去如何進行工作。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考慮,更何況還有陸清雅這樣的競爭對手,為了不被開除只能盡全力拿出最好的工作成果。每次瀕臨被開除的邊緣她都會放手一搏把工作做到最好吧。雖然這種做法也許太過苛刻了,不過一旦獲得成功,她的能力便會在短時間內得到很大的提高。如果換在其他六部的親切尚書手下工作,在這相同的時間內她肯定不會取得這樣的進步。

秀麗冷靜地審視著手中的資料。御史大獄的第一次延期是因為吏部尚書的更迭,這一點她已經知道了。可是第二次延期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葵長官,御史大獄審判延遲的真正理由,是因為這個情報吧?”

“嗯,是的。關於李絳攸的判決並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所以臨時派遣清雅去調查這件相對來說更加重要的大事。”

這麼說,在延期的這幾天時間裡,清雅一直都在忙於調查市場,並且同戶部一起與商業聯合會討論經濟對策。所以在御史大獄的前一天價格才會一下子上漲。

就在秀麗還什麼都不知道、全力以赴準備李絳攸的案件時,清雅卻在忙著其他的事情。真是不敢相信。對於清雅來說,御史大獄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工作。自己竟然和他有這樣天壤之別的差距。實在是太讓人不甘心了,不過雖然自己覺得非常生氣,但這就是秀麗與清雅之間的現實差距。

這一點必須承認。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完全沒有考慮這些事情的時間了。

“......出現這樣的情況,實在是顯得事有蹊蹺呢?”

葵皇毅用手托住臉頰,一邊觀察著秀麗的表情一邊說道。

“正是如此。雖然一開始都是和往年一樣的流通量與價格,但是從某一時期開始流通量忽然減少了。或者說,這應該是被某一家族限制住。這正是在紅家宗主被罷免之後的事。”

秀麗好似被雷擊中一樣猛地抬起頭來。難道說──

如果說藍州是水之都的話,紅州也有一個別名被稱為杜之都。藍州的特產是鹽,紅州則是農作物。

“妳的故鄉紅州,是擁有國內最大面積肥沃土壤的大糧倉。一望無際的平原以及險峻的丘陵地帶,還有流經肥沃土壤的幾條大河。且不說糧食作物,鐵礦和煤礦數量也是數一數二的。還有大片的森林可以作為優質木柴,燃油資源也非常豐富。所以即便實行鎖國的政策也可以充分的自給自足。現在價格上漲的這些農作物和鐵、炭資源無一例外都是原產於紅州。可以推斷這是紅姓商人一致團結控制供給量的緣故。”

秀麗忽然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從指尖開始漸漸地失去溫度。

和去年春天的時候一樣。紅家確實擁有能夠在當天便將貴陽的全部機能處於半停止狀態之下的實力。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卻和春天不同。

“......可是......冬天......即將到來.....”

“是的,特別是北方的白州和黑州在動亂時會大量砍伐森林用以種植農作物。所以現在只能依靠紅州的石炭來取暖。而且如果紅州限制鐵的輸出,那麼全國的工具與農耕用具的價格也會一並上漲。”

如果農耕用具的價格上漲,那麼農作物的生產規模就會縮小。如此一來就會同十年前的王位爭奪戰時一樣,有錢人購買僅有的糧食與煤炭囤積起來,而貧窮的人因沒有糧食吃也沒有煤炭取暖而餓死凍死。雖然也許不至於做到那一步──但是紅家確實擁有能夠導致這樣事態發生的能力。

忽然,秀麗發覺到不只皇毅,就連景侍郎和清雅的目光也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臉上的表情完全僵硬,秀麗的耳邊忽然傳來皇毅那略帶憂鬱嘆息的聲音。

“......知道我為什麼要特別處理紅藍兩家的理由嗎?我來告訴妳。紅家也好藍家也好,都擁有極大的財力和權利背景,對朝廷極不尊敬。而王也因為一些特別的理由對紅藍兩家特別優待,這也使得他們更加放肆。紅姓的官吏們更是除了自己一族和紅州以外不把其他任何事物放在眼裡,一族主義思想嚴重。妳對我所說的話有什麼意見嗎?”

秀麗注視著皇毅的目光道。

“沒有意見。不過,對於這件事絕對有一個地方顯得非常奇怪。”

“妳說說看。”
“──不會的,絕對不會是他。玖琅叔父雖然很重視紅家一族,但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不顧他人利益並且有失公正的事,而且他是一個清廉務實,待人溫柔隨和的人。我認為玖琅叔父絕對不會濫用權利做出這樣的事。”

秀麗很堅決地如此斷言道。雖然如此相信自己的親人多少顯得有些天真,不過以秀麗所知道的玖琅叔父來看,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本以為自己的回答又會招來上司的訓斥,可是皇毅卻出人意料地皺起眉頭。

“.....確實如此。拋開別的紅家一族不談,單說紅玖琅確實是大貴族中難得的正直之人。好像小說裡面寫的一樣嚴謹正直。甚至比我還要更加自律。不管怎麼看都沒有任何缺點。而且對於那一族主義嚴重的兄長並不唯唯諾諾,甚至還會經常對其進行勸誡,實在是一個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的男人。”

在現在這樣整個紅氏一族全部拒絕上朝的抵觸狀況之中,依舊能夠維持公正良知的貴族恐怕只有紅玖琅一個人了。

秀麗沒想到自己的叔父會得到皇毅如此的讚賞,高興得忘了此事所以津津樂道。

“對對對!就是那樣啊,葵長官!!”而且他還很會做飯,還有還有......”

就在秀麗好似自己受到表揚一樣興奮地滔滔不絕的時候,皇毅忽然將手中的筆彈到秀麗的額頭。

“現在是妳為自己親戚的優點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嗎?妳這個白癡!”

“呃呃,是。很抱歉,實在是對不起......”

秀麗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反省道。剛剛才被葵長官訓斥不久,就又被罵了。

“幸虧妳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把柄在我手上,要不然早就把妳抓進去了。”

“等等啊,葵長官!!”

“開玩笑的。”

不過從他那微微上揚的嘴角中所流露出的邪惡笑容來看,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紅玖琅。不過,現在也不能確定究竟是誰。不論如何,這個人一定是與紅氏一族有關係的人。畢竟紅家的那些傢伙除了本家以外的命令是不會服從的。”

秀麗沒有說話。紅一族究競是怎樣的一族,實際上秀麗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所認識的紅家人,除了父親、玖琅和百合以外,就只有絳攸了。即便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可是卻不能夠代表紅一族──所以,現在秀麗完全提不出任何的意見。
皇毅用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眼注視著調查資料。 

“對於這種公然的示威行為,這次絕對不能姑息下去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紅家究竟會做到哪一步,不過現在臨近冬季物價上漲是個大問題。即便把紅姓官吏全部罷免,這個問題也需要同紅家商議解決才行。下次上朝的時候把這個情況上奏給朝廷,盡量通過戶部和朝廷同貴陽的全部商業聯合會一起平抑物價。已經沒有時間了。清雅盡快將這件事情徹底地調查清楚。前往紅州,阻止紅家的計劃。”

“遵命!”

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佇立在身旁的秀麗,清雅面無表情地輕點頭。

皇毅接著把目光落在秀麗的身上。

“妳怎麼辦?妳的父親也在之前辭官返回紅州了吧?”

秀麗緊咬嘴唇,即便蘇芳不在,皇毅似乎也己經掌握一切情報。他一定是在全體紅姓官吏拒絕上朝的同時就已經對他們進行過調查並且全部監視。

“能夠不被罷免並得以留在朝廷之上的紅姓官吏大概只有妳一人了。而妳身為紅家直系,也是一枚可以利用的重要棋子,要不要和清雅一起?”

就在景侍郎剛要出言阻止之前,秀麗就己經在心中做好打算。

從她那緊咬著的雙唇之中吐出的回答異常簡潔。

“可以。我在身為紅一族的一員之前,是以一名官吏的身分。”

皇毅淡淡的雙眸之中透露笑意。看到這一點的景侍郎不由得稍微感到有些吃驚。那個從來都只會露出嘲笑的葵皇毅,竟然會有這樣會心的笑容。這是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

“好吧......。那麼妳就跟著清雅一起,優先處理這件事情。一定要趕在冬季以前將紅州貯藏在倉庫之中的物資調配出來。冬天的時候商人和物資就很難移動了。所以一定要在北方的黑白二州被大雪完全隔絕以前完成這項任務。否則的話,黑白二州肯定要反抗朝廷。那兩州的軍事實力可是相當強悍的。”

秀麗不由得想起黑白兩位大將軍。從貴妃時代開始他們對自己就非常親切,如果這次再見面的話他們又該怎樣看待自己呢?他們的故鄉......一想到這裡,秀麗的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涼。

不只是紅家。目前的影響面已經很廣泛,似乎感覺到一切都變得混亂起來。

這些最後都會導致民眾及大臣對劉輝的不信任。甚至連兩大將軍的忠誠也會受到影響。

景侍郎先行離去,清雅也跟著走。而就在表情凝重的秀麗也準備退下時。

“紅秀麗,妳稍微等一下。”

皇毅少有的沒有呼喚清雅,而是叫秀麗留下。清雅雖然有些驚訝,好像要回頭,但是腳下卻沒有停止,依舊向外走出。

看到秀麗將門完全關閉之後,皇毅便一直望著秀麗的表情。一直低著頭望著地面的秀麗終於無法忍受這視線與沉默氣氛,咳嗽了一聲道。

“......葵長官......在這樣一直這樣沉默下去就太壓抑了。說點什麼吧。”

“終於開口了啊?”

“呵呵。我也是完全沒有辦法啊。閉門工作的這段時間竟然發生這種事情,我還全然不知。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而且清雅甚至連那些事情都已經調查完畢了。

秀麗不知是悔恨還是不甘,眼睛忽然泛紅幾乎要掉下淚來。

“自己家族的恥辱由妳自己來洗清吧。紅家是否會名聲掃地,全看妳的了。”

秀麗驚訝地望向皇毅。不過皇毅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秀麗甚至一度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對,一定是聽錯了。

“話說回來,差不多妳也該把我的筆還給我了吧?”

“啊,哎呀!真的。實在是太抱歉了。”

秀麗發覺剛才皇毅扔到白己額頭上的筆現在還握在自己的手裡,連忙向皇毅遞過去。皇毅用淡淡的雙眸盯著秀麗,然後似乎要將秀麗一起拉過來一樣慢慢地將筆從她手裡抽出來。

“......對了,妳說妳一直閉關甚至連紅姓官吏全都拒絕上朝,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究竟是在調查什麼呢?”

聽到這音調雖低卻異常尖銳的質問。秀麗不禁驚訝得屏住呼吸。

她對自己剛才的失言感到十分懊惱。這就好像自己坦白說自己調查不能報告給上司的事情一樣。秀麗的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默地鬆開握住筆的手。然後微微一笑,剛想轉身逃跑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皇毅拉住了。

“想笑笑就蒙混過去的方法!這方法十年前就過時了。給我老老實實的回答上司的問題。”

皇毅面無表情,他也沒有生氣。好像秀麗不管做什麼都不過他的雙眸。就連秀麗越過皇毅直接上奏劉輝彈劾吏部部尚書時也一樣。

每當秀麗追查皇毅給她安排的工作以外的事情,皇毅總會再扔給另外的工作讓她沒有時間去管別的。

不過這件事情卻是自己不想讓皇毅知道。對於皇毅來說,秀麗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是一清二楚。秀麗也知道自己的謊言根本騙不了對方。所以,乾脆坦白地對他說道。

“因為我在調查一件事。不過現在還不是能說的時候,所以我不能告訴你。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長官你不必太在意啦。”

皇毅微微瞇起眼睛,然後鬆開好似手銬一樣抓住秀麗手腕時的輕聲笑道。

“......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我可比清雅可愛多了吧?”

“說什麼夢話呢。不過算啦。既然妳說不是什麼大事,那就暫時放妳一馬吧。首先把精神都集中在解決紅家這次事件上來。不要扯清雅的後腿啊!”

“......知、知道了!”

秀麗緊咬嘴唇。又來了。好像開玩笑似的把工作一個接一個扔過來。而且還安排得恰到好處,讓人除了工作以外沒有一點空餘時間去想別的。

(可惡!能夠做出這樣完美計劃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秀麗咬牙切齒想著的一瞬間,忽然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之前自己也遇到過非常類似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對了!狸狸的雙親在鹽的交易上被假貨和假幣蒙騙的時候!)

將蘇芳一家全部利用之後,又像蜥蜴斷尾一樣毫不猶像地拋棄了。

簡直就好像按照寫好的劇本來表演一樣的傢伙。

那個時候,清稚也這樣說過。在那些人的背後一定有個頭腦相當好的人物。

完全沒有破綻的計謀。不斷分散你的注意力和行動,多個相互交織在一起的縝密手法,將他的真正意圖隱藏在最深處......秀麗忽然發現現在的情況和那次的事件非常相似。

頭腦相當好的人。在那件事情之後利用蘇芳的弱點來藉機監視秀麗的葵長官。

(.......可、可是......這次的事件應該不是葵長官從中下令行事吧?)

既然紅家一族主義嚴重,那麼就不可能聽從葵皇毅的命令。他不可能使紅家做出這樣一致的行動。

......不過,引發紅家憤怒的吏部尚書的更迭,卻是清雅和秀麗──也就是御史台的行為。

“......長、長官......”

“怎麼了,忽然變成好像搖尾乞憐的小拘一樣的表情。就算妳肚子餓了我這裡也沒吃的給妳。”

秀麗不由得愣了一下,望著皇毅,自己又被當成傻瓜捉弄了。

“我去藍州之前長官你曾對我說過,是為了維護正義才做官吏的,對吧?“

“是啊。我每天都在悄悄地保護每個人的正義。”

非常迅速的回答。這種面無表情的標準回答算是什麼啊。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就算退一萬步想,這句話聽來也是個天大的謊言──)

從沒有聽過這麼好似沙漠一樣冷淡又沒有激情的正義。

皇毅露出一臉無論怎麼看都充滿邪惡感覺的微笑說道。

“妳作為守護正義的特派隊,這次也要好好地努力啊。”

讓秀麗去應付自己的父親和叔父以及自己的故鄉。而且還這麼開心的樣子。雖然說是正義的名義,但是無論怎麼看都好像是邪惡。

如果說自己與清雅還算是站在同等高度上的對決的話,那麼自己與皇毅則是完全不平等的。甚至對方都沒有站到擂台上來。這就是目前秀麗與皇毅之間的距離。

“罷免紅姓官吏只是我們用以同紅姓本家的經濟封鎖進行談判的一個條件。紅州州牧也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不過還是由朝廷來援救一下比較好。另外,現在王對藍家的做法也引起紅家的不滿,所以想必不會服從的。”

皇毅好像一個壞父親教唆孩子做壞事一樣繼續說著,不過實際上所諷刺的卻是劉輝。

若劉輝無法令紅家服從自己命令的話,從他身為王的角度來說是非常不好處理的。

“──所以,臣子要替王將事情解決。這也正是官吏的工作,對嗎?”

皇毅難得的既沒有譏諷也沒有否定,只是注視著秀麗。似乎並沒生氣的樣子,不過也看不出來有什麼高興。總之可以說是完全的沉默靜謐,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秀麗回答。

皇毅似乎要將秀麗的存在從眼前排除一樣閉上眼睛道。

“出去吧!”

聽到這簡短的命令,秀麗行禮完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皇毅確實知道一些什麼,而且似乎是和這件事情有關。不過,一切都被他隱藏得很好,讓秀麗即便懷疑也無從下手。

雖然自己整天被這個上司諷刺挖苦,被派很多工作還成天教唆著自己作東作西,但對於秀麗來說現在的心情卻是十分矛盾。這時她然想起絳攸。那樣一個正直優秀的人在吏部尚書的事情上一直到最都不為所動。其中的心情,秀麗現在多少也能夠理解一些了。

秀麗走到門前停下腳步,沒有轉身依然背對著皇毅低聲道:

“......長官,我有一些私人的話想和你說。”

“妳要說什麼?”

“你剛才無論表情,眼神還有態度都像極了壞父親。不過要是真的不會做壞事,不再給我增添工作的話就太萬幸了。總之,謝謝你啦!”

沒等葵皇毅發怒,秀麗好似兔子一樣搶先一步打開門逃出去。

跑出屋子以後秀麗迅速地關上身後的房門,就像要封印住裡面的妖魔一樣。就在這個時候秀麗忽然發覺一件事情。

(......咦?這麼說來,今天.....葵長官竟然沒有對我說一句“開除妳”?)

特別是提到紅家一族的事情時,皇毅一直到最後也沒有提及開除麗的事情。

為什麼他沒有說開除自己,她反而不覺得安心反更加不安起來。

......也許是自己太多心了吧。不過秀麗隱約感覺到不管這次的事件糾結會如何收場,葵皇毅對自己的處置似乎是已經決定下來不會再變的了。

望著秀麗離去後關上的房門,皇毅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敢對白己說出“不要做壞事”的下屬,秀麗還是第一個。雖然是背對著自己而且說完就逃跑了。

打開抽屜,裡面堆積很多未開封的書信。不過就算不打開看也知道裡面是什麼內容。儘管之前也發來不少書信,但自從御史大獄之後這數量一下子爆增起來。皇毅把這些書信集中起來放入身旁的火盆燒掉。雖然厭倦,不過這卻是每天必做的事情。

高官們發來要求罷免紅秀麗的書信在皇毅的眼前燃燒起來。

當初清雅嶄露頭角。罷免多名官吏的時候也是如此。那個時候皇毅同樣是將那些書信看都沒看便燒掉了,只不過這次的書信量更大。或許他們也知道,即便有些時候陸清雅能夠放他們一馬,可是到了秀麗這關也是絕對過不去的吧。

皇毅打開半扇窗戶,想把因燃燒產生的濃煙放到外面去。雖然實際上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可是他卻忽然有種屋子裡面變得明亮起來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剛才為止一直都在這個房間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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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敗了……”
在和刑部尚書見過面的幾天後,秀麗回到家裡徑直走向廚房,然後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失望的嘆著氣。在旁邊哼著歌正準備開始洗米的燕青轉過頭來說道。

“御史大獄不是延期到明天才知道結果嗎?怎麼小姐現在就認輸了?”

“我當然不會那麼輕易認輸啦!!所說的被打敗了是指別的事。”

秀麗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一樣,提醒正在爽快洗米的燕青要“節約用水!”“洗米水別扔啊!”“之後打掃時還能用呢”之類的。

秀麗用好似瞪著殺父仇人一樣的眼光惡狠狠地盯著晚飯的材料,那時在回來的路上和燕青一起買的。

這一路上買了很多東西,最後秀麗口袋裡花得只剩下一點錢。

仔細算來並沒買什麼卻花了這麼多的錢,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味精、醬油、甜料酒和白酒這些調味料的價格漲成這樣的?所有的一切不如意匯聚到一起成為一個軍團,對秀麗的精神與經濟都造成了巨大的打擊。被打擊到一敗塗地的秀麗最後只能買了些剛剛收獲下來的便宜小麥回家。燕青這時候已經把米洗完了。

“我和父親是小麥也沒什麼關係,不過燕青你和靜蘭不太愛吃麥子吧?”

“誰說的!我才不會那麼挑剔呢。只要能填飽肚子,我吃什麼都行。”

“騙人的吧!!最近晚飯量不足的時候,第二天我就會發現田裡種的大羅蔔少了一個。燕青,一定是你晚上餓的時候偷偷拔去吃了吧!”

“呃......抱歉。”

燕青完全想不到事情會敗露,真不愧是秀麗啊。雖然跟身為羽林軍一員的靜蘭一樣拿著很豐厚的俸祿,可是這種節約的習性卻一點都沒有變。

(如此說來,大小姐的俸祿究竟都用到哪裡去了呢?)

府上的樣子沒有一點改變,家裡的用品、家具也都還是以前那些破破爛爛,一點都看不出擁有萬貫家財的模樣。

秀麗在一旁邊發著牢騷邊看著燕青手法嫻熟的將爐火燒旺。兩年前燕青以“客人”的身份,所以秀麗多少還有些顧慮,不過現在她已經一點也不在乎了。

“為什麼在這樣一個奇怪的時候還連續發生這麼多奇怪的事呢……?鹽的價格沒有上漲,味精和醬油卻貴得離譜,到底是什麼道理?”

大米的話等到水稻的收獲季節自然就便宜了。可是像味精和醬油這些調味品的價格難道也會隨時間波動嗎?無法理解的撓了撓腦袋,越來越糊塗了。

等她回過神來,燕青已經把菜全切好了,秀麗急忙站起身。要是連最後這項炒菜的程序也交給燕青的話,那麼所有的菜都將成為“過火炒一下再放點鹽就完成了”的燕青式怪異料理了。

“謝謝你,燕青。幫了我的大忙了。──嗯。今天就用這美味的飯菜來養足精神,明天一定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就在秀麗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門外剛好傳來邵可與靜蘭回來的聲音。

“要回紅州!?”

聽到邵可的話,不只秀麗,就連靜蘭和燕青也都大吃一驚。

“父親大人……等等,為什麼?那樣的話,工作怎麼辦?再說修養的話在藍州不就可以了嗎……”

望著表情狼狽的秀麗,邵可用和往常一樣的沉穩聲音回應道。

“啊啊,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這次我提交了正式的辭呈。”

“辭呈!?是,是說您要不幹了嗎!?”

“是啊。”

“為,為什麼!?要是現在沒了父親幫助的話……!?”

秀麗意識到燕青也在旁邊,所以話只說了一半。不過,父親應該能明白話中的意思的。

在現在這個眾人都紛紛離去的時期,如果連能夠與劉輝推心置腹的父親都辭官離去的話,那麼劉輝的處境更愈發艱難了。

靜蘭第一次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平坦語調對邵可說道。
“……大人……莫非,是由誰對您說了讓您辭官的話嗎?”
邵可不由得在內心苦笑了一下。一提到紅家提攜上來的紅姓官吏,首先想到的果然是這個嗎?
“不,是我本人的意願。”
“您自己一個人告老還鄉嗎?”
“不,我打算和弟弟一起。”
秀麗雖然不知道靜蘭話裡的意思,但是對于“和弟弟一起”還是明白的。
“弟弟……是指那個前吏部尚書嗎?一起回去?雖然這樣也好,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因為有事情要做。”
“有事情?”
秀麗覺得自己就好像一直鸚鵡一樣,只知道像個傻瓜似的重復別人說過的話。
邵可微微一笑。那是一種秀麗從沒有見過的不可思議的笑容。雖然看起來還是很溫柔的表情,可是裡面似乎隱藏著深不可測的秘密。不對,父親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雖然表面看起來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卻擁有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堅定意志。秀麗走到父親的身旁。 “抱歉,秀麗。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雖然知道父親不會回答自己,可是秀麗依然低聲地重復著。不過究竟是否要問“為什麼”,就連秀麗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對於吏部尚書那件事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和父親說過,而且還被父親扔下一個人去了藍州。甚至都沒有和父親商量過。所以對於現在父親的選擇,自己如果不能理解的話就顯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秀麗心裡明白。……實際上,自己就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一樣,只是單純的不希望父親離開而已。秀麗把所有的話都收回去,只問了一句。
“還、還會……回來嗎?”
邵可放下筷子,把手伸過去撫摸著秀麗的臉頰。如此唐突的分別,讓邵可不由得回憶起以前很突然的去世的母親,邵可心中一緊。
“我還會回來的。別擔心。”
只有這份約定是絕對不能打破的。
“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向妳保證。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已經託百合姬替我照顧你,如果妳遇到什麼問題,隨時可以去找她想辦法。”
“啊,那就是說……叔母大人會留在貴陽了?……嗯,我明白了。”
秀麗緊鎖的眉頭終於稍微舒展開一些。雖然秀麗同百合並沒有太多的接觸,不過百合依然給秀麗留下非常好的印象。對於身邊即將沒有一個可靠親人的秀麗來說,能夠有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在自己身旁自然會感覺非常的安心。 “靜蘭,燕青,秀麗就拜託你們了。”
邵可不在,讓三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青年男女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怎麼看都是無法置信的事。對於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說出“拜託了”的邵可,靜蘭與燕青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就在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
“拜託你們可千萬別給我惹出任何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靜蘭和燕青忽然在邵可的笑容中感覺到一絲寒冷的殺氣。兩個人不由同時緊張地吞了口水,然後異口同聲的答道“……是”。 邵可充滿愛惜地望著旁邊正一個人無精打采吃飯的秀麗。對於邵可來說,即將有一段時間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而且邵可也知道,在這段時期內秀麗的生活絕對不會是風平浪靜的。顯得秀麗不管自己喜歡也好討厭也罷,她已經身不由己成為王與貴族兩派之間權力鬥爭的一枚棋子了。 而現在邵可所能做的只有作為父親給女兒留下忠告。
“……秀麗,我回紅州之後就無法再幫你打點這邊的事了。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最後都得靠妳自己一個人來作出決定。不過有一點妳要記住,那就是不管妳最後作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永遠站在妳這一邊支持妳。” 秀麗不由得放下筷子。
“父親大人……”
“其實不管什麼事都是一樣。做出最能夠解決自己煩惱的選擇是沒有任何錯誤的。如果是不合自己心儀的選擇,即便那結果如何圓滿也是沒有意義的。所以請一定要尊重自己的意願。……這一點千萬不要忘了。妳以前做過很多讓自己煩惱的決定,這一點我都看在眼裡。今後希望妳可以做出讓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妳,我也會永遠支持妳!”
此時的秀麗,對於父親的話還不能完全理解。只是內心深處想到父親真的要離開這件事情就不由得生出一股寂寞與不安。秀麗最後小聲地問道。
“……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早上。御史大獄的事妳要加油哦,秀麗!”
真是走得太匆忙了。秀麗只是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妳,我也會永遠支持妳的決定!”
晚上睡覺的時候,秀麗迷迷糊糊地想起父親的話。
無條件的,發自內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的人,只有父親。
秀麗從鋪著新棉被的床上一下子坐起身來。
……睡不著了。
最近這段時間─特別是從藍州回來之後就是這樣。似乎一下變成了不需要睡眠的體質一樣。不,如果現在催促自己“不睡覺不行”話,還是會有一些睏意。雖然如此卻沒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覺。如果整夜不睡的話第二天身體應該會感覺到非常疲勞,而且似乎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一樣,但是只要頭腦裡給身體下達“這樣不行”的指令,整個人便馬上沒有那些感覺了。實際上“這樣的話,很奇怪吧”。 ……自己的身體,有些奇怪。和過去有些不太一樣。秀麗不由得思考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去藍州之前?還是從藍州回來之後呢?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不過,明明連狸狸都暈船暈成那樣了,自己卻還一點事都沒有。可是,自己分明沒有受過燕青那樣的特別訓練啊。 “擁有這樣深不見底的酒量。妳真的是人類嗎……”
──妳真的是人類嗎?--
就連蘇芳都是戰戰兢兢地去九彩江,自己卻連大氣都沒喘就輕鬆搞定了。 “……真是體力驚人啊。就連王都累得筋疲力盡呢!”
……自己的體力比蘇芳好倒是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可是如果比劉輝還有體力則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被大雨澆成落湯雞,渾身上下全都濕透,秀麗也從沒得感冒。以前的自己明明非常體弱多病的……如此說來,最後一次得感冒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還有,從藍州回來的時候還有一件突然消失的東西。
“……小黑……不見了呢……”
秀麗喃喃自語道。
在藍家別邸的時候就發現哪裡都找不到小黑了。因為是宋太傅的東西,所以還跟燕青與狸狸一起去找了好幾遍,不過一直都沒有找到。可是為什麼秀麗沒有發現小黑丟了呢?甚至一直剛才為止還以為小黑就在身邊。為了絳攸的案件奔走的時候明明還特意去向宋太傅與霄太師那裡道歉,霄太師還溫柔地摸著秀麗的頭安慰“別在意”呢。 秀麗忽然想起父親剛才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掌心的溫暖。同時也想起葵長官掌心的溫度。
稍微遲疑了一下,秀麗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貼到臉頰上面。
──手掌令人驚訝的異常冰冷,連秀麗自己都嚇了一跳。
有稍微了一會兒,掌心依舊沒有任何溫度。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自己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當然小孩子的體溫是要比大人高那麼一點點。不過即便如此,秀麗還是發覺這段時間自己的體溫正在逐漸下降這一事實。 自己正在不斷地發生著什麼變化。指尖的溫度好似沙粒一樣──甚至連流動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便滑落不見了。就好像隱藏在千里之堤下而的蟻穴,不知不覺使整個大壩完全崩潰。 因為父親明天就要走了,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衝擊使自己感到不安吧。
手指只要緊緊地握住就會變得溫暖起來。
……所以沒問題的。
就在秀麗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接著,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倒在床上。劇烈的頭痛和強烈的眩暈使她感到一陣噁心,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剛才還感覺那麼寒冷的肌膚,此刻卻滲出巨大的汗珠。耳鳴的聲音幾乎要使人昏死過去,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樂曲的聲音。 (……什……什麼聲音……?……琴……?)
秀麗聽到一陣琴聲。不,怎麼會聽到呢?
但是那確實是琴的聲音。就好像琴弦在耳朵旁邊撥動一樣。
那是和貴陽非常相符的聲音。沒有任何妖孽的都城,所有不淨之物都被強制排除,完全的聖潔之聲。 ──又好像是在九彩江聽到的二胡一樣。
(……?……我……聽過二胡……什麼的嗎……?)
她的記憶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秀麗忽然閉上眼睛毫無徵兆地啜泣起來。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似乎有人溫柔地將手撫在她的額頭之上。就在那一瞬間,剛才的耳鳴一下子全都消失來了,而她整個人也完全陷人沉睡之中。
“我們一族的話……也許什麼都可以做到……” 就在秀麗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之前,耳朵裡忽然響起璃櫻的聲音。
看到緊張感從秀麗的臉上完全退去之後,霄太師才把撫在她額頭上的手拿起來。他的手並不是老人的手,而是變成擁有光滑肌膚的青年的手。
剛才秀麗所聽到的琴聲井不是真正有人彈琴,而是霄太師所結成的琴音結界。
霄太師的劍光一閃,在貴陽清淨的夜空中劃出一道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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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琴啊......”
彩八家以及縹家都有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神樂。縹家的二胡,藍家的龍苗,紅家的琵琶,還有王家的七弦琴。這些對於羽羽的身體應該都能起很好的作用。
可是對於紅秀麗確是相反的效果。就好像瑠花所說“很快便會無藥可救”,秀麗的身體正在不斷地變化著。即便是霄太師也只能暫時控制住她的病情。
霄太師撫摸著肩上的小白。如果不是因為把小黑放進去的話,恐怕在九彩江的時候,她就已經因為承受不了珠翠的二胡和藍龍蓮的龍笛而陷入永遠的沉眠了。
現在只要她待在貴陽,身體狀況便會一天天地變化。貴陽城內本身就是不允許異物存在的絕對神域,所以對於體質特殊的秀麗也會自然的產生抗拒。
就連小白和小黑都無法變為原形,只能保持著這種毛茸茸的可憐樣子。
“被稱為紅仙最強侍從的你們兩個都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真是淒慘呢。是不是啊,風伯。”
風之神風伯的化身小白在霄太師的手裡掙扎著,全身的毛發都豎起來,不過霄太師卻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本來八仙之間的關係就不是很好,對於除了自己主人之外的其他人態度都很惡劣。
“那麼隨便地就把雨師風伯封印在茶州的祠堂裡面,真是太愚蠢了!”
看到被稱為紅仙最強侍從的二人變成這樣圓滾滾的毛絨絨模樣時,就連黃葉都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給他們兩個取名叫做小白與小黑這樣貼切的稱呼對於宋隼凱來說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現在正是小白與黑子守護秀麗的關鍵時刻。而且在守護的同時,黑子甚至化身為秀麗。現在身處貴陽而逐漸發生著變化的“紅秀麗”,體內正隱藏著作為人類生存的黑子。因為將她作為人類的部分用非人類的東西彌補上,所以秀麗才會出現那些“奇怪”的地方。這對于聰穎的秀麗來說,或許多少有些殘酷,就連霄太師也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使她稍微的休息一會兒。 就算有小白與黑子在她身邊,命運也是無法改變的。
“……紅喲,你明明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為什麼?”
霄太師無法理解。明明你所愛的是身為人類的男子。
“……為什麼,還要生下孩子?又為什麼為了換取孩子的性命而死?”
為什麼你不選擇同邵可二人終老,卻非要選擇生下孩子而長眠呢。和“薔薇姬”的預言一樣。
──稀薄的生命力,流逝的生命,時刻變化著的身體。
“……你所給予她的這僅有的一點猶豫,又有什麼意義?"
對于那些活著的人的悲傷,你明明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霄太師覺得這未免太過殘酷,這樣做只會徒增悲傷而已。秀麗也是,邵可也是……王也是。
“為什麼……?”
沒有答案。

──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邵可就已經起程向紅州出發。因為他是要在路上與弟弟會合,所以秀麗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見到這位叔父。

(……既然人家這麼討厭我不想讓我見他,那我也沒辦法了......)

秀麗的國試特例措施需要位居三品的監護人.而接下這個任務的就是吏部尚書。現在秀麗才知道他接下來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叔父。可是自己卻沒有機會當面向人家道謝。
秀麗稍微感到一些消沉,隨後馬上用手拍拍白己的臉再次打起精神。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讓自己的意志消沉下去,尤其是今天還要同清雅在御史大獄一決高下。

一再拖延的結果是,自吏部尚書更換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

“嗯,精神也基本上都恢復過來了。”

從早上開始身體就完全恢復到以往的模樣。昨天晚上那種痛苦的感覺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應該是因為連續通宵再加上父親突然辭官,留下她一個人回紅州這些連續打擊而使自己感覺到精神疲勞吧。

(……仔細想想,父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連商量也不商量一下就辭官了!?)
而且並非是換個閒職,而是直接變成無職了。這樣父親將來恐怕很難再次如朝為官了。

(明明和葵長官差不多一樣的年紀……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呢──)
這麼比較起來,秀麗不由得為這巨大的差別而感到十分無力。是的,父親同皇毅與晏樹多是同輩的人,雖說都在朝廷內官居高位,卻一個是要職,一個是閒職。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別呢?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好像這次父親在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意味不明的早早辭官回家養老。

可是關於回老家的理由“不能說”又算是怎麼回事呢?將來要有段時間沒辦法聯繫了,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呢?難道說父親在什麼地方瞞著我借別人的錢,現在打算逃債去了嗎?
(……不可能。不過還是應該問明白才好。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奇怪了”)
就好像昨天的白己一樣,也是非常奇怪。
“好了,再不去洗臉吃飯怕是要來不及啦。”
現在的自己必須把精神都集中在絳攸這件事上。畢竟對手是清雅和葵長官。一旦自己露出破綻便會馬上被對手抓住。在謹慎程度上須小心再小心,對於絳攸這件事,秀麗必須舉出實際和證據並且利用些正當的方法盡全力去說服刑部尚書和大理寺長官。不過不知道與之辯論之後,究竟能夠將對絳攸的處分降低到什麼程度──

到了刑部,比秀麗提前抵達的清雅看到秀麗的到來對著她微笑。清雅身上並沒有穿著平時常穿的便服而是換上正式的御史台官服,異常合身,簡直就像為清雅量身定做一般。
“眼睛怎麼好像兔子一樣紅紅的。─就用你那可愛的聲音,來讓我歡樂一下吧~”

秀麗不為所動的瞪了他一眼。見到清雅之後連心中那最後的一點雜念都被吹得一乾二淨。

“哼,兔子雖然看起來可愛但其實可是很兇暴的喲。你試試衝過來看看,我會用那堅固的牙齒把你的手指當成胡羅蔔一樣啃掉!”

確實,不管是為了絳攸還是為了劉輝,站在這裡的秀麗就是下定心要將抗戰進行到底。所以她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能手軟,如果輸給他的話會令秀麗異常懊惱,現在的秀麗只想著如何將對方毫不留情打倒,然後仰天長笑。

──用自己的全力將這個男人打敗。

似乎聽到秀麗的心聲,清雅的雙眸閃爍出明亮的光芒。
時常都為別人著想的秀麗,現在心中所考慮的只有清雅一個人。秀麗那本來充滿很多重要事情的內心之中,諷刺的是現在卻只有有關清雅的事情。

當然現在對於清雅來說也一樣。在對女人完全沒有一點信任的清雅心中,現在所考慮的全部都是這個他異常討厭而且不願作出讓步、絕對不能輸給她任何一個地方的秀麗。總之不管發生什麼,清雅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輸給秀麗,而且他也堅信自己輸給秀麗的那一天絕對不會到來。

也許這種感情和熱戀中的人差不多。都想戰勝對方,把對方奪過來,令他屈服於自己之下,只不過他們兩人之間的戰爭沒有一點溫柔的影子,完全是硝煙紛飛的激烈戰鬥。

(很像吧......)

“……如果妳能的話就盡管試試吧,不過要是毫無力氣地咬的話,可是傷不到我一絲一毫的!”

清雅冷冷的話語宣告雙方戰鬥的開始。

知道在御史大獄的陸清雅同紅秀麗要論戰(吵架),前來旁聽的官吏可以說是人山人海。當然大家都是來看紅秀麗的。主要是為了見識見識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敢和那個恐怖的“官吏殺手”陸清雅針鋒相對。和他的綽號一樣,被清雅瞄上的官吏沒有一個能夠逃脫被拉下的命運。而且到現在為止被他拉下來的那些人還沒有一個人敢同他做對。所以大家都認為未來他將會是葵皇毅和凌晏樹的後繼者。

不過這個沒人敢同他作對的先例卻被紅秀麗打破了。而負責這次御史大獄裁判任務的便是皇毅。
刑部尚書來俊臣望著平時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葵皇毅。現在這裡似乎還沒有任何一個官吏察覺出葵皇毅的真正意圖:
“......你還真是一個邪惡的上司呢!“
“哎,算了。你知道就好了何必說出來呢。”
兩人不動聲色的小聲交談道。
“一旦看人家沒有利用價值就馬上除掉,要是還有利用價值就趕緊籠絡!這個人還有良心嗎,看是沒了吧!”
雖然被對方這麼說,皇毅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淡淡的雙眸裡閃爍一絲笑意。
“你這麼說太過分了。我不會除掉那小姑娘的。我可是即便被人冒犯也會慈祥的微笑的溫柔上司,就連我自己都為我的善良感到驚訝。”
能夠面不改色說出這樣昧良心的話,而且還帶著那樣邪惡的微笑,再加上後半句那毫無任何抑揚頓挫的完美讀音,簡直就是笑裡藏刀陰險上司之典型代表!!
“嗯,我對這個世界上能夠存在如此邪惡的用心也感到十分驚訝。也是,現在你是不會除掉那個小姑娘的,不過……”
說到這裡俊臣沒有繼續往下講,似乎他已經預見葵皇毅會如何處置紅秀麗一般。
“真殘忍!你這樣想的話我和小姑娘都感到很委屈啊。”
“……所以?”

“原本淡淡的憂傷一下子變成痛苦的哀愁了。”

“少說廢話,給我說人話。”
“好不容易才有這一天的小姑娘,就這樣放棄了,不覺得可惜嗎?”

皇毅冷酷的雙眸注視著眼前的紅秀麗。其中看不到半點感情。

“──沒什麼。”
皇毅剛才所說的這些話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來俊臣無法得知皇毅也許是有感情和良知的。但是他不是會被這些感情所左右的男人。

“算啦。我還是好好把握住你特意創造的這次機會,盡量使其變得有意義一些吧。”

說著來俊臣將手中的驚堂木敲下去。

秀麗聽到驚堂木的聲音抬起頭來。

首先看到的是坐在中問的葵長官,坐在他右邊的是大理寺長官.旁邊是刑部尚書。敲驚堂木的是刑部尚書。

秀麗終於有機會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刑部尚書,於是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起來。

(……果然……是我看錯了呀!!)
從年齡和外貌來看這個人和秀麗以前見過的人完全不同,大概是為在牢房裡面光線不好所以看得不太清楚吧。不過這個人單從外表不出是有多麼喜歡送棺材的樣子,跟燕青說的一樣,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不過他身上穿著的黑色衣服和白乎套倒是與他挺相稱,甚至比皇毅看起來顯得更加泰然自若。從他剛才敲打驚堂木便可覺察到他猶如明鏡止水一般的狀態。

刑部尚書用緩慢而穩重的聲音只向秀麗問了一個問題。

“我問妳,如果真的不希望李絳攸被罷免的話,為什麼不申請‘官當’呢?”

聽到這句話,秀麗不由得張大眼睛說不出話來。真不愧是刑部尚書,竟然一擊便切中要害。

──“官當”。

這是只有官吏才能使用的特別減刑措施。

和罰金刑只要交齊罰金便可贖罪一樣,“官當”是用官品來進行贖罪的制度。只要能夠降下與所犯罪行相當的官位便可減刑甚至立刻無罪釋放。如果一個四品的上位高官犯了相當於七品“官當”就可以立即無罪釋放。不僅如此,他還可以用那富餘出來的三品的罪行,只要他申請繼續留任。甚至還有規定四品以上的高官如果表現得好的話,在一年以後可能官復原職。

確實,只要申請“官當” 的話,那麼不論清雅如何刁難也可以回避被罷免的處分。

可是,秀麗卻沒有使用“官當”。

“為什麼妳沒有使用‘官當’呢?也許李絳枚在侍郎的官位上有些怠忽職守,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罪。通過妳所提供的證據來看他還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官吏。如果使用‘官當’的話立刻就能夠獲得赦免,明天開始他便能夠再次開始工作。吏部侍郎官居四品,一年之後他還可以官復原職。既然他對朝廷來說是非常必要的人才,那麼這種選擇才是最合適的,不是嗎?”

刑部尚書的聲音與皇毅好似斷罪之刃的聲音不同,聽起來沒有一冷冰冰的感覺。非常緩和且沉穩的聲音─雖然也談不上有多溫柔,過他的話語讓人聽來覺得充滿了正義感。
“那麼妳為什麼不選擇這種辦法來救李絳攸呢?是有什麼自己的想法嗎?”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從來俊臣的口中說出來卻顯得很有分量,讓人不得不回答。
秀麗緊咬嘴唇,絳攸的個性她是了解的。

“──我認為這樣做不合適。所以,並沒有申請‘官當’。”

“理由呢?”

“我認為官吏犯罪之後可以申請‘官當’進行減刑的制度非常不合理。”

在“官當”制度下官越是高越可以免罪。只要不是“十惡”範疇之的罪行,即便將高官逮捕,只要將其貶官還可以繼續為官。

秀麗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由得啞然。怎麼會有這種將庶民當傻瓜的法令。要是這樣的話.那些當官的不是可以整天為非作歹了。

“官吏的貪贓枉法屢禁不止,‘官當’就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擁有這樣優厚的待遇,官吏們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官吏是由在底下的老百姓們支撐起來的,而不是依靠上面的俸祿生活。‘官當’制度應該完全廢除!我認為這種制度是完全不合時宜的,所以沒有使用。李絳攸身為侍郎卻冒犯尚書權威這是事實。需要對其進行處分令其反省,我認為減俸降級的處分是比較合適的。”

就在這個時候,皇毅忽然發現來俊臣的嘴角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那完全是一種深得我意的表情。對於站在絕對中立的立場上進行法律編撰的來俊臣來說最為垢病的莫過於這個“官當”了。

“那麼妳今後任何時候都不打算使用了?不管對方是誰也好,這次只是資質的問題並不是犯罪啊。”

“不管怎樣,如果我使用‘官當’,哪怕一次也好,今後我都無法提議廢除這個制度。所以我一定不會使用。”

“那也就是說,即便今後妳逮捕高官,也不會使用‘官當’了嗎?”

嗡的一聲,法庭之內立刻議論紛紛。“官當’制度可以說是在座所有人當官的理由之一。只要身為官吏,在“官當’範圍內的賄賂即便被發現也可以無罪釋放。如果“官當’制度無法使用的話。那麼對於他們來說......

秀麗把手插在腰間,徑直望著來俊臣和葵皇毅。

“──當然。不管對方是誰,即便我是官吏,這種優待措施我也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葵皇毅望著秀麗堅定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真是和清雅一樣,有了不起的膽識和胸襟呢。

法庭上再次掀起一片騷動。御史的官位雖小可是權限卻大。幾乎可以對所有的事件進行單獨審判。也就是說一旦被紅秀麗逮捕的官吏,即便你是高官,最後都會沒有任何減免罪行的辦法,直接扔進大牢。現在就連她的親友、最大的擁護者之一李絳攸都沒有使用“官當”。

這真是和陸清雅相比一點也不遜色的嚴厲御史啊。

來俊臣笑了。他笑秀麗的天真。既然要為李絳攸做辯護,那麼就應該使用任何手段去救他。

可是雖然如此,她的這種做法卻擁有相當大的說服力──很令自己滿意。

“我理解妳所說的‘公平’。而且我也作常支持妳的判斷。”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秀麗的這種看法。

整個法庭上,存在著一股充滿反對氣氛的官吏集團。那就是紅家系的官吏們。在他們看來.連被紅黎深一手提拔上來、官居副職的李絳攸都逃脫不了被罷免的下場,那麼他們其他這些人就更加自身難保了。對於為李絳攸辯護的紅秀麗來說也是一樣。雖然仔細思來,原因是出在紅黎深自己身上,還有陸清雅緊追不放,可是現在紅黎深並不在場,似乎兩個能夠救出李絳攸的人卻又是這樣的表現,怎麼看都顯得很不可思議。

(當然,還有皇毅這一關……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是個鐵而無情異常邪惡的上司。)

按理說即便紅黎深僥幸逃過一劫,御史大獄也是沒辦法中止了。實際上除非是謀反之類的重大案件,像這樣的小案子完全不會啟動御史大獄。

(……國試派裡中級官吏佔絕大多數。一旦看情況對貴族派有利便將他們一口氣鎮壓回去。)

現在的國試及第者之中,有很大一部分與其說是為了國家和王效命,不如說他們是為了使自己出人頭地的新興階層。他們的一切行為全都是為了自身利益,什麼對國家的忠誠和對人民的責任,一切都可拋在腦後。從現在情況來看已經同來俊臣的主張很接近了。

在之前的初步試探性鬥爭,不用說也是貴族階級的勝利,雖然還說不上是完全的勝利,不過也已經為今後的壓倒性勝利埋下了希望的種子。

來俊臣最後再一次往騷動的紅姓官吏集團望去。

他們可以說是紅黎深的一個縮影。從他們的身上完全可以看出宗主紅黎深的影子。而且就好像兒子像父親一樣,他們對朝廷的態度也紅黎深完全一樣。雖然有能力卻很傲慢,矜持又自視清高,對朝廷不屑一顧。簡直可以說是反映紅黎深態度的一面鏡子。他們自以為和黎深做出一樣的行為也會得到赦免。不過這並不應該說是他們的罪過,而該算是黎深的過失。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眼前這個在面對刑部尚書時公然放棄“官當“權利的紅秀麗,卻的是一個敢作敢當的人物。能夠提出這樣一個提高官吏們危機意識的建議。雖然她知道肯定會受到絕大部分官吏的反對。

王究竟會如何選擇呢?來俊臣也很好奇的想看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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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非常抱歉,絳攸大人。”

絳攸驚訝地眨眼道。v
“為什麼要道歉啊?妳不是做得很好嗎。能夠只是降職而沒被罷免。還可以上朝。這不就足夠了嗎。雖然不算正規編制,不過也夠啦。”

實際上絳攸是真的非常滿足。畢竟對方是那個傳說中的“官吏殺手’陸清雅,能夠獲得這樣的戰果也實屬不易。御史大獄中王並沒有露面,也就是說這判決是沒受到任何外界干預的公正判決。而且連“官當”都沒有使用還能夠降職到編外官吏。雖然不是正規編,沒有實際的工作。不過依舊可以上朝。可以理所當然的在朝中行走,再拉上楸瑛和靜蘭的話環可以覲見陛下。可以說這是讓自己十分滿意的結果。

“等到明年年初的大赦時,該謹慎地選擇一下配屬的地點。”

恐怕楸瑛也要受到降格處分,不過絳攸並不在意。

“嗯。實際上我的目標是能夠在今年年內回歸......”

秀麗緊咬嘴唇。

“......抱歉,絳攸大人。實際上我應該使用‘官當’,那樣的話......”

“我說了沒關係的嘛。對於妳的意見我也非常贊成。而且,我真的很高興。”
“高興?” “因為我看到妳成為這樣一個優秀的官吏,所以感覺到高興啊。"

紅家的人對於親人和好友往往會手下留情,絳攸和黎深也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過秀麗不一樣。雖然她也是個重感情的人.但是她能夠做到公私分明,並且堅定地貫徹著自己的信,真的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官吏”。這一點也是值得絳攸學習的。
(大公無私嗎.....)
絳攸的心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其他的紅姓官吏.會有多少人支持秀麗的想法呢?
(她會不會做了一件傻事呢......)
果然絳攸的擔心變成現實。

──翌日,所有的紅姓官吏全部選擇拒絕上朝,以示抗議。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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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毅猶豫應該坦誠相告還是三緘其口的時候,傳來了不只一人的奔向地牢的腳步聲。

這可是連獄卒也不願接近的詛咒之牢。

和腳步聲一起傳來的聲音也能聽得到,因為在地牢裡,即使是很微弱的聲音也會回音增強。

“為什麼刑部尚書會在地牢裡呀!?而且還是在刑部地牢的最深處,啊啊~,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我說,你在地牢裡巡察的時候也從犯人那裡聽到傳言了吧?!”

“啊......你指的是那個詛咒之牢嗎?”

“是啊!那個牢房據說不知為何竟有一口棺材躺在那呢!”

“什麼叫’躺在那’啊。不過確實是放著一口棺材的樣子。“

[這裡清雅的反問其實是運用日語文言語法的某個特點,不過我沒找到中文可對應的東西,所以讀者請自行填補吧]

“那──這是真的!?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東西呀!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處呀!而且據說每晚都可以聽到有誰開棺而出的聲音呢!?”

“那個開棺而出的傢伙應該是刑部尚書吧。這樣解釋不是很合理嘛。沒什麼問題呀。”

“這才是大問題啊!!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很不正常呀!哪有刑部尚書會每晚從地牢裡開棺而出的!那應該是傳說中的殭屍才對──”

......

“為什麼不說話了!?啊,我知道了。如果是殭屍的話就會被罷免吧!?但其實讓殭屍來做刑部尚書也不賴啊。而且也沒有關於這種情況的法律限制!“(這幾句我其實沒太看懂,所以讀者小心啊)

......妳這傢伙,不是認真的吧。話又說回來,就那麼認定對方是殭屍了?

於是,他們之間爭論就逐漸發展成為“認真務政卻深藏不露的殭屍官吏應該任用與否“,而由於發出的喧嘩聲也傳到躺在棺材中的那個人的耳朵裡。真是讓人愉悅且頗有深意的爭論啊。 

被當成是殭屍的來俊臣心情愉快地自喉嚨深處發出笑聲。 

......莫非,想出那個主意的人就是那位姑娘嗎?“
 
“是的。也是她說想要為李絳攸辯護。“ 

“以立功和自保為第一要務是多數官吏的信念。而那位姑娘卻不捨棄殭屍和弱者呢。你和清雅每天都在自我反省、消滅敵人、排擠對手,理想也不會扭曲嗎?“ 

正義和理想的豪言壯語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在逆境之中仍不放棄就已經很困難了。若要在四面楚歌時仍堅定地實行則更是難上加難。然而,這正是官吏的職責所在。 

“已經在御史台待了半年以上了?……還真是出乎意料地頑強呢。應該是暴露本性了吧?“
 
直率的來俊臣一點也沒發現王看中的就是他的這個個性。 

“即使你和清雅一直不停地否定她,她也沒選擇逃避。而且在沒有得到很好對待的情況下仍能如此精力充沛呢。這樣好嗎?我可是有點看上那個姑娘了呢。 

“沒什麼意見。反正我現在決定順其自然。“ 

盡管能看見皇毅的表情,但來俊臣卻很難猜出他真正的想法。
 
(唔?這不是說謊嗎……如果被我看上了,那皇毅當初找她來的理由──) 

來俊臣正要爬起來的時候,秀麗手中的燭台“唰“地一下掉下來。
 
皇毅才回頭,就看見瑟瑟發抖的秀麗發出悲鳴。 

“咿呀~~~~!!葵長官的靈魂──!!還有鬼火!!“ 

鬼火?只不過是燭台嘛。就在皇毅剛回過神來的時候,紅秀麗做出更為出乎意料的舉動。
 
她飛快地衝進牢裡,然後就撲倒皇毅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葵長官!你為什麼那麼早死了呀!你什麼時候死的呀!是不是有誰因為痛恨你所以殺了你呀!!應該──是這樣的──對不起,我也曾有過讓你去死的想法!但是,但是你卻在御史大獄召開的時候突然仙逝了!啊,但是這樣絳攸大人就可以獲得行刑從輕發落了吧?!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並不喜歡這樣!就算長官為人不怎麼樣,殺人也是不對的!我,為了長官,一定會查到底,找出真兇,然後焚香禱告以慰你的在天之靈的!!所以就算是被詛咒,就算是被從棺材裡出現的殭屍糾纏,也請不要變成他們的同伴,也請安詳地永眠吧!“ 

來俊臣盯著葵皇毅於太陽穴浮起的一條條青筋。能做到這樣的,長久以來就只有凌晏樹而已。[指把皇毅惹成這樣]
“紅秀麗......” 

“有何吩咐!是要留下遺言嗎?!也對,應該還有什麼牽掛吧。是有什麼願望還未實現嗎?只要不是罪惡的事情都請吩咐在下。請不要擔心,強硬陰險自以為是混帳的冷血二號陸清雅一定會來幫忙的!!”
 
怎麼突然間多了那麼多形容詞。這時,清雅也追了上來。盡管清雅一直以冷靜著稱,但看到這樣的皇毅也終於忍不住了。在別人心目中,貴族派年輕有為的首領、令人膽顫心驚的葵皇毅現在竟是這副模樣,實在讓人不禁.於是清雅不得不將頭抵在鐵柵欄上,鐵柵欄也隨著搖晃起來。 

情緒正激動的秀麗,不禁怒從悲生。 

“那個傢伙就是冷血二號!有什麼好笑的!長官都變成殭屍了呀!那可是流著青色血液的殭屍呀!長官都變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這種人最差勁了!!盡管長官變成殭屍了,可身體也還是溫的呀!!你看!“ 

秀麗將皇毅懸空的左手抓起,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霎時間,她聞到了皇毅袖口上優雅的薰香。秀麗一邊抽泣,一邊將皇毅柔若無骨的大手在臉上摩挲。生前的時候由於長官過於嚇人而從未有此之舉、偏偏死後才有此舉動。 

“你看,長官還有微弱的人類氣息呢。比我還要溫暖......呃?“ 

......溫暖?秀麗的淚水在瞬間凍結了。 

秀麗僵硬地放開皇毅的手,而那柔若無骨的手指則無聲地抬起秀麗的下巴。能把南國都變成永凍之土的視線射了過來。那一定是殭屍沒錯。然後,如冰一般的眼眸下,嘴角緩緩上揚。不,收回前面說過的話,應該是比殭屍還要恐怖。 

......說誰是流著青色血液的殭屍呀?” 

“呃,那,那個。咦?長官......你,你還活著呀......?“ 

“真巧啊。妳的真心話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呢。我一定會記到對你的評價裡的。
 
“ 背後的清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秀麗極力挽回這種必死的評價。 

“呃──!?長官剛才肯定是聽錯了啦!!那,長官也到了聽力下降的年齡──是不可能的。這個嘛,說起來,我呀……對了!是我因準備審議而睡眠不足所以胡亂說了很多夢話而且為了叫醒刑部尚書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裡的。“

[秀麗一口氣說了上面那句話,完全沒停頓、沒標點] 因為刑部尚書說什麼推遲判決之類的夢話屬下才決定即便掐著脖子也要將其叫醒拖出去才到這裡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努力工作啊。確實到過這裡來的御史只有你和清雅。那請自便吧。” 

皇毅依舊舉著秀麗的下巴、將其朝向斜下方轉過去。 

秀麗從開著的棺木望去、看見不知誰人在裡面的奸笑著的嘴臉。異常青白的膚色、枕邊放著《剪不斷理還亂之拷問、墓地與僧侶的不解之緣》的書冊。棺材裡面還到處散落著釘子、蠟燭、白色繃帶、上吊繩索以及不知何人的古舊墓碑(到底是誰的啊?!)。 

「擰斷脖子也要把我從這裡拖出去嗎…這是愛意嗎?大概是愛意吧。肯定是的、就在眼前吧。我可是一直在此等候啊、何時有手持燭台的少女揭開棺木、將我從沉睡中喚醒。…因為、若無愛與勇氣是無法辦到的吧!」 

也許真是如此吧。皇毅想。對怪談習以為常的愛與勇氣──不、膽量…是必要的。需要有讓侍寢長談的貴公子也棄履而逃的愛與勇氣。 

來俊臣以蒼白的手指抓住棺木的邊緣從容坐起身、棺木『吱~~』地發出回響不絕般不吉之音。隨即不知從何處取出宛若剛剛採摘嬌嫩無比的白薔薇──不是、而是白菊花遞至秀麗面前、笑意盈盈。 

「我精心培植如骨潔白的菊花你可一定要笑納哦、樂於戲言的小姐。連墓地的人都稱讚不絕呢、真不愧是我啊。不與如此出色的我一同入棺嗎?!哦、對初次相見之人未免操之過急了、那麼便一起倚棺暢談陰間的絕景如何啊?我為妳特地準備的棺木妳就照單全收了吧!」 

秀麗無言以對、也絲毫沒有動靜。清雅則繼續倚著鐵欄大笑不止。
 
皇毅輕拍秀麗的臉頰、對方卻毫無反應。仔細一看卻已宛如沒了氣息的人。
 
......暈過去還睜著眼、真是不簡單的姑娘哪。」 

來俊臣拖著下巴拄在棺木邊緣、近距離觀察秀麗好一陣子。
 
「的確這裡僻靜昏幽又清爽舒適、終於忍不住而酣然入眠了嗎......。」 

皇毅想、即便太陽從西邊升起這種想法也是解釋不通的吧,皇毅想。 

......不過這黑眼圈好驚人啊。......這樣子神智混亂、看樣子是接連徹夜地殫精竭慮啊。哈~這才是你說的『審決不能拖延』的真正理由嗎?」 

面對著皇毅像殭屍般毫無表情的臉,來俊臣卻一點也不害怕。 

“你的愛情還真是晦澀呢。真想送給你這個靦腆傢伙一根詛咒的髮簪啊!這個髮簪又可以觀賞,又可以除魔,還可以在盤髮髻時使用。由於近來處到都亂糟糟的,這種髮簪能讓可疑的人物無法靠近你呢!“ 

本來就誰都無法靠近吧,除非皇毅特地自己去抓那些可疑的人物。 

“不必了。” 

“還是和平時一樣客氣呀。不過,話說回來,死氣沉沉的御史台也變成輕鬆愉快的官場了呢!” 

............呃,這個嘛”
變成連“官吏殺手”陸清雅也能在牢裡放聲大笑的光明的職場了呢。 

來俊臣將頭髮束好,從棺材裡拿出特製的漆黑的官服並穿上。當他跨出棺材的那一刻,他就變成真正的刑部尚書。
 
穿戴整齊後,來俊臣突然笑了起來。 

“真是可愛的部下呀。認為你變成殭屍後,還’哇哇’地大聲哭泣並立志為你報仇呢。但是你這個傢伙!明知道對方剛剛從萬丈深淵爬上來也能將其狠心踹下去的邪惡上司。盡管她被數次踹了下去,卻仍認同你這個上司呢。即使是和自己的正義觀完全相反,也仍認同了你。……從前做事乾淨俐落的傢伙遇見那個煩人的堅持理想的姑娘之後,也開始展現像柳樹一樣溫柔的一面了呀。這是好事呢。“ 

來俊臣俯視著皇毅懷中的秀麗。 

“唔──。……有點在意啊。以前的話肯定是提不起半點興趣的呢。不過,還是不要贈送小姑娘棺材了。畢竟小姑娘還年輕,現在就預備棺材還太早了。倒是這裡預定下來做為她的墓地正好合適呢!她一定會感到驚訝的。” 

這樣的話當然會大吃一驚。因為才十幾歲就已經預定好墓地了(而且還是由初次見面的刑部尚書決定),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真是無論在哪都遇人不淑的可憐姑娘呢。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呀。 

最後、刑部尚書唰地套上白手套、突然又嘀咕出一句。 

「…嗯、我很中意啊、她也許真的能變成為數不多的『正果』啊…既然這樣、判決果然還是延至明日。」 

「您在說什麼夢話。」 

「小姑娘能與陸御史對抗到何等程度、我也想親眼見識一下。」 

皇毅的目光驀地掃過來俊臣。 

“像這樣瞬間就能倒下睡著的狀態是不行的呢。而且我也要好好過目一下那些審議的資料。呀~反正我又沒打算推翻審議結果[應該指的是會支持定絳攸的罪],只是想看一下嘛!“
 
對著哈哈哈笑著的來俊臣、皇毅只想扁他。 

「可以了吧、皇毅?」 

正在此時、從石階處另傳來了戰戰兢兢的腳步聲、來人正是清雅的常屬部下。清雅很快收斂起來、竟然特地從御史大牢跑到這刑部牢室來找清雅、絕對不是僅此而已之事。
 
將部下遞來的文件瀏覽一遍後,清雅直接交到皇毅手上。
 
皇毅也看了一眼文件,然後看著秀麗,接著又看向來俊臣。
 
......好吧。也沒別的辦法了。就推遲幾天吧。下不為例。"”

幾天?明天就足夠了呀?看來皇毅似乎也想趁著延遲的時候做些事情呢。能覺察到皇毅態度變化的來俊臣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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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姐,小~姐?差不多該醒啦~”
 
燕青啪啪地拍了拍秀麗的臉頰,秀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補眠後,頭腦確實變得清醒了。想到這裡,秀麗臉色蒼白地一躍而起。──睡覺? 

“為什麼我在睡覺──啊!!” 

“不記得了嗎?刑部尚書一邊叫喚著一邊飛奔出來的,而且為什麼葵長官會抱著小姐回來呢。聽起來很奇怪啊。”
 
“葵長官抱著小姐回來的!?” 

“對啊。了不起啊,小姐。大家都在遠處圍觀,誰也不敢去問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葵皇毅的怪異永遠都是那麼顯眼。連凌晏樹也在中途突然冒出來,叫著‘真好呀~真好~我也要抱一下~’圍繞著皇毅四處打轉,由於到最後話也越說越離譜,惹來更多的注目。附帶一提,皇毅完全無視於眾人的目光。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什麼!?” 

秀麗的臉色條件反射似的蒼白下來。背上冒出涼颼颼的寒意。什麼啊,根本就無法想像那個會是什麼情況。那絕對是世上最恐怖的體驗了,真是太糟糕了。 

“為、為什麼那個......詛咒的牢房......隨意走動的殭屍......在惡作劇似的棺材裡......婆婆的白菊花......葵長官變成鬼跑出來......我的評價會一落千丈......” 

對著喃喃自語的秀麗,燕青沉默了。不管是這裡還是那裡,都值得徹底的研究啊。 

“喂......,小姐......真的不要緊嗎......?” 

殭屍在牢房的棺材裡隨意種下白菊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才不是這樣呢。剛才那個該~回~家~啦是什麼啊!!什麼呢!?” 

“葵長官好像決定把審判時間改成明天。已經決定了。” 

“明天!?還要延遲!?” 

“是啊。判決報告書什麼的,刑部尚書要提前確認一下。”
 
刑部尚書。秀麗突然拉住燕青。 

“刑,刑部尚書!?燕青見過他了!?” 

“見過啦。幹嘛這麼吃驚啊?不是已經傳喚過小姐了嗎?”
 
“等、等等──燕青,刑部尚書就是,那個人嗎?為什麼會是那樣的怪人!?

“什麼樣子?” 

“所以說啊!笑著從棺材裡坐起來......拿著蠟燭,五寸釘,還有白菊花......” 

沉默的三分鐘後,燕青用充滿了溫暖的笑,慈愛的看著秀麗。被他以這種同情的目光注視著還是第一次。屈辱!

......或許,審判真的延期也不錯吧!” 

如果今天舉行的話,一旦辯護不利,絳攸大人很有可能被處死。 

“你別想岔開話題!快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怎麼樣?” 

燕青開始努力回想剛才送資料的時候見到的刑部尚書的樣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算是個比較幹練的人吧?看資料很認真,問了我不少問題,全部都正中核心呢。他幾乎沒放過任何細節,雖然面帶微笑卻很有魄力,頭腦也很靈活。黑色的官服和白色的手套超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冷靜能幹的成熟男人。” 

......!?......!!......???” 

秀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難道她在刑部大牢裡所看到的都是錯覺嗎? 

(……不,的確是這樣。仔細一想的話,燕青所看到的那個人才是正常的。因為身為大官,刑部尚書,怎麼可能在棺材裡和五寸釘一起睡覺呢?) 

那種奇怪的人不可能是刑部尚書。雖然黃尚書也帶著面具,但是實際卻是個正常人。但那個棺材裡的家伙肯定也很奇怪,還說什麼“要和我一起睡棺材嗎?”,怎麼可能有這樣荒謬的刑部尚書一定是夢。 

秀麗試著說服自己相信不可能有比她叔父吏部尚書更差勁的男人。 

一定是她進去不久就昏倒,所以一切都是夢。 

秀麗用冷水洗臉。忽然聞到從袖口傳來的淡雅的香味。她記起這是葵長官的燕香。應該是送他回來的時候沾到的吧。再仔細聞聞,感覺是一般香料所不能比擬的非常復雜美妙的香味,一聞便能輕易與其他香料區分開來。這多少與葵皇毅本身有些相似。幾重香料精妙地交融在一起,讓人迷惑,卻又難以捕捉到它真正的香味。 

“我要讓紅藍兩家慢慢退出政治舞台。” 

藍揪瑛,李絳攸,還有吏部尚書。正如葵皇毅所言,他開始排除紅藍兩家。
 
秀麗繃緊了嘴角。 

忽然聞到的葵長官的薰香讓秀麗冷靜下來。無論他是如何沒有人性如何壞如何像殭屍一樣冷血,但只要有上司葵皇毅在,秀麗就會感覺到安心。似乎無論自己犯了怎樣愚蠢的錯誤也會像沒問題一樣的安心。或許是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上司的能力資質吧。 

──那麼葵皇毅是否也能用同樣的看法看待劉輝呢?

......從清雅所出示的關於絳攸罷免理由的文書上似乎可以找到一個答案。對於絳攸的為難,其實就是對劉輝的為難。針對王的批評中,就有他對於秀麗等人的各種特別待遇。這的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如果沒有秀麗的話,也許會好很多。 

(真的。)

......真的,其實我真的知道。這也是她被清雅找麻煩的最大理由。
 
這些問題毫無疑問都是因為紅秀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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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是御史大獄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政事堂卻在召開緊急宰相會議。 

“──您打算讓誰接任吏部,陛下?”

一開口便被直擊痛處,劉輝不禁將身體微微後仰。 

“……太,太嚴厲了吧,旺季。你稍微笑一笑怎麼樣?這樣的話,人生肯定也會更快樂的。” 

劉輝只是想盡量讓氣氛緩和一點,但讓他驚訝的是旺季居然真的笑了。 

“身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和侍郎一起出問題,的確讓人覺得很好笑。而且連陛下的‘花’都被送還,我也只能大笑了。多虧陛下,給了我人生最大的愉悅。” 

......” 

真是自掘墳墓。劉輝心想,的確除了笑以外別無他法了,於是試著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哈......” 

旺季隨聲附和。 

“哈哈哈──現在不是笑的場合吧!” 

......對不起。” 

就是這樣,一被斥責,劉輝便下意識地道歉了。 

看著這一幕的縹璃櫻吃驚地抬頭,而宋太傅則是對能讓沉默寡言的旺季笑起來的劉輝欽佩不已。這樣的情景戩華王和清苑是根本無法模仿的。 

雖然劉輝是自掘墳墓,但多少讓氣氛有所緩和,連悠舜也露出微笑。 

“的確不是笑的時候。當時指定紅黎深和李絳牧為吏部尚書和侍郎的是先王和霄太師。大官們也最終認可這一決定。而當時陛下並沒有參與國政,現在又為何要受各位指責呢?” 

──當然,旺季當時已經是能擔起一方國政的重臣。既然如此,真要追究起來又是誰的責任?──就是這個意思。
 
旺季與悠舜的目光交集。 

劉輝頓時感到火藥味瀰漫,縹璃櫻也大吃一驚。悠舜雖然看起來溫和冷靜,但畢競是擔任十年的茶州副官,定然是做到寸步不讓。 

劉輝瞥了一眼空缺的太師位。羽羽大人因為身體不適缺席倒可以理解,但沒想到霄太師居然也會缺席這次擔負著“任命責任”的宰相會議。這臭老頭實在是太狡猾了,居然藉機逃避。 

"......那麼,陛下的想法是?” 

“咦!?啊,啊啊......” 

再次給旺季留下一個反應遲鈍的印象後,劉輝有些動搖了。他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悠舜。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璃櫻不禁皺眉。 

“喂......。尚書令在來朝之前是在偏僻的茶州待了十年啊。對於朝廷的人事,您應該更清楚才是。在上朝之前您就應該想出合適的人選才對。該不會到現在您還希望聽李絳攸的意見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刻薄指責,劉輝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宋太傅再次覺得璃櫻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果然是像什麼人吧。
 
平常做著其他工作的他與現在判若兩人。這就是所謂的既視感嗎? 

就在宋太傅沉默不語的時候,劉輝咬緊牙關。 

他的確和悠舜談過關於下任吏部的問題。但就和旺季剛才問他的一樣:“陛下的想法是?”劉輝其實根本不知道誰能勝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是誰。誰的名字和臉孔都沒有出現在腦海裡。 

劉輝也很驚訝這樣的自己。自他參加早朝以來已經過了兩年了。 

但絳攸一不在身邊他就無所適從。是因為以前他都將人事交給黎深和絳攸嗎? 

悠舜並沒有責備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劉輝,但他也沒有提名誰適合,只是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什麼話。劉輝仍然低著頭,機械性地將悠舜剛才的話重復一遍。就像個傻瓜一樣。 

......吏部尚書位置暫時空缺。將楊修升為侍郎,代行尚書之職......就可以了......

縹璃櫻一臉困惑。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讓陛下如此情緒低落。只是極其平常的陳述意見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是嗎?如果您是這麼想的,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吧。我也不便對中央人事提出什麼異議。”
 
旺季的目光掃過悠舜後,也緩緩地點頭表示同意。 

“我也沒有異議。吏部尚書可是六部之首,必須慎重對待。吏部裡都是精銳,侍郎一人應該足以應付了。這次因為紅姓官吏的事件導致吏部垮掉,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在商議了幾件其他事務之後,宰相會議結束。 

璃櫻定定地目送著劉輝的背形。不知為什麼他老是讓王沮喪不已。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總是一不小心就傷害了劉輝。 

“難道我什麼都不說才好嗎?” 

“──那樣的話你參加宰相會議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如早點回縹家算了。”
 
從縹璃櫻身邊經過的旺季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那是一雙平靜但強勢的眼睛。
 
“如果你連自認為正確的話都不敢說,還是滾回去吧。這樣的你只是個妨礙而已。有李絳攸和藍楸瑛討王歡心已經足夠了。’丟下冷酷的話後,旺季轉身離開了。雖然言語尖銳,縹璃櫻卻並不反感。的確如他所言--璃櫻開始反省自己。旺季不會將縹璃櫻當孩子看待。 

自璃櫻入仕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直視著他。最初他只是聽從父親和伯母的話擔任仙洞令君......但沒有任何人將他當作孩子看待。 

所以他也開始努力讓自己與其地位相稱一些。並不是想要得到誇獎,只是希望盡量不要讓自己丟臉。
 
但他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多餘了。直到今天被旺季一語驚醒。認為正確的事就應該貫徹到底──璃櫻開始有些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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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櫻......一直都那麼敏銳。” 

回到辦公室的劉輝沮喪地趴在桌上。這期間他一直在想,但是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其實璃櫻比自己更適合當王。 

“請不要情緒太低落了,吾王。” 

緊跟著進來的悠舜和靜蘭看到的就是這個像洩氣的氣球一樣的劉輝。
 
“今天他也算是救了我一次。那時候我真不知該如何阻止。” 

縹璃櫻在政事方面的確可以算是天才。不知是不是與縹家的教育方式有關,他的直覺非常出眾。劉輝呆呆地問: 

“你說什麼?” 

“在旺季問你‘陛下有什麼想法’的時候,你不是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眼嗎?只要是注意到這一點的人都會認為你要聽從我的意見吧。” 

聞言,劉輝驚訝地抬起了頭。臉色漸漸發白。 

“你在這之前也是一直這樣徵求絳攸大人和楸瑛大人的意見嗎?” 

......沒錯。

“的確,虛心傾聽別人的意見是重要而且稀有的美德。但在詢問別人的意見前不先闡明自己的意見的話,很容易被身旁的人左右。璃櫻也感覺到這一點了吧。既然是旺季在徵求您的意見,您就不應該用尚書令的意見作為回答。因為這並不是王,而是一個臣子的意見。” 

一旁的靜蘭默默地凝視著緊咬著唇的劉輝。不禁想起像撫育孩子一樣看著劉輝成長的楸瑛和絳攸。直到現在仍然習慣性地聽從他身旁人建議的劉輝,已被人詬病為只聽寵信之人意見的王罷了。 

“您要清楚所有官吏是以怎樣的眼光在看你。清楚的表明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事。身為王必須親自一個個的解析案件。直到最後都得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如果我的話竟在宰相會議上公然成為王的意見,那就完了。” 

劉輝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雖然他認為聽取楸瑛和絳攸的意見並沒有錯,卻沒有注意到週遭人的看法,讓其他人以為一切都是這兩人的意見。 

“璃櫻比任何人都更尊重您的權威。他最後不是說"如果您是這麼想的話,那就按您的意思做嗎?"這非常重要。只有王決定的事才能讓臣下遵從。其他任何人的意見都不能讓臣等人服從。我在上任之時就說過‘要實行君臣之禮’不是嗎?這也是一樣的意思。王必須要有王的威嚴。” 

在現在這種場合下,劉輝很想苦笑,但卻完全笑不出來。不管是低頭還是抬頭,眼淚都好像要掉出來一樣。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屏息說道: 

......你是不是已經不想做了?悠舜?” 

“不是的。” 

“騙人!!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的話為什麼要和熊貓一起移居到藍州去!?” 

“是嗎?但我還是尚書令啊......” 

這樣的話讓現在的劉輝心痛不已。就好像被一把刀刺進心一樣。 

──他的確不知道吏部人事變動誰比較合適。毫無頭緒。 

......我所擁有的一切......真的什麼也沒有嗎......
 
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人肯輔佐他。正如雙花說過的那樣,這就是劉輝的現實。 

“陛下,您聽過嗎?關於鹿和牛的故事,他們成群的在草原上吃草或休息,頭水遠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忽然聽到如此唐突的話,劉輝不禁愕然。 

......什麼?啊,不,是這樣嗎?我沒注意呢。怎麼?” 

“還有候鳥和渡蝶,雖然沒有地圖,卻仍然能毫不迷茫地向自己出生的地方飛去,這您知道嗎?從北方的萬千山脈中飛出的蝴蝶,會橫跨我國到達藍州,被人稱之為運魂之蝶。還有,您知道為什麼星星會根據季節而變化嗎?您知道為什麼太陽會東升西落嗎?” 

劉輝完全一頭霧水,靜蘭則微微皺眉頭。
 
“咦?這些需要理由嗎?” 

自出生以來,劉輝就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悠舜又繼續道: 

“其實只要仔細想想就能推側出來。因為萬物皆有關聯。

“咦!?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牛或鹿會頭朝南或北休息!?為什麼!?” 

“其實答案很簡單,但思考的過程卻充滿了矛盾。就像圍棋一樣。人們通常不會去考慮這種事究竟是為什麼。只會驚訝地說有多麼不可思議。” 

繞了一圈後似乎又回到自己身上了,劉輝不禁有些畏縮,沒想到悠舜又扯到自己。 

悠舜笑著歪了歪頭。 

“對我來說,人們不加思考便覺得不可思議這一點比牛為什麼向著南北方更加奇妙。” 

......你不要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啊......
“我知道,與其讓自己陷入複雜而混亂的思緒,不如坦然接受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實。王上,為什麼當初在藍州的時候,燕青能夠毫不在意的吃霸王餐之後溜之大吉,您卻沒有逃走而是留在原地受罰呢?”
 
悠舜的聲音像春雨一樣溫和。和毫不留情奪走一切生命的冬雨截然不同,宛如溫柔地撫育新芽的春雨。 

劉輝凝視著悠舜。悠舜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像平常一樣,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靜蘭默默地看著這兩人。
 
......在藍州那次,如果我真的逃了的話,也許就回不來了吧?” 

“有可能。”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會怎麼樣呢?” 

“怎麼樣啊......我也不知道呢。但陛下已經平安回來了,現在我也是您的尚書令了不是嗎?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悠舜很少生氣。只有劉輝在即位時曾讓他發過一次怒。 

直到現在,無論劉輝做了什麼愚蠢的事,這個人都不曾責備或生氣。所以,對劉輝而言,悠舜是他最後的庇護所──他隨時可以回去。 

“是吾王您自己選擇回到這個會讓您痛苦的地方。既然您已經決定不再逃避,那麼臣絕對不會比您先一步逃離。”
 
回來真是太好了──劉輝真心地這麼想。如果就那樣逃避的話,所有傷口永遠都不會癒合。 

而這時,靜蘭終於開口了。 

......悠舜大人,吏部這樣處理真的可以嗎?讓尚書位空缺,拔擢楊修為侍郎。” 

“現在的情況只能如此。暫時為以後的尚書人選留有餘地,而且也能夠讓侍郎豐富管理經驗,培養優秀的吏部官員。楊修能夠勝任。旺季大人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可有可無吧。” 

靜蘭用了句奇妙的譏諷式回答,劉輝一驚。 

“靜蘭!!為什麼你忽然有些陰陽怪氣的!?難道是餓昏了頭!?” 

靜蘭頓時慌亂地低下了頭。

......不,沒什麼。這樣也好,楊修也不錯。” 

“靜蘭大人,紅姓官吏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很不穩定的樣子。” 

聞言,悠舜在羽扇的另一面瞇起了眼睛。
 
靜蘭跟在從王的辦公室出來的悠舜身後,和往常一樣擔當著警衛工作。 

在確認四下無人後,靜蘭低聲喊道: 

“──悠舜大人。” 

“嗯?” 

“對於吏部的處理方案,事實上我不能完全接受。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安排?” 

拐杖聲和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回響。 

“在黎深大人退職之前,您不是從吏部調閱大量人事記錄嗎?您腦中應該清楚從地方到中央的主要官吏的為官經歷、實績、經驗、賞罰......為了對陛下有所幫助,您應該早就有能讓貴族派和國試派無法非議的吏部尚書人選了不是嗎?為什麼最後卻沒有推薦,讓其空缺呢?” 

悠舜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甚至連悠閒的步調都沒有改變。只有拐杖聲有規律地響起。 

“雖然剛才我說‘可有可無’,但實際上這至少給了楊修五個以下的人事決定權──您究竟在想什麼?”
 
悠舜輕輕地笑了起來。 

......靜蘭大人居然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問我,還真是難得呢。” 

“雖然說起來有點讓人鬱悶,但從以前開始,我下棋就沒贏過你。那是我技不如人,倒也罷了。可現在你既不出棋,似乎也並不打算一味的防守──關于吏部的事,你應該可以使用尚書令強行進行人事變動,而且你應該有‘最好’的安排不是嗎?” 

悠舜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臉上仍然帶著和平常一樣的微笑。但這種時候露出的笑容感覺上卻和平常完全不同,讓人奇妙地冷靜了下來。悠舜總是用他的微笑來掩飾一切──靜蘭不禁這麼想。 

“……恐怕我說不要在意你也不會接受吧。那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的確有自己的想法。最完美,最無可挑剔的,能讓王上毫不苦惱的方法我有山一樣多。” 

聽到悠舜如此坦白的話,靜蘭反倒一時間搞不清他話裡的真正含義。 

“啊──!?” 

“但那毫無意義。” 

“意義!?什麼叫意義!現在這樣就有意義了嗎?我感覺不到!” 

“如果要我包攬一切──很簡單嘛──我可以做到。提出計劃,修改完善,詳細說明,一點點地做細致的解釋,告訴王上萬無一失的‘正確答案’。陛下一定會按我的說法去做,這樣一來也許能讓傷害降到最低。但,這究竟是誰的國家?” 

靜蘭頓時語塞。 

“這......” 

“必須趁現在一口氣解決所有問題。雖然痛苦,卻是王不可避免的責任。我的工作只是幫助他,而不是取代他。幫助王將手中所掌握的東西和他所選擇的道路做到最好,這才是我的職責。王的手中並沒有吏部尚書和侍郎的棋子,這就是他的現實,要讓我從某處調任一個優秀的尚書很容易,但對於王來說,他從此要調用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官員。” 

“這......也許確實如此。” 

悠舜的話是對的。但靜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太過理想主義了。
 
“但現在不是實行這種機會教育的時候吧!?現在應該利用一切可用的棋子,如果不這樣的話局勢將更加艱難,只會被一味的逼迫而已。旺季並不是好對付的人,他會步步緊逼到最後一刻啊。” 

在靜蘭還是清苑皇子的時候,當時指揮逮捕企圖謀反的外祖父的,就是擔任御史台長官的旺季。就連清苑自己也是由旺季一手送進監獄的。 

“我知道。” 

聞言的剎那,靜蘭以為悠舜是指知道他皇子時代的逮捕事件,不由得吃了一驚,但這應該不可能啊。悠舜並不知道靜蘭原本是皇子。而且他那時還沒有國試及第,不可能知道“清苑皇子”長什麼樣子。 

不知他究竟知道了什麼,悠舜一臉平靜地繼續說道: 

“如果靜蘭大人當上王的話,或許就不會發展成今天的局面了吧。” 

是在譏諷他嗎?──靜蘭面色僵硬地拼命忍耐著,悠舜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經狼狽地被流放到茶州,所以不可能是譏諷。要忍耐。 

至於紅姓官員那邊,最好還是力保紅黎深。雖說他已經被拉下吏部尚書之職,但只要黎深在,就能保證紅姓官員對王的忠誠。我想,要保住他的人頭不用陛下出手,只要你出手就行了。畢竟處理瀆職的官員是你尚書令的權限。”
 
“這就是靜蘭大人你的‘最好方法’嗎?” 

“……既然現在已經這樣了,我認為這是最起碼的事。” 

悠舜苦笑起來。 

“對了,靜蘭大人,你對藍家三胞胎在千鈞一髮之際,帶領藍姓官員一起退出朝廷有什麼看法?” 

“藍家的家紋是‘雙龍蓮泉’……雖然罕見,但的確有過雙龍時代。現在也是一樣,除了龍蓮大人之外,三胞胎中還隱藏著另一龍。那人相當高明。” 

什麼地方‘高明’?靜蘭一時無法理解。話說回來,剛才悠舜大人似乎說了很了不起的話。他之前也曾這樣談論過縹家。 

(悠舜大人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東西──) 

關於天,關於候鳥和蝴蝶,關於牛和馬,這些是無論多麼聰明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調查的知識。而是經過數代才能積累下來的龐大的調查數據和統計,必須有計算方式。而關於“藍龍蓮”的存在更是近乎機密。至于“雙龍”的傳說,連靜蘭也是初次聽說。 

不知何時種下的疑惑種子,在此時悄然萌芽。 

(……悠舜大人──是“誰”?) 

悠舜究竟是在哪出生,又是怎麼成長的呢?為什麼他會如此清楚只有縹家和彩八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的東西?回想起來,也從沒有聽說過悠舜有什麼親兄弟。雖然位居尚書令,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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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棺材中的刑部尚書 



御史大牢。

這是個由御史台主導的審判機關。與此同時,其最終裁決卻由御史台長官、刑部尚書以及大理寺長官三個位於司法界頂點的人物共同判定,所以不常有。

決定李絳攸處分的御史大獄,因為受到吏部尚書更迭事件的影響,開設時間由當初預定的5天而急劇延長。這期間,關于御史大獄的議論也多了起來。然而,官吏們議論的主流,既不是李絳攸的處分,也不是陸清雅與紅秀麗間激烈的對決。

“……聽說那個久未露面的刑部尚書要出現了?”
 
“那麼,是誰引他出來的?!你們有誰在白天見過那個人嗎?” 

“都沒有過。因為無論什麼朝議都是由待郎代為出面的。” 

“聽說即使是勉強出席了御史台的重要朝議,也只是一直在睡覺。” 

“而且據說是睜著眼睛笑瞇瞇地睡著的。” 

“呃、好恐怖呃!簡直是超級恐怖!” 

難得開設的御史大獄,被議論的卻不是它的實質內容,反而是刑部尚書的相關話題更為流行,現實還真是充滿了奇異的事物啊。 

“刑部尚書是來俊臣嗎? 

……難道是到了世界末日嗎? 

……先王陛下真的有想清楚嗎?”
 
悠舜一邊握著羽扇,一邊仰天長嘆。
 
“現在才抱怨有什麼用呢。那當初為什麼沒人反對?鳳珠。”
 
“因為大家都認為,相對於黎深,那家伙還是有做事的。總之到了最後,當來俊臣確定就任刑部尚書的時候,原本一直為尚書的職位摩拳擦掌的人們,無論貴族派還是國試派,都迅速消失了。” 

接任了誰也不願接任的尚書令一職的悠舜不禁打了個寒顫。霄太師──!
 
“喂……這該不會是遠見卓識的霄宰相和先王陛下決定的吧。” 

吏部尚書紅黎深、戶部尚書黃奇人、兵部尚書孫陵王、工部尚書管飛翔、以及過去那個令人懷念的假髮蔡禮部尚書,任命這些人還只能是勉強說得過去,但若再加上一個刑部尚書來俊臣的話,那就任誰也不知道指先王和霄太師在想些什麼了。 

站在劉輝面前的悠舜和奇人互相看著對方。黎深已經不在這裡了。兩人盡管表面上很平靜,但不能像原來那樣了──因為應該在的人已經不在了。就連劉輝也因覺察到他們之間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而不由得心生難過,那兩人就更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劉輝強迫自己在眼前的這個案件中集中精神。 

“刑部尚書也是……惡夢國試組中的一員嗎?”
 
瞬間,悠舜和奇人的談話戛然而止,悠舜的笑臉也僵住了。這像被別人問了絕對不該問的話一樣,兩人都轉過臉去背向劉輝。 

好像是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呢。 


......呃?那個,因為......還沒見過那麼......奇怪的人” 

劉輝自然是出席朝議的,但由於時日尚淺,重要的人還沒能完全熟悉,也就更談不上個人了。 

悠舜深深地嘆了口氣。反正現在那個人已經無法迴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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